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家有小女人
完美的一天,玩了一上午,中班隻工作了四個小時不到且不累,坐在空調室一步也沒挪窩,這讓周易有點後悔上班前換上了那一身藍忽忽的工蟻式工作服。
晚上七點終於坐上了回市區宿舍的廠車,很多人都選擇了回家吃飯。一上廠車便見滿車廂的人都在打電話回家讓留飯。
“周哥,你不打電話回去讓嫂子做飯嗎?”二胖問周易。
“無所謂了,反正過不了多久車就到了。”周易回答,對於那個家庭他還沒想好該用何種態度去麵對。婚姻和家庭這種東西對於他而言是一種非常奇特的存在,好像也是一種沒有必要的存在——就他的人生觀來說是這樣的——可就在猝不及防的時刻,上天以一種粗暴的方式將自己扔到了這個不太美麗的新世界,然後給他一個女人,一張結婚證書,一個貧窮的家庭,然後告訴他“嗟!來享受吧。”
對於強行加諸己身的一切,周易隻能暗暗咒罵,然後悄悄向冥冥中安排這一切的老天豎中指。
見周易上車,車上喧嘩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在同一時刻集中在二人身上。車上有點擠,沒什麽空位置。正巧有一個雙人座位上空出一個位置,當周易走過去的時候,座位上那個小青年立即跳起來,站到一邊,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周哥,這裏有位子,你和二胖坐吧。”
雖然周易諸多客氣,竭力推托,但那青年還是飛快地跑到後排去將那空椅子讓給了周易和二胖。坐在座位上,周易第一時間感覺到背心的芒刺。在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已經和普通工人有所區別了。而且是不太好的區別。
沒有人和周易說話,一路過得十分煩悶。周易的手機也一直沒有響,按道理,工廠中班人員提前下班的消息早傳回宿舍。宛若也應該在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問自己吃飯沒有,這是一個妻子的職責所在,加上宛若又是一個非常賢惠的女人,這就不能不讓周易感覺疑惑了。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事實也證明了周易的猜想。
今天的廠車開得非常快,似乎是為了照顧眾人似箭的歸心,又或者司機先生本身也急著回家吃飯,一個小時的路程用了不到四十分鍾就開完。回到那棟已經開始熟悉的宿舍樓,撲鼻而來便是一陣炒菜特有的油煙味,鍋鏟沙沙地響,水龍頭嘩嘩地流。孩子們在樓梯和過道中嬉鬧。一派恬靜而溫馨個小日子景象。
因為沒有單獨的廚房,宿舍住戶都共用過道作為臨時廚房。每家人都在陽台過道上放了一張桌子作為案板。上麵放滿了鍋碗瓢盆等雜物。至於用水,那要走上十來米去公用衛生間。
上得樓去,便看到一片繁忙景象,所有的女人都提著菜刀在案板上叮當地切著菜,所有的男人都抬著椅子端著茶杯翹著二郎腿坐在走廊上吹牛皮。上海自來就是賢惠小男人的主要聚集地,不過這在這座有著悠久曆史的國營老廠卻是例外。廠裏的第一代工人大多來自蘇北和山東,依照地域劃分已經屬於北方人。北方爺們,大男子主義思想要比江南人氏嚴重許多。家務事也大多是女人的本分。一個大男人如果有一天提起菜刀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和人打架——除此之外,手中的菜刀若用於其他方麵是要被人嘲笑的。
見周易上樓,所有的男人都和周易打招呼,“回來了?”
“回來了。”周易點頭微笑。
“聽說你整了一筆,什麽時候辦招待?”
“好說好說。”周易掏出香煙來見人就發。一包中華煙還沒發到自家門口就沒有了蹤影。很奇怪,自己家的門是關上的,一大堆碗筷胡亂地堆在桌子上,也看不到宛若的影子。難道她出去了。
倒是鄰居老李家的門開著,老李不在,隻有他老婆素珍一個人在門口收拾碗筷,見到周易,李氏素珍詭異一笑:“周易,你現在可闊氣了,抽的是中華煙,聽說中午還下館子,吃了好幾百塊。你現在可好,倒把我們這些鄰居給忘記了。要知道,遠親不如近鄰,我可生你氣了。不過,我可得和你明說,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藏不住話的。我家老李平時待你可不薄,你家裏有什麽事情喊一聲就到,你可是要辦他招待的。聽說你今天贏了好幾萬塊錢。嘖嘖,可了不得啦!”
