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華國鋒走過的道路(1)
盡管全國上下一片“宣傳華國鋒”,為華國鋒歌功頌德,但是華國鋒的真實身世仍鮮為人知。華國鋒其實姓蘇不姓華。他是怎樣由山西南下成為家鄉的“父母官”,他又是怎樣得到的垂青,以至被指定為接班人的呢?
華國鋒姓蘇不姓華
走筆行文至此,該探究一下華國鋒走過的道路……
華國鋒其實不姓華。
華國鋒本姓蘇,單名鑄。1938年參加遊擊隊時,蘇鑄取了個化名“華國鋒”——
取義於“中華民族抗日救國先鋒”。後來他以“華國鋒”這一化名聞名於世,以至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蘇鑄。如今,華國鋒的子女仍用蘇姓,並不姓“華”。
華國鋒與中國在同一年誕生——1921年。因此,他可以說是“的同齡人”。
順便提一句,的長子毛岸英生於1922年,比華國鋒小一歲。在1921年,28歲的在上海出席一大時,華國鋒不過是個剛呱呱墜地的嬰兒。所以,華國鋒與是兩代人。
2009年9月10日,筆者走訪了華國鋒的故鄉山西交城縣。交城縣在山西中部,太原西南,文峪河上遊,呂梁山區,是個山多林密的地方。
1921年2月16日(民國十年農曆正月初九),華國鋒出生在山西交城縣城天寧鎮永寧南路46號。那是一座典型的晉中農家小院。
華國鋒祖籍河南範縣蘇家堡。
華國鋒的父親蘇慶惠1874年(清同治十三年)出生於交城縣城天寧鎮南麵不遠的杜家莊。交城當年號稱“皮都”,從清朝起就是晉商中“皮毛幫”的大本營,縣城裏擁有皮坊、皮店上百家,皮工一萬多人。交城甚至還有美國、德國、法國、俄羅斯、日本等46家外國洋行,人稱“交城皮毛甲天下”。蘇慶惠不識字,在15歲的時候,進縣城隆盛裕皮坊當學徒。
1941年,華國鋒20歲,參加抗日戰爭王酋。五年後滿師,蘇慶惠在城裏租屋成家。他迎娶縣城東關武建元的次女為妻,婚後不久武家次女病亡。武家又以三女許配蘇慶惠,婚後不久又病亡。
東家王酋見蘇慶惠老實能幹,便將次女王二女嫁給蘇慶惠。蘇慶惠租了永寧南路46北屋。王二女在婚後連生四子。據華國鋒在1948年親筆填寫的《幹部成分調查表》上所載:“我兄弟原四個,我三哥生下時,我大哥死。我生下時,我二哥死。”因此最後能夠成人的隻有華國鋒和他的三哥。三哥名叫蘇鉷。
華國鋒的父親蘇慶惠自從成為東家女婿之後,升為隆盛裕皮坊的二掌櫃。所以華國鋒在1948年填寫的《幹部成分調查表》中,家庭成分一欄寫了“商人”。華國鋒還在《幹部成分調查表》中寫及:
我7歲上,我父親死。父親名分下在杜家莊有墓子地兩三畝,無勞動力,由我叔伯兄弟們無代價種著(負擔我家亦不管)。還有一間房子,亦是叔伯兄弟住著。我家在城裏租賃房子住。我三哥小學畢業後,到本城大順永當學徒,二三年後被開除,又到合聚永當學徒,事變前提升為記賬的,他的名字叫蘇鉷。現我家有母親、嫂嫂、2個侄女及我三哥4口人(引者注:似應為5口人)……
華國鋒所說的“事變”,即1937年7月7日日軍侵華的“盧溝橋事變”,又稱“七七事變”。
按照華國鋒自述,他7歲時,也就是1928年,父親蘇慶惠去世,終年54歲。從華國鋒親筆填寫的《幹部成分調查表》,可以真實地了解當時他的家庭情況。
鄉音難改,華國鋒後來一直講一口濃重的山西話。
1928年,7歲的華國鋒入交城縣南關小學。
1934年,13歲的華國鋒畢業於南關小學。
1935年,14歲的華國鋒入交城縣“商業職業學校”,學習到1937年。所以,華國鋒後來在填寫履曆表時,“文化程度”一欄總是寫“中學文化程度”。
