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靈巫師
巴洛斯無聊的催動坐騎圍著麻袋一圈圈的兜著,他關注的是喊殺震天的戰場,絲毫也沒查覺近在咫尺竟會有人窺視,更沒注意到埋在沙中的蝰蛇,有好幾次馬蹄都差點踏在那微微隆起的沙堆上。
阿爾豐斯暗叫可惜。有毒牙的蛇,肚子越餓毒性就越烈。他希望那匹馬能激怒沙蝰,雖然機會渺茫,但確是個脫身的好機會。他暗暗估算著馬的速度和馬蹄的落點,這一圈很有可能,對了,踩下去,就這樣踩下去,唉!真是失望,再近點,噢,對,慢點,再慢點……這話,他不知道暗中祈禱了多少次。
遠處殺聲震天,阿爾豐斯和巴洛斯各懷心事。
終於,阿爾豐斯的祈禱見效了。馬兒一腳踏下,引發了劇毒無比的地雷。
這種大家夥絕不是沙蝰要等的獵物,但此時,命運卻和它開了致命的玩笑。
沙蝰突然被馬蹄踏中尾部,疼痛之下身體彈起半尺高,照準馬的左後腿就是一口。馬絲毫也沒有知覺還在主人的驅策下繼續跑動,僅兩圈功夫就越跑越慢,突然,一個失蹄後腿彎曲跪倒在地。騎兵被拋下馬背,在沙地上連打了幾個滾。馬的前腿還在慣性的朝前猛踢著,卻再也拖不動笨重的身體。
沙蝰又繼續蜷縮在原來的位置,隻不過用來掩體的黃沙已不複存在。
巴洛斯嘴裏咒罵著爬起身抽出鞍畔砍刀,三兩下就把肇事者砍成幾段。
阿爾豐斯暗罵白癡。這話一點也不為過,蛇和人不同,身體被砍斷也還保持有攻擊力,隻要蛇頭沒被砍碎,那對致命的毒牙仍然能讓敵人和自己同歸於盡。
就在騎兵轉身查看馬匹時,那段還剩幾吋長的蛇頭一弓一彈,在沙中帶起一道血線,直接落到騎兵腳踝旁。蛇頭一張口咬在騎兵的皮靴跟位置。高大的身軀也沒有半點查覺,繼續走了幾步後才慢慢軟倒。
阿爾豐斯快速將厚毯反轉披在身上,朝騎兵跑去。巴洛斯嘴角往外吐著白沫,身體佝僂著縮成一團,手腳偶爾會產生陣陣**。阿爾豐斯伸手在他眼前一抹,把那雙睜的渾圓、充滿疑惑和不安的眼睛合上。沙蝰的毒素可以讓生物的神經中樞快速麻木,這大概是世界上所受痛苦最小的被殺方式,有時候甚至連自己的死因都不明白,就像眼前這位仁兄。
不遠處,一隊十多人的騎兵被圍得水泄不通。前麵的大耳怪剛倒下,後麵的立即填補進去。一旦有騎兵被拖下馬,死亡很快就會降臨,屍體將會被當成幼年大耳怪的糧食。
沙漠上覆蓋的一層青綠色都是死亡的大耳怪。每一個倒下的騎兵,都戰鬥至腦袋被敲碎。
這種人海戰術並不是每個種族都能消耗得起的。大耳怪的生長周期很快,從出生到成年隻需要五個魔法年。人類至少需要十五年時間。占據優勢的人口數量並不能給大耳怪帶來多少便宜,事實上,人類的單兵作戰素質遠遠高於大耳怪,一個普通的長戟兵能同時對付三個大耳怪,一個精銳騎兵可以對二十個大耳怪造成致命打擊,有弓箭手和牧師編組的混合部隊更不用說了,一支百人勁旅麵對五百大耳怪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殲滅對方而讓部隊保持零傷亡。
遊牧騎兵並不是精銳騎兵,更沒有遠程攻擊部隊和魔法部隊,唯一解決難題的方法就是貼近作戰。為了這個麻袋遊牧民的確下了很大一番工夫,前來接應的騎兵多達五十人。反抗軍的總人數僅有四千人,裏麵還包括了許多婦女和兒童。
阿爾豐斯暫時遠離了危險,視線再次轉到那個惹麻煩的麻袋上麵。
