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死對決(1)
億邦證券的董事長辦公室內，金山瞪著熬得血紅的眼睛盯著盤麵。清早從廣播裏聽到財政部公告，他再也躺不住了，立即起床讓司機開車直奔公司。
通常情況下，金山是午餐後到公司轉轉，沒什麽事兒就出門去會朋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現在離15：30～16：30的國債期貨專場交易時間還早得很，金山惴惴不安地坐在寫字台前。盡管盤麵上顯示的還是前一天的數據，沒有新盤可看，但金山一動不動地盯著盤麵，不知道腦子裏是在想什麽還是什麽也沒想，整個人就像一截粗大的木樁，直直地戳在椅子上。
馬躍進今天比以往起得更早。今天起床後，馬躍進挨個兒打了一通電話，將想到的地方都對李衛國、黃龍和那幾個大戶、北京幾家證券公司的同盟者一一作了交代，這才放心地站在紅嶺中路上的寰宇大酒店八層的高級套房大飄窗邊，望著不遠處矗立在紅嶺中路與深南大道交叉口處的*的巨幅油畫像，感慨萬千。馬躍進從內心深處感謝鄧老爺子，沒有他，我馬躍進很可能現在還在新疆，還在駕駛解放卡車東奔西忙呢，說*給了我馬躍進第二次解放，一點兒也不為過。
往近處瞅瞅，荔枝公園上空風起雲湧，其實馬躍進的內心也和這天上的風雲一樣，翻滾不定。昨天他就已經清楚，保值貼補率提高已成定局，但他內心還是有些不安，今天是“3.27”交易的最後一天，空方會作出什麽樣的反撲，他不清楚。林芙蓉從金山那裏得到的消息是，金山還準備了大約十億資金作為預備，如果這十億資金撲下去，按每口為兩百張百元麵值人民幣的標準國庫券、保證金2.5%計算，再開它兩千萬口空單不成問題。我的乖乖！自己這邊還隻剩下不到一個億，怕是頂不住。然而他轉念一想，這裏有一個大問題是，億邦早已在147元附近滿倉，交易所嚴格限製持倉規模，因此億邦根本不可能再有加倉空間，這樣一想，馬躍進心裏又釋然了。
15：30，多空決戰來臨。
開盤價出來了。“3.27”的價格隻有148元。
這大大出乎金山的預料。哈哈，看來天不滅我金山，蒼天有眼，這麽大的利好，才隻開了一個平盤，看來這是屬於真正的利多出盡了。金山覺得這是一種安慰。他真怕一下子跳空高開。因為在148元的價位上，每上漲一塊錢，金山就會損失十多億，真要跳空高開個十元八元的，那麽億邦就會立即浮虧上百億。
“否極泰來”，金山一下子就聯想到這個詞。老祖宗真正有智慧，西方人還在蒙昧洪荒之中，中國人就造出了這麽富於哲理的詞語。金山一下子興奮起來，他似乎於沉沉黑夜之中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樣看來，自己準備的那十個億今天可能用不上了，畢竟現在已經滿倉，要是再開倉，還得向交易所特別申請。老同學肯定會很為難。這樣一來倒好了，自己不違規，也不讓老同學為難，一樣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今天在這個價位上開盤，隻要維持到今天收盤還是這個價位，不，最好比這個價位再低一些，那些多頭部隊不死也得掉層皮。隻可惜這次讓經發證券逃掉了，他們倉位很小，而且是持有與自己一樣的空單，他們倒搭上自己開出的順風車了。算了，不計較這個，隻要經發證券還在，隻要馬躍進還在這個江湖上混，遲早有收拾他們的機會。
不過，此刻還不是慶功的時候，證券市場瞬息萬變，一天的交易才剛剛開始，後麵還有長長的一個小時，整整60分鍾。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得讓唐劍通知紅馬甲們盯緊點兒。
遠在深圳的馬躍進也盯著“3.27”的開盤。
看到148元的開盤價，馬躍進並沒有感覺到驚訝，因為他知道，每天的交易最活躍、多空雙方交火最激烈的時間段是16：30收盤前的十幾二十分鍾，尤其是收盤前的5分鍾之內，多空為了爭奪收盤價，經常會堆積一天成交量的30%～50%，甚至更高。真正的決戰肯定是在那個時候。
