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母愛布下陷阱
金戈上班來到律師事務所,菲菲正在前台分發報紙。見到菲菲,金戈的心情好了許多。在菲菲身上,她總能看到一些小雨當初的影子,而且,菲菲比小雨經曆更簡單,為人也更單純。大學讀書的時候,他旁聽過美學課,曾聽老師講過東西方的"移情說"。對移情說的美學定義他沒有深究,但是這兩個字字麵上的意義他是明白的,就是為了獲得某種平衡,把情感轉移。他現在也需要轉移,而"移情"的最佳選擇就是菲菲了,這也正是他為什麽迫不及待地要將菲菲調入律師事務所的原因之一。隻不過,想起菲菲曾被人誘奸,他的內心多多少少有些別扭,就像一塊美玉,拿在手上仔細一看,卻有了一道裂痕。
"金律師,"菲菲衝金戈一笑,但笑得有些勉強,"有客人在會客室等您。"
誰一上班就堵上門了?走進會客室一看,原來是韓所長。怪不得菲菲剛才的笑有點尷尬。
"金大律師,我開會路過,順便來看看你。"
昨天,金戈還接到張行長的電話,問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憑經驗他知道難度不大,況且菲菲已經重新做了證詞,就回答說一兩天以內必有結果。韓所長欠了他那麽多人情,自然會抓緊時間擺平此事。果然,韓所長說,他已經重新提審了犯罪嫌疑人,誘使他翻了供。兩份材料互為印證,案件的性質就有了本質的變化,不是誘奸而是戀愛。早晨一上班,分局已打來電話同意放人。
金戈很高興。韓所長的喜訊猶如一陣颶風,把他早晨的頹靡情緒一吹而散。汪海讓他籌款兩千萬,但眼下他手頭可調動的現金不足一千萬,惟一的辦法就是向銀行貸款,正發愁不好向張行長開口呢!真是想吃酸的,就遞上了醋瓶,想吃甜的,就遞上了蜜罐。
"謝謝您了,韓所長,改天我請客!"
金戈急於要把這消息告訴張行長,以便盡快把貸款的事敲定,汪海讓他十天以內把款籌齊,以便在那張股票砸盤的時候吃貨,這種事可是刻不容緩,一旦喪失進貨良機,利潤空間就打折扣了。所以,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態。
韓所長也很知趣,說我還有會,就不打攪你了。臨出門時把嘴湊到金戈耳旁,小聲說,老弟,你怎麽把那小妞弄到你手下了,也不知道避避嫌疑!
金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這種小案子,沒必要搞那麽緊張。"
一個小時後,金戈和張行長已經坐在了溫馨庭院的雅間裏。
張行長這幾天如熱油澆心,煩躁不安。赴加拿大的留學手續尚未辦好,學校又開學在即,一旦錯過了這個機會,兒子入學就要推遲一年。如果這回再以強奸罪被起訴,兒子出國留學的事情就徹底泡湯兒了。為了孩子出國,她已費盡心力,倘若功虧一簣,那才叫熬心!
張行長對兒子是又恨又疼。恨的是兒子太不爭氣,偏偏在這節骨眼兒上鬧出這樣一出醜聞,既叫她的臉沒處放,又自毀前程;疼的是,自己畢竟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因為工作忙,從小關心得不夠,總覺得欠了他點什麽。昨天她通過韓所長到拘留所見了他,在會見室裏,兒子麵若死灰,胡子拉茬,幾天不見猶如換了一個人,沒有了一點精氣神兒,見了母親頭也不抬,隻一個勁流淚,臨了才說了一句話:"媽,明天是我父親的忌日,我不能陪您去為他掃墓了,您代我向我爸認個錯吧!"直說得母親泣不成聲。
兒子其實是個懂事的孩子。孩子八歲時,在銀行做職員的丈夫得了癌症。臨終時拉著妻子的手說,我走了,孩子交給你了,無論如何,你要把兒子培養成才,你要是重新組織家庭,無論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她怕給孩子找個後爹,兒子的心理會受到扭曲,十幾年一直獨身。兒子倒是勸過她,媽,我大了,你不用總為我操心,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越是這樣,當媽的就越是不忍再走一步。孩子出事兒,也是受了社會上的一些不良風氣的影響。那麽多黃色網站,那麽多色情書刊,孩子才十八歲,麵對如此多的誘惑,你能要求他有那麽強的定力嗎?再說,自己整天忙於工作,和兒子有過幾次深入的溝通?對兒子的困惑與想法又了解多少呢?看著孩子耷拉著腦袋被警察帶出會見室,她發誓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把兒子保出來。她要讓兒子受最好的教育,將來能有所作為,也算對得起他死去的父親。
"金律師,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張阿姨,韓所長剛從我那裏走,事情已經辦妥,明天公安局就放人!"
