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們的生活就是如此：在匍匐中前進，在逆境中成長。(1)
課間休息時間，剛結束體育課抱著足球滿頭大汗的男生，想趁機看看隔壁班班草的女生，還有許多連去廁所都形影不離的好姐妹，一邊聊著上一堂課的八卦，一邊拿著各自的水杯，聚集在教學樓的蒸餾水飲水器旁。
昨天策劃代表團參觀方案一直到淩晨兩點的林音，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袋，也拿著杯子從教室走了出來，把希望寄托於一杯蒸餾水能使自己徹底清醒。
好不容易輪到她的時候，一隻手卻把她的杯子輕巧地移開了。
林音有些詫異地抬起頭，那是紫苑為數不多的幾個東城女生，幾張平庸的臉竭力露出純真無害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我們以為這個杯子是沒人的呢。你是排在前麵的？”
林音不以為意地收回了自己的杯子，“沒關係，你們先倒吧……”
“傲什麽傲啊！不要臉。”不知道是誰輕聲嘟噥了一句。林音握著杯子的手指，頓時僵了僵。
她們磨磨蹭蹭分別倒完水之後，並沒有離開，林音就當沒有看到，兀自擰開了水龍頭。
一瞬間，她似乎覺察到有什麽不對勁，可是下一秒，身後就被人重重一推。
滾燙的開水嘩嘩地澆在她的手上，手背瞬間通紅一片。林音吃痛地猛地抽回手，才發現飲水器的水溫已經悄無聲息地被調到了100℃。
火辣辣的刺痛將胸腔中的憤怒瞬間燃燒到沸點。她總算知道嶽飛的痛苦了，
“你們別太過分了……”
可是她的話很快被幾個女生打斷，對方聲音中充斥著厭惡和憤恨，“我們怎麽樣？警告你，別再裝出一副聖女模樣勾搭西城學生，自己不要臉也不要害我們東城的學生一起丟人。”
“別提了，這學期資優生的名額肯定又沒東城學生的份。都是因為陸西城為了替她擔保，洗刷縱火嫌疑，又向麥狐狸施壓了。現在麥狐狸對東城學生是越看越不順眼。”
“擔保？”
想要還擊的話一下子堵在嗓子眼，可是真正堵得厲害的卻是胸口。林音猛然回想起在麥主任辦公室時的那通電話，那天自己也詫異於麥主任的態度變化。
原來在背後幫她的人，是陸西城……
這麽說，陸西城從來沒有想要刻意打壓她，否則，縱火嫌疑就足以把她死死地踩在腳底。
個子最高叫做王卉的女生端起水杯，就要往林音臉上潑去。
“給你點水洗洗腦子，沒事別在西城人麵前賣弄**！”
“課間十分鍾都要聚在一起，紫苑的東城女生還真是團結友愛。”
這時，身後跟著一幹西城女生的葉黎珊趾高氣昂地經過，王卉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畢竟讓西城女生看到東城女生的內訌，是太過愚蠢和丟臉的事情。她們很快轉過身，悻悻然離開。
新的火焰可以把舊的火焰撲滅，大的苦痛可以使小的苦痛減輕。這句話一點沒錯。
林音深陷在自己對於陸西城誤會的懊惱之中，這才回過神來，對剛才的危險竟不自知。
“什麽事能讓我們的林音失魂落魄？”葉黎珊瞥了一眼林音紅腫的手背，頓了頓，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我看你最好先去下醫務室。”
“黎珊……”
林音想要道謝，葉黎珊卻已經麵無表情地越過她，徑直走回了教室。
“黎珊，你找我嗎？”
第二天下午六點半，林音手裏捏著一張紙條，有些顧慮地輕輕推開了紫苑二樓公共休息室的門。
這裏很安靜，別無聲音。
紫苑的公共休息室共有兩間，按初中年級和高中年級的區分，分別位於一樓和二樓。兩間公共休息室的裝飾風格也完全不一致。一樓更為樸素簡潔，一推開門就是連排的半月形書架和幾張舒適的軟椅，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閱覽自習室。
