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東苑的被壓迫生活(6)
在此之前，項北煞有介事地提議“為了慶祝十八歲成年，今年所有的兄弟給女朋友購買的禮物必須是內衣”，而且，隻能是比基尼式，其他諸如裹胸、睡衣和美體的都不行，中洋傳統節日一個不落都必須要送——包括“4月5日清明節”和“6月26日國際禁毒日”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節日，“這個是我推薦給大家的店鋪，你們必須從這裏訂購，經濟實惠保正品！”
項北從Polo襯衣口袋裏掏出一疊宣傳資料，陸西城、溫禦和池小緣三人趕到的時候，正碰見小嘍囉們一臉羞澀地翻開內衣雜誌，推廣網絡店鋪被項北用大紅色簽字筆做了記號。小嘍囉離開之後，四人坐在星巴克靠窗的位子點了咖啡點心，項北察覺到什麽似的納悶地環顧左右，“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最近一直跟你如影隨形、寸步不離的連體未婚妻怎麽不在這裏呢？”
陸西城沒什麽表情，“她打網球去了，待會兒來。”
一向對BG戀不感冒的池小緣破天荒地插了嘴，“是啊，有陸大少爺的地方，怎麽會沒有葉大小姐呢？陸西城，你既然那麽喜歡她，幹脆把她變成鑰匙扣揣在兜裏好了？”
陸西城冷颼颼地抬起眼，見池小緣早有準備似的若無其事地瞟向窗外，深吸一口吐出來，朝項北揚了揚下巴，“剛才你的那群螞蟻來這兒做什麽？”
項北也望向窗外，見網球場的方向沒有葉黎珊的影子，趁機奚落道：“當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西城，你想參加十佳男友評選嗎？哦不不，是十佳前男友。”
陸西城放下咖啡杯，似乎突然精神振奮地不禁身體前傾，“這麽快？”
“也不看看我是什麽角色。”項北得意地挑了挑眉，“這速度，已經算慢的了。”
溫禦和池小緣朝二人眨巴著眼睛，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前陣子林音網店出了事，你們幫忙解決了？”
“太好了，陸西城，我們還以為你真的鐵石心腸沒良心呢！”池小緣兩眼放光，欣喜不已，“原來，你還是放不下林音……”
“那是兩碼事。”陸西城陰沉著臉，“警告你們，我托項北插手的事，不準告訴林音。”
“拜托，瞧你最近皮膚都粗糙了。”項北調戲般抬起手朝陸西城的臉摸去，激得陸西城險些揮起了手，他隨即故作可憐地縮回了手，“熬夜和失眠，讓陸少爺內分泌嚴重失調，脾氣暴躁……”
陸西城一把揪住項北的衣領，“警告你，我還沒有完全原諒你。”
“你最近好像特別喜歡警告人，為什麽不警告你自己，別再吃著這個又放不下那個？”項北傲氣地吹了吹碎劉海，邪肆地笑，“總之，那位了不起的貓女已經徹底跟我們劃清界限了，你做到這一步早就仁至義盡，如果還想付出……”項北的眼神落在旋轉門的方向。這時候白色意大利DIADORA網球服的女生背著球拍張望著走進來，項北的目光追隨她的高挑身影，對陸西城繼續笑道，“陸西城，以你現在的葉家駙馬爺身份……不大合適……啊啦！難道這就是老師說的‘聲東擊西’？”
“你有必要買一本成語大全喔！”葉黎珊朝四人揮了揮手，熱情洋溢地上前摟住了西城的脖子，“你們在聊什麽呢？”
項北詭異地誚笑著，陸西城臉色陰霾不言語，而池小緣和溫禦也神情古怪，葉黎珊疑惑地觀察了半晌忽然笑起來，主動和大家聊起了“林音網店解封”的話題，“……這是大概是我這幾個月聽到的最令人興奮的消息了，我們想一想有什麽辦法可以讓網店生意如日中天？”
“我雍容華貴的葉大小姐，”項北狐疑地用食指壓住鼻梁，調侃地說，“陷入戀愛中的女人是不是都會變得樂觀向上，並且會變得相當博愛無私……是不是突然發覺這個世界是多麽的美好啊？”
“不要把每個人都想象得跟你一樣。”陸西城將手邊未動的咖啡朝葉黎珊推過去，“加奶不加糖，你的。”
這個細節動作讓溫禦的表情一瞬間晴轉多雲，而池小緣卻興趣索然地埋下了頭，無聊地說，“這麽文藝的故事情節不適合我喔，我們到訂位的時間了，一起去保齡球館吧？”
葉黎珊顧慮地看手表，“待會林音會來，我約了她來星巴克。”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陸西城的臉上，可他卻沒什麽表情地掃過每個人的麵孔，站起身大力拍了拍項北的肩頭說：“我們先到那兒等你們。”
從星巴克出來之後陸西城和項北去拿車，小緣被擦身而過的法國帥哥吸引了，跟在人家身後走了十幾米遠，溫禦用蘋果接著玩他的《神鬼寓言》和葉黎珊坐在靠窗的位子。
“我剛來的時候，你們說什麽話題呢？”葉黎珊眺望停車場的方向，笑靨如花地撩起披肩鬈發紮起來，溫禦悶頭玩遊戲，不經意地抬眼見葉黎珊一身運動裝神似雜誌封麵上的庫尼科娃。
“你做到哪種地步……才罷休呢？”溫禦不溫不火地盯著電腦，慢吞吞地說，“葉、葉黎珊……你這麽做……又在這裏等她……為什麽呢？”
葉黎珊如櫻花綻放般微笑的臉龐一點點地冰冷了，明亮的眼睛直視溫禦，漸漸浮起怒氣：“你說什麽？”
溫禦拔掉外接鼠標，扣上筆記本正視她，“你，你不配做林音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不是你這樣的……你，放過林音吧？”
