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社交壓力 (1)

張蕾蕾說要去省城看姥姥,非逼著呂遠和她一起去,沒辦法,呂遠在周五的下午就跟楊處長打了聲招呼早退了。坐火車這一路上,張蕾蕾依偎在呂遠的身上,一會兒往他嘴裏塞一根魷魚絲,一會兒又給他喂一顆開心果,弄得呂遠很是開心。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離開明江市到外地探親,都有一種旅遊休閑的好心情。

夏天剛剛來臨,東北還不時有冷風吹過,張蕾蕾卻早早穿上了裙子,急不可耐地露出了白皙的胳膊和大腿,這讓呂遠看得臉紅心熱,卻也很是為張蕾蕾的保暖問題擔心。

從火車上下來,呂遠幾次想把身上的西裝脫給張蕾蕾,張蕾蕾堅決不幹,還瞪著呂遠說:“怎麽了,老公?你害怕我被別人看光光嗎?”

呂遠說:“他們看也是白看,我怕什麽,我是怕你凍著。”

“你要怕我凍著,就趕緊給我打車,別拿西裝上衣來對付我,你們男人那點小心眼兒,我還不知道。”

呂遠說:“好好好,我是小心眼兒,以後咱自己家的東西還是別讓人家免費看。”然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張蕾蕾請到了車裏。

張蕾蕾的姥爺楊世紀竟然是在全國很有名的一個老電影演員,這讓呂遠很是意外。楊世紀滿頭的銀發顯得既幹淨又有風度,他看見張蕾蕾進來,就抱著張蕾蕾,在臉上親了一下說:“我的好外孫女,你都把姥爺想死了!”

呂遠看到這一幕心裏琢磨,怪不得張蕾蕾身上有一種古靈精怪的勁兒,原來他們家還是個藝術世家。楊世紀家的牆上,掛滿了當年的劇照,大多是革命軍人的正麵形象。看著這些大幅的化妝濃重的照片,呂遠恍惚中以為自己走錯年代了。

看見張蕾蕾領著男朋友來看自己,楊世紀和老伴很高興,對呂遠很熱情,讓呂遠緊張得雙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楊世紀當年曾經當過電影製片廠副廠長,享受過副廳級的待遇,盡管現在離休了,可是家裏的房子仍然是以前分配的兩室一廳的老公房,家具和牆麵都泛黃了,但充滿了一種很溫馨的家庭氣氛。

來之前,張蕾蕾就告訴呂遠說,她姥爺和姥姥就是退休的老頭和老太太,根本沒說她姥爺是很著名的演員,還當過電影製片廠的副廠長。

張蕾蕾本來是想看呂遠來到她姥爺家以後大吃一驚的表情,可惜呂遠並不是一個很愛追星的粉絲一族,對楊世紀這樣的老影星除了敬仰,也沒有更多的感覺,這讓張蕾蕾很失望,她生氣地在呂遠後腰眼處狠狠掐了一把。

輪到張蕾蕾的舅舅楊程光下班回來的時候,呂遠才真正大吃了一驚。楊程光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進來,肩頭上的警銜顯示他竟然是一個警監。蕾蕾怕呂遠看不明白她舅舅肩膀上的警銜,就指著楊程光肩上那顆銀白的徽標對呂遠說:“你這回開眼了吧,好好看看,這就叫警監。我舅是省公安廳的副廳長。”

呂遠上前握了握楊程光的手,親密地叫了聲“舅舅”,說:“我還是頭一次遇到警銜這麽高的人。”

楊程光笑了笑說:“本來我平時不愛穿警察服,可今天蕾蕾非讓我下班穿警察服來,說要好好嚇嚇你,我就隻好照辦了。還是把它脫掉,這東西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楊程光邊說邊脫掉警服,掛在了衣帽架上。