二樓則截然不同。
當林音踏上鋪滿整個大廳的深紅色的純羊毛印花地毯，就覺得自己的腳都快陷入一片厚重綿軟之中。環顧左右，純白色的意大利真皮環形沙發，正散發出一股讓人不敢坐上去的強大氣場；再抬頭看看頭頂，天花板上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向各個方向折射出華貴的輝光，看得她兩眼有些發黑。
幾乎每個周六，這裏都會舉行紫苑高中年級的“紫苑派對”，當然隻有收到邀請函才有資格列席。那時，這裏便會被布置成派對場所，一些學術界、政商界，甚至演藝界明星受邀每期以主題討論的方式展開活動，現在已成為星城小有名氣的上流社會年輕人的社交派對。
這裏，也是自己計劃中，本次銀橡葉代表團歡送派對的主場。
“林音！是你來了嗎？快過來幫幫忙！”
循著聲音，林音繞過前麵的中央大廳，來到後麵用來給客人休憩用的休息室。
因為需要重新布置，幾組小型沙發正隨意地散放在各處。一組白色的雙人沙發後麵，葉黎珊正半蹲在靠牆的櫥櫃前。
原本因為陸西城的事情不歡而散，林音跟葉黎珊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說話，上周末與陸西城的溝通失敗，讓林音隻能單槍匹馬投入到籌備銀橡葉代表團即將到訪的越來越龐雜繁瑣的事物中，而這幾天黑羽黨的傑作更讓她整天忙碌得焦頭爛額。當接到葉黎珊這次主動的“字條邀約”，林音還不確定這是否代表兩人冰釋前嫌，但回想起葉黎珊替她在東城女生麵前解圍，就毫不猶豫地放下最後一次的籌備碰頭會，匆匆趕來找葉黎珊。
林音看著頭上正綁著一大塊深藍色頭巾的葉黎珊，輕揚起嘴角，盡量用輕快的語氣說道。
“從放學起就看不見你的人影，蹲在這兒灰頭土臉地在做什麽啊？難道是要我展示這樣的裝束，才是新的流行？”
“林音，有時間調侃的話，你還不如接過我手上這堆討厭的東西。”
林音雖然有些驚訝葉黎珊重新展露的老友口吻，但手上還是很貼心地立刻從葉黎珊懷抱著的東西裏接過了一大半。
“謝天謝地你總算來了，”察覺到懷裏的重量突然減半，葉黎珊長舒一口氣，甩甩已經發麻的手指，“做什麽？還不是為了你！”
我？林音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順著她葉黎珊還在忙碌的身影，發現她身後的一大排儲物櫃似乎都半掩著，隻偶爾在櫃門前殘留下一兩件廢棄的物品。
這排櫃子原本是給參加派對的人存放隨身雜物的，因為不少雅勤高中的名門淑媛是“紫苑派對”的常客，所以這裏也就自動升級為她們的私人儲物櫃。林音在安排這次接待工作時，原本希望能將櫃子清空，方便參加歡送派對的銀橡葉嘉賓們存放物品，但西城小姐們怎麽會乖乖聽從於東城的丫頭？這個拒不配合的方案，一直是讓林音頭痛不已的問題。
難道？
“我好不容易用周末狂歡外加法式薰衣草SPA，才說服了那些難纏的小姐們，”葉黎珊關上櫃門，坦然地迎向林音困惑的目光，自顧自說了下去，“聽說這裏會成為銀橡葉代表團歡送派對的主場，我想也許把櫃子的東西都清空，或許能對你有所幫助。但我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麽多東西……”
林音看著喋喋不休的葉黎珊，心中湧起一片溫暖。雖然很想知道為什麽葉黎珊會消除了之前對她的成見，但是這一刻對她的感激，讓之前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她笑著主動幫葉黎珊收拾起櫃子裏的東西，習慣性地跟葉黎珊開玩笑。
“女生的衣櫥裏永遠少一件衣服，葉黎珊你的衣櫥裏永遠少一個百貨公司。”
“林音，你這張惡毒的嘴讓我原本決定將這些試用裝全部送給你去拍賣的念頭，立刻打消了！”看到林音興致勃勃的姿態瞬間坍塌，葉黎珊又得意地微微一笑，“騙你的啦，財迷鬼！不過能被你調侃也很開心。對了，你怎麽這麽晚才來？”