素珍是一典型的庸俗的上海小女人,說起話來又急又快。這一番話說得周易接不上嘴來,隻得汗顏道:“什麽好幾萬,才一萬多點。(素珍女士立即插嘴:“一萬塊,我的天,我家老李要幹半年了。可了不得啦!一定要辦招待。)那是那是,當然要辦招待,今天考慮不周,請見諒。要不這樣,你想吃什麽我這就去買。”
素珍立即堆上笑容,“剛才說笑呢,那能讓你破費?”
“應該的應該的,我馬上去樓下買。”
“不用不用。”
二人又聊了幾句。周易決定立即下樓去給這個婦女買點小吃零食什麽的,這種女人可得罪不起。加上大家又是隔壁,自然要搞好關係。
正在這個時候,周易家的門突然開了。宛若蓬亂著頭發出來,眼睛紅紅的,聲音很小,語調有點沙啞:“周易,回來了?我有點不舒服,沒做飯。你吃過了嗎?”
素珍一吐舌頭,“周易,你還是快點回去吧,我剛才是和你開玩笑的。”說完話就跑回屋子裏去了。顯然,素珍和宛若平時不太對付。
等周易和宛若回自己家,“碰!”一聲將門關上時,素珍才將腦袋伸出來,悄悄罵了一聲,“王宛若,你神氣什麽,你男人也不過是個賭徒而已,將來有得你傾家蕩產的時候。”說完話,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素珍的丈夫老李走過來拉著自己妻子將往屋子裏拖,“回去啦,和周易這種人你廢什麽話,不學好。”
“聽聽他們在說什麽。”素珍拿了一個玻璃杯貼到牆壁上,然後將耳朵湊了過去。
“這樣可不好。”老李說。
“聽聽也不錯,老李你也來聽吧。”
老李遲疑了片刻,“那好,沒幹淨杯子了,你去洗一個?”
“自己去洗。”
周易沒有聽到這對夫妻對自己的評價,否則他該將肚子氣爆了。
“說吧,怎麽回事?”宛若壓著聲音,她秀眉緊鎖,顯然非常惱火,但卻不想被鄰居偷聽了去。
“累死了!熱死了!”周易大聲叫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隻兩腳就將腳上的翻毛皮鞋踢了出去。然後開始脫腳上的尼龍襪子。一股腳臭在屋子裏彌漫。
宛若忙接過周易手上的襪子,從衣櫃抽屜裏尋了一雙遞給周易:“周易,你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情?”
“什麽怎麽回事?”周易使勁地摳著腳丫子,笑笑,“沒頭沒腦的。”
“這電腦是誰的?”宛若惱怒地指著桌子上的手提電腦問。
“別人的,借的。”周易懶得和她多說,他非常不習慣被人用質問的口氣偵訊。想當初,在公司裏麵還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一時間,他有點生氣了。
“胡說,誰也不是傻子,肯將上萬塊的電腦借人。”宛若怒氣衝衝,“我下午去電腦城看過價格了。”
“我自己買的,OK,這樣你滿意了吧?”周易無所謂的聳肩,不知所謂的傻女人。這樣可不太討男人喜歡呀!“要是你看電腦不順眼,好吧,扔掉它。不過是一玩具而已。”
“你!”宛若說不出話來。半天……
“你下午和人賭錢了。”
“對呀。玩玩而已。沒什麽大不了。”周易無所謂地回答,“對了,你去電腦城看價格?算了吧,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而況是周易,賭錢是不對的。那麽大的輸贏,你也知道,家中不富裕。可你還去賭。”宛若的眼睛有淚水沁出,“我知道,這些年你的日子過得苦,心裏也苦。可也不能這樣。我知道,我很多事情做得不好。”
周易奇怪地問她:“你什麽事情做得不好了?”
