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蜜怎麽也沒想到那天生日派對結束後,暮北會在大家散場以後又在她回家的路上出現,迎麵而來的時候,是唐蜜先開的口:“那些錢是不是你給我的?”

暮北愣住,轉而又似笑非笑地反問道:“如果我說是呢?難道你會愛上我?一支筆都能讓你這麽輕易喜歡上一個人,更何況是一筆錢。”

當時唐蜜的心有些許的感動,她笑笑道:“謝謝,你是好人。”

轉身的時候,身後本來是有一雙手會搭在她的肩膀上的,然而,終究,暮北還是沒有攔住她,看著她的背影遠離,消失,仿佛她是迷失的晨霧一樣,再也不會回來了。

自從暮北和嚴妍在一起後,唐蜜盡量減少跟暮北的對話,暮北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找唐蜜沒事借幾科的作業抄抄,隻可憐了前任鄭瀟然大班長,每次不經意看見唐蜜的時候臉總是匆匆一紅,迅速說了句:“你,你再給我點時間。”之後倉皇而逃,唐蜜覺得很無辜,她有表現的很焦急的模樣麽?明明是鄭瀟然比她還急,他們之間這“一支筆”的情緣曖昧不明了整整兩年,當然這隻是鄭瀟然單方麵的認為他們是在曖昧,等到高三畢業的那年,唐蜜都快忘了鄭瀟然是誰了的時候,鄭瀟然卻突然重新出現在了唐蜜的麵前,擰了擰眉毛,幹淨利索地甩了甩額前的兩撮毛,一臉正義地看著唐蜜道:“唐蜜,我答應你!”

這回換唐蜜磕巴了:“你,你是……?”

鄭瀟然笑笑道:“唐蜜,不要害羞,前兩年我心裏總放不下另外一個女孩,我不能對不起你,現在我想清楚了!”

之所以唐蜜和林沛沛能成為好朋友,說到底還都是靠了鄭瀟然,當時林沛沛還不認識唐蜜,隻是同一個城市的高中女孩,高中畢業報考大學的時候,鄭瀟然毅然地決定唐蜜填哪他填哪,暗戀鄭瀟然的一個女生毅然決定鄭瀟然去哪她去哪,暗戀那個女孩的一個外校男孩也決定女孩去哪他去哪,當時林沛沛和那個男孩同班,由於林沛沛暗戀那個男孩,毅然決定男孩去哪她去哪,所以林沛沛和唐蜜終於同校了。

在這個類似於食物鏈的關係網幾乎全部撒進了T大的時候,唐蜜收到的分數線卻比錄取線低了10分,大家都順利地考上了T大,唯獨她一個人,她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隻是隨波逐流地生活,隨波逐流地學會成長而已,直到有一天T大的校長給她打了個電話決定破格錄取她,她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路,背起書包走進T大的校門。

認識林沛沛以後,林沛沛總是誇她幸運,說T大有名的凶煞級別的校長還有破格錄取的機會,唐蜜算是給他開了個先例。

唐蜜也覺得自己可能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潛能被人看中了,說不定哪天她的手上就會多了一枚戒指,然後念一念咒語,動一動意念就會變成高聳入雲的奧特曼,拯救世界的和平,這麽想著也就稀裏糊塗地在T大紮根落地了,直到有一天,在學校後身的涼亭裏看見了暮北和嚴妍,當時暮北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並沒有多餘的表情,他看她的眼神是空洞沒有焦距的,她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對老同桌的敬意,這時,嚴妍卻看見了唐蜜走了過去,緊緊地拽著暮北的胳膊甜甜地笑道:“呀,唐蜜,你也在這所大學啊,好巧啊!鄭瀟然你還記得不?就是你暗戀對象,哦,不對,是你明戀對象,他又跟我一個班了呢,我們倆下禮拜競選班長呢!”

唐蜜又替可憐蛋兒鄭瀟然可憐了一把,沒想到到了大學班長這個光榮職位還要注定被同一個對手搶走。

在高中畢業那天鄭瀟然華麗的一番表白後,唐蜜是真的傻了,她真的沒有想過為了躲避喜歡暮北的心會輕易地說喜歡別人,更沒想到這個別人如今在兩年的沉默後突然就爆發了前所未有的EQ。

唐蜜左想右想還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一拍大腿一咬牙一跺腳一瞪眼道:“早幹嘛去了!我移情別戀了!”

鄭瀟然立刻一臉陰鬱,萬分悲痛地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唐蜜一時間沒想好拉誰當墊背幹脆一走了之,誰知鄭瀟然還是個專情的主兒,一直追到了大學。

自從知道了暮北也在T大以後,唐蜜就隱約覺得她跟暮北之間的爛桃花還是沒有結束,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你愛的那個人天天出現在你的麵前告訴你他不愛你。

例如天天出雙入對的暮北和嚴妍,唐蜜一開始是小躲再到後來是大躲,有的時候剛在食堂點了一碗牛肉拉麵,肉還沒看見呢就先看見了暮北和嚴妍,唐蜜忍著淚水看了最後一眼牛肉拉麵起身轉到下個食堂吃,剛重新點了一碗牛肉拉麵後,一抬頭暮北正在優雅地吃著一碗同樣的牛肉拉麵,嚴妍在一邊甜甜地問:“暮北,你最近飯量變多了啊,是不是學習太累了?”

