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會館疑案 (1)
欠的債總是要還的。夜明休閑會館的老板朱永信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已經上了公安部門的網上通緝係統。他關了休閑會館以後,就扔下老婆孩子,帶著一個叫小紅點的女領班跑到內蒙古和俄羅斯交界的滿洲裏去了。他花錢買了一個滿洲裏的假身份證,改名換姓在當地開了一家遠東大旅社,專門接待俄羅斯進來采購的商販們。這些定期來中國采購的俄羅斯商人,經常匆匆忙忙搜集各種俄羅斯緊缺的物品,然後扛著大包再越過關口,回到俄羅斯去零售。
朱永信看到了其中的商機,就專門雇了一個俄語翻譯,把住在他旅店裏的客人聯係方式都登記下來,然後告訴這些人,以後來之前打電話把貨物種類和名稱告訴他,他幫著采購,收取百分之十的傭金。這樣,俄羅斯商人既省下了東奔西走的時間,又避免了被假冒偽劣產品坑害的陷阱。一時間,他的旅社生意火爆異常,很快就有了好口碑。
躲躲藏藏快一年時間了,朱永信已經融入了當地的生活,在當地買了房子,漸漸忘了他是被通緝的犯罪嫌疑人了。
俗話說得好,該井裏死的,河裏死不了。他在當地混得風生水起,享受著附近同行的尊敬。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會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遇上熟人。
明江市的商務考察團是由市長餘列帶隊去的,一行包括有關職能部門的負責人和國企、民企的老總,一麵招商考察、交流,也借機會去旅旅遊,看看異國風情。
孫德勝為了能夠參加這個團,專門去找了市長餘列,餘列就給質量技術監督局分配了一個指標,點名讓孫德勝參加。
考察團一行,遊完俄羅斯遠東的幾個城市後,返回到滿洲裏,還想再看看滿洲裏的熱鬧場麵,這些人恰好就住進了遠東大旅社。登記好房間,上樓梯的孫德勝一眼就看見了那張他很熟悉的麵孔。為了證實自己沒有看錯人,他還拉著旅遊局的局長寧元慶跟在擦肩而過的朱永信後麵,仔細地又看了一遍。最後倆人一致認為,這個人就是從明江市逃跑的朱永信。
孫德勝回到房間,放下身上裝了很多俄羅斯特產的大背包,就去餘列的房間跟他匯報。餘列一聽,導致自己前任王誌恒下台的在逃犯朱永信出現在這裏,二話沒說,拿起電話就給市公安局的局長魯傑下了道命令,讓魯傑立刻派幾個警察趕到滿洲裏來,說這裏發現了一個在逃的犯罪嫌疑人。魯傑不敢怠慢,帶著刑警隊長和3個警察,荷槍實彈就奔滿洲裏來了。
朱永信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疏忽大意,帶來了滅頂之災。他平時光注意俄羅斯來的商人了,這些商人能給他帶來滾滾財源,對國內這些臨時住一兩個晚上的旅遊者和考察團,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連自己老家來的考察團住到自己的旅店裏,他也茫然不知。
被帶回明江市的朱永信,始終不知道是誰把他認出來的,他開休閑會館的時候,迎來送往的人太多了,像孫德勝這種過去沒有職務的人,他應酬完就忘了。
朱永信心裏想,交代了也許不會給自己減輕罪名,要是交代多了,得罪了還在某些要害崗位上的人,自己隻能得到重判,甚至在看守所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他選擇死不承認,什麽也不說。
但不久後,他的心理防線還是被擊破了,這源於最了解他底細的人。他逃跑時扔在家裏的原配妻子黃雅琴,痛恨朱永信的一毛不拔,更痛恨他在外麵和那個叫小紅點的女人同居鬼混。為了報複朱永信,她檢舉說,朱永信指揮手下的保安,在去年7月份打死了一個叫文文的小姐,那個小女孩當時還不到14周歲,就埋在夜明度假休閑山莊後麵的樹林裏。
這一線索,簡直就是往自己丈夫身上套的一道絞索。氣得朱永信麵對審訊他的警察破口大罵道:“這個狠毒的老娘們兒,我就是把錢帶進棺材裏,也不會留給她一分一毫。”
一看涉及殺人案件,所有想方設法為朱永信脫罪的人全都消失不見了。奇怪的是,警察按照黃雅琴指點的地點挖了半天,並沒有挖到屍骨,整個案件陷入了僵局。
朱永信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任你說塌下天來,就是不承認在休閑會館裏打死過人。他說:“這個文文是南方來的一個小姐領回來的,隻幹了兩天就走了,具體家是哪兒的,也沒來得及細問,當時是準備讓她做洗腳妹的,試用期沒過,所以連員工登記表也沒填過。”
