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開見佛 (3)

你到底還在執著什麽?明知道,每個人都是天地間的微塵,有一天都會不知所往。佛陀阿難縱是化身為青石橋,受盡千百年的風吹日曬,又豈知那位少女是否禁得起歲月的輪回?也許她在某一世就化作粉塵,灰飛煙滅,無魂無魄。也許她在某一世幻化成蓮,在佛前修成正果,再也無須轉世。

一切有情,皆為過往。在煙雲彌漫的路口,什麽話都不必多說。告別之後,再也不要回頭。轉身的刹那,請一定忘記,我們曾經重疊過的那剪時光。

菩提花落又花開

都說人間是劇場,那些穿行在凡塵的眾生,每日在忙碌地編排一場叫做生活的戲。走過許多座橋,看過無數流雲,經過千百次聚散,有一天,是否需要摘下人生的道具,做回純粹潔淨的自己。在菩提樹下淡然修行,看青山遮日,綠水無波。

四時流轉,那些經曆了千萬年的岩石草木,同樣抵不過光陰的輪回。其實,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選擇,每一個渡口都是自己甘願停留,因果從不曾虧欠你我什麽,我們沒有理由去抱怨。修行是一味藥,一味可以讓愚者變得聰慧,讓醉者換來清醒,讓癡者早日覺悟的藥。所以眾生應當割舍塵緣,了斷宿債,輕裝上路,去尋找夢裏曾見過的菩提花開。

昨日一切已是往事青梅,卸下與流年相關的裝飾,從浮世裏從容走出,心靈純如水色。此後,漁笛唱晚,弄月放舟,任憑蘆花似雪,煙霏雲斂。菩提樹下,蒲草如往,這是一個慈悲的道場,世間萬物生靈都可以在此修行,不分彼此。曾經模糊不清的世事,開始明澈;曾經迷離恍惚的情感,已然放下。

修行,是一種自由而灑脫的出離。所謂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就是修禪的境界。讓原本逶迤起伏的生命路程,在自然山水中找尋到簡約的大美。真正的徹悟,不僅是在浮躁中獲取安寧,也是從寂寞裏得到解脫。不僅是將熱忱得以釋放,也是讓冷落能夠平緩。我們要做的,不是讓自己如何勤心修煉,學會深邃,而是要刪繁留簡,從容相待。

當年六祖惠能有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六祖在點化眾生,世間一切物象皆是空幻。有人說,如何修行才可以徹底忘記前塵種種,安然活在當下。既不是消極逃遁,又不是艱難抉擇,就能夠幹淨地和過往一筆勾銷。

喝一碗孟婆湯吧,那樣是否就真的可以刪去所有記憶,連同愛恨悲喜都一起遺忘。也許孟婆湯的本意並非是要讓一個人如此決絕地了斷過去,而是希望每個人可以洗淨鉛華。從此告別紅塵的浮花浪蕊,在菩提樹下獲得重生。就那樣擺渡而去,離開瘦水小橋,碧雲煙柳,在江天彼岸,尋找那朵純潔的菩提花。

那些曾經說好了,在人間同生共死的人,最後也隻是一笑作別,江湖相忘。也許某一天在求佛的路上,會再度重逢,但早已忘記昨天的水誓山盟,各自安好。菩提樹下,多少冥頑不靈的生命,都可以得到頓悟。他們開始尊重每一種生靈,開始相信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天成,沒有絲毫造作。

背上禪的行囊,從最深的凡塵裏走出,青山作幕,流水為台。江雪獨釣的是我,伐薪南山的是我,雲中往來的是我,頭枕石塊的是我。隻有與自然同行,才可以不問光年,任憑白駒過隙,內心古井無波。倘若迷失荒野,醉倒楓林,隻要找到一株菩提,就尋得歸宿。守著一片純淨的天空,感知自然,看日落風清,山河寂靜。

渡,水是路,蓮為舟。那些與你同船共渡的人,沒有誰能夠陪你走到終點。一些人半途道別,一些人擦肩而過,一些人不明下落。但我們應該相信,無論路程多少遙遠,他們都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那道岸。所以,永遠不要去質疑一個人的善良,因為在絕境麵前,眾生早已情不自禁地學會了原諒與寬恕。

