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兩個人開著車出了修理廠,程顯祖問:“你說他能去哪?”
墩子說:“他要是想出北京必須走北邊,朝延慶方向奔懷來,往南得穿過北京城,那他不就露餡了?”
“他不傻,不一定這就走,也許在哪等著天黑再走,這會兒不見得出北京。”程顯祖說。
程顯祖忽然想到,來慶開走了車也就是贖回了身份證和手機,想到這說:“來慶把車開走了,那手機和身份證也就拿回來了,給他打個電話。”
程顯祖正要打電話,自己的手機響了,程顯祖趕緊接電話,電話是小樂子來的:“二哥,找著他了嗎?”
“沒有,這小子把車開走了,我們現在正追呢。”
“二哥,我給他打通了,我怕他再想邪的,我就告訴他你給他送錢去了,讓他在墩子那等著。”小樂子說。
程顯祖聽了放下心來說:“真有你的,你這樣說就對了,我這就上墩子家裏去找他。”
程顯祖和墩子到了家,果然看見來慶的車放在房後頭,可能是怕別人看見,特意藏在了草堆裏。墩子進了家門問家裏人,家裏人告訴墩子,來慶去了村中的酒鋪喝酒去了。
程顯祖和墩子找了去,遠遠看見一家驢肉館,墩子說:“可能在這呢。”
兩個人進了驢肉館,一眼就看見來慶坐在那自斟自飲,來慶喝了很多,所以他並沒看見程顯祖,程顯祖走到他跟前,來慶猛地抬頭嚇了一跳。
“二哥……”
“你可真是沒心沒肺,還有心思喝酒呢?”程顯祖拉下臉來說。
“過一天說一天吧!”來慶說完舉起酒杯。
程顯祖奪過酒杯放在桌子上說:“跟我走!”
來慶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程顯祖,墩子在旁邊說:“來慶,聽二哥的,跟我回家,家裏有的是酒,什麽事都好商量。”
看見來慶還是坐著不動,程顯祖來了氣說:“你是等著我把桌子GFDA1(掀翻)了是怎麽著?”
來慶看程顯祖變了臉隻好站起身來,跟著兩個人出了酒鋪。
三個人到了家,墩子沏上茶,程顯祖說:“你腦子進水了?能跑得了嗎?就算是你跑了,小慧兒怎麽辦?四姐都急死了。你心裏有誰?”
“四姐怎麽知道的?”來慶問。
“你比周傑倫還轟動呢,都上了電視了。你躲了初一能躲得了十五嗎?”程顯祖說。
“二哥,我真是沒辦法,我上哪找那麽多錢去賠償去?”來慶說著兩手捂著腦袋。
“冤有頭債有主,跑就行了?沒錢想沒錢的主意,你這樣把大家都害了。叫我說你就去自首,罪過還輕點兒,沒錢大家夥兒想辦法,你要是讓警察抓住你,就不是賠錢的事了。”程顯祖說。
“來慶,叫我說不如聽二哥的,咱們認頭賠錢,你落個自首的態度,公安局怎麽也能考慮呀?”墩子說。
來慶還是猶豫,捂著腦袋不說話,程顯祖說:“別慎著,現在公司已經召集司機回去報到,少了你人家就會懷疑,等公安局查下來找到你,你自首都來不及了。”程顯祖說。
“我現在就是自首也不能賠倆錢就完哪,還得讓我蹲監獄,小慧怎麽辦?”來慶說。
“你現在去,就是讓你蹲也比抓住你蹲的時間短。小慧你甭管,她媽要是不回來有我呢。”程顯祖說。
“二哥,我聽你的。”來慶說完低下了頭。
程顯祖帶著來慶回到城裏,到了公安局自首,來慶當時就被羈押起來等著處理。看著來慶走進拘留室的大門程顯祖心裏一陣難過。
“你在這好好地等著,其他的事你就別管了,有什麽消息我再給你送信兒。”程顯祖說。
“二哥……我淨給你找麻煩了。”來慶說。
“別說那沒用的,你早要是著調也沒有今天。”程顯祖說。
程顯祖到了家已經天亮了,大芹擔心得一夜沒睡覺,聽到門響趕緊起身,程顯祖沒等大芹埋怨先把拉她出了門,兩人站在院子裏把事情說了一遍,因為他怕小慧聽見。
大芹聽了半張著嘴說:“我的天,來慶這是惹了天大的禍呀!”