張蕾蕾卻跑過去調皮地把這警服摘下來,給呂遠穿上了。楊程光是一個已經發福了的中年人,他的警服型號比瘦削的呂遠整整差兩檔,所以肥肥大大的警服穿在呂遠身上,立刻就失去了筆挺的感覺,氣得張蕾蕾邊往下脫邊說:“我還想以後你要從組織部下派了,就上公安局弄身警服穿穿。可看你這樣子,一點也沒有俺舅那個帥氣勁兒,看你以後還是算了吧。”這句話把張蕾蕾的姥姥、姥爺、舅舅、舅媽全都逗樂了。

楊程光過去對張蕾蕾說:“我們省公安廳有的是穿警察服很帥的小夥子,當初我給你介紹你還不願意,現在怎麽了?又想起來讓呂遠穿警察服了?”

張蕾蕾瞪了她舅一眼說:“我也就今天看你穿警服很漂亮,很帥,想讓他試一下,哪想到這警服穿在他身上是這個效果。看來啊,以後還真不能讓他進公安,給你們警察丟人去了。”

楊程光說:“小呂比我瘦,隻要警服合身,他穿起來一定很好看,我這麽肥的衣服,誰穿了不合身也不能好看啊。人家小呂在市委組織部前程遠大,你給瞎安排什麽。對了,小呂,你們市政法委薛建業書記是我的大學同學,你回去見見他,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他會給你幫忙的。”

呂遠笑嗬嗬地對楊程光說:“舅舅,我最好還是離你們政法口的人遠一些,別有什麽事才好。”

楊程光笑嗬嗬地說:“小呂,我們幹政法的人也是人,沒你想象得那麽複雜,多接觸接觸就好了。”

張蕾蕾也在旁邊搭話:“對,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跟警察來往你怕個什麽。”

呂遠沒法在這個場合說出自己被調查的事,也害怕張蕾蕾嘴上沒有把門的,把這件事給捅了出來,就趕緊答應楊程光說:“政法委就在我們市委一樓辦公,等我有機會就去見見薛書記。”

楊程光知道小呂調到市委組織部還不到一年,對情況不了解,就提醒他說:“現在政法委書記也是市委常委,所以薛書記可能都集中在你們市委的5樓上辦公呢。”

呂遠聽到這裏,覺得很臉紅,他作為一個組織部的幹部,竟然忘了政法委書記是市委常委這個常識了,羞愧地說:“舅舅,你要不說,我真的就不記得有薛建業這個常委了。看來,我對幹部編製的熟悉程度有待提高。”

從省城回來,呂遠拎著楊程光捎給薛建業的兩盒精裝普洱茶,專門去了一趟政法委書記薛建業的辦公室。因為事先薛建業接到過楊程光的電話,讓他關照一下這個未來的外甥女婿,所以呂遠一進來,薛建業就十分熱情地和呂遠握手,給呂遠倒茶。

薛建業今年才剛剛四十出頭,人很瘦削,一副十分精幹的樣子。他對呂遠說:“你這麽年輕就進了市委組織部,一定要好好幹,不要著急下派到什麽實惠的局裏去任職。等你在市委機關再鍛煉幾年,就應該想辦法到外縣去鍛煉最好。要是直接到哪個業務局當上了副手,那想再往上走就困難了。”

呂遠點了點頭,說:“薛書記,等我再幹幾年,一旦麵臨選擇的時候,將來找你給把關。”

薛建業非常親切地對呂遠說:“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既然你已經和我認識了,我就會把你帶進我的朋友圈子裏,讓你多認識一些良師益友。”

呂遠知道薛建業將來要帶他出席各種交際的飯局了,心裏不覺緊張起來。呂遠想,自己以後接觸有身份的人越來越多,勢必開銷就會越來越大,可自己那兩三千元的工資光是隨禮就不夠了,輪到自己請客的時候,該怎麽辦呢?

