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陰謀再起(2)
葉黎珊微笑著仰望那座富麗堂皇的城堡，目光鎖定在二樓的露台上，降下車窗，將濡濕了油彩的手指伸出車窗，涼絲絲的指尖慢慢地風幹了……
微風撩起枯葉，在清冷的空氣中翻轉而上，吹進露台沒關落地窗的臥室裏。
陸西城的脖子上搭了條白毛巾，從健身室做完有氧運動出來之後，他泡了很長時間的澡，濡了細汗的臉頰和敞開浴袍的胸膛有些灼眼的熾紅，瞟了一眼鏡子，用手隨意地撥了撥濕漉漉的碎發，徑直朝他的更衣間走了去。
相對於三年之前，更衣間裏除了越久越珍貴的高達模型之外，又多了許多限量的汽車模型與晃眼的名貴手表等一係列鍾愛的東西。當然，衣著品味也成熟知性了許多，越來越像一個沉穩地道的社會名流——此時此刻，他正沉浸在POURMONSIEUR如細雨飄灑的清香裏，微垂著頭，手指染了SISLEY乳液往精美的臉上抹。
女傭敲了敲門，陸西城沒抬頭應了句，換了衣服出去之後，看見桌上擺滿了訂閱的汽車雜誌和一些信用卡廣告信函，不以為意地轉身下了樓。
餐廳裏的冰凝氣氛一如既往，梅寧芝已經用完早餐，正細啜一杯花果茶，隨著陸西城逐漸接近的距離隱約聞到那種肆意的男性香，不禁抬起眼怔怔地打量他。
這是梅寧芝一手栽培的兒子，
明晃晃的陽光猶如神之冠冕般地恣意揮灑在他雕像般精致的臉龐上，英俊挺拔的國際男模般的身高，看似隨意打理的碎發每一縷的傾斜角度都是黃金分割，淡漠冷峻的表情被剪裁簡約的GiorgioArmani襯得盛氣淩人。
金屬大地色係的短皮草敞開了扣，露出煙灰色高領衫的堆起的領子，搭配了一條很休閑的寬鬆褲，將褲管塞進長靴的這一種輕鬆打扮，絲毫沒有拘謹的味道，卻從身體內裏泛發著幹冰般震懾人心的窒息感。
——像一個貴族。
不，陸西城本身就是一個貴族，這與家族無關。
他是我的兒子，既是每天在身邊也不曾發現，原來他已經長成如此器宇軒昂的優品男人。
然而，梅寧芝喜感之中卻雜藏了一味濃冽的憂傷，看著陸西城淡笑而禮貌地朝自己點一下頭，相當講究禮節地坐在她的對麵，不禁抬起手指摸了摸眼角不論怎樣護理也遮擋不住幹澀的皮膚。
門警鈴響起的時候，梅寧芝不由一震，從憂慮中醒過神，梅寧芝趕在女傭前麵往外走了去，好像妄想逃掉帶給她蒼老的歲月一般，腳步匆促，“我去開門，訂購的按摩器該到了……”
梅寧芝接起電話，屏幕裏出現一張美麗年輕的臉。
葉黎珊站在庭院門前，將太陽鏡摘掉，略帶羞澀地溫柔一笑，“陸阿姨，您好。”
梅寧芝怔了怔，旋即熱情地迎了出去，近了，握住她軟滑的雙手，“珊珊，怎麽來做客也不打個招呼，我讓傭人給你準備一些點心……西城在吃早餐……”
“不了，您太客氣了，我一會兒就走。”葉黎珊歉意地挽住她的胳膊，宛如兩母女似的站在雖是冬季卻也不顯冷清的歐式庭院裏，嫣然一笑：“您的臉色看上去很好，您用了新的護膚品嗎……”
梅寧芝被讚得心花怒放，細細打量這個乖巧懂事、舉止高雅，宛如一笑千金名爵公主般的娃娃音女孩……不，就連身價也是星城第一千金，簡直是上帝為陸家量身定做媳婦，為西城量身打造的另一半。
“呀，居然和您聊了這麽久，我和媽媽還有個聚會。”葉黎珊欠了欠身，輕輕地觸了觸梅寧芝的雙手，然後立刻放開，這個小動作顯然讓梅寧芝心裏咯噔了一下，陸媽媽，我是來給西城送一張拉斯維加斯的風景片……”
“聚會？”梅寧芝露出慈母似的神情愛憐地看著她，緊緊攥住她的雙手，“珊珊，在多陪阿姨一下吧，別那麽快就走……”