聽了魯傑關於朱永信案件一籌莫展的情況匯報,市政法委書記薛建業想出了個高招。他說:“既然朱永信不招供,那就采取引蛇出洞的辦法,告訴看守所,適當放鬆對他的看管,但要外鬆內緊,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拚命為他脫罪。我最近聽說有不少人在花錢找關係,為他說情呢,我們要把這些人都掌握起來,看看有什麽線索值得深挖。”最後,他叮囑魯傑要保密,因為現在還不知道公安局裏有沒有和朱永信有瓜葛的人。
朱永信在看守所裏死活不招供的消息漸漸傳出來了,那些躲得遠遠的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看守所所長陳建在朱永信弟弟朱永貴送來的休閑夾克口袋上,查出了一行字來,上麵用黑碳素鋼筆寫道:你要挺住,我在想辦法救你。落款是“恒”字。
由於有了政法委書記的直接部署,看守所長對送進來的東西檢查得格外仔細,他總覺得朱永貴送東西時很緊張,最後才猶豫不決地把這件夾克放在受理物品的桌子上。
陳建在監控錄像裏看到這個疑點之後,立刻就把夾克拿到辦公室裏仔細研究,甚至把衣服襯裏都撕開了查看,也沒看出什麽破綻,後來覺得這衣服襯裏撕了一半也不好看,就索性整個都撕下來了,這才發現衣兜的灰色棉布上寫了這一行小字。他趕緊給局長魯傑打電話,魯傑也馬上將這個新出現的線索匯報給薛建業。
“恒”字到底是誰的署名呢?薛建業和魯傑兩個人研究來研究去,最後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果,這個人會不會是當初因為民眾反應太強烈沒有當上市長的王誌恒呢?薛建業交代魯傑派警察盯住送完東西的朱永貴,防止他逃跑,自己當晚就去找市委書記牛樹國匯報去了。
牛樹國當場拍板說:“這個事情好辦,一是立即傳訊朱永貴,迫使他交代這個字是誰寫的;二是找來王誌恒的筆跡,讓懂文字檢驗的人去進行比對,如果有了初步的證據,才好向省紀檢委匯報,再采取下一步的措施。王誌恒畢竟是省裏的副廳級幹部,已經超越明江市幹部管轄的範圍了。”
朱永貴被帶到公安局刑警隊的時候,早就嚇得渾身篩糠似地發抖。他是一個開出租車的司機,在朱永信休閑會館紅火的時候,也隻是掛個辦公室主任的名,幹點開個車、跑跑采購、買買菜之類的雜事,哥哥一倒,他又幹回開出租的老本行了。
他隻交代這些衣服是從春都市裏捎過來的,都是王誌恒買來送給他哥哥的。裏邊的字是誰寫的,寫的什麽,自己一概不知道。看他含含混混不肯交代實底,親自參與詢問的魯傑氣得一拍桌子說:“你撒謊!你不知道夾克上有字,為什麽送東西那天你慌得不成樣子,要不要我把看守所的監控錄像調給你看看?”
朱永貴被這句話嚇得臉上都沁出汗來了,他慌忙辯解說:“捎給我衣服的人,光提醒我說這件衣服很貴重,讓我送的時候要小心一點,我也私下琢磨,這件衣服可能有毛病,所以那天就有些提心吊膽的。”
“拿給你衣服這個人是誰,你認識嗎?”
“我不認識,也從來沒見過,他好像不是咱們明江人,他送完東西就開車走了。”
“你肯定他說這些東西是王誌恒買來的嗎?”
“我肯定他說過是王誌恒買的。”
有了朱永貴這份口供,市委書記牛樹國就安排市委辦公廳的人,開始查找由王誌恒手記的材料,結果找到了幾份他親筆寫的學習中央文件的讀書筆記和心得。根據市公安局技術處負責文字和痕跡檢驗的技術員董亮的初步比對結果,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是,這夾克口袋上的字出自王誌恒的手。
王誌恒被省紀檢委雙規了,他當時是接到通知,去省政府辦公廳的小會議室參加秋季森林防火電話會。等他走進小會議室,看見的是省紀檢委的幾個人,他知道自己的政治前程就此完結了。
在春都東湖畔王誌恒新買的三室一廳的房子裏,搜出來的東西讓省紀檢委和檢察院的人大開眼界。光是從地板下搜出來的金條多達100多塊,這個房子在鋪地板時,專門靠牆壁留了一個能掀起來的活動木板條。金條和貴重的黃金飾品,都是通過這木板條碼放到地板下麵的。整個估算下來,按照實價這些金條和黃金飾品價值1000多萬元。
根據王誌恒的交代,人們捋清了他和朱永信之間保持了二十多年牢不可破的所謂友誼。
二十五年前,王誌恒還隻是一個民政局普通科員的時候,朱永信的父親就在市政府對麵的新民胡同的舊樓裏開了一家羊湯館,是獨身的王誌恒天天光顧的地方。朱永信的父親當時對這個大學畢業沒幾年的年輕人印象非常好,每次新殺了羊,都特意留出點好羊肉給王誌恒加菜,漸漸的,王誌恒就和朱永信處得像親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