"真的?"張行長吃驚地睜大眼。昨天她打電話問金戈,金戈說事情一兩天就會搞定,她覺得那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寬心的搪塞。因為打電話給金戈之前,她剛剛見過兒子和韓所長,從當時的氣氛看,兒子的事情並不那麽簡單。她和兒子見麵的時候,警察就站在門口盯著,韓所長也麵色嚴峻,語氣嚴厲,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怎麽事情這麽快就有了轉機?看來這金戈真是神通廣大,不可小視。"你一定花了不少錢吧?"張行長又把那個裝了錢的皮包推到金戈麵前,說,"這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會於心不安的。"
"您看,您又來了!"金戈很真誠地把皮包又推回去,"如果為了您答謝,這件事我就不管了!"
"不是答謝你。"張行長摁住皮包,"總不能為我辦事兒,還讓你破費吧?"
金戈說:"花點錢算不了什麽,能和你做朋友,足以令我引以為榮!"
"多不好意思啊!"張行長眼眶裏閃著淚花,"你還沒有結婚,體會不到做父母的對兒女的感情。你知道,你能把這件事擺平,等於是救了我們母子!我真不能設想,如果兒子以強奸罪被判刑入獄,我還有什麽理由活在這個世上。"
金戈望著張行長,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的病是月子裏落下的。那還是他六歲那年,有一天半夜得了急病,上吐下泄,渾身抽搐不止。剛生完小妹還不到十天的母親抱著他到鎮上看醫生。回來的路上下起了瓢潑大雨,泥濘的山路上既無樹蓋可以避雨,也沒有房簷能夠遮身,一把油布雨傘被風吹得變了形。媽媽擔心金戈病勢加重,脫下身上的夾襖包住了他,回到家自己卻一病不起,最後油盡燈枯,死於非命。
金戈常常想起母親。想起母親躬著身子為自己遮風擋雨時的情景;想起母親病在床上卻把一枚雞蛋偷偷塞到自己手裏時的眼神。那眼神充滿疼愛,明澈似水,沒有一絲雜質,深情如火,在寒夜裏,在風雨中溫暖著他的心。此刻,張行長的眼神和記憶中母親的眼神重疊了,金戈的心不由顫抖了一下,升騰出幾分感動。
"張行長,我雖然沒有為人父母,可是我卻為人兒女。當父母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正因為這樣,我就更不能收您的錢了!算是我對您無私的母愛表示的一點敬意吧!"
張行長不再堅持了,她收起了皮包。
"那好,金律師,你既然這樣講我就什麽也不說了。還是那句話,你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隻要能辦到,我絕無二話。"
金戈來這裏之前,已經打好了算盤;告訴了張行長她兒子的消息後,就請她幫忙貸款一千萬。兩三個月之內,這一千萬翻個一兩番,那就是一兩千萬的利潤,比收她十萬八萬合算多了,又落下了一個樂於助人的好名聲,真是一舉兩得。而像張行長這樣精明的人也算得清這筆賬,辦自己的事沒有花錢,用公家的貸款還了人情,何樂而不為?隻是剛才談到父母對子女的感情時,金戈動了真情,貸款的事說起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張阿姨"
張行長見金戈欲言又止,猜想他可能有事要求自己,不然憑什麽白搭錢給自己辦事呢?找行長無非是貸款,不過隻是手續齊備,基本符合規定,她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就說:"有什麽事隻管講嘛!"
金戈從公文包裏拿出一摞文件,遞給張行長:"是這樣,我們事務所買了一塊地皮,要蓋一棟辦公樓,資金上還有些缺口,想貸款一千萬,就用這塊地皮作抵押,不知道張阿姨有沒有什麽難處?"
張行長一聽,就覺得這裏麵有個很大的破綻,地皮還沒買下來,怎麽能拿來做抵押之物呢?不過,天平律師事務所在司法界小有名氣,金戈的社會資源也極為豐富,整個事務所正處於上升的勢頭,料想他們也不會騙貸一千萬人去樓空!於是就沒好意思點破這個漏洞,翻了翻材料說:"好,我讓審貸委員會討論一下。"
金戈跟了一句:"這筆資金要快些到賬,因為這塊地皮很燙手,好幾家公司都誌在必得呢!"
地皮不過是金戈打出的一個幌子。相關的證明材料他也是委托一個有地皮的朋友出具的。半年貸款期內,這一千萬已經翻了幾倍,隻要還貸期沒到,誰也不會問你貸款的去向和用途,這件事辦起來可以說是滴水不漏,關鍵是張行長肯幫忙。因為金戈知道,國有銀行裏有一個很滑稽的現象,作為風險控製最核心部門的審貸委員會,其人員構成非常雜,有會計的,有稽核的,有紀檢的,有零售部門,甚至辦公室的。這樣的審貸委員會,其業務能力本身就很值得懷疑。商業銀行的一個分行,貸款一般分十五個行業,細化到儀器、儀表、計算機、毛紡等等。搞儲蓄的人突然審議關於毛紡品的貸款,其實毫無發言權。由這樣一些人組成的審貸委員會往往是個擺設,放不放貸款,隻看行長眼色。行長隻要同意,很少有人會出來反對。
張行長打開皮包,將材料放了進去,說:"金律師,你放心,這個事我會盡快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