葉黎珊露出為難的神色篤定地點了點頭，有些倉皇地躲避著梅寧芝的雙眼，她局促地看了看手機，“可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我媽媽來了短信在催，我下次再來陪您吧……陸媽媽，我先走了哦。”
“嗯，祝你今天聚會愉快。”梅寧芝不舍地放開了葉黎珊暖和的手，往日貼心溫順的葉黎珊日天好像有點疏離，讓梅寧芝心裏一陣詫異，“不跟西城打個招呼了？”
“不了……”
說著輕輕地擁抱住她被冷風打透的身子，梅寧芝忽感溫暖，見她禮貌地行了禮，輕輕喚住了她，“珊珊，你和西城是不是有什麽不愉快？有什麽事情可以我說，我可以給你做主……”
葉黎珊搖了搖頭，“不不，沒什麽，陸媽媽，我和陸西城一直以來都是好朋友，我和他……讓可以讓我重新回到好朋友的位置，我已經很滿足了……”
聽聞這個從“準媳婦兒”到“好朋友”消息，梅寧芝不免有些震驚地蹙緊眉頭，“是不是那個林音……她開網店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不是，不是的……那是很正統的內衣網店……”葉黎珊驚慌地後退到車門，幹澀地笑著，“陸媽媽，她和西城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是祝福他們的……您別操心我們的事了，我先回家……”
梅寧芝陰沉著臉朝葉黎珊笑了笑，“珊珊，兒媳婦的位置我始終隻會留給你。”她再次走上前攬著葉黎珊的肩膀，“聽阿姨的話，別這麽快就走，我讓西城下來陪你，好嗎？
葉黎珊還想拒絕，但見梅寧芝堅定不由勸說的神色，隻好無奈地由著她拉緊自己的手走回了客廳。
一樓客廳深處的康樂室，大門敞開，依稀看見陸西城背朝著門，坐在沙發上獨自和自己下國際象棋。梅寧芝捏了捏葉黎珊粉嫩細滑的臉蛋，微笑示意她等著，然後走進康樂室，微微虛掩起了門。
“西城，珊珊特地來看你，你去陪陪她吧？”梅寧芝坐在陸西城對麵的單人沙發上，語氣溫婉卻不容抗拒。
“沒空。”陸西城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擊碎了梅寧芝僅存的耐心。
沉默良久，梅寧芝忽地站起來，瞪著頭也不抬得陸西城，壓低聲音厲聲問道，“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去？”
“不去。”沉浸在象棋中的兒子根本不在乎母親身上散發出的怒火，連話也不願多說一句。
“很好。”
梅寧芝徑直踏上樓梯，直奔自己的臥室，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一張碟片，沒有任何時間記錄或署名，捏起來晃了晃，斜睨了一眼床頭的Panasonic迷你彩電，轉身下樓去了。
陸西城斜倚在蒂梵尼真皮沙發上挺了挺背，瞥見母親第二次進來了，眉頭微微一蹙，指間的Queen恰恰將軍了對麵的王——皇後，國際象棋中威力最強大的棋子。
梅寧芝沒有響應，她的表情異常冷漠
“我爸呢？說好玩一局……”他的目光追隨梅寧芝的身影，困惑地見她走到電視牆的方向，彎下腰，將一張碟片塞進了DVD裏。
Hi-Fi忽然響起曖昧的旋律，LED浮起了騷首弄姿張揚的畫麵。鼓膜近乎震碎般地耳鳴起來，陸西城昏厥地歪在沙發上，見屏幕裏的女生像貓一樣匍匐在雪白的蕾絲床上，內衣吊帶妖嬈地垂下去，騷首弄姿的圖片一張一張地閃過。
“你在看什麽？這是什麽東西，哪裏來的？”陸西城大腦充血地霍地站起身，大步奔了過去，“關了它！”
“你問我？”梅寧芝被一聲嘶吼震得心髒突停般地眩暈，陸西城一個箭步奔跑來的身子重重地撞了她一趔趄，他牢牢地擋在屏幕前麵，橫開雙臂，瞪視著梅寧芝。