葉黎珊避開他的視線望向窗外，“咖啡因攝取過量？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的陰謀詭計——別裝作若無其事——我都知道，合成照片事件，訂婚。還有……網店的事……”
在溫禦斷斷續續的氣氛敘述中，葉黎珊震驚的表情僅有幾秒，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唇上塗了淡淡的蘭蔻亮澤唇膏，輕輕地摩挲他的蘋果筆記本，“算起來，溫公子也算我的同謀，如果不是你和林音約好的那天早上你放了她的鴿子幫了我一個小忙，我也不可能那麽快和西城訂婚。”
“你！”
溫禦“倏”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而這一聲“倏”，恰恰與不遠處挪開沙發時摩擦的地板聲尖銳刺耳的“嘩”地重疊在一起。
葉黎珊與溫禦同時抬頭，看見盆栽樹後麵的林音站不穩地靠在沙發扶手上，難以置信地望向二人。
“林音……”葉黎珊驚慌地碰翻了咖啡杯。
林音沒有朝她走去，隻是胸口起伏地抓著奶白色沙發靠背，怔愣地盯著昂貴的牛皮沙發紋理越來越模糊的斑點，“……黎珊，溫禦說的……真的？”
葉黎珊慌亂地避開視線，“我都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
“是……是真的……”溫禦鼓足勇氣般地走到林音麵前。
“我在問黎珊，沒有問你！”林音口氣充斥著鋪天蓋地的絕望，猛地推開溫禦的身體，走到葉黎珊前，“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是不是？你不是剛剛找人解封了我的網店麽……”
葉黎珊的視線始終凝留在落地玻璃上，灼眼的陽光晃得她淚眼朦朧。
溫禦破釜沉舟般地拽住林音無力的胳膊，急得皺緊眉頭說：“你……你不會以為是她……是西城和項北幫忙的啊！一直以來都是西城在背地裏幫你的。林音……”
林音沒有再追問，隻是寧靜地看著拒絕跟她對視並始終以高雅姿勢凝望窗外的葉黎珊，然後如出一轍地保持了屬於高貴者的才有的沉默，轉過身走出星巴克。
梅賽德斯降下車窗，陸西城冷漠的目光越過穿梭的車海怔忡地看著窗外。
由於保齡球館有一場大規模家庭比賽而提早離開的陸西城，這麽久以來在堵車的路上也從未顯過焦躁，原來隻是在等這麽一個瞬間，透過黑色遮光玻璃偶然看見與他檫身而過的身影，然後像這樣降下車窗凝望她。
陸西城在堵車的時候看見在馬路邊推著小綿羊行走的林音，如果沒看錯的話，這麽近的距離，她的目光朝旁邊掃過來時應該會看見這輛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的車，可她卻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神情恍惚地推著電瓶車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去，目光淡漠地掠過了他，仿佛他是透明的一樣。
“開車！”陸西城惱火地說，“快開車，越快越好。”
“可是少爺……”Chen鬱結地張望著擁擠的汽車長龍，“恐怕沒辦法。”
陸西城壓緊太陽穴讓自己決不回頭，“不是讓你解決這條路堵車問題了麽？”
“對不起少爺，前幾天這條路還很正常，今天不知為什麽……”Chen說著，梅賽德斯見縫插針地塞進車群裏，朝前方慢吞吞地龜速前行，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
全封閉的車廂裏靜悄悄的，微微聽見空調的風聲。陸西城左手掌心扣住額頭，壓在綿軟坐墊上的右手不禁往旁邊移動一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為什麽這個紅燈會這麽久？為什麽一定要在回家的時候走這條曾經通往城南倉庫的路？為什麽……
“為什麽她明明看到我了……”不由自主地吞吐出聲，嗓音變得哽咽，陸西城失神地嘟囔著，終於轉過頭，透過後車窗張望過去。
她在哪裏？茫茫人海中再也尋不到她的影子。
“如果少爺沒有看到她，又怎會知道她明明看到了你？”Chen談笑風生般地輕聲說，“有時候少爺總喜歡問別人為什麽，為什麽有東城的存在，為什麽不能把房子蓋到江東去……但很多事，偶爾反過來問自己才會有答案。”
是的，為什麽……我明明看到了她。
陸西城的醒悟似乎在Chen的意料之中——那兩個孩子從三年前就是這樣，倔強得誰都不肯回頭，而少爺下一句任性的“停車，我要下車”也是他預想之中的事，所以梅賽德斯在禁停十字路口變綠燈之時緩緩地靠邊停了下來。
下車之後瘋狂地往回奔跑在無數車輛穿梭的珞櫻大道上，一個身穿GUCCI的英俊男生在逆行的車行道上肆無忌憚地奔跑惹來了人行路上很多女生的注目。隻是不想再逃避而已，似乎隻有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才有所感悟，我們終究要直麵很多事情，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
還會有將來麽？
陸西城一路向前瘋狂奔跑，猶如許久以前的那個斑斕櫻花的白色夜晚，她的那種歇斯底裏的奔跑，不顧及所謂的身份和別人的目光，目不斜視，心無旁騖，隻是渴望在邁前一大步時能夠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