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生

正文 貢生

?接連三場考試下來,薛蟠隻覺得自己丟了半條命,但總算是有了結果,雖然名次中等,但秀才的名號是他頭上安家落戶了,也算是有了功名,發榜的那一天,薛王氏得到消息,差點就敲鑼打鼓慶祝,薛蟠好不容易攔住了她辦流水席慶祝的打算,但家裏還是鬧騰了一段,連那些有段時間不聯絡的宗族也上門賀喜了。?

薛王氏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揚眉吐氣了,是誰說她嫁進商家,是誰說她兒子不爭氣,讓那些人都睜開眼睛瞧瞧,蟠兒如今已經是秀才了,過兩年再考個進士回來,她就是管家的老太太,等蟠兒做了官,再給她掙一個品級回來,她倒是要看看以前那些人是個什麽嘴臉。?

當下,薛王氏也顧不上羨慕自己那位嫁進榮國府的姐姐了,連忙寫信給王家報喜,到時候蟠兒要入仕,有王家的幫助也是好的!?

滿心歡喜的人卻不知,她的信還沒出門就被攔下來,薛蟠知道母親的打算,要是不知道將來王家的結局,他倒是不介意在這顆大樹底下乘涼,但現在好端端的,他怎麽肯再牽扯上四大家族的事情,隻能讓母親失望了。?

這邊薛王氏納悶王家一直沒有回信,心中有些怨憤起來,當初老爺死的時候,王家不管,現在蟠兒出息了,他們還是不管,到底是不看重她這個二女兒,要是姐姐那邊有事情,利馬就趕過去幫忙了,哥哥真是偏心。?

不過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傷心,薛蟠很快就要到學院讀書了,那裏可不比家裏,薛王氏生怕自己兒子受了欺負(不管是以前的薛蟠還是現在的薛蟠,別欺負別人就不錯了!),拿著銀子上下打點起來,原本還想再買一個書童,薛蟠連說有侍文侍書就好了,薛王氏不太滿意,覺得兩個童子不識字,也太丟麵子了,但見兒子堅持也不再說話。?

倒是經過這件事,侍文侍書服侍起來更加盡心了,薛蟠有時候也會教他們識字,想將他們打造成最得力的下手,畢竟這兩個陪著自己長大,賣身契還在他手裏,是最好的人選了,到時候外麵的生意還要指望他們。?

在書院門口看到馮淵的時候,薛蟠歎了口氣,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擺脫不了這個家夥了,不過現在他對馮淵也不再反感,便走上前去打招呼道:“怎麽還不進去?”?

馮淵臉上帶著雀躍的笑容,傻乎乎的笑道:“我想等你一起進去,蟠兒,待會兒我們坐一起吧,也方便相互商討。”?

薛蟠撇了撇嘴,心想是方便你上課講話吧,但也沒有反駁,這些學子裏麵,除去原本薛蟠記憶中被狠狠欺負過的幾位,就隻剩下一個馮淵了,那幾位估計是成不了朋友了,他不跟馮淵坐一起還能怎麽樣。?

果然,一走進學堂,記憶中那幾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學子臉色都是一變,原本在榜上看見薛蟠的名字,他們還期望是同名不同人,誰知竟然真的是那個呆霸王,也不知憑他那個腦袋是花了多少銀子才買進來的。待看見薛蟠施施然的在後方坐下,幾人又是不屑又是恐懼,到底也不敢上門挑釁。?

學院的老師都是進士出生的,在朝中鬱鬱不得誌,最後被學院招攬過來當個教書匠,畢竟經年的科舉下來,進士實在不是什麽稀罕貨,朝中哪有那麽多好職位,人家狀元榜眼還要考慮一下呢。?

學院教的門科比當初孫進士教的要更加複雜一些,其實除了那些經書史書,不是薛蟠自誇,在算術方麵這個時代還真找不出能超越自己的人,看看身邊那個白癡敬慕的眼光就知道了,薛蟠瞥了眼馮淵麵前的作業,撇了撇嘴角,皺著眉頭講解起來,古人的腦袋瓜子難道都用來裝四書五經了嗎,這種簡單的算術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錯,還是說馮淵的腦袋特別笨,不過也是,紅樓夢裏這家夥可是笨得被打死的。?

沉浸在怨念中的薛蟠沒有發現,被他大罵笨蛋的人嘴角牽起一絲微笑,眼睛時不時從紙業上抬起頭來瞄一眼認真教學的人,眼中是貓兒吃到魚的雀躍。?

不遠處,幾位被狠狠教訓過的學子冷哼一聲,就說這個霸王怎麽會乖乖上學,原來是好了男風,來學院找人來了,這個馮淵也真倒黴,被這個家夥看中了,看來是擺脫不了魔爪了,幾位學子一個哆嗦,心想以後離薛蟠越遠越好,省得自己也中招。?

可憐的薛蟠在不經意中,成功的塑造了霸王之外色魔的大名,對於學子避而遠之的態度渾然不知,即使察覺了,八成也認為是以前這具身體闖的禍,絲毫沒有察覺馮淵的小戲碼,潛意識中,薛蟠總是認為馮淵是自己手下的受害者,不知不覺中帶著一絲遷就,也就造成了在學院期間,馮淵一人霸占了他的時間。?

