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戰深圳(1)

八月初的深圳，天氣熱得像蒸籠，但全民炒股的熱情比天氣還熱。

嚴冬帶著幾個同事擠在擁擠不堪的人群中，大汗淋漓，渾身濕透。本來抽簽認購新股這件事情用不著嚴冬親自南下，一切都已經布置妥當。但馬躍進聽說億邦證券安排了能夠調動的全部人手和資源，要與經發證券爭搶這次抽簽認購，所以指示嚴冬立即趕到深圳，務必挫敗億邦的收購計劃。

大朵大朵的白雲，伴隨著勁吹的南風，從梧桐山上爬過來，從深圳河上飄過來，再越過深南大道、荔枝公園上空，一路飄飄搖搖向布吉關外飄去。白雲低得似乎伸手就能摘下一朵，在白雲的縫隙裏是瓦藍瓦藍的天空，綴在天空之上的是熾烈得幾乎能把大地烤著的驕陽。

就在嚴冬南下的前一天，馬躍進把他獨自一人叫到辦公室。馬躍進安排嚴冬作為此次深圳新股抽簽認購的前敵總指揮，麵授機宜，把相關應該注意的環節，以及到了深圳之後可以利用的社會關係都秘密對嚴冬說了。馬躍進嚴肅地對嚴冬交代，此次抽簽認購，既關係到公司的經濟利益，更關係到公司的聲譽，在外部空前巨大的競爭壓力麵前，一定要穩紮穩打、遇事沉著冷靜。嚴冬到深圳後，馬躍進將坐鎮北京，隨時調動社會資源，務求此役全勝收兵。嚴冬知道這是馬總對自己的信任，更是對自己的鍛煉和考驗，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五天前，馬躍進位於上海大廈十八層的辦公室。

馬躍進、洪波、嚴冬、林芙蓉圍坐在馬躍進班台對麵的大沙發內，個個神情嚴肅。

馬躍進見人到齊了，清了清沙啞的嗓子說道：

“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通通氣。”馬躍進頓了頓，往大水晶煙灰缸裏彈了一下煙灰，接著說，剛剛接到北京飛黃集團的消息，過些天，深市將要發布新股認購抽簽表發售公告，具體數額大概是五億股。這個消息非常準確。我想，這是一次很好的出手機會。兩個交易所開市這麽久了，新股上得太少，大家憋了這麽久，都紅了眼，爭奪將會非常激烈。

“我還得到一個非常不利於我們的消息，近段我們在兩個交易所和北京、天津、武漢幾個交易中心的席位上都出現了反常情況，隻要是我們想要的資金，都被人攔截，我們甚至把月息提高到20‰還是被攔截了。小林已經通過交易所的內線查清，攔截我們資金的還是億邦證券。外地那幾處也查過了，也都是億邦攔截的，有的直接就是億邦的席位，有的是億邦借用人家的席位。冤家路窄，對方已經動手了，這一招是要對我們釜底抽薪。他們肯定也得到了深圳發售新股認購抽簽表的消息，這次深圳的事情他們一定會與咱們爭搶。”

馬躍進吸了一口煙，頓了頓，接著說道，“還有個消息，就是億邦證券已經在兩個月前就開始動手了。他們收購了大量身份證，既是為收購地攤股票和認股證用，也是為即將到來的認購做準備。據說他們收的身份證已經裝了十幾個麻袋，不下於十萬個，光這就花了上百萬。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深圳的公開認購。這次公開認購是中國證券市場的第一次，也是兩個市場開市以來的第一次，要是不被爭搶得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我馬躍進的名字倒著寫。我已經作了安排，咱們誌在必得。大家有什麽想法？”

聽了馬躍進這一席話，大家更顯緊張。公司已經被億邦坑了一把，損失慘重，咱們還有實力與億邦硬碰硬嗎？如果成功，一切都好說；要是失敗了，那後果將不堪設想。要知道，億邦可是有上海市背景的本地公司，老總金山又是在華爾街打拚了數年回來的，豈是等閑之輩？勝算不足啊。再說，大家也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世麵，如何是好？

馬躍進見大家都拿不出好主意，多少帶著點兒得意之色說：

“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為難你們。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妥當，資金你們就不用擔心了。隻要你們能搶到股票指標，要多少錢我給多少錢。”

聽馬躍進這麽一說，洪波坐不住了。作為公司副總，在上司和下屬麵前，總不能顯得庸庸碌碌、無所作為，於是洪波接過馬躍進的話題發言：“馬總，我說兩句。關於這次深圳新股認購抽簽一事，我也早就聽說。現在既然咱們資金不是問題，那麽身份證就成為我們的首要障礙了。馬總，我建議，立即組織人手到江西、四川、海南、雲南、貴州去收購身份證，應該越多越好。道理很簡單，身份證越多，咱們的中簽機會就越大。在分母一定的前提下，分子越大，數值就越大嘛。”