“先別告訴孩子,等著英子回來再說,現在的問題是,人找到了就得賠償,錢從哪來?所以得給英子打電話,叫她趕緊回來。”程顯祖說。
“英子跟來慶都離了婚,萬一不認頭呢?”大芹說。
“真那樣也沒辦法,我想先找四姐我們倆給他湊上,回頭再說。”程顯祖說。
“湊上,你哪來的錢?”大芹說。
“你不是借了十萬塊錢嗎?”程顯祖說。
“那是給兒子買房的錢,這十萬塊說不定什麽時候還呢。”大芹說。
“那怎麽辦?不能瞅著他在裏麵待著,再說了,拿不出錢來法院就會沒收他的財產,他有什麽財產?就是那間房子,真要是把房子給頂了賬,他出來住哪?”程顯祖說。
“老程,這麽多年我也沒跟你別扭過,這次我可不能聽你的,買房的錢是不能動的。”大芹說完轉身往屋裏走,小慧站在門口。
“程大爺,我爸怎麽了?”小慧問程顯祖。
程顯祖和大芹都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麽說好。大芹走過去說:“沒事,你快洗臉去,我給你弄吃的,吃完了好上學去。”
“不!你們今天不告訴我我就不去上學了!”小慧說。
程顯祖看到事情已經這樣,隱瞞是無濟於事的,幹脆就告訴她。
程顯祖拉著小慧進了屋按在沙發上說:“慧兒,你是大姑娘了,什麽事得冷靜。你爸爸出了交通事故,不過他本人沒事就是把車撞壞了還撞了人,現在在裏麵押著呢,我和你大媽正商量著怎麽辦。你放心,有大人們在呢,你著急有什麽用呢?你相信程大爺,我會把你爸爸的事處理好。”
“他把人撞成什麽樣了?”小慧問。
程顯祖遲疑了一會兒說:“撞死了,是個年輕人……”
“那我爸爸就得蹲監獄了……”小慧聽了捂著臉哭了起來。
大芹趕緊拿過毛巾遞給小慧,摟著她說:“寶貝兒別哭了,大人這不是給你爸爸想辦法呢嗎?”
“我得給我媽打電話,讓她來救救我爸爸,要不是他們這麽鬧騰我爸爸也不至於的……”小慧一邊說一邊哭。
“老程,我看慧兒說得對,給英子打個電話也成。”大芹說。
程顯祖知道,大芹的話裏雖然有跟英子商量的意思,也有出錢的擔憂,雖然大芹的主意裏有自己的想法,畢竟不告訴英子也不是事。想到這就點頭說:“好吧,慧兒,跟你媽別說得那麽邪乎,回來我跟她慢慢地說。”
小慧給英子打了電話,按照程顯祖的囑咐,簡單地說了一下來慶的事,英子說今天就回到北京。
“小慧兒,你先在程大爺那待著,媽回家以後就去找你。”英子說。
“媽,那你可快點兒來!”小慧說。
“知道了,他早就該圈起來,省得他到處作去,也讓他嚐嚐受管製的滋味。”英子的口氣聽起來並沒有什麽吃驚和擔心。
程顯祖送小慧上了學,來到修理部,剛坐下來四姐就拿著早點過來了。
“二哥,你急死我了,來慶到底怎麽了?”四姐說。
程顯祖把找來慶的事跟四姐說了一遍說:“我也是馬不停蹄,昨天辦完了事已經天亮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也睡不著覺,著急沒有用。”
“來慶現在裏麵押著呢?說了怎麽處理了嗎?”四姐說。
“這得有個程序,怎麽也得十天八天的,怎麽量刑,怎麽賠償這都要時間。我想就他的自首情節公安局也得考慮吧?”程顯祖說。
“可嚇死人了。”四姐說。
“小慧給她媽打了電話,今天她媽就回來,回來跟她商量一下看看怎麽辦。”程顯祖說。
“他倆離了婚,萬一他媳婦要是一推二六五不管不是也沒脾氣?”四姐說。
“我就怕這個,來慶撞死了人,賠償的事絕對不會仨瓜倆棗兒,這筆錢上哪弄去?法院可不管那個,人心似鐵官法如爐,沒錢就沒收了財產,來慶就那間房子,沒收了上哪住去?他有了這事兒,出租這碗飯他是甭想吃了。”程顯祖說。
“不知道要賠多少錢呢?哎!愁死誰!”四姐歎道。
下午的時候大芹來了電話,英子已經到了他們家,叫程顯祖趕緊回去。
程顯祖收了工告訴了四姐一聲,出門的時候四姐追出來說:“二哥,打聽一下拿多少錢,先救出他來要緊。”
程顯祖聽了四姐的話,真為來慶能認識四姐覺得值,來慶認識四姐是對了,來慶認識四姐的辦法不對,這世界上的事有的時候很難說清楚。
程顯祖到了家,進屋看見英子坐在沙發上,小慧還沒放學。
“二哥,讓你受累了。”英子說。
“這都是小事,來慶的事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盡快地賠人家的損失,別讓苦主再找麻煩。”程顯祖說。