交城地處晉綏邊區,很早就有黨組織活動。在華國鋒上中學的時候,離學校不遠處住著兩個地下工作者。華國鋒在那裏看了一些進步書刊,思想傾向革命。
1938年初,17歲的華國鋒離開家庭,上山參加了交城縣犧牲同盟會抗日遊擊隊,從此改名華國鋒。
自從改名華國鋒起,華國鋒就走上了紅色之路。
1938年10月,由文(水)交(城)工委民運部部長李伯林(陝西人,老紅軍)做介紹人,17歲的華國鋒加入中國。
翌年,18歲的華國鋒擔任抗日根據地晉綏邊區第八專區汾陽縣犧盟會特派員,在汾陽的峪道河、開垣莊、鼇坡一帶,開展抗日遊擊工作。
1940年初,19歲的華國鋒在山西交城縣擔任了工、農、青、婦、武各界抗日救國聯合會主任。
1945年,24歲的華國鋒擔任了交城縣黨委書記、縣武裝大隊政治委員。從此,人們稱華國鋒為“華政委”。
筆者采訪了華國鋒的老上級——武光。
那是在1996年初夏,筆者穿著長袖襯衫在北京步入武光的住處,84歲的他竟隻穿一件汗背心。他是北京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居然每天還去上班呢!
武光出生於1912年,河北深澤縣人氏,1930年加入中國青年團,1931年加入中國。他是“九一八”事變後的北平團委書記,而當時胡喬木是北平團委宣傳部部長。在抗日戰爭時期,武光擔任北平市委書記。
武光說,他認識華國鋒時,華國鋒還是個小夥子。那時候,武光擔任晉中區黨委副書記。所謂“晉中區”,是指山西太原周圍的幾十個縣,而華國鋒自1947年起擔任山西陽曲縣委書記兼縣武裝大隊政委,屬於晉中區黨委領導。這樣,華國鋒便成了武光的下屬。周小舟擔任晉中區黨委宣傳部部長,華國鋒在這時結識了周小舟。後來,從1953年10月起,周小舟被任命為湖南省委第一書記,成為華國鋒的“頂頭上司”。
筆者問起武光當時對華國鋒的印象,武光如實地說:“華國鋒是個老實人,好同誌。那時華國鋒給我的印象便是正派、老實。”
在1948年冬,中央決定從華北抽調5萬名幹部準備隨軍南下,以便接收南方的城鄉。武光回憶說,當時華北的幹部差不多是“走一半,留一半”。武光和華國鋒都是屬於“走”——南下的。
當時的晉中區委一分為二,一半走,一半留。武光奉命把走的幹部組建成6套地委班子,每套班子都包括黨、政、武裝部、工、青、婦六方麵的幹部。這樣,便於南下時可以接收、成立6個地委。
南下時,幹部們差不多都往上升一級。1949年1月,28歲的華國鋒擔任晉中第一地區委員會宣傳部部長。這樣,他就由縣委級幹部升為地委級幹部。
這時,華國鋒與韓芝俊結婚。
從華國鋒最初的經曆來看,他確實屬於“根正苗紅”的幹部。他在呂梁山打遊擊,先是打日本軍隊,後是打國民黨軍隊,經曆了幾十次大大小小的戰鬥。那時,年輕的華國鋒在戰爭的烽火中成長,踏實、誠樸、吃苦耐勞,應該說是不錯的基層幹部。不過,在華國鋒成為“英明領袖”之後,在“宣傳華國鋒”的中,卻刻意把華國鋒“塑造”成在那時就已經是“學習著作的模範”。種種報道、回憶文章充滿對華國鋒的這樣的宣傳:
1940年初,他擔任了交城縣工農青婦武各界抗日救國聯合會主任。為了發動群眾大打抗日的人民戰爭,華國鋒同誌身披破羊皮襖,懷揣一本毛邊紙印刷的《論持久戰》,冒著生命危險,走村串戶地宣傳抗日救國“十大綱領”,簡明通俗地講解持久戰的三個階段。
在另一篇文章中,是這樣宣傳華國鋒在戰火中刻苦學習著作的:
