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調解

進入三月中旬,玉梅峰氣溫仍低,草尖枝頭春色不顯,但山雪漸化,峰下黑水河水勢隆隆,河麵在開春洵期裏已漲至原來三倍,有將近裏許,原先外露的鋪滿碎石間有雜草的河灘全部沒在水下。

蕭靖宇與於素馨站在臨河一塊巨石之上,眺望河麵,隻見眼前一片鱗鱗波光,蜿蜒向上直連天際,使人心胸登時開闊。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蕭靖宇感慨萬分。

於素馨倚在夫君臂上,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忽然勸道:“河邊清寒,不好久立。”

蕭靖宇雖然早已不懼體外冷熱變化,但仍然從善如流,摟著夫人從巨石上一躍而下。

“走,一起去看看我們的外山門建得如何了。”

自那日玉女劍派與平縣軍兵大破胡匪後,諸般賞賜便接連而來。

平縣縣尊移交的玉梅峰地契和山腳下三十頃水田不說,望京府和朝庭都有獎勵,所以沒過多少日子,玉梅峰東南麵更靠近平縣的一座約百丈的小山頭,以及兩山之間山林河田,都全部劃給玉女劍派。

再加上前前後後數額近兩萬兩的賞賜,蕭靖宇和諸位夫人一番討論,幹脆大動土木,在新得那個約百丈的山頭上,從新建起一片房舍,作為玉女劍派外門的駐地。

這樣一來,內外門分開,不僅便於管理,也更加明顯地區別出內外門的高下,對弟子們刻苦修煉武功,有很好地鞭策效果。

等到建成之日,外山門至少能容納三百弟子。這個數目,在北地來說,已經是一流大派的規模了。

蕭靖宇二人來到山頭工地,這裏人數約有五十,但因凍地還未化開,所以大多在做收整木材石材等工作。

轉了一圈,兩人剛下山頭,就發現穗兒運起輕功從玉梅峰那裏急奔而來。

“見過掌門和夫人。”穗兒果然迎了過來,先是恭敬行禮,然後將一封拜帖送到蕭靖宇手上。

打開一看,蕭靖宇微現詫異,轉手遞給夫人。

於素馨隻掃了一眼臉色便沉了下來,她猛得扭頭看向蕭靖宇:“夫君?”聲音中充滿悲憤。

“回去聽聽這位趙長老的說法再說。”蕭靖宇牽起她的手,溫言撫慰,“不必生氣,我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三人回山的速度加快不少,於素馨尤其顯得焦急,故沒花多長時間,蕭靖宇和夫就出現在迎客中。

堂中的兩位客人站了起來,一人著青袍,長一張國字臉,顯得很有威嚴,隻可惜過白的膚色和狹長的細眼對這種感覺小有破壞。另一人蕭靖宇和於素馨,特別是於素馨,對他熟悉到骨子裏,來人正是幾乎把玉女劍派覆滅並直接導致淩婆婆離世的百刀門門主,使金刀的許老怪。

蕭靖宇眼睛一掃,發現青袍人麵上雖帶著笑,卻是不冷不熱的那種,眼神中甚至有些居高臨下的優越感,而許老怪,在看到他進來的一瞬間,明顯眼神一縮,表現出些許恐懼。

於素馨見到許老怪,眼都紅了,咬牙切齒道:“許老賊,你竟還有膽再上我玉梅峰!”

那青袍長老這時往前邁了一步,將身體擋在怒發衝冠的於素馨和麵色十分不自然的許老怪之間,抱拳笑道:“於夫人不忙動怒,趙某和許掌門不請自來,正是受聯盟委派,特來調解玉女劍派與百刀門間的恩怨的,聯盟希望兩方能化幹戈為玉帛,一起放下那段仇恨。於夫人,怨怨相報何時了啊,玉女劍派和百刀門畢竟同屬長白聯盟下,哪一方損失都是聯盟的損失,盟主和諸長老都不願意看到這樣自我相殘之事。”

於素馨咬牙冷笑,指著許老怪恨恨說:“說得比唱得好聽,當日金刀門攻上玉梅峰,欲滅絕我派時,怎麽沒見長白聯盟阻止?趙長老不必再費唇舌,除非許老賊解散百刀門,再自裁於我淩婆婆墓前,否則,玉女劍派與百刀門勢不兩立,永為生死仇敵。”

蕭靖宇冷眼旁觀,見趙長老臉色不悅,突然插話問:“你就是趙子豪的父親,長白派那位趙長老?”