馮淵看著身邊專注讀書的人,陽光灑在那人身上,帶著一股暖暖的曖昧,清風拂起發絲,帶著一絲飄逸的感覺,薛蟠臉上總帶著淡淡的笑容,溫文儒雅的氣質很有親和力,馮淵不明白學院裏其他那些學子為什麽懼怕這個人,要是可以的話,他隻願一輩子這麽看著他。?

可惜,馮淵無比清醒的知道,薛蟠對自己連朋友的情誼都是這段時間死纏爛打來的,明明看著這麽溫柔的人,骨子裏卻帶著冷漠,相處的這段時間,他算是看清楚了,那種無微不至的溫柔,隻是這個人的習慣罷了,並沒有什麽特殊意義。?

但是現在,馮淵隻覺得自己沉溺在這種疏離卻溫柔的情誼之中了,再也無法自拔,唯一能慶幸的,也隻是薛蟠從來不會主動與人相交,身邊至始至終也隻有他一人,即使是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馮淵想到學院裏最近流傳的謠言,心中微微發苦,他倒是寧願那是真的,可惜這個人又如何看得上自己,他是知道,薛家原本也是大家族,隻是年前分家的時候薛蟠得了小頭,但總也比自己好上太多。?

又想到前幾天老師專門找薛蟠談過話,馮淵心中一緊,忍不住問道:“蟠兒,前幾日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

薛蟠微微側過臉,笑著說道:“能當上貢生自然是好事,你也知道能進國子監是多難得的事情,隻是這件事還不一定,不過要是定下來的話,我們家可能要移居京城,我可不放心娘親和妹妹自己在家。”?

薛蟠口中雖這樣說著,其實對貢生的位置卻是誌在必得的,他的成績在這些人中也是數一數二,加上薛王氏的銀彈攻勢,不出意外的話,一定能拿到一個貢生的名額,進入國子監就意味著更好的人脈和環境,他自然不會放棄。?

隻是搬到了京城,難免就要接觸榮國府寧國府,相比於紅樓夢中寶釵十三歲才進京,這輩子因為他的存在生生提早了四五年,也不知會產生什麽影響,不過隻要他在,定然不會讓寶釵嫁進榮國府孤苦終老的!?

馮淵聽他直接承認了,臉色驀地一白,但見薛蟠隨即沉吟起來,臉色變幻莫測,便以為他心中也是不舍的,也便好受了一些,他心裏知道,為了薛蟠好,自己也不該阻攔的,隻是見不到這個人的痛苦折磨著他,實在說不出什麽祝福的話語來,隻是訥訥說道:“若是你的話,大半可以的。”?

馮淵又想到自己學識一般,也沒有薛蟠那樣的家世,貢生的名額一定沒有自己的份,頓時泄了氣,轉身盯著書冊發呆,心裏擰成了一團麻繩。?

薛蟠沒有注意他的異樣,提起這件事,他倒是想到有很多要考慮的事情,薛家的生意倒是沒關係,原本就是遍布全國的,他搬家也礙不著什麽事,隻是劉延那邊他不放心,心想待會兒要去別莊走一趟,看看他願不願意隨自己上京,現在這個可是薛家最賺錢的玩意了。?

薛王氏和寶釵倒是不用他操心,自從知道他有可能拿到貢生的份額,薛王氏就像打了雞血似地,到處打點,家裏已經開始收拾行囊了,大有一副馬上要進京的模樣,看那個架勢,竟像是不再回來了,快要把整個家都搬空了。?

放學的時候,薛蟠辭別了馮淵,徑直朝著別莊去了,一貫粘人的馮淵這次竟然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臉色有些鬱鬱的離開了,薛蟠心裏有事,也不在意。?

薛蟠到的時候,劉延正在製作最新的一批玩物,悶熱的房間中,隻有青年一人,專心致誌的對付手中的物件,額頭上布滿了汗珠也沒來得及擦擦,這時候沒有那些先進儀器,一切都要靠劉延的一雙手創造,要不是薛蟠限製了產量,他非得累死不可。?

薛蟠等他做好手中的東西才出聲喚道:“劉延,歇一會兒吧,我有事要和你說。”?

劉延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顯得有些局促,這些天他也聽莊子裏的人說過,大少爺可能要去京城了,他一邊為大少爺能有個好前程而高興,一邊又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有些難過,聽薛蟠這般嚴肅的語氣,料想他要提起這件事,越發緊張起來。?

“劉延,我過段時間可能要去京城,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我想問問你,是隨我進京,還是留下來,若是你不願意,我也會好好安置你的,隻是這門手藝斷然不可外傳。”劉延不是簽了賣身契的仆人,他也沒有權利限製他的自由,雖然另外培養一位工匠很麻煩,但他並不像為難跟了自己一年多的老實男人。?

劉延一聽,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少爺竟然要帶他進京,像他這樣的下等人也能去京裏嗎,劉延歡喜的不知道如何動作,隻是咧開一口白牙比劃起來,生怕眼前人後悔似的。?

薛蟠見他同意了自己的意見,也鬆了口氣,笑著安撫了他,又吩咐管家替他準備上京的行李,心想古代就是好,人可比現代人淳樸多了,要是放在上輩子,掌握了技術的員工誰還理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