也為難暮老同桌這麽用心良苦地在她麵前秀恩愛了,唐蜜頓時有些同情暮北,那天她勇敢地主動過去跟他打招呼,又笑笑道:“同桌,吃好喝好。”

也許是幻覺,唐蜜覺得暮北的臉色又是一陣鐵青。

再到後來,唐蜜幹脆請假翹課,沒事在市中心的小商店轉轉買點龍井鐵觀音回家泡茶修身養性,結果他們就在這麽狹路相逢了,也許不是狹路相逢,是暮北帶著他甜蜜女友一路跟來的,唐蜜表現地很驚訝:“呀?嚴妍,同桌,這麽巧?”

嚴妍是最驚訝的:“是啊,怎麽我們倆個一在一起約會總能碰上你呀?”

暮北一邊專心地挑茶葉一邊看著唐蜜說道:“你同桌有名有姓。”

唐蜜尷尬地刮了刮臉頰,揮了揮手立刻離開了商店。

終於有一天,暮同桌怒了,他單獨把唐蜜叫到校園隱蔽的一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身後就是陰森森的樹林,唐蜜害怕看見他,害怕跟他獨處剛想隨便說了理由離開,暮北就上前一步,寬大的手掌撐在牆上低著頭看她,老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唐蜜,你躲我幹什麽?”

唐蜜心裏一陣酸痛,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16歲便要給自己的親爹媽辦理喪事,即使她對這個馬桶小開有一千個意思,看著他和嚴妍出雙入對,也會將那心思化作一縷煙。說到底還是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那天唐蜜隻是淡淡地對暮北說了一句話:“暮北,你什麽都不懂。”

暮北不明白她的意思,隻是突然伸出雙手來緊緊攥住她的手肘,在她吃驚的那一刻,暮北的唇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唇上,周圍的空氣有些稀薄微冷,仿佛豆大的顆粒落在了她的臉上,讓她覺得唇上微涼,這是暮北第一次吻她,以一個老同桌的身份而已。

許久以後,他的唇離開她的,暮北看著她聲音帶著冷瑟的溫度:“你喜歡鄭瀟然是吧,那好,唐蜜,你給我記住了,我也隻喜歡嚴妍一個人。”他這話似乎有一絲賭氣成分,她卻聽不真切。

唐蜜掙脫開他,一邊背對著他離開,一邊淡淡地說:“既然如此你有什麽資格吻我?”

暮北不再說話,她沒有再看那時他的表情,那天她沒有再回頭,她怕轉過身的時候她會情不自禁地告訴暮北,她想對他說,也許這一輩子,我也隻會喜歡你一個人。

她覺得在她過去的人生中她是不幸的,但是往後的日子至少沒有讓寂寞和生活的壓力謀殺了她。

五年前的時候唐蜜剛剛高一畢業,沒有任何預兆的,小姨突然打來了一通電話,說唐蜜的父母在外出的時候被一輛突然從路口衝出來的車撞翻了,車身經不住衝力一下側飛了好幾米,當時坐在車上的出租車司機當場死亡,唐蜜已經想不起來當時是怎麽到的醫院,在急診室大門的長椅上焦急地等待手術結果,更是記不起來當時主治醫生告訴她她的父母搶救無效以後的無力感,整個人轟然地失去了支撐力一般地癱倒在椅子上,耳邊呼嘯而過的隻有風聲,當時來的人很少,唐蜜隱約聽見身邊的小姨一邊哭著一邊咒罵道:“你那個隻會玩賭博的爹死了更好!我姐跟了你爸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唐蜜的父親因為賭博欠了周圍親戚一大筆錢,誰都不願意再收養她,她隻能自己一個人住在他們以前住的小公寓裏,每天縮在黑暗的角落裏,生怕外麵會有追債的高利貸奪門而入,每天過著這種心驚膽戰的日子,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盡頭。直到鄰居王大媽得知了她的消息不忍心看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又沒有經濟來源,才找了幾個日報的人在報紙上刊登了一條消息,關於唐蜜的事情希望社會上的好心人能多幫幫忙。

本來唐蜜沒有抱著什麽希望,但是,沒想到的是,轉天就有一些人寄些錢給她,另外還有一封匿名信寄到她的家裏,鋪開信紙的時候還有淡淡的香味氤氳開來,信上是一些鼓勵的話,字體清秀幹淨看起來像是一個女人的字體,再看信封的時候裏麵是一張銀行卡,唐蜜沒有想到會有人捐這麽一大筆錢給她,她當時隻覺得一陣感動,她覺得她對生活還不能失去信心,這個世界並不是隻剩下了她孤身一人,之後高一的那些好友來串門的時候她才能勇敢地說出自家出的事情,再到後來她漸漸走出那段陰霾的歲月,高一的夏天結束後開始一個人堅強地成長,她覺得她是幸運的,她遇見了好人,自從那天她收到一筆巨額後,那些高利貸的人也沒有再來找她的麻煩,她想也許,一個人的一生有太多的喜樂和哀愁,但是它們是上帝平均分給你的,當你所有的哀愁都經曆過了,你的喜樂就會緊隨而來了。

直到高二分班的時候,直到遇見了暮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