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絲惻隱救煙屏
晨起時又見豔陽清照都說春日多雨綿綿的小雨淅瀝地落著而這麽多的日子仿佛每日都是陽光。其實我並不喜好陽光在迷月渡兩年之久早已習慣了那沉沉的黑夜。仿佛在黑暗裏誰也看不清誰任你有多少醜陋都可以遮掩。
坐在鏡前梳洗更衣珠釵插鬢胭脂撲麵似乎日日都是如此。容顏會一日一日的改變還有那心境。其實這個世界一切都在轉變昨日的帝王已死新帝登基一切又將改變。莫說是帝王更換連朝代亦是如此。記事的時候爹告訴我我出生的那年恰好是大齊滅大燕之年歲可見百代浮沉皆有數許多的事都不是常人所能更改的。氣數盡時自是亡時。
立於窗外煙花巷仿佛在一夜之間清冷了許多。垂柳影翠薄薄的煙塵在風中輕揚。長長的巷陌青石相連隻有散落的幾個行人漫步皆為這風月閣中的姑娘。
紅箋為我披上了披風看著窗外的暖陽說道:“小姐這幾日的天氣真好啊還記得我們以前的庭院籬笆裏種著桃杏門外是滿野的油菜花開。”她眼中充滿無限的回憶而這回憶也驚擾了我的鄉愁。金陵城外小村煙薄幾戶人家隱隱此時已是桑芽初嫩鶯飛蝶舞了。
我低頭淡淡笑道:“不去想這些了過去已經太遙遠。”我轉而說道:“轎子備好了麽?”
紅箋點點頭:“好了已在樓下等候。”
下樓之時媽媽迎來笑道:“姑娘今日有約可是那華貴公子?”
我笑而不答。走出門外上轎隻往衙門行去。
一路上掀簾看戶外見杏花已開春意浮軟飛鳶起處恍若流鶯驚夢。行至鬧市見遊人無數這煙柳繁華地來往的商賈貴人絡繹不絕不因帝王的駕崩而有絲毫的清冷。
我無心觀賞這春日佳景心中思忖著一會到衙門會有何種情況。憑昨夜一張字條就如此貿然前往會不會過於草率?且不顧那後果怎樣到了那見機行事了。我問自己:沈眉彎你雖不是什麽惡人可是自小娘說你生性淡漠並不是那般熱心之人。如今又為何因一個丫鬟而如此費盡心力?也許從贈琴解圍之日開始就注定我要管煙屏這事總覺得此事或多或少與自己相關。
行至衙門口轎子門外候著我與紅箋進去。已見何衙役長在內堂等候他一見我便快步迎來笑道:“眉彎姑娘來的這般早啊。”
我對他點頭微笑:“有勞衙役長親自相迎。”
他笑道:“姑娘見外了。”說完伸手朝那日的裏屋引去道:“姑娘請隨我來。”
走至裏屋坐下。
我問道:“何大人請問你怎知眉彎今日會來此?”
何衙役長道:“昨夜府尹傳我到他府上他告知的。他說案件已查清羨羨姑娘是出於自殺而死此事與煙屏無關。又說今日姑娘會來衙門接她回去讓我早早在此等候。至於其他我就不知了。”
我遲疑片刻覺得此事費人思量府尹大人沒理由突然改變以前的觀點而這般輕易地改判煙屏無罪。卻又想不出究竟為何想必問何衙役長也是問不出緣由的。不管此間到底是誰人在暗中相助先將煙屏帶回便好。
我看著何衙役笑道:“那就有勞何大人帶路我去獄中將煙屏帶出來。”
“這哪要勞煩姑娘親自再去那種地方。”隻見他走至門口喚來兩名衙役道:“你們這就去將煙屏從獄中帶來此處。”
“是。”他們答應著離去。
我朝紅箋使了個眼色她取出備好的五十兩紋銀往何衙役長的手中遞去。何衙役長連忙推脫道:“姑娘這萬萬不可是府尹大人交代的事我怎敢不從。”
“何大人別客氣此事也多虧你費力幫助。且日後眉彎還少不了有事要何大人幫助這點酒錢你隻當我們交個朋友。”我笑道覺得這不該是我沈眉彎說的話人啊是不能不被環境所改變的我也不例外。
他朝四下張望將那沉甸甸的銀子往懷中揣去。笑道:“那就多謝姑娘美意日後姑娘如有難事隻要我何某人做得到定當竭盡全力為姑娘解憂。”
“那就多謝何大人了。”
話音方落已見兩名衙役將煙屏帶來煙屏頭蓬鬆麵容憔悴一見我就立刻下跪哽咽道“多謝姑娘這番相救煙屏願意一生一世跟隨姑娘為奴為婢。”轉而她又朝何衙役長下跪叩頭道:“謝謝大人。”紅箋將她扶起。
我對何衙役長說道:“謝過何大人了我這就將煙屏帶回去改日再見了。”
說完我往門外走去紅箋與煙屏隨後。
行至門口何衙役長道:“眉彎姑娘慢走在下就不遠送了。”
“何大人客氣了就此留步。”我走出衙門見煙屏形容甚為窘迫便命她與我共轎而紅箋隨在轎邊一同回去。
坐於轎中我見煙屏低眉不語想她是有些心慌。便握著她的手道:“如今沒事你已是自由之身了。你且放心日後你就跟隨我回去我會與翠瓊樓的媽媽說讓你以後跟我身邊。”
她眼中凝淚道:“煙屏多謝姑娘搭救……”
“別再說這些了我幫你也隻是隨心之舉。”我淡淡地說。
歸來已是正午一進迷月渡媽媽見身後的煙屏就尖聲喊道:“我說眉彎呀你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將這死丫頭給帶來了她可是殺人犯啊。”這一聲叫喊驚動了所有的姐妹全圍過來看熱鬧。