“你問我哪裏來的？”梅寧芝沉下臉，捂住被兒子撞痛的肩膀，“你竟然袒護她那副坐台的樣子，連媽媽也要質問？”
“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誤會，這……”陸西城微側過頭的餘光掃過那些照片，低沉的語氣非常嘶啞，堅定地說：“這些是假照片，一目了然！”
“你認為我愚蠢的連真假都分不出了嗎？”衝過去扳住他的胳膊，梅寧芝厲聲喝道：“讓開，讓我好好地欣賞一下這個出色的女孩！
陸西城隨手抓起遙控器，卻被梅寧芝箍住了手腕，她狂怒地吼道，“讓開！你給我讓開！”
兩人爭執中陸西城大力掙開了母親的糾纏，犀利地凝視她，冷冰冰的語氣透徹明顯的怒意，“不要像那些無聊的家庭婦女在家裏做這些庸俗的事！”
“啪”，梅寧芝的一巴掌扇在陸西城的臉上，然而再度揮起的手停頓在半空，那一瞬她似乎露出了悔意，隨即又怒氣盎然：“你……為了個浪蕩貧民女連媽媽也罵？”
“媽，我不想和你爭執！”陸西城皺著眉撫了一下漲紅的臉頰，聲音都在顫抖，“請你別糾纏在這種事情上了！”
梅寧芝的眼中湧起火焰，再一次揮起手掌！
陸西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夜色般的的黑瞳席卷著怒意，唇角腫起了一大塊，盯著母親怒火衝天的麵孔，他指著HIFI冷冷地說，“媽，別再這裏發瘋了，否則我砸爛了它！”
梅寧芝大腦轟的一聲巨響。
這時陸一帆推開康樂室的門，看見那母子橫眉對抗的一幕，驚得一時怔忡，但也是久經沙場的“King”，登時勃然變色，“看看你們這幅樣子！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
梅寧芝和陸西城被一家之長的威嚴目光震懾住，那道目光從母女二人的臉上撇開時，淡淡地掃向陸西城背後遊動的彩色照片上。
“寧芝，你先出去。”陸先生低喝一聲，二人目光對視，她心領神會般地點了點頭，怒氣衝衝地甩開陸西城的手。
梅寧芝離開之後，陸西城仍倔強地橫著雙臂，但語氣明顯軟了下來，“爸，這個一定合成的，林音不是這樣的女孩子，她不會……”
“還不讓開？”陸先生彎下腰，拿起摔在地上的遙控器，“讓開！”
陸西城驚得一顫，忍住脾氣慢慢地移開身體，原本以為父親會暴跳如雷地指責他，完全沒想到他會主動將碟片退了出來，而下一句話更讓他吃了一驚。
陸先生將碟片裝進袋子放在桌上，陸西城連忙拿在手中。父親的神色柔和了，低聲說：“我知道，不用解釋什麽，我兒子喜歡的女孩子，一定會是個好女孩。”
“爸，她……爸？”猛然抬起頭，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這一輩都沒有過如此雀躍的心情，“您是說，相信……我、我們？”
原來，自己喜歡的人，被親近的人所承認，竟是這樣讓人激動興奮的事！這一刻陸西城甚至不知該說什麽好，這些天心存的芥蒂少了大半，不知所措地掩住了難以抑製微笑的嘴角。
陸一帆緩緩踱到玻璃展櫃前，拿起他的Macanudo雪茄，剪開，全身陷進了沙發裏，劃了一根長火柴，緩不濟急地在火焰上旋轉著，旋轉著，然後……並未像從前那樣輕輕地吐出煙霧讓香氣圍繞自己，而是相當凶猛地吸了一大口又吸了一大口。
陸西城走到父親身旁坐下，一大團煙霧嫋嫋地籠罩了父子二人，迷霧之中，陸西城聽見陸先生慢條斯理地說：“下個月簽約儀式上，我會宣布你和珊珊訂婚的消息。”
一瞬間從天堂跌入地獄。