交城地處呂梁山區,是晉綏邊區八分區的前哨,鬥爭尖銳複雜,環境艱苦。當時,為了奪取革命戰爭的勝利,華國鋒同誌總是抓緊一切機會,認真學習著作。他的挎包裏經常裝著用麻紙印的的光輝著作《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論持久戰》《組織起來》《祝十月革命25周年》……還有中央晉綏分局對於鞏固與建設晉西北施政綱領等小冊子,走到哪裏學到哪裏。一次,華國鋒同誌等從科頭村出發到王文村檢查工作,登上一座山頂,大家感到很累,就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休息。華國鋒同誌不顧疲勞,見縫插針,打開了著作學了起來。晚上,沒油點燈,他就用交城山區特產的鬆油柴照亮,經常學習到深夜。有時,臉被鬆油煙熏黑了,他也不在意。有段時間,他病了,同誌們勸他注意身體,他說,在戰爭年代更應當多讀的書,把的著作學好了,才有本領,才能戰勝敵人,打開局麵。
當時的報道如此刻意宣傳華國鋒在20來歲時就已經成了“學習和實踐思想的光輝典範”,其實是為了塑造華國鋒“一貫忠於”的形象,證明華國鋒是的忠實接班人。
成為故鄉的“父母官”
華國鋒參加了武光所率的南下工作團。
武光記得,他們是在1949年“五一”勞動節前夕出發南下的。來自老區的幹部大約3000人集結於石家莊。本來,還有2000北平的學生跟他們一起南下,隻是後來由於北平學生要先進入華北革命大學短期學習,然後才南下,所以沒有與幹部們一起出發。
武光帶領南下工作團從石家莊到了河南開封,那裏是中原局所在地。中原局書記鄧子恢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鄧子恢告訴武光,南下工作團被安排前往湖南接收。不過,鄧子恢向武光透露說,湖南省省委、省政府的幹部都已經配齊,因此,南下工作團的幹部們到了湖南,恐怕隻能“往下壓”。
什麽是“往下壓”呢?比如,武光原本是安排為省級幹部的,“往下壓”為地委級幹部;華國鋒原本安排為地委級幹部,“往下壓”為縣委級幹部。
果真,南下工作團到了長沙,“往下壓”了:武光被任命為長沙地委書記,地委機關設在湘潭。
華國鋒也被“往下壓”。1949年8月2日,華國鋒被任命為湖南湘陰縣第一任縣委書記、縣武裝大隊政治委員。對於華國鋒來說,從山西南下,來到的故鄉湖南工作,是他人生道路上的關鍵一步。
從此,華國鋒在湖南工作了20多年。
後來,當華國鋒成為“英明領袖”,一提到湖南,總是這麽宣傳:“偉大領袖的故鄉,英明領袖華主席工作過的地方。”
湘陰位於洞庭湖南岸。當時的湘陰,“四害”橫行。所謂“四害”,也就是水災、蟲災(血吸蟲病)、土匪、惡霸。華國鋒來到湘陰,領導全縣人民進行了減租退押、清匪反霸、土地改革。這時,華國鋒步入“而立”之年。
在湘陰,華國鋒為烈士塔題寫了這樣的詩句——華國鋒平時從不寫詩,這是難得見到的華國鋒詩:
為我人民事,
犧牲命和家。
繼承先烈誌,
建設新中華。
華國鋒在湘陰工作了不到兩年,在1951年6月調離湘陰,到湖南湘潭縣擔任縣委書記。這時,擔任湘潭地委書記的是宋惠。
雖說華國鋒在湘陰縣的工作時間不長,但是在1977年“宣傳華國鋒”的中,人民文學出版社專門出版了《華主席在湘陰的故事》一書,收入關於華國鋒在湘陰的故事28篇。這些故事仍十分注意突出華國鋒學習著作的精神。例如,一篇題為《打菩薩的故事》,寫及縣交通班的小張、小裴拿了大木棒去城隍廟砸菩薩,華國鋒得知後,找小張、小裴談話。故事這麽寫道:
政委給他們分析,在這解放初期,人民覺悟還不高,清匪反霸正在緊張地進行的時候,打菩薩會帶來什麽樣的不良後果。政委分析得那麽深透,小交通員們聽得那麽入神。是呀,在這個時候打菩薩,就會幹擾當前的清匪反霸運動,給敵人造成可乘之機啊!事情不是擺得很明顯嗎?有些落後群眾聽了敵人的造謠,對人民政府產生了誤解嘛!