很普通的一個麻袋,五尺長,兩尺寬,裝兩百磅重的物體根本不成問題。用麻黃草曬幹編織而成,稀疏的針眼不至於讓內部密不透風。人體的線條隱約可以分辨出來。如果真是那個女人,要是把她救下來,搞不好西格瑪家族會給出一大筆獎賞,隻是在領錢時無法對自己是不是綁架主謀人這一關鍵問題作出合理解釋。不去?強烈的好奇欲在內心深處劇烈抗議起來。
“盜賊,以自身安全為第一要素。”這是前輩先人經過無數次失敗與成功之後總結出來的經驗,雖然它常常被絕大多數意誌不堅的盜賊遺忘。
阿爾豐斯朝麻袋走近的同時記起刻在盜賊工會任務詢領處的這句警示。他雖然不是盜賊,但卻和盜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從不在盜賊工會領取任務,但獲得的物品總要通過盜賊的銷髒渠道脫手。
最終,他也沒能抵擋住好奇和金錢的雙重誘惑——事實上這也是導致絕大多數盜賊喪命的直接原因。他雙手顫抖著解開袋口,一張清秀絕倫的麵孔展現出來,躺在麻袋裏的少女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沒有絲毫顫動,看起來像是熟睡一樣,的確是死靈巫師克裏絲蒂娜。
阿爾豐斯一陣頭昏。他從來沒見過這麽美的女人,那些吟遊詩人總在唱什麽距離產生朦朧的美感,其實湊近看美女才是種享受。把克裏絲蒂娜和以前看到那些女人一比才知道鮮花和馬糞的區別。怎麽以前看她沒這樣好看呢?他反複思考著這個問題,最後勉強找出個安慰自己的理由:別人口袋裏的錢怎麽看也比不上自己口袋裏的美。
這麽大一個活人怎麽弄回去?拖著走兩天兩夜也到不了月之心,那匹馬早就死透了,不然還可以借來用用。
阿爾豐斯突然飛起一腳,重重的踹到克裏絲蒂娜俏臉的右腮幫上,在那個凡是女人都會悉心打扮的地方留下清晰的鞋印。
鞋印逐漸變紅,腮幫腫了起來。
“原來美女也會變豬頭。”阿爾豐斯輕聲哼起了小調,臉上看不到半點憐惜之情。
克裏絲蒂娜“嚶”一聲,長長的睫毛動了動。這一腳還真管用,直接踹醒了她。
“這是……”克裏絲蒂娜吐字的聲音很好聽,富有吟唱的節奏感。
話還沒說完,阿爾豐斯一把掩住她的嘴,盡量壓低聲音:“這是城外。我是救你的人。後邊在打仗。其他什麽都別問。”
克裏絲蒂娜往四周一掃,瞬間就明白自己的處境,眨了眨眼睛。
阿爾豐斯鬆了口氣,正想把手掌從她嘴邊移開。克裏絲蒂娜頭部稍微向後仰,嘴一張一合咬住阿爾豐斯的掌沿。驟然的襲擊痛得阿爾豐斯瞪大了雙眼,嘴巴張成了O型,但強烈的危機感卻讓他把呼痛聲咽下肚內。
“尊貴的女士,我實在不清楚有哪點冒犯到您了?”他緩和了一下情緒,換上一副討好的表情,開始用敬語。看他的表情,剛才那腳好象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克裏絲蒂娜一點也沒有鬆口的意思,甚至順著嘴角還滲出幾縷鮮血。
“那些遊牧騎兵快回來了,再不鬆口大家就死在一塊。你的下場可能比我更慘。”阿爾豐斯哀求不成馬上換上威脅手段。
威逼利誘?利是肯定用不到,他的全副身家還比不上她一個指甲來得珍貴。
“媽的,你真以為我不敢對西格瑪家族的人動手?”阿爾豐斯忍痛用另一隻手扼住克裏絲蒂娜的咽喉,手指慢慢收緊。
克裏絲蒂娜麵上一片潮紅之色,頭一側鬆開了咬合的小口。
“這才乖。”阿爾豐斯抽回受傷的手掌,往外張望著,幸好交戰兩方都沒有閑暇留意這裏。
戰局又發生了變化。被圍困在中間的騎兵拖住了大多數大耳怪,其餘遊牧民充分發揮出馬匹的衝擊力,騎兵們分成兩隊來回飛馳,斬殺分散的大耳怪。雙方都在消耗對方的人員。大耳怪被殺了一小半,包圍圈裏的騎兵也損失了十多騎,剩下的幾個仍在苦苦抵抗。
