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黑白棋子
那幹瘦老頭現在也淡定不下來了，捧著茶杯的手有些顫抖，額頭漸漸開始冒汗。望著棋盤半天都不敢落子。現在已經不是贏幾目的問題了，如果白棋大龍被絞殺，那直接就掉了半壁江上。連數子都不用數了，光看局麵就已經輸了百十來目。
自然，阿呆這幾步棋也是劍走偏鋒兵行險招。就像寇老頭說的那樣，用那一片將死的黑子做誘餌，設下一個巧妙的套子讓白子鑽了進去。
但當那關鍵性的白子一落下，就是大局已定了。
阿呆心頭也輕舒了口氣，落子之間他也害怕對方看出自己的意圖。最開始那粒“自絕生路”的落子，為的就是迷惑對方。好在，最終還是按著自己的意圖走完了。
這裏的老頭平日裏雖說都愛下棋，但其中倒也沒什麽隱藏俗世的國手，普遍來說棋力都很一般，這幹瘦老頭恐怕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往日裏他也沒少贏周圍老頭的錢。
一見幹瘦老頭倒黴了，周圍的“無良圍觀老頭”又是一陣起哄，直嚷嚷著讓他認輸。
良久過去，幹瘦老頭頹然歎了口氣，伸手就把棋盤給攪和了。也不拿桌上的錢，輕哼一聲站起身來走出了人群。
寇老頭一陣哈哈大笑，趕緊伸手把桌上的兩塊錢拿起，重新塞進兜裏：“還想贏我的錢？！”
棋局結束，周圍的老頭也散了去。
贏了那幹瘦老頭，寇老頭心情大好。一邊收拾棋盤，一邊望著阿呆笑道：“小朋友是哪兒人啊，來這裏幹什麽？我以前可沒見過你。”
阿呆試探著問道：“老爺子也姓寇？”
寇老頭嗬嗬一笑：“什麽叫‘也姓寇’？張家屯這片，就我們一家姓寇的。”
聽了這話阿呆算是確認了寇老頭的身份，他搔了搔腦袋，道：“那寇雪麗是您的……”
寇老頭微微一怔：“你找我家那丫頭？”
阿呆道：“我是雪麗姐的同學，今天聽說她請病假了，所以過來看看她。原本還有一個女生跟我一起來的，但她臨時有事，就讓我自己過來了。”
寇老頭點了點頭，一揮手：“走，進去說。”
阿呆跟著就走進了四合院的大門，剛一進門，就聽寇老頭大叫了聲：“丫頭，有人找！”
“來了！”一個讓阿呆熟悉而心痛的聲音響起。
四合院裏的一扇簾子被揭開，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裏。
見到阿呆的第一時間，雪麗也是微微一愣神。之後，眼中頓時一亮。
“你……你怎麽來了？”雪麗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我……”阿呆深吸了口氣，平和了一下心情，才緩緩道：“雅兒姐說你請了病假，叫我陪她一起過來看你。但她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就讓我自己過來。”
雪麗輕咬著嘴唇，那明亮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去。
寇老頭看了看雪麗，又看了看阿呆，這才道：“你們聊，我先收拾東西。小夥子，晚上別走，留下來吃頓便飯。”說完，他直接從旁邊一個小門進了屋去。
“進來坐吧。”雪麗強笑了下，讓開了房門。
阿呆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小的房間，擺設很簡單或者說是簡陋，一張小床，一張小桌子，兩把椅子。但剛一進屋，阿呆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味，這種味道他時常在雪麗身上聞到。
“猜到了吧，這就是我的房間。你隨便坐，別客氣。”雪麗一邊倒水，一邊輕聲說道。
阿呆點了點頭，就著桌子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雪麗姐，你也別忙活了，你過來坐下，我給你號下脈。”阿呆心頭還記掛著雪麗生病的事。現在過來看雪麗的樣子，似乎沒什麽大病。但阿呆還是覺得不放心，總要自己診斷之後才行。
雪麗微微一愣，之後就是一陣輕笑：“你什麽時候還會看病了？”
阿呆搔了搔腦袋，道：“以前在山上跟師傅學的。”
雪麗點了點頭，坐在了阿呆對麵。伸出手，放到了阿呆麵前。
阿呆對雪麗自然沒什麽好顧忌的，伸出三根指頭就搭在了雪麗的手腕上。
片刻之後，阿呆收回了手，緩緩道：“沒什麽毛病，就是有些抑鬱氣結。”說著，他嘴角泛起了苦笑。
抑鬱氣結……
這是為了誰自然不言而喻。
雪麗淡淡的笑了笑：“原本就沒什麽大毛病。”
阿呆遲疑了一下，道：“昨晚我看你走得很急，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聽了這話，雪麗輕歎了口氣，看了阿呆一眼後，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麽。”
現在這種情況，雪麗不想說阿呆也不好追問。
阿呆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來的路上腦子裏全是雪麗的身影，自己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說。但現在真見了，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寇老爺子的聲音：“丫頭，叫你朋友吃飯啦。”
