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樂子看著新鮮跑了出去對小梅媽說:“大媽,我給您剁吧。”
小梅媽看了小樂子一眼說:“好,你剁,我去拿粉條子泡上。”
小樂子在外邊用斧子砍凍肉,小梅媽走進屋來說:“這姑爺忒外道了,咋還跟我喊大媽?”
小梅聽了心裏明白,嘴上隻好說:“不是,北京的男人最難開口是叫丈母娘媽這個字,有的都結婚很多年也叫不出口來。”
小梅媽聽了說:“大城市都不趕咱們農村,你都跟我女兒結婚了你憑啥不叫啊?這兒的小年輕的,沒結婚就‘媽媽,媽媽’的,叫得可親了。”
小梅爸說:“拉倒吧,叫不叫的怎麽地?不叫就不是你姑爺了?”
“你說也怪事哈,姑爺和咱閨女都挺白的,咋這孩子生了個黑小子呢?眉眼兒長的都隨小梅,一點兒也不隨他爹。”小梅媽抱過小黑子看著說。
“男孩子要那麽白淨幹啥,我就黑,這孩子隨了我了。”小梅爸說。
小梅聽了心裏一陣發堵隻是要忍耐著。
在這個偏遠的山村裏,誰家來了客人早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沒一會兒村裏來了很多人。
“呀,小梅回來了?”
“這孩子都這麽大了?啥時候結婚的?”
“大嫂子,得了個外孫子啊!”
“這家夥開著車來的,這錢可就扯了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小梅媽不住地端水招待客人。中午的時候,小梅媽弄了一桌子菜,加上親戚家人圍了一桌子。
豬肉燉粉條,炒酸菜,炒雞蛋,大蔥蘸醬,大米飯。小梅父親也被扶到桌子跟前放了個枕頭靠在那端著酒杯。
農村人很少有這麽熱鬧,大家一個勁地讓酒款待這個“北京來的姑爺”。小樂子雖然能喝幾口酒,架不住大家的熱情,三杯兩杯地就喝醉了,沒等飯吃完就躺在炕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梅看到小樂子醒了端過一杯茶水說:“傻喝起來了,飯一口沒吃光灌了酒了,我媽給你做了碗片湯,一會兒喝點兒水把它喝了。”
小樂子雖然醒了,接過水杯喝了幾口就覺得一陣惡心,連忙穿鞋下炕跑到外邊吐了起來,小梅跟著身後給他捶著後背。
小樂子吐了一陣就覺得臉跟刀割似的疼痛,原來是寒風吹的。
“快進屋去吧,再感冒了。”小梅催促說。
晚飯擺了上來,不過是中午吃剩下的,多了一鍋麵湯。
“姑爺,你再整一口就不難受了,不信你試試。”小梅爸躺在那說。
“我可不喝了,苦膽都要吐出來了。”小樂子搖著頭說。
好歹喝了一碗片湯,大家吃完了飯,小梅媽說:“西屋我都給你們收拾出來了,累一天了,趕緊睡覺去吧,炕燒得熱乎乎的。”
小梅看了看小樂子,小樂子看了看小梅,原來他們誰也沒來得及想,今天晚上要睡在一起。
小梅媽收拾了房間,小樂子和小梅誰也不能不去,小樂子說:“我看我就睡在這,這的炕頭挺暖和,我睡著挺舒服。”
“西屋的炕比這還暖和呢,我燒了半天,不是有孩子嗎?你倆不去那睡,跟這算啥呢?”小梅媽說。
“跟您和老爺子嘮會兒嗑。”小樂子用學來的東北話說。
“嘮嗑啥時候不能嘮?反正先不走呢。”小梅媽說。
“不行,回去還有好多事呢,我還得上班呢。”小樂子說。
小梅媽聽了看著小梅說:“咋著,待不了幾天啊?剛來了就著忙走?”
小梅心裏明白小樂子的想法,也知道要是真如他所說的倒不合適,小樂子是真心對待自己,最好的辦法還是去西屋睡覺,這樣父母就不會感到奇怪,白天的時候小樂子叫的“大媽”雖然叫她遮掩過去,晚上要是還不在一起睡覺,這怕是會引起母親的懷疑,也許是自己心虛,想起母親問起小黑子不像小樂子的話,小梅對小樂子說:“走吧,去睡覺吧。”
小梅說完抱起已經睡著了的孩子自己先進了西屋,小樂子還坐在那抽煙,小梅媽說:“從北京這老遠跑家來,快歇著去吧。”
小樂子站起身來下了炕走進了西屋,小梅正在給小黑子喂奶,原來,小黑子吃奶粉是白天,晚上還要喂一遍母乳。小樂子想起了四姐說的話:“我是沒奶,我要有我就跟這孩子睡。”
小樂子看著這情景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麽辦,小梅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關上門上炕睡覺,我媽把這炕燒得可熱呢。”
小樂子脫了鞋上了炕,發現炕上隻有一床被子,被子倒是很厚。
“仨人蓋一床被子?”小樂子問。
“鄉下人哪來的那麽多被子,這被子還是我媽的呢。”小梅說。
“那你媽蓋什麽?”小樂子問。
“跟我爸湊合唄。”小梅說。
小樂子躺在床上,小梅就在他身邊背對著他喂著小黑子。
“看來咱們得趕緊走,這樣家裏人連睡覺都成了問題。”小樂子說。
小梅喂完了奶抱起小黑子拍了拍後背又放下來說:“你打算啥時候走?”
