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領屍
正值晌午，驕陽當空。
落菇城外的驛道上，一麵杏黃的茶旗下，架起一座簡陋的涼棚，裏麵坐著幾桌歇腳茶客，此時眾人似乎在議論著什麽，顯得份外熱鬧。
“哎喲，你不知道啊，那雲家昨夜可死了數百人，都染紅了半條‘平山街’啦。”一名披著馬褂的精瘦漢子，掃了眾人一眼，一驚一咋地說道，臉上隱有餘悸。
在這精瘦漢子周圍，坐了好幾十號人，聽他這麽一說，紛紛發出驚歎聲。
昨天夜裏，落菇城的百姓，都隱隱聽到一夜的呼喝砍殺聲，到得第二天，便見雲家大門外排了血淋淋的屍體，整整數百人，場麵可怖之極。而今日，這消息便如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整個落菇城。
在茶客們議論紛紛時，從落菇城方向走來的一位少年，卻一臉悲痛之色。少年額頭纏著白布，披著一件白馬褂，時不時用手抹掉臉上的淚水，一張微黑的臉上，嘴唇緊緊抿著，顯出七分悲痛三分堅毅。
楚卓是得到這消息最早的人之一，因為那死去的數百人當中，便有他在雲家當武師的父親，楚鏢頭。
今早，天蒙蒙亮，雲水山莊便叫人傳來他父親喪生的噩耗，並且把他父親的屍首也抬了過來。而眼下，他便要讓他父親入土安息，把屍體抬到墳山安葬。
“你們先把屍體放在這兒，進涼棚喝些涼茶吧，後麵還一裏山路要走。”楚卓聲音沙啞，對後麵兩名青衣小廝說道。
在他身後兩名小廝，是雲家吩咐過來幫忙的小廝，兩人抬著屍體走在烈日之下，早就幹渴難耐了，連道：“多謝楚哥兒了。”
說著，兩人擦了擦汗，幾步便進了那涼棚內。
楚卓也跟在後麵，看著兩小廝背影，心中雖悲痛，但卻一邊走一邊暗自思忖：“雲家乃落菇城第一勢力，這多少年來也沒見死過什麽高手，如今卻一夜離奇死了數百人，剛才從城裏一路過來，都說這裏麵頗有蹊蹺。”
少年今年十五歲，心智長成，因為此事與老爹之死牽扯上了，便開始結合著路人的話語，分析起來：“這雲家離奇死了這多人，其中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事情發生，老爹的死，就算不是雲家所為，也肯定與雲家脫不了關係，若日後有機會，一定要進雲家查個清楚。”
雲家雖然勢大，但楚家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想當年，楚家風光無限，楚家男兒，憑借一身刀槍不入的鐵門功夫，楚家一門，就被江湖人稱：楚鐵門，十年前，楚父更是被雲家之主，親自迎入雲家，做為雲家一等武師。
而今，楚父一死，楚卓便孤身一人，但若想憑借一身鐵門功夫，進入雲家，自不在話下。
楚卓如此想著，也跟著進入了涼棚。
涼棚裏的茶客似乎也認識他，看到楚卓一身白布白褂，一人獨自葬父，頓感淒涼。
“唉，可憐的娃！”一個白發老者，沉沉歎了一聲。
“可不是嗎，這死了幾百人，得有多少人家……雲家這是造孽呀。”
楚卓聽著涼棚裏的哀歎聲，一時間，又想起了父親的音容笑貌，他拭了拭雙眸，端起涼茶，一連喝了好幾碗，再待兩小廝解了渴，便付了錢，一步不停，抬著屍體往墳山那邊走去。
墳山在一片青鬆林旁，楚卓選了一棵青鬆下，讓兩名小廝把屍體放了下來，旁邊樹蔭下，正好有一個挖好的深坑，這正是楚卓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挖好的墳坑。
兩小廝放下屍體，便到了不遠處的青鬆樹蔭下，此時，其中一名瘦弱小廝，看了看楚卓的背影，歎息一聲：“這楚哥兒，到真是可憐，也不知有多少人家，像他這樣……”
“說得是啊，咱們雲家食客三千，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也不知哪路仇家尋上門來了。”另一位小廝也一臉驚懼地回道。
方才開口的瘦弱小廝，見對方這樣說，看了看周圍，又壓低了聲道說：“這何止是尋仇，雲家不是有一位上仙老袓麽，我聽說，昨夜可是有上仙尋到了雲家，結果，打得驚天動地，這才連著數百位雲家好手都折在了那裏，還好啊，昨夜我沒在，守門的是小三子。”
這小廝拍了拍胸口，臉色有些發白，慶幸昨夜逃過一劫。
“上仙？”另一名小廝瞪大了眼睛，吃了一驚：“原來死了那麽多人，都是上仙尋仇的原故啊！”
“你不要命了，那麽大聲做什麽……”那瘦弱小廝，連忙捂著對方的嘴，同時雙眼瞄了瞄周圍，見楚卓似未聽見，這才放下心來。
另一名小廝也知事情非同小可，頓時悻悻閉上嘴巴，一時間，兩人又換了個話題。