葉黎珊今天的表現簡直都要讓林音熱淚盈眶了。
她立刻殷勤地抱起一堆雜物，放在桌上：“抱歉抱歉，最近為了代表團來訪的事，天天都忙得團團轉！幸好今天是準備階段的最後一天了，明天代表團就來了。我們可得快點，我還約了幹事們七點再碰頭！”
葉黎珊聽到這一串話仿佛心情大悅，特別是聽到林音在會議前還特別來看自己時，舒暢而滿足地指向另一邊的小桌子：“那你幫我收一下桌上那個LV小提箱吧，我等會兒要一起帶走！”
林音隻好從抱著一堆東西的手裏騰出兩隻手指，想要勾住箱子的提手。沒想到箱子的鎖扣居然沒有扣，她剛剛一提起，裏麵的東西就散落了一地。
糟糕！那可是價格不菲的LV手提箱！林音手忙腳亂地在半空中截住了掉落的箱子，確認散落在地上的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最近因為準備來訪的事情，自己都沒有時間打理網絡店鋪，沒有進賬的生活絕對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林音趕緊蹲下，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東西來。可是，漸漸的，她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黎珊，你這簡直是買櫝還珠嘛！瞧瞧你這個小提箱裏裝了些什麽東西？喝過的飲料瓶？男士球鞋、手套、壞掉的網球拍……”
“這些可都是我的‘獨家收藏’！這是陸西城用過的玩具飛機，雖然很破了不過可是他五歲時候的生日禮物，我拜托了他家的管家才好不容易得到的。這個，是陸西城初中時最喜歡的CD，市麵上幾乎已經絕跡的限量版！還有這個……”
葉黎珊興奮地細數每一件東西的來曆，在很多人看來，其中大部分物品都已經淪為令人不屑一顧的“破爛”行列，可現在的葉黎珊就像是一個得到無數寶貝的小孩，眼神中閃耀著光芒。
林音忘記自己多久沒有看到葉黎珊這麽開心了。身為一名出身高貴的名媛，從來不需要為生活而擔憂的她，因此她很少對事情表現出過多的喜愛，除了陸西城。隻是僅僅因為需要這個詞匯，就讓她露出了滿足的快樂……
透過那些“垃圾”，仿佛可以看見一個傻女孩——這些年來，她一直悄悄地跟在自己喜歡的男孩子身後，在他不留意的時候，瘋狂地收集著他用舊了的東西。
一絲一縷、一點一滴，哪怕是分文不值的東西，都被女孩裝進了昂貴的箱子裏，不讓別人窺見。
林音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她歎了口氣，卻又很快笑著搖了搖頭：“要是不知道的，還當陸西城是MJ似的存在，而你，葉大小姐則是他的瘋狂粉絲……”
突然，她的話戛然中止。現在在她手指下麵的，是幾個封麵舊舊髒髒的相簿，不經意地隨手一翻，一對金童玉女就出現在她眼前。背景全是隻會在電視裏出現，用羨慕和激動的目光遙遙望著的盛大宴會或者時尚派對現場……穿著CHANEL優雅禮裙的葉黎珊在眾多名門淑媛中依舊像隻高貴的無可媲美的孔雀——當然，順著她挽著的手臂往上看，就可以看到器宇軒昂的，穿著標誌性LV禮服的陸西城。他臉上的淡漠和漫不經心會讓所有人立刻聯想到他背後能代表實力的一連串龐大而驚人的數字。
他們兩個，帶著來自同一個階層的高貴的DNA，無論從任何方麵進行比對，你都會得到一張匹配度高達99.99%的證明書。
那些照片仿佛變成了會咬人的怪物，林音的手一縮，控製不住地倒吸了口涼氣。
這聲音引來了旁邊的葉黎珊，看到眼前的情景，她的臉倏地緋紅了，不好意思地奪過了相簿，表情卻陷入一種沾沾自喜的自豪感中。
“那些都是這三年來我們一起參加各種派對活動的照片，有的是主辦方拍的，有的是記者拍的，為了搜集這些照片，你不知道好多記者都需要‘特別關照’。不過不管多麻煩，每一張我都不會落下……”
