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後 記

從去年冬天開始,我一天二十四小時就是在醫院的某一間病房裏度過的:父親多年的沉屙終於徹底打倒了他!其時,我的兒子來到這個世上才剛剛兩個月。

那是一段雜亂無章的日子,就連春節,我們都是在病房裏度過的。我們兄妹三人輪番守在病床邊,我連回家看一眼兒子的時間都沒有。前後三個月時間,父親在醫院裏度過了他這一生的最後時光。在病情穩定的那段日子裏,醫生讓我們不用太擔心,但我們都清楚,父親全身的髒器衰竭得厲害,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後來,情況尚好,醫生安排出院,但回到家裏僅僅半個月,在一個下午,父親平靜地離開了我們!

那天是臘月二十九,陰曆年的最後一天。

父親是四川人,老家在四川南部縣一個叫盤龍的鎮子裏。他是一位手藝精湛的木匠和一個口味刁鑽的廚師,個矮,脾氣暴戾。我一直在想,早年留下的病根子是一個方麵,但暴戾的脾性,有可能是導致他病情逐年加重的最根本原因。

安葬了父親,我也病了一場,待身體恢複過來,我就盡可能多地待在家裏,陪母親與尚在繈褓之中的兒子。也就是那個時候,我開始考慮寫東西。焦慮感是明顯的:一個過了三十歲的男人,不但一事無成,竟然連自己的親人都沒能照顧好……剛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由著性子來,速度很慢。待到五月中旬,我加快速度,每天晚上寫到淩晨兩點,能完成個三千字到四千字的樣子。但中間總有這樣那樣的牽絆,兒子動不動生病,寫作進展緩慢。後來簽約,在約定的時間內未能完稿,覺得有愧於人,於是又加長了每晚的寫作時間,推遲到淩晨四點才休息……每天晚上,夜深人靜,陪著我的,是一盞小小的台燈,以及母親輕微的呼嚕聲和兒子平靜的呼吸聲,那時候,我的內心就一片溫馨,又一片蒼涼!

就這樣,在7月11日淩晨5點鍾,終於完成了這部長篇小說。

創作之初,我就確定了目標:走市場。我不想寫一些自己不滿意、讀者也不買賬的所謂純文學的作品,我情願在藝術和市場之間尋找一個平衡的支點,當找不到這個支點的時候,我情願向市場偏移一點兒。我一直認為,一部作品,要想贏得讀者和市場,必須有一個“核”,故事的“核”,這個“核”必須是精彩的,必須是驚心的,必須是讓人回味無窮的。做到這些,也許就成功了。遺憾的是,憑我淺薄的功力,顯然做不到這一點。我隻是盡可能地做到兩個方麵:一方麵是盡量口語化,這樣,讀的人也許會輕鬆一些;另一方麵,我側重於刻畫人物的心理軌跡,試圖讓自己的作品盡量耐讀一些,而不是像一杯白開水一樣,喝完了就什麽都不存在了……近幾年的官場小說,都寫濫了,有人做過統計,幾乎每一級官員、每一類型的官員,都被作者寫過。在這樣一種境況下,官場小說似乎已經走上了窮途末路。但是,我堅信,隻要是好東西,讀者還是會買賬的。

父親去世很長時間了,我沒有寫下任何紀念他的文字。我不習慣用自己手中的筆來描述身邊的親人。我不願意用蒼白的文字來蹂躪他們,或者說,我不願意直麵自己內心最為柔軟、最為脆弱的那一部分。

基於此,我用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來紀念我逝去的父親,願他的在天之靈安息!

鐵翎

2010年7月11日淩晨5點於甘肅成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