時間流逝，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兩小廝聊了許久，卻不見那邊楚卓來招呼他們過去填墳安葬，心裏甚是詫異，放眼看去，卻見楚卓一直跪在屍體旁邊，黯然不語。
瘦弱小廝見此，心生側隱，走上前去，關切道：“楚哥兒，你沒事吧？”
楚卓盯著屍體，聽見有人叫他，便抬起頭來。
隻見那瘦弱小廝，一臉關切，拍著自己胸脯又道：“楚哥兒，我從五歲開始，便沒了爹娘，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也莫要傷心。”說著，他便過來扶起楚卓。
楚卓心下有些感動，兩人第一次與他相見，便拍著胸安慰他，實在難能可貴。
當下，站起身來，微微一笑：“兩位有心了，你們還是先回去吧，我還想和老爹呆會兒。”
另一名小廝見此，也湊上前來，笑道：“這次雲家說了，但凡死者家屬無依無靠，皆可拿到百兩白銀，還可進入雲家給安排個活計，決不會讓人挨餓受凍。楚家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你爹楚鏢頭也是一等一的好漢，我一定上報給雲家，給你安個好差事。”
“差事？”楚卓靈機一動，心想，這到是個混進雲家的好機會，便順著話笑道：“日後若是有難處，可要兩位引進雲家了。”
“哪裏，這是雲家交待下來，自是我們份內之事，以後盡管找我們便是。”
兩人說著，又看了看地上那屍體：“楚哥兒，你一人留在這裏……”
“沒問題，你們回去吧。”
兩人見楚卓執意如此，也不再多話，轉身往來時的路去了。
兩人一走，楚卓又跪在屍體一旁，他心裏隻是想著：“老爹，今天最後陪你一天了，以後……”
楚卓就這樣一直跪到暮色四合，蟲鳴起伏之時，這才起身，開始收拾屍體上的衣服和一幹遺物。
“這些，有的要陪著下葬，有的則要穿在身上。”楚卓細細給老爹換上新衣，掛上老爹最喜歡的佩刀。
“嗯？老爹的手怎麽一直緊緊撮著？”細心的楚卓，一瞬間就發現了這個小小不同之處。
“俗話說，來時一片新，去時也要一片新。”楚卓可不想老爹揣著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上路。
於是，他伸手用力掰開老爹的手，果然，發現了一樣“不幹淨”的東西——是一塊浸血殘布。
“這難道是老爹死前，從對手身上扯下的布片？”
楚卓想了想，覺得這個可能極大，心想，先把這片殘布先留下，說不定日後可以憑此，找到殺死老爹的凶手。
於是，楚卓伸手便想拿起那片殘布。
但他的手剛觸及殘布，卻陡生異變！那染血殘布在與手相觸刹那間，便瞬間化為一道紅光，進入到他的手臂。
一股劇痛霎時間傳遍整個身子，他下意識地使勁抓著左手，但現在，那隻手的血液卻仿佛沸騰了一般，熱得駭人，而且整個小臂表層皮膚，紅得就像塊剛出爐的烙鐵，青筋盤結暴露，異常猙獰。
楚卓吃痛，大叫一聲，本能地，身子也在地上翻滾起來！
他身子翻滾著，但全身卻汗如雨下，汗水嗒嗒，滴了一地。
也不知多久，在劇痛中，楚卓全身毛孔也立了起來，接著，一股涼氣又遍布全身，身體也在此刻一下子又從地獄進入天堂。隨著涼氣產生，劇痛消失，立起的全身的毛孔似乎也變能夠呼吸一般，隨著喘息，一起一伏，似有規律。
這微微的涼氣在體內遊走之時，周遭鬆林間的風聲，似乎也變得更加細微起來，雙眸中鬆林，那一根根細小的鬆針，也在夜色裏變得更加鮮活，最主要的是，全身的筋骨，也在涼氣刺激下，愈加純厚結實，一切的一切，都生機勃勃。
這種奇妙狀態，在他意識裏切實產生，但實事卻如流星一般，來得快，去得也快，隻一瞬間，便無影無蹤。
他呼呼喘著氣，雙手支撐著身子。
楚卓從這狀態下回過神來，但是，心裏還是印著方才那浸血殘布化為紅光的一幕。他喘息著，回想著那一幕，感覺怪異之極，心裏有股莫名的慌張。
“殘布！”回過神來後，他又摸了摸身子，而後又到處找了找，而那塊殘布卻老老實實呆在老爹的手裏。
那不起眼的殘布，此時已經變回原來的樣子，方才從布裏出現的紅光仿佛曇花一現般。
楚卓拿起來，仔細看一遍，這布很明顯的不同之處，就是上麵染上的鮮血已經不見了。
“血不見？”楚卓迷惑不解：“難道剛才那紅光，是殘布上的血脫離出來的？”
如此沉吟片刻，而後猛地一拍腦袋，他似乎想起了什麽，連眼睛也亮了起來：“沒錯的，絕對沒錯，是靈血！”
楚卓終於確定剛才那紅光是什麽東西：“這是先袓提到的靈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