世間所有緣分,原本都是尋常的、平淡的。是因為有些故事流轉了千年,有些等待輾轉了幾世,才令人覺得今生的遇見,是多麽不易。我們所看到的幸福與災難,在同一條河流裏漂浮,到最後都分辨不出彼此的意義。時光不語,曾經真實相處過的人事,漸次地遙遠而渺茫。隻有那朵菩提花不會老去,歲月無法將之磨損半分。依舊修煉在紅塵裏,依舊明淨著,清朗著,安穩喜樂,平靜祥和。

佛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任何時候,都要做簡潔的自我,寬容對待生活,珍愛自己與身邊的每一個人。唯有如此,才可以擁有一顆幹淨的琉璃心。縱是不經意覆滿時光塵埃,也涇渭分明。三千世界,掠影浮光,我們看到的就隻是一粒微塵、一瓢秋水、一彎清月。

做一個像水一樣潔淨的夢,夢裏已不知幾度菩提花開。在萬佛悠悠的禪境中,千年也不過刹那,而刹那即是永遠。總以為這世上沒有不可消解的恩怨,沒有不能打動的人心,那些風月往事、前緣宿債,都可以在明淨的光陰裏釋懷。

都說人生是一出永不凋謝的戲,所以任憑江山換主、滄海桑田,隻當做是自然規律。落葉空山,蒼苔小徑,無論曾經以何種方式道別,總會不期而遇。待歲月的浮塵都被過濾,就把每一天當做是吉日良辰,把每個人當做是生命裏的初見,把每朵花都喚作姹紫嫣紅。

後來,才知道有這麽一首歌,叫《菩提花》。清澈的聲音婉轉地唱徹千年情事,讓人忘記修行,不由自主地隨之動了塵念。但也隻是短暫的凝神,動人的旋律結束後,我們都要放下。任何留戀都將墜入光陰的輪回,多年修煉則會前功盡棄。修禪的境界,不是靜水深流,而是隨緣則安。

菩提花

我是菩提樹上菩提花,冷眼看人世千年塵沙

你流連樹下,回眸那一刹,天地間隻剩你眉眼如畫

湖麵照你衣白似雪傍荷葭,塵念一動紅豆為誰發

湖麵照你眸光似水傍月華,從此銘記成一生牽掛.

我忘卻千年修行輪回凡人家

隻為找尋紅塵中一個他,徒步走天涯

回憶繡我窗紗,清靜身影落落誰迎迓

茫茫人海中桑田變幻又一夏,我已是腳步蹣跚白了發

昔日菩提下,誰在空自嗟呀,湖麵依稀一朵菩提花

我是菩提樹上菩提花,冷眼看人世千年塵沙

你流連樹下,回眸那一刹,天地間隻剩你眉眼如畫

長亭十裏憶你風袖迎晨霞,清酒一壺醉裏弄琴琶

長亭十裏憶你薄衫牽駿馬,梅雨一簾多少相思話

我忘卻千年修行找尋一個他

墮入紅塵就從不曾放下,宣紙憑墨灑

五月的山水下,眉眼如畫白衣傍荷葭

茫茫人海中容顏老去白了發,望斷來世塵緣中誰是他

青瓷一碗茶,沏入了前生卦,菩提樹前已無菩提花

多少情深如許的紅綠男女,成了人間陌路。多少地老天荒的誓言,成了風中飛絮。不重要了,在悲憫的佛前,這些紅塵瑣事早已微不足道。來日方長,如果有緣,願世間你我,可以相聚在菩提樹下。喝幾碗禪茶,讀幾章經文,看一場菩提花落,又花開。

做一株佛前的青蓮

也許我們都知道,萬物之中被眾生認為最有佛性的,是佛前的青蓮。做一株佛前的青蓮,於淨水中悠然生長,不僅是信徒的夢想,更是眾生的心願。

仿佛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隻要做了佛前的那株青蓮,就可以把種種過往留在那座叫前世的城裏。亦不論曾經飲嚐了多少人間煙火,都可以在刹那回歸純淨。眾生癡迷了蓮的風骨,愛上那一抹遺世獨立的清涼。

多年前,佛與蓮做了莫逆之交。靈山勝境,萬佛端坐在蓮台之上,俯瞰眾生。他們對世間遊走的萬物,施予慈愛,不擇微賤。為了萬物眾生少受煎熬之苦,免去不必要的輪回。曾幾何時,佛亦是遊曆在人間的縹緲微塵,有過離合悲喜。因了某種生物良善的度化,才放下妄想與執著,有了如今的淡然和安逸。

