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難得練達 (1)

黃鶯沒等到明江市來看呂遠呢,市司法局的副局長劉廣川就找上門來了。他帶來黃鶯的一封親筆信,上麵這樣寫道:

呂遠老弟,我剛接了一個給吳傑濤和吳同父子辯護的案子,實在是脫不開身了,就讓劉廣川直接找你了。我在明江市當律師的時候,劉廣川給了我很多關照,他在司法局當副局長已經七八年了,倒想弄個正職,再弄不上,過了50歲,就隻能等退休了。他想讓你在夏部長麵前給吹吹風,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經手,他自己辦就行了。目前,他偶然知道了我和你的關係很好,就讓我求你一定幫忙,這個忙你一定要幫,我欠過他很大的人情。

劉廣川是在呂遠下班的時候給他打的電話,約他下班後一起吃頓飯,隨便聊一聊。在劉廣川的帕薩特車上,呂遠看完黃鶯這封信,心裏泛起了為難情緒,他從來沒有和夏部長提過任何自己的私事,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跟夏部長張嘴。可是,既然黃鶯寫信讓劉廣川找上門來,這就說明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心裏實在沒有把握,呂遠就不想跟劉廣川去吃這頓飯,他在車上撥通了張蕾蕾的電話,對她說:“蕾蕾,你不是讓我晚上陪你去看電影嗎?我這邊有事,去不了了。”

張蕾蕾根本就沒跟呂遠約好看什麽電影,她一開始沒聽明白,就說:“那好吧。”然後關了電話。

可她坐在辦公桌前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呂遠肯定是有什麽不想去的應酬,想打我的旗號推掉。想明白了這一點,張蕾蕾又把電話撥過去了,非常嚴厲地在電話裏對呂遠說:“天塌下來我也不管,反正你答應我的事今天一定要辦。”

呂遠在電話裏還假裝為難地跟張蕾蕾解釋:“你看我現在真有事,要不咱們改天再說吧。”

呂遠在電話裏的對話,劉廣川聽了個大概,知道呂遠原先定的是跟女朋友約會看電影,便見機行事地對呂遠說:“小呂,你看咱倆也認識了,我要辦的事,黃鶯也寫在信裏了,幹脆我開車送你到女朋友那裏,你繼續和女朋友約會,吃飯的事咱們改天再約。”

呂遠抱歉地對劉廣川笑了笑,說:“你看,劉局長,這多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很任性的。”

劉廣川笑了笑說:“我知道,不是張部長那個在電視台當主持的女兒嘛,以人家的家世背景,任性點也很正常。你現在年輕,正是談戀愛的時候,還是先談你的戀愛去吧。”

到了電視台門前,劉廣川拉住正要下車的呂遠,遞給他一個牛皮紙的檔案袋。呂遠不知道裏邊裝的什麽,接過來一看,裏邊放著一遝遝都是嶄新的百元票。呂遠像被火燒了手一般,趕快就把檔案袋扔到了後車座上。他對劉廣川說:“劉局長,這可使不得,我該替你說的話辦的事,肯定全力以赴。可你要是給我拿錢,咱倆以後就沒法見麵了,我也不好跟黃鶯大姐交代。”

劉廣川見呂遠說到這份上了,就對呂遠說:“那好吧,不管事情辦得怎麽樣,我都會好好報答你。”然後,關上車門開車走了。

呂遠不知道檔案袋裏有多少錢,但看分量,怎麽也在5萬到10萬之間,他被這筆錢嚇得心裏砰砰亂跳。連下了班的張蕾蕾走到自己跟前,還沒醒過神來,張蕾蕾張開手掌,用五個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說:“老公,做什麽夢呢?”

呂遠看了張蕾蕾一眼,忙收攏心神,說道:“做金錢夢呢。蕾蕾,多虧你今天機靈,你要不給我打電話,我跟人坐到飯桌上喝點酒,人家再給我拿個10萬8萬的,我就有可能抵抗不了誘惑,你老公離監獄大門就不遠了。”

張蕾蕾用鄙視的眼神看了看呂遠,說:“你就吹吧,一個組織部最小的幹部,還有人給你送10萬8萬的,你這故事編得也不太合理。得了,老公,我又沒惦記你有錢沒錢,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呂遠看了看張蕾蕾那沒心沒肺的樣子,扯著她的衣袖,就往電視台旁邊的一條餐飲夜市裏走。張蕾蕾不解地問道:“你拽我幹嗎去啊?”

“還能幹嗎,你窮老公今天請你吃大排檔,就這條街裏的東西,你隨便點。”

張蕾蕾氣得一甩手,說:“願意去你自己去,我們電視台離這兒這麽近,從來我就不敢吃這裏的東西,多髒啊!”

呂遠說:“那我饞烤肉串和麻辣燙了怎麽辦?要不我吃,你在旁邊看著?”