我冷冷地說道:“媽媽切莫如此說是府尹大人將她放出來的已查清殷羨羨死於自殺與煙屏無關。”說完我命紅箋將煙屏帶回我房中去梳理她們隻往樓上走去。
媽媽急了喊道:“這這可怎麽行。就算煙屏沒殺人她也是翠瓊樓的人怎麽可以隨便到我們迷月渡來啊。”
“媽媽莫急這事我會與翠瓊樓的媽媽商量的至於我們這邊多一個人幹活對媽媽來說並無損失啊。”我將話拋下也隻顧上樓去留下身後那些看熱鬧的人。
於房中靜坐片刻紅箋已帶煙屏站在我麵前。見她一襲翠衫沒有施粉天然之姿甚為楚楚動人。
我從鏡匣中取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放著一串珍珠項鏈大顆大顆的珠子閃亮奪目。這珍珠是舊年一位來金陵城行商的富人給的他來迷月渡我曾為他撫琴高歌他頗為開心臨走時送我這串項鏈也是做為我的賞賜。
我朝煙屏望去道:“你且在這休息我這就與紅箋去翠瓊樓。”
下樓不去看媽媽的眼神隻是徑自出得門朝翠瓊樓走去。
才跨進門檻隻見翠瓊樓的媽媽與幾位姑娘圍坐在堂前喝茶磕瓜子嬉笑著。一見到我臉色立刻變了尖細著嗓音:“喲這是哪門子風啊居然將迷月渡的頭牌今年的花魁眉彎姑娘吹到我們翠瓊樓來了。”她說到頭牌和花魁的時候嗓音提得更高。
我看著她們笑道:“媽媽過獎了今日眉彎有事要打擾媽媽了。”
“何事呀?”她磕著瓜子語氣懶散。
“請媽媽找個靜處說話。”我看著她身邊那幾個女子個個極盡妖媚。
“那姑娘這邊請。”她斜著眼睛邊說邊往堂內走去。
來到一處雅室室內甚為奢華想來平日裏這是媽媽待客之處。我先張口說道:“不瞞媽媽眉彎今日到衙門去將煙屏帶回府尹大人已查清此案羨羨姑娘是死於自殺與煙屏無關。”
媽媽驚訝道:“哦自殺?”遲疑一會又大聲說道:“不會的羨羨是不會自殺的定是有人將她害死想定羨羨自殺那我翠瓊樓的損失誰來彌補。”
“既然府尹大人如是說想來就不會有錯了。”我說道。
“等等你方才說煙屏什麽?”她仿佛想起了什麽問道。
“我說我將煙屏帶回了迷月渡以後她就跟了我。”
“這怎麽行就算煙屏沒殺人她也是我們翠瓊樓的人怎能白白便宜你們迷月渡。”她瞪大雙眼尖叫著。
我笑了笑道:“媽媽莫急煙屏如今雖已出來可是前些日子市井傳聞說她殺人已是沸沸揚揚。難道媽媽還要留她在翠瓊樓這豈不是影響了翠瓊樓的聲譽?”
她眼睛轉了一轉看著我道:“那我也不能白白的就這麽放她走了呀。”
我說道:“媽媽放心我怎麽能讓媽媽吃虧呢。”這時紅箋已將那精美的盒子取出對著她打開見媽媽眼睛隨著那串珍珠項鏈亮然後轉向我笑道:“姑娘這是……”
“這是你的。”我笑道。
她趕緊接過紅箋手中的盒子用手摸著那珠子笑道:“喲那媽媽就不客氣了謝謝眉彎姑娘的美意。”
“那眉彎就此告辭了。”我與紅箋朝門外走去。
“那我就不遠送了。”身後傳來媽媽的叫喊。
離開翠瓊樓我吸了一口氣惱自己如何要與這些人言談實在有違我沈眉彎初衷。
走至迷月渡也不去看媽媽的眼神隻是回自己房中。見得煙屏道:“你放心留下了我已跟翠瓊樓的媽媽說好了。”
煙屏又跪在我腳下感激地磕頭:“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紅箋將她扶起道:“以後你就隨我一同好好照顧小姐吧。”
我望著窗外陽光下飛塵點點腦中似乎想到了什麽。喚道:“紅箋你此刻去瑩雪樓將畫扇請來就說我有話要與她談。”
“是。”她答應著離去。
躺在搖椅上煙屏為我斟好茶我閉目養神。
聽煙屏說道:“姑娘煙屏今年十五歲羨羨是我小姐我自小就賣與她府中。她家本是做藥材生意後因有一批藥材出了差錯害死幾條人命其中有一位是縣長夫人她爹娘及兄長就因此受牽累被判死刑。我與羨羨小姐是被管家所救才得以逃脫後與她來到這翠瓊樓……”
我並無問她身世關於她的過去我也不想知道。聽後隻覺得她與羨羨之間同我與紅箋之間多少有幾分相似之處。隻是想起羨羨因一根琴弦責怪於她未免有些心冷。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性情熱情之人有溫熱之心冷漠之人有冰冷之人。除了紅箋我對她人亦是過於冷漠的。
正在迷糊思索之際隻聽到推門聲紅箋喊道:“小姐我已將畫扇姑娘請來。”
我睜開眼見畫扇已攜丫鬟湘芩走進房內我立即從搖椅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