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事情是很明顯的,作為一個父親,金德旺在努力地為他的下一代創造好的生活。就算是對金巧雲,他也是努力地為她著想。他覺得對她現在這樣的安排,是非常合理的,於她個人,於全家,都有好處。

然而,她卻就是不聽命。

這不能不讓金德旺氣得七竅生煙。

對這件事,金德旺感覺自己受了很大的欺騙。他不相信全家那麽多人,居然對金巧雲和一個窯工戀愛一點都不知情。那麽長的時間,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一點的蛛絲馬跡?雖然自己在這之前一點也不知道。但是,他和他們不一樣。他忙!

這次,金德旺從城裏回來,滿心地歡喜。回到鎮上的那個晚上,他還和老於在一起,兩人喝了酒。金德旺當然沒有告訴他關於自己在城裏買房子的事,更沒有說遷移戶口。辦手續那天,在鎮上派出所,他再三關照幫助開遷移證的小丁,這事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

當然,這事最後一定是要告訴老於的。而且,要最先告訴的第一個外人,就應該是老於。但是,這一定是在巧雲和小徐訂親以後。

那個晚上,金德旺當然和老於討論到了這個問題。老於猶豫著,吞吞吐吐地說:“老金啊,我外甥這個小孩子太老實了。他說和你家巧雲關係不近。巧雲對他不熱不淡的。”

“我家巧雲也是很老實的一個姑娘。”金德旺說,“他們一對挺好的。”

“等訂過親了,他們自然就好了。”金德旺說。

“你考慮考慮,我們是不是舉行一個儀式。你放心,什麽東西都不要小徐的。”金德旺說,“隻是一個形式。就算是他們以後結婚,所有的東西也都是由我這邊來辦。”

於副鎮長笑笑,說:“這倒無所謂。我作為一個舅舅,肯定也要表示一下意思啊。”

“那就隨便了。”金德旺也高興地說。

“可是,”於副鎮長斟酌著說,“我聽說……巧雲好像……在和窯上……一個窯工在談對象。”

金德旺一愣。

“這怎麽可能?”他脫口而出。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看到過她和那個小夥子一起逛過縣城,親熱地很。”於副鎮長慢斯條理地說,好像他說的不是自己外甥未來的妻子,而是別的什麽人。

金德旺的臉上立馬辣的,就像被人當眾抽了一耳光。

那耳光抽得凶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麽多年來,他金德旺雖然在黑槐峪不算什麽頂級人物,但也一樣響當當的,有頭有臉,風光十足,腰杆子比一般人要粗好多,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說真的,這麽多年來,他的這張老臉,早就忘了發燒了。可是,這一天,被老於這樣一說,居然紅得厲害。

他感覺連耳根到整個脖頸都紅了,甚至一直紅到了胸膛位置。

“不可能!”金德旺斬釘截鐵地說。

“於鎮長你放心,我老金做事,丁是丁,卯是卯!巧雲是我的女兒,我定下的事情,她不能改變了。家裏的天,不會翻!”金德旺說。

於副鎮長做出一副顯然很相信他的表情,用語重心長的口吻,作推心置腹狀,說,“老金啊,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們之間的關係,那是沒說的。所以當時我會選擇你做親戚,那是我看你老金這人啊,非常不錯。我們要做成了親戚,那對我們雙方的發展,都是非常有利的。”

金德旺聽得心裏直是激動,難得於副鎮長這樣抬舉啊,他姓金的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不是我酒喝多了,”金德旺抓著於副鎮長的手說,“隻要你老哥哥看得起我,金巧雲她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

於副鎮長也仍然是笑著,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說:“老金,這事別急,慢慢來,你先回去問問巧雲,看她是什麽意思。現在不一樣了,兒女們的婚姻,也不要幹涉得太多啊!”

那天晚上,金德旺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多鍾了。老伴楊秀珍本是好意問他怎麽這樣晚才回來,吃飯了沒有,他立即就蹦了起來。

“你們隻當我死了!我死了就好了!我一死,你們大家全都省心!”

楊秀珍一下子就傻了。老頭子這是撞上什麽邪神了?誰得罪他了?是建設?他有許多年了,沒有發過這樣大的火。不,這次的火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要大。他在屋裏橫衝直撞,就像一頭瘋了的野獸。他一邊哆嗦著,一邊看到什麽砸什麽。

“你像個閻王老子,這是怎麽了?”楊秀珍看他最激烈凶猛的一陣過去了,在他稍稍喘氣休息的時候,小心地問。

這一問,火焰一下子又竄上了屋頂。

“怎麽了?巧雲和人談戀愛,你不知道?”

楊秀珍錯愕,“和誰談戀愛?”

“她的人呢?”他大吼著。

楊秀珍說:“她吃了晚飯後說到秀芹家玩去了。”

“你去把她叫回來!”

