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易忙拉起那孩子,“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做什麽。快送你哥進急救室去。”周易不願接受一個小孩子的跪拜,他還不習慣這樣。再說,他自來對黑社會不良分子有成見,也就不願再和他說什麽了。

孩子用拳頭擦掉臉上的淚水,飛快地跟著搶救的醫生去了。見病人進了搶救室卻並不散去,還在大廳裏唧唧喳喳。

周易眉頭皺得更緊了。

“都回去上班,都回去上班。”他向眾人揮手,卻沒有人聽。

這個時候,院長秦漁在兩個幹部模樣的男人陪同下慢吞吞地過來。一見周易,瘦小的三角臉上堆滿笑容,“原來是新上任周總經理,我是秦漁,嗬嗬。”他一邊幹笑著一便向周易伸出手來。

但周易卻將手背到身後。

秦漁也不覺得尷尬,向眾醫生笑道,“介紹一下,這位是青服社的周總經理。大家歡迎。”說完話帶頭鼓起掌來。

周易臉色一寒,“有什麽可歡迎的,以你們的見死不救和鐵石心腸嗎?對了,剛才我來醫院還買了一隻高價水瓶,灌了一瓶價值10元的開水。我不知道這個地方究竟叫什麽名字,賓館嗎,還是星級酒店?”

秦漁臉色有點發白,額頭開始出汗,“誤會,誤會,周總來我們這裏也不事先通知一下。你看,也沒有什麽準備。”他忙想圍觀的眾人揮手,“回去上班了,堵在這裏幹什麽,不想拿工資了?”

眾人這才慢吞吞散了。

小樹這下可就高興了,指著秦用大叫,“就是他,別走。”

哪知秦用動作非常快,幾步就逃之夭夭,隻留小樹一個人站在周易身邊生悶氣。

“那是我家表哥,一個粗人。下來之後我一定嚴厲地批評教育,讓他過來給您道歉。”秦漁小心地看了看周易的臉,說:“時間已經不早了,要不,請領導去我辦公室做指示,等下由我們醫院做東,去外麵酒店隨茶便飯填填肚子?”

周易本來不打算理他的,他看到這個瘦子的臉便想發火,便冷冷地回答:“吃飯,我還吃得下去嗎?從我個人來說,一來你醫院就被人敲竹杠,連我的司機都差點被你那表哥打。這些也就算了,私人恩怨不帶到工作當中這是我做人的準則。可是,見死不救那就不是一個人,一個救死扶傷的醫院所能做出來的事情。”周易伸手製止住欲言又止的秦漁,“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外乎是醫院沒錢,若所有病人都不收錢就收治進來,醫院哪裏去拿錢來貼。好的,這我也想說。畢竟現實問題擺在那裏。但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要死在你麵前,你和你的醫生還能夠談笑風生,還能夠聚眾圍觀。這就不能不讓人痛心了。”

秦漁額頭上的汗水一滴接一滴往下落,麵色慘白。

周易越罵越痛快,這段時間以來積壓在內心深處的鬱悶都全發泄出來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院長起到了一個心理醫生的職責。周易越說聲音越大,“去你辦公室、做事指示?不敢,我周易是個外行,外行不能指揮內行的道理我還是懂的。然後去吃飯?誰出錢?醫院嗎,可明明醫院就窮到病人如果不給錢,就算死在麵前也無人問津的地步,又從哪裏開支?由你秦院長自己掏腰包?你我私人的交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周易非常不喜歡你。而且,我會建議總公司領導免去你院長一職的。我說到做到。”

這話立即將秦漁頂在那裏,那張臉鱉得鐵青,喉結一上一下滾動。他沒想到這個新上任的青服社的總經理居然如此刻薄和不近人情。醫院變成這樣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就算見死不救,可以去其他醫院看看,又有哪一家不是這樣呢?一不調查,二不寬容,一見麵就喊打喊殺,刻薄人已經刻薄到人格問題上去了。這讓他有點氣急敗壞。

周易咄咄逼人,問司機小樹:“我問你,你願意和這樣沒人性的院長吃飯嗎?”

小樹心裏那個痛快,笑著大聲回答:“我不願意。”

“那好,我們走,我請你去吃麵。就算吃得再差,卻也吃得幹幹淨淨清清靜靜。”周易拖著小樹就往外麵走。

秦漁尖著鴨公嗓子叫道:“周易,你什麽意思?我老秦再不堪也是有臉皮的。有種去將我院長一職免了,有什麽了不起,你不就是攀上蒯江北的大腿嗎?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還有幾天好日子?現在總公司可不都是他說了算。周易,你小人得誌。我和你沒完。咱們走著瞧。”

周易站定,回頭說:“請便。”

等周易二人走遠,秦用從暗處鑽出來,對秦漁道:“院長,沒想到他是青服社的老總。怎麽辦,你的帽子?”

秦漁一看秦用心頭就冒火,“好你的秦用,我不找你你倒自己鑽出來了,不是你得罪了周易的司機,事情怎麽能搞成這個樣子。”

秦用非常委屈,回答說,他們臉上又沒有貼“我是總經理”五個大字,我怎麽知道。說完話,秦用懊惱地給了自己一巴掌,“你看我這眼力勁,我呸!要不,我去道歉,請他吃頓飯,送點禮物,然後回來找你報銷。”

“放你娘的狗屁!”秦漁為表哥的幼稚給弄得幾乎運倒,“你秦用是什麽人,想去請人家周易吃飯。告訴你,那家夥可是天子門生,蒯江北重點培養的人物,你想去攀關係門都沒有。”

秦用伸出手指摳了摳鼻孔,“那你說怎麽辦,我怎知道他那麽牛。要不,你開除我好了。大不了我回老家,見了老鄉就說你秦漁當大官了,不得了啦,連窮親戚也不認了。”

秦漁歎了一口氣,說:“開除你解決問題我早開除你了。現在的問題是,那個周易扭著我見死不救不肯鬆手,想的就是來個新官上任給我們這些老家夥來個下馬威。不搞掉一批人,他怎麽安插自己的心腹進來?”

秦用恍然大悟,狠狠道:“看來這事是沒完的了,要不,我去打死那家夥。想惹我兄弟,那是在找死。”

秦漁一歎,“你又來了,你那暴烈的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過來?少去給我找麻煩了。”

“道歉也不成,去打人也不行。你究竟要我怎麽樣啊?”秦用有點煩躁了。

秦漁說:“你安靜地給我呆著就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