做一株水中青蓮,安於佛前一隅。每天聽著簷角細微的、不可辨認的風聲,看恍惚稀疏的月影。無論檻外光陰流淌得多緩慢,又或是走得有多快,蓮依然故我。那些從紅塵來到佛前的人,卸下世俗所有裝扮,回歸本真,和一株蓮開始了漫長又清澈的靈魂對話。

蓮以慈悲清醒自持,聽慣暮鼓晨鍾,漫讀經卷詩文,早已淨化為最有靈性的潔物。蓮植於三千弱水中,得一世清白,讓散落人間的生靈不再暗自悲傷。那一株青蓮已不知在佛前修煉了多少年,沉溺在水中,不能拔節而出,從此輪回也成了美麗。

當一個人麵對熙攘塵世無法脫離時,與其妥協讓自己跌進染缸,不如通透地放下。在季節的回廊裏,看雲在天邊漂遊,月在梢頭遙掛,一枝青梅若有若無地探入院牆。如果凡塵真的有那麽多的不舍,可以選擇留下,隻要不去執意榮枯。此後,幾卷經書,一盞清茶,在平淡的流年,簡靜度日,別無所求。

從何時開始,眾生羨慕佛前的青蓮,雖陷於泥淖之中,卻遠離煙火,冰清玉潔。也許在那些個山高月小的日子裏,蓮也會寂寞,但始終可以清醒自持,不驚不擾。真的孤獨了,就倚著欄杆,看南飛燕子尋覓舊巢;或跪於蒲團上,聽佛陀講述菩提往事。

彼岸燈火闌珊,此岸曉風冷月。從來紅塵與佛界都隻有一步之遙,隻看眾生佛緣和造化。覺悟的人,早已渡河登岸,棲蓮而居。執迷的人,還在河中飄蕩,不知歸返。有人說,等最後一朵花落盡,最後一盞茶涼卻,最後一段情了斷,就出離。可就是這樣的等待,讓青絲成了白發。光陰說沒就沒了,今生的佛緣也不複重來。

雖說出離要趁早,但人間萬事終講究緣法。不是住進廟宇,就可以心靜無塵,了我掛礙。亦不是墜落塵網,就汙濁流俗,不能解脫。眾生平等,佛前的蓮,紅塵的蓮,沒有貴賤之分。誰先覺悟,誰就提前走出人間津渡,過般若門,此後無來無往,不悲不喜。

《華嚴經》雲:“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同為青蓮,聽佛祖,有的一次就醒悟,有的千萬次都不解。是守不住孤燈寂寞,還是貪戀凡塵煙火,種種前因皆由自身承擔。禪是明鏡,可以洞穿世間迷離幻象,讓該留的留,該走的走。

出離,無須裝點行囊,而是放下布袋,濯洗心靈,物我相忘。出離是退出繁華落英,不問紅塵事,做我方外人。徹悟,是再不為世相迷惑,任何時候都流露真實的自我。禪的境界,最珍貴的莫過於自然通透。就算迫不得已不能出離,陷於市井之中也要超然事外,禪心止水。

心似蓮開,一葉一花皆為禪。芸芸眾生愛她一半入塵,一半出塵的自在坦然。蓮從不給眾生任何承諾,不許下任何約定,因為所有虛無的等待都是那麽無辜。也許因為蓮別具風韻的佛性和清潔,讓眾生一見傾心。所以他們祈願,今生可以做一株佛前青蓮,敢於寂寞地細數光陰靜美,月圓月缺。

也許眾生不明白,為何那株青蓮曆經滄海桑田,依舊可以在季節的路口不期而遇,並且永遠那樣的風輕雲淡,漫不經心。修行之人當如蓮,洗盡鉛華,淡淡而開,淺淺而落。坐於蒲團上,看萬物山河一律平等,度一切可度之人。

唐人李翱寫了一首問道詩:“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禪的存在,就是這樣的自然,如白雲在天,淨水在瓶,清透明了,簡潔質樸。人間萬物總關禪,修禪之人,不論尊卑,不論深淺,隻需有一顆純淨向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