“趁著雪不下了,趕緊走,明天怎麽樣,我估計這兩天我的老板就該回來了。”小樂子說。
“我離開家好幾年,待一天就走我媽該不樂意了。”小梅說。
“那就後天。”小樂子說。
“我明天跟我媽說說。”小梅說。
小梅說完躺了下來,轉過頭來發現小樂子並沒脫衣服,搭著一個被子角躺在那。
“你怎麽不脫衣服?”小梅問。
“這麽冷的天,我可不敢脫衣服。”小樂子說。
“那也得把外邊衣服脫了,要不也不解乏呀,這炕多熱乎怎麽還冷?”小梅說。
“這被子不夠蓋的,我蓋我的大衣吧。”
小梅按住小樂子說:“咱倆擠擠不就得了,把大衣蓋在被子上。”
小樂子蓋了大衣又躺下來,兩個人看著窗外的月光誰也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小梅說:“你怎麽不睡?還不累呀?”
小樂子說:“除了我奶奶,我就沒跟女人睡過,看來身邊有個女人還真的睡不著,特別是換了地方。”
小梅轉過身來一隻手支著頭看著小樂子說:“跟女人睡覺不習慣,你這輩子就不跟女人睡覺了?”
小梅說完這句話有些後悔,好像自己對睡覺很在行,這又讓她惆悵起來,別說是小樂子,就是自己說句話總要小心,唯恐牽涉到過去,如果將來這日子總要在這樣小心裏度過該有多累?
“我沒這個意思,我這不是大老遠追著來跟你睡覺來了嗎?”小樂子說完笑了笑,月光中露出他一排白色的牙齒。
“樂子,你真的想好了?”小梅話題一轉。
“這還有假的?我想成家,我想有個老婆,多少年來我就是跟著奶奶過日子,她走了我也得活著。我奶奶最不放心的就是我還是一個人,沒有老婆。”小樂子說。
“你是為了奶奶娶媳婦?”小梅說。
“也不全是,但這是我奶奶的心願,可惜她到底是沒看見。”小樂子說完長長地出了口氣。
“小樂子,依著你的條件,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沒結婚的大姑娘,找個北京的女人,你為什麽偏偏看上了我?”小梅說。
“男女這東西說不清楚,這不是做買賣要求對等。我從看見你那天就喜歡你,這可能是緣分吧?”小樂子說。
小樂子說完想了想說:“對了,你對我總是推三阻四的,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合適跟著我,還是你不喜歡我?”
“開始我沒想這麽多,後來真的喜歡你了,正是因為這個,我才覺得我不能拖累你,要不是想到這我怎麽會回來?”小梅說。
過了一會兒小梅說:“老黑撇下我走了,我知道這路是我走錯了,正是因為我錯了老黑也走錯了。是我連累了他。我總想自作孽不可活,就是受天大的罪我也沒的怨。你跟老黑不同,我不能讓你一輩子背著我和小黑過日子,小黑不是你的骨血。”
“人往前的路是哪誰也不知道,但是大方向得對。這跟我開出租似的,我不能保證哪條路我都認識,可是我知道目的地就行。隻要努力怎麽也能到了。”小樂子說。
“你不後悔?”小梅仰起臉來問小樂子。
“後悔我追了你這麽遠?”小樂子也看著小梅說。
“你不在乎我的從前?真的不在乎?”小梅問。
“不在乎,我隻在乎咱們的以後。”小樂子說。
小梅聽了把頭紮到小樂子的懷裏哭了……
夢裏,小樂子夢見了老黑,老黑一個人默默地在前邊走著,那是一條山路,兩邊都是雪。小樂子喊了他幾聲,老黑隻顧低頭走路,小樂子又覺得自己是在開著車,他加大油門使勁地追上去,他想告訴老黑,他要照顧小梅,老黑的速度並不快,可小樂子追不上他。眼看就要走遠了,老黑忽然回過頭來說:“樂子,弓子板的穿釘是不是斷了,下車瞧瞧。”
小樂子下了車,抬起頭看老黑已經不見了。一陣鳥的叫聲讓小樂子睜開了眼睛,小梅蜷縮在他的懷裏閉著眼睛睡得正香,窗外天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