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貸款
杜林覺得今天這個普通的工作日過得很有意思。
首先,她弄到了一個大單子。一百六十萬美金的存款戶。拋開轉帳的手續費不說。光這個大單子持有者就是一筆很寶貴的客戶資源。
現在的銀行業也搞起了競爭,員工的收入和存款、放貸、資金回籠等一係列指標掛鉤。每一個有價值的客戶都是銀行竭力爭取的目標。
眼前這個叫周易的用戶看起來雖然非常不打眼,衣著也非常沒品位。可那種成功人士特有的氣質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杜林做這行也有些年頭,之所以能跨如中層幹部的行列,全憑自己多年鍛煉出的一雙火眼金睛。在第一眼看到周易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客戶有值得挽留的價值。
不過,這家夥的身體好像不太好,而且還生了病。
剛才轉帳時就病得不輕,全身都在冒虛汗,靠在沙發上坐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恢複過來。
將周易扶進休息室,杜林給了他一張濕毛巾,關切地問:“周先生,需要我為你叫醫生嗎?”
周易為自己的表現感到羞恥。在以前,自己幾千幾百萬資金在手頭運作時沒見過緊張,怎麽今天就弄成這個模樣?
凡事關心則亂,看來就是這個道理。
他不好意思地接過毛巾,抹了一把臉,小聲道:“老毛病了,我這裏有點問題。”用手指了指心髒的位置。
“周先生帶藥了嗎,我們銀行的一個老員工心髒就有問題,口袋裏常帶著速效救心丸。”
“不了不了,還沒嚴重到那一步。”周易又向杜林要了一支煙,平靜下來。
“可周先生的情況看起來實在有點不太好。”杜林很認真地向周易指出一點。實際上,經過太多的興奮之後的平靜很容易讓人看起來麵色慘白。周易現在的模樣絕對難看,他大口吞著香煙,半天才深吸一口氣,將煙蒂摁滅,站起來展顏一笑:“好了,我們繼續下麵的業務吧。當然,如果杜女士執意要讓我救治,不若讓我請你吃頓晚飯以表謝意。俗話說的好,美女才是最佳的良藥。我承認,我是一個意誌不夠堅強的男人。”
杜林擺頭:“周先生,我們不能和客戶吃飯的,銀行有製度。對了,病人不能說太多話。好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們為您服務的嗎?”
“說起來還真有事情需要你們幫忙。”周易說:“我想將美元兌換成人民幣。”中國市場上美元不能流通。如果不將手頭的美金兌換成人民幣,自己也還是一無所有。
“好的,周先生想兌換多少?”杜林點著頭。
“全部兌換掉吧。”周易回答。美元和人民幣的比值大概是一比八點幾。大約結算一下,一百六十萬美元兌換成人民幣有一千二百萬之巨。很讓人滿意。在上海灘,百萬資產隻能算普通人。隻有手握千萬資金才算得上小有富裕的感覺。
杜林突然說:“周先生,現在的美元價格正好處於一個曆史的最低位。而人民幣又在升值。如果全換成人民幣,您有很大一筆損失。”
“是啊,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周易也知道她說得有理由,可不將美元兌換,自己還是窮光蛋一個:“杜林女士,我現在的問題是現金流嚴重不足。”
“這個很好辦,我們銀行就是為像您這樣有資金煩惱的用戶解決問題的。”杜林適時拋出一個貸款方案。周易用他這筆美元存款作為抵押在銀行貸一筆款子。如此一來,周易不用動用自己的外匯儲備,也避免了匯率方麵的損失。
“隻需要付一小筆利息而已。而且,利率方麵我們也有很多優惠。”杜林如是說,而且遞過來一大疊表格,一一向周易解釋其中的條款。
不可否認,杜林女士有非常強的繞***能力。不過是一樁很普通的貸款方案卻被她說得天花亂墜,說到後麵,仿佛周易還欠了她一個很大的人情。如果再不按照她的預案行事,就辜負了人家的一片熱忱。
周易隻聽得心中讚歎,這女人真是非常厲害。簡直是死人說活,活人說傻。不過,想來也是,不就是貸款而已,那就貸好了。頭都被她說疼了,而且,自己從那個所謂的家出來這麽久,滴水未進,實在是餓得受不了。若再和她糾纏下去,自己先被她拖得腹中饑餓,血糖不足。暈倒過去的可能都有。
忙點頭,“好好好,杜林女士就按你的意思辦好了。我先貸……兩百萬人民幣好了。”因為沒想好自己拿大量的現金有什麽作用,僅僅是為改善一下個人的生活水準,兩百萬應該足夠了。多了,也沒啥用處。自己有沒有好的項目需要做。就先貸這點好了,將來有需要再說。
“兩百萬啊!”杜林的眼睛是明顯有點失望。她最近剛得提拔,一心要做業績。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大客戶,怎肯輕易放過。前一段時間,上級領導曾經隱諱地和她提起過,銀行分理處想提拔一個新行長。而杜林恰好在考察範圍之內。也因此,杜林也管不了這麽多,直接越俎代庖將貸款發放到周易手裏。
不管怎麽說,良好的開端便是成功的一半。杜林女士有決心有信心讓這個姓周的家夥不斷地接受銀行給於的各項服務,直到再也離不開。貸款,當然必不可少;基金,適當時間也要推銷一些出去。慢慢來,打槍的不要。
辦好貸款手續,周易又讓杜林給自己辦了一張附屬卡,作為自己日常用度所用。不過,辦卡的錢卻沒有。他很不好意思地讓杜林給自己墊付。等那兩百萬劃到卡上已經是下午四點,銀行一天的工作也該結束了。然後,雙方交換電話號碼。當杜林看到周易所使用的那隻傻大黑粗的老式手機時,更加確定,這就是一個有著怪癖的富翁。
想想也是,一個身家千萬的年輕人居然使用價值一百來塊的電話,也隻能用“惡趣味”三字來概括了。
“好了,公事談完,現在是私人時間。”周易笑笑,邀請杜林:“一起去吃飯吧,我不習慣一個人麵對餐具和飯菜。”
杜林也是一人獨居,對炒菜的油煙深惡痛絕,但因和周易不熟悉,很自然地拒絕道:“周先生,我們銀行有製度。很遺憾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若是私人性質的邀請呢?”
“我想,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我很期待這一點。”周易禮貌地點點頭,告辭而去。
“吃了一天垃圾食品,總算找到能吃的東西了。工廠的食堂不可原諒。”用勺子挑了一點黑海魚子醬,放進嘴裏,用舌頭輕輕頂破那些魚卵。一種奇異的香味從海鹽的鹹味中透出來,頃刻占領整個口腔。一種微微的暈眩充滿了大腦的每一個角落。
周易沒有說話,隻微微閉眼,歪著腦袋,享受著這種久違的快感。嘴中發出輕微的“絲絲”聲。
銀製刀叉叮當做響,香檳的泡沫沿著杯壁輕輕泛起,紅菜湯邊上是雪白的麵包——典型的俄羅斯菜肴。
熟悉的《船歌》傳來,將人們的一顆心放在伏爾加河的波浪上輕輕地搖晃。
這才是生活呀,我本來就是這樣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