“這得多少錢呢?二哥,你也知道,這些年來慶沒給過我錢,離婚以後我一個人帶著小慧兒熬日子,現在我做了這個生意也是剛起步,有倆錢也都投進去了,我上哪弄錢去呢?再說了,就憑來慶這麽對待我,我不給他拿錢也說得出去!”英子說著氣憤起來。
“得了,畢竟你們夫妻一場,他現在不是你的丈夫可他是小慧兒的爸爸,孩子心裏多難受?聽了這個信兒哭了一天了。”程顯祖說。
“是呀,咱們總得想法子,不能見死不救呀?”大芹說。
大芹的話是句心裏話,更讓她著急的是,如果英子不出錢,就程顯祖的脾氣他會再次提起給來慶出錢的話,大芹無論如何也舍不得買房的錢。
“不管法院判下多少來,我就隻能拿出五萬塊錢了,這還是貨款,再多了砸碎了我的骨頭也沒有了。我這也是夠仁至義盡的了。”英子說。
英子說完拿出一個存折放在桌子上,看英子的態度還不是有錢不拿,看樣子是真的沒錢了。
英子看了看表說:“我去接小慧回家去,二哥,有什麽事你再給我打電話吧,對了嫂子,我從香港給你帶來件衣服你穿著一定合適。”
英子說完放下一個塑料口袋出了門,大芹看著英子的背影,又看了看程顯祖說:“這回還褶子了,五萬塊錢到哪呢?”
“找朋友再給他湊點兒,總不能看著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程顯祖說。
“你找誰湊我不管,買房的錢你可別惦記著,來慶有閨女,咱們也有兒子呢!”大芹的態度看上去好像這錢已經懸了!
“你先借給我用一下,弄出來慶來我再找別人借了還給你,不耽誤你買房不行嗎?你不是還沒看好地方呢嗎?兒子現在還不等著住房子,來慶可等著這錢救命呢,你得分得出輕重緩急來吧?”程顯祖說。
“你上哪借去?來慶就是出來了也是個鏰子兒沒有的窮光蛋,他猴年馬月能還上你的錢?為朋友兩肋插刀我沒意見,可也得有個度,哪有像你這樣開膛破肚的?”大芹說。
“一下子找誰借這麽多錢也借不出來,先有了這十五萬剩下的就好湊了,這叫燃眉之急。再說,做人得有良心,來慶也沒少幫我,當初要不是來慶給我找的活,我能幹上出租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個道理你不懂得?”程顯祖說。
大芹是知道丈夫這個人的,他要是認定了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看來,這錢是保不住了,想到這兒大芹站起身來從抽屜裏拿出存折扔在桌子上說:“給你,我明天就回娘家,這日子沒法過!”
大芹說完穿上衣服走出門外,重重地摔上了門。
來慶的判決下來了,由於肇事逃逸導致了被害人的死亡還是判了刑,被害人被當場撞死,所以,不是撞傷因為逃逸耽誤搶救而造成的故意,加上有自首的情節從輕處罰,來慶被判入獄兩年,賠償死者連同罰款一共三十萬元。
下班的時候,程顯祖來到四姐飯館,小樂子也來了,大家坐下商量這件事。
“英子給了五萬塊錢,按說也就算過得去,畢竟倆人不是夫妻了,我給他湊十萬,這是你嫂子買房子的錢,剩下還差十五萬怎麽想想辦法呢?”程顯祖說。
“我拿五萬。”小樂子說。
大家說完抬頭看了看四姐,四姐抽了一口煙看著房頂沒說話。四姐的態度叫程顯祖大感意外,按照程顯祖的想法和估計,四姐是應該第一個說話的。可是他不好問四姐,因為他沒法從四姐的態度上估計四姐的想法,四姐的態度和平日她對來慶的態度比較起來對不上號。
小樂子看到這些以為大家嫌他拿得少說:“我有十萬塊錢,可是我想著和小梅結婚的事,我留五萬裝修房子結婚勉強夠。”
“結婚著什麽急,就把錢給二哥先交了。”小梅在旁邊說。
“你能拿出五萬塊錢就不錯了,婚是要結,事又讓你趕上了,你就拿這麽多,剩下的我再去想辦法。”程顯祖說。
“你們不用拿錢,二哥,刨去他媳婦那五萬塊錢,剩下的我拿。小樂子該結婚的結婚,二哥該買房子買房子,來慶惹的禍犯不上大家跟著他背累(受牽連)。不是我小心眼兒,我掏得起錢買馬,自然就不在乎這鞍子,他們夫妻一場,這是她應該拿的。”四姐說完站起身來走回後院。
大芹一連一個星期沒回家,程顯祖開始並沒打電話,因為他知道媳婦不過是賭氣,過兩天就會回來,可是一個星期沒有消息也讓他覺得這氣賭得太大了點兒。四姐拿了錢,程顯祖本來想告訴老婆不用為這件事賭氣了。轉念一想,如果大芹因為這十萬塊錢就這樣地別扭,告訴她還真有點兒心裏不甘,所以咬著牙不問。
由於媳婦不回家,程顯祖晚上就在四姐這吃飯。
這天程顯祖下了班來到四姐的飯館吃飯,小梅問程顯祖:“二哥,怎麽你現在不著急回家了?”