“可是菩薩還要不要打呢?”一個交通員提出了新問題。華政委說:“當然要打的。但不能由我們代表群眾打,要讓群眾覺悟了自己去打。”
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本書,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一個地方說:“你們看,是怎麽說的?”小交通員們的眼光隨著華政委手指的移動,輕聲念起來:“菩薩是農民立起來的,到了一定時期農民會用他們自己的雙手丟開這些菩薩,無須旁人過早地代庖丟菩薩。”
的話說得多麽好啊!就仿佛是針對小交通員們說的。小張把華政委手裏的這本書接過來,一看封麵,《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幾個字閃閃發亮。“華政委,我們再不打菩薩了。”小張和小裴慚愧地說。
1951年6月,當華國鋒從湘陰縣調到湘潭縣擔任縣委書記時,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湘潭縣委書記的特殊的重要性——正是湘潭縣人!
1949年8月15日,打著紅旗的軍隊——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了的家鄉湘潭縣韶山衝。當時一篇題為《的故鄉——韶山衝解放了》的報道這樣寫道:
每個人的步伐比往日走得更快,眼睛瞪得格外大,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宿營地是我們敬愛的領袖的家鄉——湘潭縣韶山衝。隊伍剛剛經過一座小山嶺,突然燈籠火把齊明,火光下,照見一個木牌上寫著:“此處離的家十五華裏。”從這裏起到韶山衝的東茅塘與上屋場,沿路站滿了提著燈籠端著茶水的老鄉們,遠遠望去就像一條漫長的火龍。到處響著清脆的鞭炮聲,就像過年一樣……
午夜三時了,前麵傳來命令:“三連今天就住的家裏。”三連的同誌高興得跳了起來。
1950年5月,委托他的長子毛岸英前往故鄉探望。毛岸英不坐車,不騎馬,步行了30多裏山路來到韶山衝,使那裏的鄉親們感動得流下熱淚。
1950年秋,《人民日報》刊載消息《湖南湘潭修繕故居》。
華國鋒在擔任湘潭縣委書記之後不久,1952年春,他第一次前往的誕生地韶山衝。那時,的故居經過初步修繕,正堂屋門上方掛著“中國人民領袖的家”金字橫匾。在“宣傳華國鋒”的熱潮中,韶山區委員會寫了《緊跟華主席,永遠向前進》一文,內中這麽記述華國鋒初去韶山的情形:
當時,土地改革運動已經基本結束。在推翻封建生產關係之後,中國農村向何處去?向資本主義,還是向社會主義?黨內存在著兩條路線的激烈鬥爭。偉大領袖代表著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的根本利益,引導億萬農民走“組織起來”的道路,向社會主義方向前進;則代表地主資產階級利益,極力鼓吹“鞏固新民主主義秩序”,大搞“四大自由”,妄圖把中國引向資本主義。
華國鋒同誌堅定不移地站在的革命路線上,帶領我們走社會主義道路。他滿腔熱情地支持韶山衝裏新出現的社會主義萌芽性質的互助組;同時,親自帶頭深入到各個屋場,調查土改以後農村階級關係的新變化,用本地的具體事例,啟發教育廣大農民群眾,隻有聽的話,“組織起來”,才能真正得到解放,逐步改變貧窮落後狀況,建成社會主義新農村。
以上的記述顯然受當時文風的影響,寫得空洞、幹巴,而且以後來想當初,把“批判”之類都“提前”到50年代初。不過,這段記述畢竟還是反映了華國鋒早在1952年春便已經背著背包前往老家,深入了解那裏的農民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