趙長老頓時臉沉如水,眼睛裏閃過怒氣,但他仍然勉強笑道:“正是趙某。說來也是犬子無狀,冒範了於夫人,趙某在這裏還要謝謝蕭掌門賜予我兒的大恩。”

蕭靖宇聽到這人話中的怨毒,但他一點都不在意,區區二流高手,在他眼中不過羔羊一般的東西,彈指就能毀滅,與他生氣完全不值得。

隻是這次姓趙的來的有些奇怪,他剛剛在長白盟議上殺人立威,名聲地位水漲船高,按理說盟內的明眼人不可能再來挑釁,可今天反而有人敢帶著玉女劍派的仇人上門,真是咄咄怪事。

故而,本來蕭靖宇想直接替夫人出口氣,把兩人請出去的,現下也改了主意,他到要再聽聽姓趙的說法,看看盟裏又出了什麽妖蛾子。

於是他將夫人勸下,兩方分賓主而坐後,他笑著問:“這麽說,趙長老是來做和事佬的?”

“正是。”趙長老笑嗬嗬地瞥了許老怪一眼,對蕭靖宇笑道,“許掌門和百刀門對上次進攻百刀門的事非常後悔,特請盟裏作個和事佬,把他們與玉女劍派的恩怨化解掉。盟裏也覺得,兩家都是平縣土生土長的同道,既然百刀門肯低頭認罪,玉女劍派也不妨大人大量,給百刀門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當然,賠償是不會少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蕭靖宇突然笑了,他把這話略一琢磨,就聽明白了這位趙長老話中含帶的另一層意思,似乎這百刀門不僅想從玉女劍派手下逃過這一劫,甚至還想著重新在平縣發展啊!

他心裏一動,今兒真是奇了,在見識過他的武力後,是什麽力量讓盟裏和這位趙長老覺得,原本就占著理的玉女劍派,如今會忍氣吞聲,隻憑一句“盟裏覺得”,就不僅要原諒仇敵,還會唾麵自幹,把自己的地盤再分百刀門一塊呢?

旁邊於素馨也明白過來了,恨得粉麵通紅,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騰地站了起來,一字一字吐出:“欺人太甚……”說著就要動手。

蕭靖宇手一伸把她攔了下來,他緩緩起身,負手於後,收斂笑容麵無表情地問:“這是趙長老的意思,還是盟主和諸位長老的意思?”

趙長老仍然笑嗬嗬地,他捋捋頜下胡須說:“都有,但不僅僅是我們的意思。”停了停,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道,“不知蕭掌門是否聽過我們長白盟的背景?這也是他們的意思。”

於素馨臉色頓時一變,沉默片刻,看向夫君。

蕭靖宇臉上仍是雲淡風清,隨意道:“聽過。不就是北地的諸位將軍大人嗎。”他將嘴裏茶葉噗地吐回茶碗,抬頭用一種不屑地目光瞥著麵色僵硬起來的趙許二人,冷笑道,“可那有怎樣?我若不同意你的話,難道將軍們還敢提兵來滅了我玉女劍派?”

“你?”趙長老霍然起身,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姓蕭的青年是瘋了嗎,連北地最強力量的意誌都敢違背?還是他已經接受了京城文官集團地保護?這可和他知道的消息完全不同,一時間,趙長老臉上表情一時氣,一時驚,一時疑……交替出現,變得飛快。

蕭靖宇不理他,又對那麵色難看到極點的許老怪冷聲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次既然是盟裏派人陪你來認罪,那我玉女劍派給聯盟麵子,網開一麵,不會當場取你性命。但你記好了我夫人的話,我派與你百刀門勢不兩立。你若不肯在淩婆婆墓前自裁並解散百刀門,那日後我派弟子自然會找上門去,了結這樁恩怨。”

“嘿嘿,那許某就在望京府等著蕭掌門的手段。”許老怪也算光棍,知道事情解決不了,本來有些熱乎的心也徹底冷了,刀頭舔血養出的硬脾氣衝上心頭,冷笑著應下。

趙長老表情轉了七八番,終於站了起來,緩緩問道:“蕭掌門,難道這事再無轉寰餘地?蕭掌門真地知道在北地,軍方的力量有多麽強大嗎?”

蕭靖宇看著他搖了搖頭,突然伸手一招,門口侍立弟子腰側鞘中長劍鏘的一聲直接飛入手中,如有線牽,接著蕭靖宇又隨意舞了個劍花,劍氣四逸白虹綻放,迎客堂中光線驟然一亮,又瞬間收斂。

看也不看,隨手把劍拋回弟子腰側鞘中,蕭靖宇牽著夫人自顧自離去,隻留下驚得瞠目結舌的趙許二人留在原地。

良久,堂裏傳出撲通落地聲。

趙長老扭轉僵硬的脖頸,看著已經坐倒在地,麵色蒼白、冷汗淋漓的許老怪,用一種帶著顫兒的聲音問道:“那是……劍氣?”

待急行到玉梅峰山腳下時,兩人回首仰望,仍然驚悸非常,幾乎都記不起他們是如何離開這玉女劍派迎客堂的。

而翻身上馬時,他們隻覺腰膝酸軟,臂膀無力,差一點就上不去馬背。

二天之後,長白盟高層集體震動。與此同時,玉女劍派蕭掌門是一位劍道宗師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快地傳遍大江南北。

武林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