“在這吃了省事,回家也是再做。”程顯祖不樂意告訴大家老婆回娘家的事。
“那你以前怎麽不這樣呢?”小梅說。
“刨根問底兒地幹嗎?”四姐說。
四姐說完坐到程顯祖跟前:“二哥,真格的小梅問的也是,我這幾天也想問你呢?”
“沒事,回家跟你嫂子也是大眼瞪小眼兒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如在這熱鬧,這人多呀!”程顯祖說。
“跟嫂子鬧別扭了?”四姐問。
“鬧什麽別扭,都老夫老妻的了。”程顯祖說。
“二哥,你甭瞞著我,一定是因為你要給來慶拿錢,嫂子不高興你們鬧別扭了,跟她說沒拿錢不就得了?”四姐說。
程顯祖看到四姐猜到也就不瞞著,把大芹回娘家的事告訴了四姐說:“人活著得有情有義才對,要不然還活什麽勁呢?就這點兒事就這樣鬧騰,我不能慣著她這毛病,她要回娘家就讓她在那住著,我還清靜呢。”
“二哥,你在我這吃一輩子飯我都管得起,可是不能這樣較勁,嫂子想不開也是有道理的。本來嘛,買房子給兒子考慮這有什麽不對?平白無故地給來慶堵窟窿換上誰也想不開,你就服個軟兒,叫小樂子開車去接了嫂子回家得了。“四姐說。
“叫我開車接誰去?”小樂子正好進門聽見問。
“吃完了飯你拉著二哥去接嫂子回家。”四姐說。
“嫂子上哪了?”小樂子不知道內情問。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麽多話呢?二哥,給妹妹一個麵子,聽我的去接嫂子回家。”四姐說。
吃了飯,程顯祖和小樂子開著車出了飯館。
“二哥,嫂子上哪了?去機場還是火車站呢?”小樂子說。
“你嫂子一輩子連火車都沒坐過,還機場呢。”程顯祖說完心裏也是一陣酸楚。問者無心聽者有意。老婆跟了自己這麽多年,居然沒有坐過火車,這在世人看來是個多麽簡單的事?難怪小樂子這樣問。
“那上哪接去?”小樂子問。
“到她娘家。”程顯祖說。
“怎麽,嫂子回娘家了?你跟嫂子吵架了?”小樂子問。
“樂子,夫妻一場就跟走路似的,老是有岔路口,你得知道怎麽走,弄不好就走不到一塊去了。”程顯祖的話叫小樂子丈二的和尚沒摸著頭腦,也不敢再問。
程顯祖和小樂子到了老婆的娘家,家裏人告訴他,大芹已經回了家,兩個人掉頭朝家裏開去。
進了家門大芹正在收拾屋子,看見程顯祖也沒說話。
“這還有客人呢,怎麽不搭理人?”程顯祖怕小樂子覺得尷尬說。
大芹勉強笑了笑讓著小樂子進屋,小樂子說:“我不進去了嫂子,我還得接老板去呢。嫂子,這幾天把二哥餓壞了。”
“活該他挨餓。”大芹看來氣沒消。
小樂子要走,程顯祖把他送出了門,小樂子臨上車的時候說:“對了二哥,差點兒給忘了,羅傑明天下午的飛機,你去送他嗎?”
程顯祖聽了說:“送,我一會兒給他打個電話。”
程顯祖送完小樂子進了門,大芹正翻弄著冰箱,看見程顯祖進來說:“這兩天你吃什麽呢?怎麽冰箱裏的東西一點兒沒動?看來是找著吃飯的地方了。”
“沒有張屠戶我也不能吃帶毛的豬,沒有你我就不吃飯了?”程顯祖針鋒相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