“行了,老公,我不用你請了,今晚上我請你,咱們去滿江紅燒烤涮自選超市去,每人65元隨便吃,那多好啊。”

就這樣,呂遠的省錢計劃又破產了,乖乖地陪張蕾蕾去了滿江紅。

晚上9點多,互相比拚一共喝了4瓶啤酒的呂遠和張蕾蕾一進家門,還沒等坐穩呢,張湘也從外麵喝完酒回來了。呂遠看張湘喝得滿臉通紅,就打開了桶裝純淨水的加熱開關,要給張湘燒水泡茶。張蕾蕾接過張湘的公文包,撒嬌地批評她爸說:“老爸,你最近應酬太多了,也不能老這麽喝啊!你也是快50歲的人了,身體健康最重要。”

偎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楊淑雲,看見一下進來3個喝了酒的人,氣得電視也不看了,說:“現在好,全家都是醉鬼,你們就喝吧。”然後一扭身,上樓回自己臥室裏去了。

這3個都喝了酒的人坐在沙發上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了。呂遠看見水開了,就沏了3杯茶,一杯遞給張湘,一杯遞給張蕾蕾,可蕾蕾根本就不接,指了指冰箱說:“老公,我要喝可樂。”

呂遠沒辦法,隻好放下茶水,給張蕾蕾從冰箱裏拿了一個易拉罐的可口可樂。後來,他想了想,就把張蕾蕾不要的這杯茶,端到樓上給楊淑雲送去了。

坐在沙發上的張湘對張蕾蕾說:“老爸今天是陪書記、市長接待俄羅斯外賓,這俄羅斯老毛子實在太能喝了。閨女,你和呂遠是接待誰了?喝了這麽多酒。”

“哪兒喝那麽多酒啊,我倆才一人喝了兩瓶啤酒。我告訴你老爸,我今天陪呂遠喝酒,主要是給他壓壓驚,有人給他送錢,把他給嚇壞了。”

聽到這裏,滿腹狐疑的張湘看見呂遠從樓上下來,就問他:“什麽人給你送錢,還把你嚇到了?”

“張叔,司法局的劉副局長求我幫他跟部長給說句話,看看能不能有機會弄個正職。結果,在車裏遞給我一個檔案袋,裏邊裝的全是錢,我也沒敢細看,不過掂掂那個重量,怎麽也得有5萬到10萬,嚇得我趕緊就給他扔回車裏去了。”

張湘看著還在後怕的呂遠,寬厚地說:“你呀,真是沒經過事,就這幾萬塊錢就把你給嚇著了?你不接受是對的,不過最好學會委婉地拒絕,你往車裏一扔,讓人家劉局長的麵子往哪兒放啊。不信你就等著吧,明天介紹劉局長和你認識的人就會給你打電話。”

果然,第二天剛走到市委院裏要上樓的呂遠,就接到了黃鶯的電話。黃鶯說:“老弟,你怎麽不給你姐留點兒麵子呀,人家劉局長請你吃飯你不去,給你送禮你也不接,你是不是太不把姐的事當回事了。你要是想我了,非要我親自回一趟明江市,你就直說。你姐我親自過去好好陪陪你,現在不是有性賄賂一說,我就親自去賄賂賄賂你。”

呂遠被黃鶯說得滿臉通紅,慌忙辯解說:“黃鶯姐,我從來沒有求夏部長給我辦任何事,可你的命令我又不能不執行,所以我得想個好辦法,選個好時間再跟夏部長提這個事。劉廣川本來跟我就不認識,可今天一見麵,又請我吃飯,又給我送錢,真是把我嚇壞了。”

黃鶯忍不住在電話那頭放聲大笑,說:“你這個膽小鬼,不就10萬塊錢的事嗎,看把你嚇的。昨天,劉廣川跟你一分手就給我打電話了,說看起來我跟你的關係也很一般,你對他的事不太上心。算了吧,這個錢你不接也好,將來他有可能送到你姐我這來,我先替你存著,等你結婚或者要其他急用時,姐再拿給你,而且加上雙倍的利息,你看怎麽樣啊?”

呂遠還真就怕黃鶯替他收了這份錢,就急忙叮囑黃鶯說:“姐,我是看咱倆感情給他辦事,事能辦到什麽程度我還不知道呢,你可千萬別收錢,收了錢,我的心理負擔就太大了,一輩子也過不安生。”

黃鶯說:“放心吧,姐心裏有數,我是幹法律的,什麽事我都會給你設立一道法律屏障,把你保護得好好的。”

呂遠聽到黃鶯這一句“我是學法律的”,就知道她不會胡來。關了電話,放心地上班去了。

其實很多位置很長時間段內都是一鉚頂一楔,一個蘿卜占一個坑,正常情況下,副職要想提拔成正的,隻有頂頭上司退休、調動或提拔,他才有機會躥到上麵去,可前提條件是,沒有人橫著加塞兒進來。

劉廣川今年已經48歲了,可司法局的正局長李正義比他還小2歲,也沒有任何提拔調動的跡象,所以,要不調了劉廣川去別的局加塞兒,要不就得把李正義調走,給他騰出位置來。這兩種途徑都十分有難度,至少得涉及兩個人的調整。況且,涉及各個局委辦一把手的事,都得由市委常委開會集體討論,市委書記拍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