“我知道,前一段時間我心情不好,加上又有病,冷落了你。你也是心中苦悶,這才出去賭錢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宛若的聲音有點淒然。
“你身體不好,你有什麽病?”周易有點奇怪,宛若看起來麵色雖然有點發白,但身體還算不錯,不像是有什麽大病的模樣。這和冷落了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宛若眼眶裏的眼淚轉了幾圈終於掉了下來,“都是我不好,我前一段時間得了很嚴重的婦科病,一直沒舍得花錢去治療,冷落了你。你也是心頭苦才去賭錢的。周易,原諒我吧!賭錢是不好的。”
周易著才恍然大悟,原來宛若有婦科病呀!這病治療起來可有點麻煩,一是時間長,沒個一年兩年的堅持用藥還真不能斷根;二是要花不少錢。眾所周知,現在的醫院可都是燒錢的地兒,去一次醫院兜你不揣上幾百塊錢,你都沒膽量去掛號。外麵的小診所倒便宜,不過,一婦科病人過去,沒準就遇到退休老軍醫,被敲詐上一大筆也不一定,而且療效也不太好。
難怪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好幾天了,宛若也沒讓自己侍寢,夫妻兩也沒有多少親昵的舉動。而且,二人結婚了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卻原來有這麽一個緣故。難怪周易母親建議周易和老婆離婚。原來有這麽一個難言之隱。
想到這裏,又看了看哭泣的宛若,周易心中頓生憐憫,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輕輕摟住宛若的肩膀,“有病你怎麽不去治,病這種東西可拖不得呀!找個日子,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宛若還是在輕輕地哭泣,“我也知道拖不得,我們結婚這麽久了一直沒孩子,我做夢都想要一個孩子。可是,家裏這麽窮,又要買房子,不節約行嗎?等買了房子,我就去治病。平時我也沒少吃藥,可效果也不太好。”
周易心中發酸。這個傻瓜,傻女人,沒見過這麽呆的呆子。他輕輕拍了拍宛若的背心,真心實意地說:“好了,別哭了。我以後不去賭錢好了。”
宛若抬起哭紅的眼睛,“真的?”
“真的,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五馬難追。”周易學起了電視上韋爵爺的口氣。
“討厭!”宛若破泣為笑,使勁地將身體縮進周易懷裏,“你能慣住自己?今天我不是為你打牌生氣。實在是你不該打這麽大的。以前我對你也是有點過分。連牌都不許你摸,而且不給你錢花。以後,你想打就打好了,不過不許打大的。”
“究竟打多大?”周易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宛若鄭重地考慮一下,回答道:“麻將隻許打兩元。金花不許打,那是純粹的賭博。至於鬥地主,隻許打一塊的。”
周易苦笑,“那我還是不打好了。”
“那太好啦!”宛若使勁地咬了周易脖子一口。
周易一疼,“哎喲!”地叫出聲來。那嘴唇濕漉漉的,溫熱而柔軟,猛地,身體下的那一點起了反應。
“壞人!”宛若滿麵通紅,“不行。”
周易攤開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姿勢,“大姐,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願,我不會強迫你的。”
宛若咬了一下嘴唇仿佛下了巨大的決心,羞怯地,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周易,要不我就那樣?”
周易不解,“什麽那樣?”
宛若一跺腳,“就依你以前說的,用嘴啦!”說完話,她突然撲到床上,將頭鑽進被子中去。很明顯,宛若是羞壞了。
周易大驚。這種事情,這種事情自己雖然嚐試過,不過是在外麵尋歡作樂是用過。真要落實到自己的妻子身上,那也太無恥和齷齪了。
想不到宛若為了自己什麽都肯做,這就不能不讓人感動了。
這是第一次,周易發覺自己對這個女人有了那麽一種奇怪的感情。那是自己從未感受過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夫妻之間的溫情。
周易暗暗地罵了一句,“去***的軟弱,去***溫情!”但心還是平緩而舒馳地跳動著。讓他的心不禁愉快無比。
決不能讓自己的家人為自己做這樣的事情。那樣一來,自己還是人嗎?周易不否認對待家庭的問題上,自己有著一種道德上的潔癖。雖然,家庭這東西自己一點都不想要。單身多好啊!可是,既然上天這麽安排了,就不得不接受。
上天安排的,這還不夠臭屁?
他忙大聲說,“不要,我餓了,也累了,再那麽一下,身體受不了。”
宛若將腦袋從被子裏伸出來,雖然答應用嘴幫周易解決問題,但內心裏還是害怕的,也沒什麽心理準備。她問周易:“什麽?”她沒聽清自己丈夫在說什麽。
“我說,我餓了,不能做。”
宛若如釋重負地從背子裏鑽出來,整理著頭發,“我去做飯。”
“還是我去吧。”周易自動請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