楊秀珍真的就去了。

她也感到事態的嚴重。因為,巧雲的婚姻,關係到一家人的幸福啊!

劉璐璐也被驚動了,抱著孩子出來了。金德旺此時也沒有心情去逗弄心愛的孫子了。他隻顧生著氣,感覺五髒六腑都要氣炸了。很長時間以來,他都要認真地經營著這個家庭。包括巧雲的婚姻,也是他認真經營的一部分,卻想不到她會生出這樣的岔子。這哪裏是別人在打他的耳光?分明是她這個親生女兒在抽他的耳光啊!

楊秀珍過了一陣後,空手回來了。

“巧雲呢?”金德旺氣洶洶地問。

“我去問過秀芹了,她沒去她家。”楊秀珍說。

“你這是怎麽當媽的?”金德旺吼著,“她要是跟人跑了你都不知道!”

楊秀珍真的感覺是自己的責任了。

女兒和母親的心應該是連著的,可是,她卻不知道女兒出事了,責任當然就在自己了。女兒這是怎麽了?她怎麽可能這樣呢?

“她能到哪去?”金德旺問。

“也許是到窯上去了?”劉璐璐說。

“這麽晚她到窯上去幹什麽?”楊秀珍疑惑得很。

“我去看看!”金德旺說完就出了門。

他想:這件事馬小娥一定知道些情況。過去,金德旺對女兒金巧雲到窯上去並不介意。他那時想她整天在家裏無所事事,也並非好事。到窯上畢竟可以散散心。誰會想到她會看上一個窯工呢?他在大腦裏把所有的那些工人都篩選了一遍,也沒有發現哪個小夥子可以配得上巧雲。

她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昏了頭,他想。

他要及時地把她拉回來!

金德旺想,不管是誰,隻要發現他的確是在和巧雲戀愛,一定要重重地責罰,讓他立馬卷上鋪蓋走人。

走得越快越好。

就在他卷起鋪蓋離開的時候,還要在他的屁股上踹一腳!金德旺想。

49

事情一問就清楚了。

是一個叫方洪兵的窯工。

原來,窯工們大多都知道這件事,隻是他們誰也不會向他說起。當然,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他們知道了,也不敢對他說。

金德旺氣壞了。

也太有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他想。那個方洪兵,在這窯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挖煤工,居然還打起了他女兒的主意,豈不是異想天開?

對這件事,金德旺對馬小娥也有些看法。他認為她一定是知道這件事的。金巧雲有一陣幾乎天天到她食堂裏去,她怎麽可能會不知情?她隻是沒有說。

然而,這種事情,她怎麽可以知情不報呢?他和她是怎樣的一種關係?看來,她和他並不貼心啊!

金巧雲對和那個窯工方洪兵戀愛,不否定也不承認。她以沉默來對待他。當然,她想否認也是不現實的。

那個晚上,金德旺到窯上根本就沒有看到金巧雲。當然,晚上她也不可能到窯上去的。金德旺到窯上主要還是想問一下情況。然而,一問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你必須和他一刀兩斷!”金德旺命令女兒說,“我看你是瘋了!”

楊秀珍就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可憐巴巴的女兒。

“你爸這都是為你好啊。”她說,“那個小徐,人挺好的。你們以後過日子,有他舅舅,也是一個依靠啊!”

“你是好日子不過,要往臭泥塘裏跳。”金德旺說。

“我都想好了,等你們將來定下來以後,我把這裏窯上的一部分交給你們管。”金德旺說,“這門親事,不知有多少人眼紅呢。別人巴不得,你卻往外推!”

“下個月,選個日子,給你們訂親。”金德旺說。

金巧雲不說話,眼裏卻汪著淚水。

哭也好,鬧也好,這種事,一定由不得她自己,金德旺在心裏說。

“馬上叫他****個熊收拾東西滾蛋!”金德旺事後對金建軍說。

金建軍說:“行。”

“把所有的工錢全結清了,給他。”金德旺想了想,又說。

金建軍知道,父親是想做得漂亮一些,不想留下後患。

“讓他滾遠點,有多遠滾多遠,永遠別****再回來!”金德旺說。

金建軍是熟悉方洪兵的,總起來說,他對他的感覺還不錯。如果方洪兵不是以他未來的妹夫的身份出現,甚至還可以說是相當不錯的。但是,如果和金巧雲談對象的話,那就太不合適了。金建軍也並不是瞧不起方洪兵當窯工,而是他必須為妹妹負責。他也不能眼看著妹妹,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窯工。

當然,要處理這個問題很簡單,把他趕走就是了。這個窯姓金,想用誰和不想用誰,都隻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且,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是,金建軍也感覺到,要真正處理好這個問題,卻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