阿爾豐斯暗自慶幸自己當初沒進軍隊真是個絕好的選擇。很多和他一樣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最終都進入軍隊,別的不說,光那兩頓飽飯就足以引誘窮人獻出寶貴的生命。正當他對生命感歎無以時,脖子被幾個堅硬的物體死死卡住。
這裏除了被綁住的克裏絲蒂娜,就沒有其它人了,難道還有人埋伏在附近?怎麽剛才沒看到?阿爾豐斯艱難的扭動脖子。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反應——死之前要看看是誰殺了自己。不回頭還好,這一看直把全身的冷汗都給嚇出來了。
一個白色骷髏頭和阿爾豐斯麵麵相對,黑森森的眼窩離他不過三吋,骷髏臉部還殘留著絲絲血肉,留在牙縫的食物肉屑清晰可辨,皮膚也還沒消淨,像一張皺巴巴的手紙糊在脖子上。恐怕很少有人能遇到如此恐怖的經曆,哪裏來的怪物?阿爾豐斯快被勒喘不過氣來了。
“滋味怎麽樣?剛才你勒我的時候挺好像挺開心。”旁邊傳來一陣低聲嬌笑。
阿爾豐斯的視線順著骷髏的身體向下望,果然,它身上穿的是遊牧騎兵的白袍。他暗罵自己愚蠢,一個死靈巫師,旁邊有這麽好的材料怎能不加以利用?
“扭斷他的脖子。”克裏絲蒂娜的命令很簡短。
“慢!身上的繩結你解不開……”阿爾豐斯艱難吐出一句話。他沒骷髏力氣大,任憑他怎麽用力也扳不開那雙手——正確點說是手的骨架,骷髏反而越收越緊。
盜賊打起的繩結的確很少人能解得開,作為自己標識,他們各有各的手法。隻要動錯一根繩索,活結馬上就成死結,這是防止別人強行解開的訣竅。
“那麽說,你不是劫持我的人?”克裏絲蒂娜的語氣有幾分鬆動。
“如果你這樣認為,不妨讓它殺了我。”阿爾豐斯張大口,呼吸著充滿腐屍味道的空氣,盡管如此肺部的空氣還不夠。他需要更多的空氣才能延續性命。
“停下。”聽到主人發出命令,骷髏老老實實停止動作,比最聰明的狗還聽話,隻是它的雙手還停留在阿爾豐斯的脖脛上。
她是不是書看多了?思維如此循規蹈矩,真的以為除了我之外就沒辦法解開繩結?那種普通的繩子一刀就可以砍斷。其實阿爾豐斯也不懂繩結的解法,但他很清楚絕不能讓克裏絲蒂娜自己想到這個簡單的笨辦法。“請問,高貴的西格瑪家族成員就是這樣對待她的救命恩人?”他盡量轉移克裏絲蒂娜的視線。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主謀人?”克裏絲蒂娜冷哼一聲。
“如果我是主謀,同伴呢?光我一個人不可能把你弄出來。”阿爾豐斯苦笑,果然如先前所料一樣。
“送我回城之後可以給你一筆酬勞。”克裏絲蒂娜挪了挪身體,提到錢,她那慣有的傲慢馬上浮在臉上,“不過,先得給我自由。”
“如果你有比馬跑得更快的辦法就送你回城。我也不想給遊牧民剁成碎塊。”阿爾豐斯再次苦笑,邊說邊撿起地上的砍刀走到克裏絲蒂娜身邊割斷繩索。“最好你能祈禱大耳怪獲勝,遊牧騎兵都是衝你來的。”
號角聲再次響起。已經來不及祈禱,戰場上勝負已分。兩三百具大耳怪屍體散布在戰場上,幾十個大耳怪正在往坑口擠入。剩下的遊牧騎兵總數不足三十人,但個個士氣高昂,不少人拿著武器在大吼大叫。這一仗,顯然是騎兵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