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賭徒周易的壞名聲

三人回到茶樓,開始這一洗錢大計。

對,如果要強拿一個詞來比喻,“洗錢”二字最為貼切。周易找的不過是一個合理但不合法的理由來讓宛若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貼補。

進得包間,周易遞給雲有田一大疊還沒拆封條的鈔票,說:“等下你在盡可能快的時間內將這筆錢輸給我就行。你會打什麽牌?”

“好像會。”老雲摸了摸腦袋,“我經常和同事打牌的。”

“那就好,等下我們三個打金花,我們看牌跟。如果我拿了大牌,會向你擠擠眼睛。然後你不不停地跟,直到將手上的錢全押上去輸給我。至於二胖,你陪著看牌好了。”周易吩咐他說:“這個事情的關鍵有兩點。一,老雲要裝出一副很有錢的模樣。”

雲有田插嘴道:“裝有錢人?那還不容易。”

“那就好。”周易接著說:“第二,要將聲勢造出去,要讓全廠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這就看二胖的了。二胖現在馬上給我約一大群人過來打牌。”

二胖卻提出自己的疑惑,說:“約人沒問題,昨天晚上那群哥們隨喊隨到。可問題是,別人來不知道這裏麵的貓膩,將錢贏走了怎麽辦?”

周易哈哈一笑,“這問題簡單,底錢五塊,但下注不封頂。我一來就是幾百幾百地跟。有二胖配合,大家都不看牌,看誰能跟幾手?”

二胖擺頭,“這不是缺德嗎?”

“就這樣了,你打電話約人吧。”周易接著從懷裏摸出一千塊錢出來,給二胖和老雲一人五百作為謝禮。

二人很高興地接收了。尤其是老雲,更是連連擦著手心,大聲感謝,說了一番周哥以後若再有差遣,敢不從命的話。

計議已定,二胖開始打電話給廠裏的牌友,隻要是彼此在牌桌子上有過交鋒的都通知到了。說是自己老家有一企業的老板要來上海辦事,理到自己這裏來,請在茶樓喝茶。這個老板沒有什麽愛好,就喜歡打打金花,而且牌技奇臭無比。這等大廢柴,不贏他贏誰。“正是一個扒分的好機會啊!一句話,人傻,錢多,速來。錯過了別怨兄弟沒有事先打招呼啊!”

那邊一聽,立即回答“那好,十分種後就到。”

事情在三人預計中,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居然來了這麽多人。

一共有十三人,將小包間擠得滿滿的。

見了這麽多人,周易有點吃驚,也比較高興。人多才能將這麽消息更好傳出去。謠言都長了翅膀,十三隻翅膀亂飛,還不夠快?

進來之後,二胖開始向眾人介紹老雲,說這是雲老板,這是某某某。

雲有田本不是一個健談的人,隻微微地點頭,深情倨傲。這落到眾人眼裏,很有一種威嚴的感覺。人家有錢,牛比一點也很正常。

因為人多,不可能人人都上桌子。於是,加上周易和二胖,隻上了三個人一桌金花,六個人正好。其餘十人都圍在旁邊觀戰。

二胖先坐莊,六人各扔出去五塊前之後,開始發牌。

第一家就是二胖的遠方侄子雲有田,依照周易的安排,這場賭局本來就不想多花時間。於是,老雲直接悶上去兩百塊,如果下家看牌就要跟五百。

下家提牌看了看,擺頭道:“怎麽這麽大?沒意思,沒意思。”

眾人也說“是啊,本以為有得看,一來就這麽大,沒什麽趣味了。”

雲有田故意不屑一顧地冷笑:“我們那裏最小就打這麽大的。小意思的啦!小了,也沒勁。”他渾身散發著逼人的氣勢,八個指頭上的戒子在桌子上來回撫摸,摸出一陣囂張的聲音。碗口那枚疑似全鑽的勞力士金表讓眾人紛紛將眼睛轉到一邊去。

周易說,“是啊,要玩就玩大的,我看牌跟。”說完話,就扔了五百上去。他剛才看了下自己的牌,是一對J,有點成分。

後麵兩個人一個將牌扔了,另外一個平時也有點錢,跟了五百。他估計也是一個狂熱的賭徒,說:“對,要玩就玩大的,一把吃飽。”

二胖將牌扔在桌子上。他的任務是發牌,接下來的事情與他無關。

有了這個不和諧音在,事情眼看就要往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周易心頭有點著急,忙向老雲擠了擠眼睛,示意他要小心。

沒想到雲有田卻是誤會了,見周易擠眼睛,以為他手上有大牌,豪爽一笑:“我再悶五百。一千跟。”

周易沒辦法,跟上去一千。

下首那人不動聲色說了聲扔了一千上去。

“過癮。”眾人見三人打出了真火,都叫了起來。

“***,舒服!”老雲也來了感覺,“再悶一千。”