薛建業無法體會呂遠的瑣碎心思。見呂遠麵露難色,還以為他怕自己領他見各種有職務的人心裏發虛呢,就安慰呂遠說:“你放心吧,我以後領你出席的場合都是和我比較要好的人,他們絕對不會小看你的。”

從薛建業書記那裏出來,呂遠一點也沒有攀附上權貴的喜悅,內心滿是惆悵,他不知道如何去應付薛建業社交圈子裏的交往。下樓梯的時候,心不在焉的他一腳踏空,竟然從5樓與4樓間的樓梯上摔了下去,當場就把左腳扭傷了。兩個也從5樓辦完事下來的宣傳部的人認識呂遠,把他攙起來扶到農村組織工作室的辦公室裏去了。

看見小呂被兩個人攙進來,處裏這些同誌都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孫德勝最先衝過來,把呂遠安置在沙發上,把呂遠左腳上的鞋和襪子脫下來,結果發現呂遠的腳脖子已經腫了起來,孫德勝對圍過來幫忙的錢和平說:“老錢,麻煩你給拿個熱毛巾過來,給他敷一敷。柴國光你快去跟處長說說,要輛車,得把小呂送醫院,拍拍X光片子,看看骨折了沒。”

到醫院裏邊一通折騰,大夫開出了診斷書:左腳扭傷,需熱敷,靜養兩周。又給開了幾貼膏藥,讓呂遠貼上了。

從醫院出來就到了下班時間,其他人都回家了,孫德勝開著舊桑塔納車拉著呂遠,不知道應該把他送到哪兒去,就對呂遠說:“你這瘸腿上下樓都不方便,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去住幾天,讓你嫂子伺候伺候你。”

呂遠堅決不答應,說:“你家嫂子在環保局上班也挺忙的,可別折騰嫂子了,你把我送回黨校宿舍,吃飯的時候,我打電話叫外賣就行了。”

孫德勝不置可否,開車到轉彎處並沒有去市委黨校,卻把呂遠直接拉到品江小區張蕾蕾家樓下。呂遠說什麽也不下車,一邊跟要扶他上樓的孫德勝拉扯,一邊說:“我跟張蕾蕾既沒訂婚,也沒結婚,去人家裏養傷多不合適。”

孫德勝聽呂遠這一說也覺得有道理,便把呂遠扶回車裏,拿出手機撥通了張蕾蕾的電話。他嚇唬張蕾蕾說:“蕾蕾,我是你孫叔,呂遠受傷了,現在在你家樓下,你趕緊下來接他。我送到樓下就算完事了,死活我是不管了。”

幾分鍾後,就見張湘、楊淑雲和張蕾蕾一家三口都急匆匆跑出樓門,張蕾蕾看見呂遠打著繃帶的腳,立刻就上前抱住呂遠說:“老公,你咋整的?腳受傷咋不早點兒給我打電話。”

張湘和楊淑雲也圍過來詢問呂遠的傷勢,呂遠趕緊解釋說:“沒什麽大事,我下樓梯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就踩空了,把腳扭了一下,養幾天就好了。”

孫德勝也對張蕾蕾全家解釋說:“下午我開車拉他去醫院都拍了片子了,還好,沒骨折。不過醫生說得養一到兩周,我讓他跟我回家,他死活不去,沒辦法,我就給你們家拉來了。”

張湘拍著孫德勝的肩膀說:“老孫,你這個大紅媒為我家小呂辦了不少事,幫了不少忙,哪天我得好好請你到家裏喝頓酒。”

老孫對呂遠眨著眼睛說:“你看看,人家張局長說得多在理兒,還一口一個我們家呂遠,你說你不上這養傷上哪兒去養傷?好了,你們把他攙上去我就不管了,我晚上還有一個戰友的飯局要去參加,我得走了。”說完,就徑直開著那輛舊桑塔納離去了。

張蕾蕾和張湘攙著單腿蹦的呂遠進了電梯。腦袋鑽在呂遠腋下、緊緊摟著呂遠腰的張蕾蕾心疼地說:“老公,你還疼不疼啊?”

呂遠假裝沒事地說:“不那麽太疼,能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