陸西城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閉上了眼睛，扶住櫃子身體才不至於軟下去。
仿佛有人將一瓶冰鎮的波爾多葡萄酒猛地澆在他的頭上，寒冷徹骨的感覺從頭頂沿著脊柱一直冰涼到了腳底，幾秒鍾之前還欣喜若狂的心情變得絕望無比！
他們終於使出他最厭惡的手段來逼他了！
那張烙印在心中三年之久的臉龐怎能如此輕易地說放棄就放棄！
陸西城艱難地調整好呼吸，走到父親身邊，有陰沉而不乏謙恭的語氣，商量地說：“爸，和葉黎珊訂婚的事，我還不能接受，”陸西城祈求地說：“真的，我無法不能接受，我喜歡的人是林音。”
“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
“愛情是男人的天敵，”陸先生的右手中指的骨節明顯變形，那是年輕時奮力寫字的鑒證，他伸出胳膊，略顯粗糙的指尖按住茶幾遠處的煙灰缸，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撥，煙灰缸瀟灑地滑了過來。
康樂室的白熾燈過於蒼白了，陸西城呆呆地望向麵色蒼白的父親，“爸，什麽事我都能答應你，惟獨這一件事……”
陸先生清咳一聲打斷他，“西城，你從小到大，爸隻求你答應我這一件事。”
淡淡的光線揮灑在陸一帆蒼老的臉上，以至於他的眼角和額頭的皺紋在陸西城的眼中，忽然深刻了起來。
“……隻求你這一件事……幫我渡過這個，這個難關……隻要把這段時間過去了，你要求什麽爸都答應你，好嗎？西城，求你，幫幫爸……”
陸西城虛脫般地弓起了身，深垂的頭久久沒有抬起來，沉默中的父子各懷心事地不再言語，餘光之中的父親確是老了，十隻指頭在嗆人的煙霧中仿佛焦脆的骨頭。
許久之後，直到梅寧芝第三次推開了康樂室的門，二人同時撇過頭……
“西城，珊珊一直在外麵等你。”梅寧芝站在門口側過身，目光落在尾隨的葉黎珊身上，“還不進來？沒關係，快進來。”女生如同貴族公主般地得體卻又羞澀地一笑，這個形象梅寧芝與腦中一閃而過的手中碟片中的樣子形成了巨大的對比。
“西城，這是我托朋友給你帶回來的拉斯維加斯的照片，都是你以前提到過的地方……哦？伯父也在？你們在對弈，好像……打擾到了……”葉黎珊猶豫地後退一步，乖巧地對梅寧芝笑了笑，“陸媽媽，我們去泡茶吧？”
“孩子，過來。”陸先生向葉黎珊伸出了手。
房間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秘，大眼睛撲扇了一絲好奇，葉黎珊優雅地走到他的身前，纖細得體地半蹲下去，仰視他，“陸爸爸，您有事？……沒關係，直接對我說。”
陸一帆慈愛地拉起葉黎珊的手，“我們家西城平時太任性，男孩子的心思不細膩，小時候總喜歡惹是生非，我和你陸媽媽這麽多年看著你們一起長大，他讓你受委屈了。”
他說到這裏又拉起陸西城的手，仿佛神聖的交接儀式般地，將二人的手重疊在了一起用兩手包裹起來，“不過，我敢肯定的是，他終究會成為一個成熟穩重並且體貼溫柔的好丈夫。”
所有人都震住了。
葉黎珊怔忪地盯著陸西城那張看不出任何表情，卻更沒有任何拒絕的臉，無比驚訝！
她深深眷戀了這麽多年的那個動人心魄的臉，如今，觸手可及，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個男生的身體散發著令人眩暈的迷人荷爾蒙氣味。
抖動的長睫毛瞬間挑起了眼睛不由自主溢出的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