他早已讓林芙蓉從金山口中打聽清楚，空方三大主力一是億邦，二是東北國發，三是已經讓馬躍進恨之入骨的江白龍，其他的都屬於跟風的中戶、散戶，空方陣營早都滿倉，現在就算手裏攥著大把資金，也沒法增倉。即使自己不動手，憑著跟隨自己的大戶和那些跟風的散戶，空方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接下來，這個價位肯定會被推高。金山看來輸定了，不用擔心空方反撲。每推高一塊錢，經發證券自營盤子、嚴冬的盤子以及與自己鐵血同盟的這幾家超級大戶的盤子裏，就會掉進三十多億。金山啊金山，謝謝你設計了這麽一個金融衍生品種，真正給我們送來了一座金山。
一看到這樣的開盤價，坐在大連棒槌島東北國發大廈三層總裁辦公室的高峰，又陷入了猶豫迷惘之中：今天這麽大的利多消息出來，怎麽開盤價並沒有比預想上漲太多呢？是不是利多出盡變利空了？要是這樣，不僅不能在期貨上空翻多，而且還要把現貨悄悄拋出去，隻怕後市現券還會下跌呢，因為現貨的到期是六月底，還有三個月，變數太大，難以把握。畢竟不是證券江湖老手，高峰一下子不知該下什麽樣的指令了。得了，一動不如一靜，看看再說。
同一時刻，遠在北京的經發證券北京營業部特戶室裏，黃龍斜靠在大沙發上，麵前擺著濃濃一杯茶，還有一個大大的景瓷煙灰缸，缸裏的煙頭已經有十來個了。一看這樣開盤，他有點兒沉不住氣了。
他立即抄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馬躍進的秘密手機：“喂，馬總，您看盤了嗎？‘3.27’怎麽開出來一個平盤啊，沒怎麽漲啊？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有什麽變化？”
馬躍進多少有些不耐煩，這些人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但語氣還是盡量平和地回答：“啊，我看著呢。放心吧，一會兒你看，不用看太久，你就看到16：15之前這15分鍾的交易，如果它要不漲，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不必咱們動手，外圍幾個市場的資金就會把這個價格推上去。”
“好吧。這樣我就放心了。咱們這麽重的倉位，心裏沒底啊。”黃龍不太好意思地解釋，手心裏黏糊糊的，沁出了不少汗。
“沒事，放心好了。萬一有事，我也會先通知你，還能不讓你先跑？”馬躍進毫不含糊而又略帶責備地說。
黃龍放下電話，強壓住心跳，一分一秒耐著性子期待著。
馬躍進預料的一點兒沒錯，外圍幾個期貨市場——北京商品交易所、北京“聯辦”法人股轉讓交易係統、天津證券交易中心、武漢證券交易中心、成都證券交易中心的動作可比上交所大得多，剛剛開盤一刻鍾，“3.27”的價格就頂上去了一元錢。隨後多空雙方又反複拉鋸，到16：00，價位穩定在149元附近，交易量也略顯稀少。看來大家都有點兒乏了，多空雙方都在借機喘息，以準備最後半小時更大規模的搏殺。
16：10後，“3.27”不像前市收盤前那麽平靜了。
金山在想，如果自己在148元的價位上收官，會虧損十多億元，這對上麵顯然是沒法交代的，畢竟億邦證券公司注冊資本才區區八千萬元，這樣一來，豈不是要資不抵債，該破產了？不行，現在市場雖然平穩，但一定要把這一潭清水攪渾，自己才有可能贏得這場搏殺，否則，平平靜靜地這樣收場，無異於等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市場上的散戶身上。什麽叫“中流砥柱”？我億邦就是中流砥柱，我金山就是中流砥柱。
想到這兒，金山操起了直通交易所場內的電話，撇開交易部，直接給場內的交易員下達指令：“喂，馮曉雲，是我。”
馮曉雲一下子就聽出了董事長的聲音，心裏感覺有些詫異，一直都是交易部下達指令的，怎麽改董事長親自下達指令了？這還是第一次。但馮曉雲並不敢問，趕緊恭敬地問候：“董事長，您好。有什麽指示？”
“你從現在起專盯‘3.27’，其他股票期貨你都別管，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董事長，那其他品種上怎麽辦呢？”
“一會兒我通知交易部另外安排人。你不用管了。現在咱們要是再增倉，能增多少？”
“您是說多倉還是空倉？”
“糊塗，咱們多倉是空著的，這我還不知道。我問的是空倉。”
“嗯，大概還能增個三萬口左右。也就這麽點兒了。”
“行，你先下單，先把這倉位徹底補滿。”
“是。”
馮曉雲放下電話，立即把指令通過場內電腦發到了交易所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