“傲!”眾人轟然。

“傻瓜老雲。”周易心中暗罵了一句,沉聲道:“我跟。不過,要加注。五千。”說完話將厚厚一疊鈔票扔了出去,砸得桌子“嘭!”地一聲輕響。

眾人都安靜下來。大家平時玩牌也不過幾百輸贏,鮮有過千的。今天這個場合估計怎麽也有上萬的資金流動。實在是難得一見。

所有的人都被桌子上紅彤彤的鈔票震得說不出話來。屋子裏靜得可以聽到呼吸聲。

周易下首的那個家夥估計牌不小,手提那三張撲克牌,半天也沒有做決定。他身上也不過七八千塊,剛取出來準備出差用的。現在如果全押上去風險未免大了點,如果不跟又舍不得。

雲有田本是個夯貨,見那人沒有反應,心頭不耐煩,催促道,快押快押,我馬上再悶三千。快,都快等睡著了。

那人突然有點明白,不會是圈套吧,來詐錢的?他們手上錢多,我手上隻是一個小順子,不是很踏實。他們二人中必然有一家是大牌。如果就這麽老不開牌押下去,自己那點錢還不夠人家塞牙的。

想了想,他隻得無奈地將手上的牌扔了。喘著粗氣恨恨地坐在一邊。

趁剛才混亂的局麵,二胖悄悄去了趟廁所,在那邊給老雲打了個電話。電話一接通,也不說話。

雲有田一看是二胖的電話,立即明白過來,按照先前的安排,接過電話大聲回答:“我是老雲,恩,恩,恩,呃,好好好。一百萬的生意,太小了點吧!什麽,這是押金,讓我馬上過來簽合同。多少,多少?你要三千萬的貨。沒問題,多少都沒問題,誤不了。十分鍾後到。再見。”雲有天聲音堅定,不容置疑。看不出來,老實交巴的大廈保安這麽有演戲的天分。

放下電話,老雲很不好意思地對周易說:“小周啊,事情是這樣的,我有急事馬上要走。你看這事弄得!這樣吧,我們一把定輸贏。我身上隻有一萬塊零錢,我們也不要再麻煩下去。幹脆開牌比大小好了。你先開。”

易點點頭,他也坐得有點不耐煩,現在是中午一點。還要坐三點的廠車去上中班。沒時間在這裏磨蹭。便翻開牌說,“我是一對J。”

眾人都激動得叫了一聲“好小啊!”,都拿眼睛去看老雲的牌。

本來,按照周易和老雲商量的結果,等周易一開牌,老雲立即以飛快的速度看看手上的牌,然後直接扔掉認輸。可現在這麽多人,眾目睽睽,他們就算想作弊也做不成。任何時候,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

這下,周易也緊張起來。

如果老雲最後開牌比自己的大,自己這一番苦心安排豈不付之東流?

想到這裏,周易有點出汗了。這落到眾人的眼裏,都替周易捏了一把汗,也更填了這場事先安排好的騙局的真實感。

老雲的牌一張張翻開。先是一張方塊K,然後是一張紅桃A。眾人都長長地歎息一聲。這個牌的變化比較大,如果第三張牌是Q,那就是一條順子。如果是K或者A,一個大隊,足夠吃掉周易手上的小對子。不管怎麽說,局勢對周易都非常不利。

“好,我要開了!”老雲在這一瞬間意氣風發,使勁一拍桌子,猛地揭開最後一張。

“黑桃4,是小4!”周易猛地叫出聲來,聲音裏居然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爛,簡直爛透了頂。居然是一萬的輸贏。”那家一直在跟牌的玩家頹然倒在椅子上,“早知道就跟下去,白白送了一千多出去。”

眾人都大叫起來,“好啊好啊,周易果然膽大,能夠跟到現在,贏錢也是應當。”

“多謝大家捧場。”周易笑嘻嘻地站起來給讓服務員拿來兩條《玉溪》,見人一包地發。說句實在話,這錢雖然本是他自己的。現在居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這感覺很妙。

“走了,各位拜拜。”冒牌農村企業家老雲起身抱拳:“我那邊還有業務要談,就不陪大家了。”

眾人都說:“雲老板慢走。”

雲有田也非常快樂,他今天弄到一身行頭和五百塊酬勞。更重要的是,他在眾人的目光中看到了尊重和崇敬。這感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他渾身發熱,連走起路來下腳也重了許多,響亮了許多。

不過,周易突然發現,老雲剛才一激動使勁拍了一下桌子,戴在他碗口上那隻偽造的勞丹斯頓八星八箭渾身嵌滿水鑽的金表在激烈的震動中出了點問題,手表裏的指針全跳了出來,亂糟糟地在表殼裏亂晃。

這下差點將周驚出一身冷汗來。

數了數手上的資金,有接近兩萬,比先前還多了一千五百。是剛才下家輸過來的,這才是實打實的利潤。

周易笑笑從中揀出一千五百塊還給那人,說自己反正贏得夠多了,怎麽也不能讓自己人吃虧。那人倒也爽快,不客氣地將錢收了回去,說:“周易,你這個人夠意思,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說一句。”那人也是廠裏的的,聽說在銷售科上班,小日子過得不錯。

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快兩點。周易會了帳,請大家到樓下飯館吃了頓便飯。酒足飯飽已是三點,眾人興高采烈地上了廠車,尤自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議論了個口沫四濺。

謠言也就這麽傳遍了整個車廂,也傳遍了每個車間,進而傳遍了整個工廠。

一切都在周易的預料之內。他隻是沒有想到,這麽一來,自己的名聲可就這麽毀了。他所供職鐵廠是一個國營大中型企業,有著自己優良的傳統。在普通工人月入一千多的情況下,周易打一場牌就是上萬的輸贏這就不能不讓有著正義感的同誌反感了。

周易當時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接下的日子,他將聲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