洪波還沒說完，馬躍進就攔住了他的話頭，似讚賞又似嘲諷地說：“還是洪總有見識，真不愧是學數學的出身！這回咱們就把分子做得大大的。不過，時間上來得及嗎？現在離8月7號還有多久？”

洪波並沒聽出馬躍進是明知故問，隨口答道：“整整一個星期。”

“那，洪總，你看咱們這回收多少身份證合適？”

“當然是多多益善、多多益善。至少不能少於億邦吧。他們弄了十萬張，咱們也弄它十萬張。”

“好啊，洪總，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吧，我安排你在8月7號之前弄來十萬張身份證，你能完成嗎？”

洪波聽到這裏，知道上當，沒想到馬躍進在這兒等著自己呢，於是趕緊改口說道：“馬總，你看，我一個人，哪能一下子買到那麽多的身份證，還是大家一起想辦法吧。億邦弄那些身份證，多少人啊，先後花了不下半年時間呢！”說完，尷尬地“嘿嘿”一笑。

馬躍進也沒有窮追猛打，隻是附和地一笑，說道：“這個事情，大家就別操心了。有身份證能辦事，沒有身份證就不能辦事了？再說，你們知道深圳那邊的身份證現在炒到了多少錢一張嗎？”

林芙蓉回答道：“我了解過了，前段時間還十塊錢一張，最近這些天已經超過兩百塊錢了。有人大包大包的身份證往深圳背。我同學來電話說，深圳當地報紙報道，現在深圳所有的公用電話前都排著長龍，都是打電話催外地往深圳寄送身份證的人，聽說有的郵局收到的包裹重達十公斤，裏麵全是身份證。有的人嫌讓人家弄身份證太慢也太不可靠，幹脆自己搭火車、坐汽車、騎自行車到全國各地偏遠落後的農村去租去借甚至幹脆就是買！有個湖南民工從湖南一次搞來了一萬多張身份證，一下子掙了幾十萬。現在已經有一部人成了身份證‘收購專業戶’，到湖南、湖北、江西、福建、雲、貴、川這些地方，以每張20～50元的價格租借或是購買到身份證後，然後拿到深圳以100～200元的價格出售。”

林芙蓉的話，讓在座的人聽著咋舌。

馬躍進操著帶有濃重山東口音的普通話說道：“我的乖乖！聽到了吧？現在收身份證肯定很難了，短時間要收那麽多，根本做不到。洪總，你的數學好，你算算，如果我們現在要收它十萬張，每張按均價二百塊算，咱們得花多少錢啊？”

這一問，弄得洪波麵紅耳赤。大家都知道這是馬躍進在將洪波的軍，但作為下屬，誰也不便說什麽。

馬躍進今天興致不錯，沒再與洪波過不去，也見好就收，轉移話題，麵向嚴冬和林芙蓉問道：“現在大戰就在眼前，我問問，你們都仔細研究過這次深交所的搖號抽簽辦法嗎？我們該怎樣操作？”

嚴冬點頭說：“我仔細看過錢龍F10上的介紹。他們預備了五套方案，但都大同小異。我覺得最有可能是中簽率10%這一方案，每張中簽表認購1000股股票。說是每人可以持有十張身份證參與申購。這樣一來，就不是一個單純的身份證問題了，還得有大量的人力參與排隊。我建議，公司動員一切力量，把親戚也好、老鄉也好、同學也好，都動員起來，把在深圳或是8月7號抽簽當天能在深圳的人都組織起來，給予他們一定報酬，讓他們幫咱們排隊申購。”

林芙蓉接過嚴冬的話：“馬總、洪總，我聽說億邦已經組織到了十萬民工，近兩天都開始陸陸續續趕往深圳，隻是不敢確定這消息是真是假。”

馬躍進說：“我也聽說了，應該假不了。金山在公司裏開過一次動員會，公司上上下下幾百號人每人都有動員任務，算做員工的工作業績的一部分。動員到的人，每人每天補助50塊錢，去深圳的路費和在深圳幾天的食宿費用，全由億邦報銷。十萬人隻多不少。我還聽說，他們也拿咱們當做了頭號競爭對手，也在打聽我們動員了多少人。哼，別怕他們人多，他有千條妙計，咱有一定之規。人數上，你們也可以再想想辦法，多點兒呢當然好，少點兒也無所謂。今天會後，大家都去想想辦法找找人，爭取在一周之內再多動員幾千到萬把人，加上現在已經敲定了的萬把人，我想夠了。你們看行不行？”

大家異口同聲：“行！”

馬躍進宣布：“好，會議就開到這兒，大家趕緊行動。咱們的行動，注意保密。冬子你留一下。散會。”

待大家離開馬躍進的辦公室後，馬躍進讓嚴冬關上辦公室大門，讓嚴冬坐到大班台前麵，壓低聲音問嚴冬：“冬子，你對我的安排有什麽想法？”

嚴冬如實回答：“馬總，我覺得您的安排沒有問題，隻是光憑動員民工參與排隊，咱們肯定爭不過億邦。您是不是有更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