第19章:臨危受命

等兩人的身影行遠,樹後走出一襲白衣。沉溺人心的眼眸悵然望著遠方,寬慰中含著憂鬱和幾許掙紮。

“您既然匆匆趕來,為什麽不現身?”司機終於忍不住問,“是因為,有人快了一步?”

那也許是一步,也許……是一生。

樂正雲突然轉身快步離去,仿佛要讓衣袂間的冷風分擔他心頭太重的負荷。

臨湖別墅。

“少爺,你快去看看……”吳嫂對剛進門的樂正承宇小聲道。

樂正承宇推開房門,立刻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比雨後醉臥的海棠更慵倦的身形,白衣斜倚在沙發上,單手支額。

“雲,你喝了多少酒?”樂正承宇驚詫地大步邁進。

那人挑起眸迷惑地望著來者,酒意微醺的容顏雪映桃花、眼含氤氳,修長手指搭在案幾上兩個空空的紅酒瓶旁,瑩白指尖輕戳人心。

“胡鬧。”樂正承宇拿掉他手中的水晶杯,扶起酒香暖過的肩膀,“滴酒不沾十年了,怎麽突然……”

“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樂正雲連說了三個“錯”字,突然拂開樂正承宇的攙扶,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玉山傾斜,平素柔倦的眉宇間有種疏狂,卓然臨風,醉眼迷離,一手斜指著樂正承宇,“錯……”

S市商業銀行並購案塵埃落定。

長樂集團不負眾望,一舉奪得36%的股份,成為最大股東,S市商業銀行也正式改名為“長樂銀行”,在業內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鵬程、宗億等幾家實業公司铩羽而歸,而讓人不解的是,之前呼聲也不小的唐韻文化放棄了參與並購。

正當長樂銀行躊躇滿誌要大展身手時,金融氣候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開始隻是少數外貿企業產品滯銷,收不回貨款,資金鏈斷裂以致無法按期還款,銀行的壞賬呆賬量增加。接著,經濟氣候進一步惡化,五級貸款中的後三級數量超出年初的十倍多,不少優質客戶也無法按時還款,長樂銀行出現流動性不足。

與此同時,資本市場的股價大跌,在一段炙手可熱的繁榮之後,金融機構的許多問題都暴露出來。從美國傳來的金融風暴,漸漸讓國人感到了寒冷。

“您知道房地產市場也不景氣,公司的在建項目不得不停止,現在我們虧損得連員工工資也發不出來,哪裏有款還?您現在催貸款,不是要逼我去跳樓嗎?”

“今年物價飛漲,公司營業虧損……”

“對不起,我們總裁不在。”

“董事長在度假,請您留言……”

……

放下電話,樂正端成臉上浮起頹敗的灰色,十多個曾經的優質客戶不是大倒苦水就是一拖再拖,或者幹脆避而不見。長樂集團將所有的流動資產幾乎盡數投入了並購中,此刻在流動資金上更加捉襟見肘。不知何時,他已經坐在了金融風暴的風口浪尖上。

電話裏發出“嘟……嘟……”的絕望的忙音,映著窗外瓦灰的天空,無處可逃。

“端成,怎麽樣?”閔敏急匆匆闖進來,看見丈夫雙手抱頭,一語不發,立刻麵色鐵青,“有沒有辦法?”

樂正端成沒有回答。

沉默,有時是比語言更有力也更殘酷的回答。閔敏雙目睜大,癱坐在沙發上。

不一會兒,一群男女湧了進來,個個神色焦急。得勢扶搖直上時,人人都優雅高貴,一旦大禍臨頭,就顯出了本性。

“我們康兒、錦兒在英倫念書,學費不能斷。實在不行,我們夫妻會出售長樂銀行的股份。”老三樂正秉賢的夫人餘素珍說。她曾是紅極一時的影星,現在卻已被歲月摧了年華,風韻猶在,紅顏已衰。

“‘昭祝’還拖著我們四千萬貸款,實在落井下石。”老四朝自己的二嫂——昭祝集團的大小姐宋伶雅嗤道。

一時氣氛十分尷尬。

“互相遷怒於事無補,大家應齊心協力想出對策,讓長樂集團渡過難關。”樂正端成苦澀地說。

“誰知道長樂集團還能不能挺過這一關。”閔敏慘淡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平素囂張的氣焰都熄成了灰。

“哼,當初我就不讚同並購。S市商業銀行本來就是個爛攤子,如果不是投資眼光太差,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老四立刻落井下石。

“那倒是我的錯,害了長樂集團?”閔敏怒極反笑,“你們一個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幾時過問過公司的經營,要不是……”

“大嫂!”餘素珍輕聲。她與閔敏一樣是影星出身,平時最為投機,此刻知閔敏說了得罪所有人的蠢話,急忙出來圓場。

老四卻不放過機會,“我們也想過問公司的經營,但大哥大嫂一手遮天,哪裏有我們插足的餘地?”這句話說得極重,也極有深意。

“一旦長樂銀行受擠兌,長樂集團其他的實業也受株連。為今之計,不如讓銀行宣布破產,丟卒保車。”老二嘟噥著建議。

“丟卒保車?”

一個嚴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原來是樂正雲來了。說來也奇怪,眾人似乎都有些怕樂正端成的這個女兒,不知是因為她在天才輩出的普林斯頓大學獲得了博士學位,還是因為她向來冷淡少話。此刻那麵無表情的樣子,讓每個人的喉嚨都像被刀尖挑破了,不敢吭聲。

“商場勝敗不過是兵家常事,這次並購S市商業銀行,本身沒有錯。就算現在金融氣候變化了,我們怎麽能未戰先敗,退避三尺?”樂正雲語意中光明磊落。

他仿佛隻在對父親說,但每個人都聽到了,人群中本來躍躍欲試的麵孔,此刻都收斂起來。的確,長樂集團現在隻是個爛攤子,就算奪權成功,是福是禍也未知。聰明人,不應在此時踏進這渾水。

“大家先回去,形勢危急,我們自己的陣腳不能先亂,現在還沒有到最後一刻,不能輕言放棄。”樂正端成抬起頭來,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不管信與不信,眾人心懷己念,陸續起身告辭。

人來了,滿室浮躁,暗箭明槍;人走了,心緒淩亂,前路叵測。樂正端成默默地複又坐下去,鬢角的白發盡顯疲憊之色。

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樂正承宇,彎彎雙目依然溫和,他撿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我和雲……”

閔敏仿佛被這個“雲”字刺了一下,突然大叫起來,“是他!”一雙噴火的眼睛蠍子一樣纏住樂正雲,“公司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在幹什麽?失蹤掀起這麽大風波,差點讓端成拿七千萬去贖人。還和赫連九州那個變態傳出醜聞,給公司的名譽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