“走吧，我爺爺叫了。”雪麗朝著阿呆勉強笑了笑。
兩人出了雪麗的房間，來到旁邊的屋子裏。
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大多都是些家常菜，還有一盤燒臘，看那切口的顏色，應該是寇老爺子剛出去買的。
在桌旁的炕上，一個麵黃肌瘦的男人躺在那裏，看見阿呆，他勉強撐起身子，和善地笑道：“你是雪麗的同學吧？”
雪麗趕緊走了過去，把男人扶起來坐好，望著阿呆道：“這是我父親。”
雪麗的父親笑了笑，道：“我叫寇晨國，你叫我叔叔就可以了。謝謝你過來看雪麗。既然是雪麗的同學，那也不是外人，坐吧別客氣。”
阿呆趕緊上前叫了聲：“寇叔叔好。”
話語間，寇老爺子也進來了，朝著阿呆哈哈一笑，道：“今天可真是解氣了！”
雪麗輕笑道：“我剛才在屋裏聽你們在外麵大呼小叫的，你和張爺爺下棋可是下不過的。”
寇老爺子頓時大聲道：“我確實不是那張老頭的對手，但今天我可是有高人幫忙，殺了他個片甲不留。你是沒看張老頭的表情，真是痛快！”
雪麗白了他一眼：“這一片的老爺子我誰不認識，論棋力隻怕沒人是張爺爺的對手。哪有什麽高人來指點你？”
寇老爺子一陣嘿笑：“那高人可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雪麗的目光頓時落在了阿呆身上：“你？”
阿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跟師傅學過一點。今天剛好碰上了，就用上了……”
“對了，你這位同學怎麽稱呼？你還沒介紹過呢。”寇老爺子望著雪麗笑道。
沒等雪麗介紹，阿呆趕緊站起身來：“我叫李慕，不過熟人都叫我阿呆。老爺子和寇叔叔叫我阿呆就可以了。”
“阿呆？”寇老爺子微微一愣，就笑道，“有趣的名字。”
雪麗一陣輕笑：“確實很有意思。”
寇老爺子哈哈一笑，一拍阿呆的肩膀：“來，咱們喝兩盅，慶祝一下今天旗開得勝！”
“爺爺！”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寇老爺子紅著臉，拉著阿呆的手跟他說自己當年打仗的故事。寇晨國有些不好意思，但阿呆倒是聽得蠻起勁。當初他在山上可是抱著驅除韃靼複興中華的念頭練功的，下山後才發現已經沒機會了，但那從軍的念頭卻是一直都有。現在聽聽前輩的戰爭故事，也是蠻有樂子的。
唯一讓他有些納悶的是，一晚上都沒見到雪麗的母親，不過這種場合也不好多問。
吃過晚飯又小坐了會兒，雪麗的母親才回來。
是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女人，和雪麗有分相似，可以想見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美女。不過或許是操勞，臉上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雖然隻有四十來歲，但鬢角發絲已經有些泛白。
“伯母，您好。”阿呆站了起來恭敬的叫了聲。
這個女人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家裏會有客人。
“媽，這是我燕京大學的同學，今天過來……過來看我。”雪麗猶豫了下說道。
雪麗的媽媽笑了笑：“是雪麗的同學啊。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家裏有客人。”
阿呆趕緊道：“是我來得匆忙了，應該先打個電話說一聲。”
“好了，好了。阿呆是第一次來這邊，我帶他出去轉一圈。”說完，也不等她媽媽說話，拉著阿呆就往外走。
兩人走出大門，慢步在街上。
“我這裏……讓你有些失望吧？”雪麗忽然輕聲說道。
“什麽失望？”阿呆微微愣了下。
雪麗低聲道：“我想，我在你心裏應該是那種富家的孩子，就算沒有太多的錢，家裏條件也不會很差……”
“沒有！”阿呆打斷了雪麗的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緩緩道，“不管是富有還是貧窮，在我心裏，雪麗姐就是我的雪麗姐，跟那些沒關係。”
說到這裏，阿呆愣了一下，他頓時想起雪麗昨晚的話“明天開始，我就重新做回你的雪麗姐”。
他趕緊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
“我明白。”
雪麗心頭輕歎了口氣，雖然明阿呆不是那個意思，但她還是忍不住一陣失落。
兩人在街上沉默著走了一會兒，雪麗忽然一伸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你回去吧。”雪麗輕咬著嘴唇說道。
阿呆沉默，之後點了點頭：“明天就是國慶假期了，學校沒課，我明早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