林音沉默著沒有說話，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原本引以為豪的裝扮。
為了主持籌備會議，她特意穿上自己唯一一件THOMASPINK襯衫，當初好不容易借來貴賓卡打完折，還需要1800的昂貴價格！這讓她在TB店加班加點整整一個月，每完成一筆生意，她就大聲地激勵自己：一條袖子賺到手了！一粒紐扣賺到手了！
望著照片上熠熠生輝的場麵，相形見絀是嗎？事實會讓再強大的心髒都變得脆弱。
她明白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真的存在，雖然自己一直奮不顧身地想要跨越，可是，那些從小就被頂級名牌妝點得閃閃發亮，用普通人一個月工資買一條睡裙，每天都有名車接送，受盡所有人特別照顧和關愛的幸運兒。他們隻要輕輕地抬起穿著CHANEL或者DIOR名鞋的腳，就可以輕易地將別人耗盡力氣的所有努力碾成渺小的粉塵。
“林音……我很抱歉對你之前說了那麽過分的話。但是，似乎隻要跟陸西城有關的事情，我就會變成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葉黎珊，嫉妒、自卑、惡毒……我討厭這樣的自己，甚至不確定遮掩這樣的自己到底還會做出什麽，但是我唯一確定的是，我喜歡陸西城。從你還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就喜歡了，我的世界裏不能沒有他。”
葉黎珊緊緊抱著手中的相簿，仿佛在拚命隱忍著一些不得不說的話語，眼睛卻緊緊盯著林音的每一個表情。
“我明白。”林音望著那些照片，竭力忽略了心中湧起的一些酸澀，她輕鬆地拍了拍好朋友。
還能說什麽呢？
林音覺得自己存在於這個場景裏實在有些格格不入。散落一地關於陸西城的東西，還有一個癡情於陸西城的女孩……她最好的朋友……並且，這個出身高貴的好朋友正對男友與貧民前女友存在“舊情複燃”的可能性，充滿憂慮。
“黎珊，事實擺在眼前。任何人都會說你跟陸西城才是天生一對，要知道整個星城能配上陸西城的女孩子可不多。沒有人可以介入你們之間……”林音平靜地握著葉黎珊的手，就在她正要說出葉黎珊期待已久的那句“我和陸西城絕對不可能複合”的時候……
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林音抱歉地對葉黎珊笑笑，接起電話，但是笑容卻很快僵硬。
“怎麽了？”葉黎珊困惑又關心地問道。
林音略顯倉促地擺了擺手，放下電話之後，她的神色就有些複雜。
“那個……黎珊，我有點事情，要先走了……我們回頭再說？”
“沒事沒事，我的大忙人！等你閑下來再聯係我吧！”最為明顯的是葉黎珊瞬間變化的表情，然後迅速卸下怨念的神色，轉而溫柔地望著她，格外善解人意。
“你在故意回避我嗎？我的好姐妹演員。”
林音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口，跪坐在地上的葉黎珊就垮下臉。她仔細看了看懷中的相簿，用裙角輕拭了幾遍，才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隨身的SPEED25裏。
然後，她又用兩根手指把地上那些又髒又臭的男生用舊的東西拎起來，看了看，臉上擠出一個嫌惡的表情：“該死，就差一點點了！”
自己花了整整一節課的時間來搜集這些讓林音“自動退縮”的“道具”，沒想到全都浪費了。不，也許……還有別的用處。
葉黎珊優雅地把這些“珍藏寶貝”攏作一堆，通通毫不留情地倒下了窗外。
“哎喲！”
緊接著，一個呼痛的聲音在窗下響起。
該不會是砸到人了吧？！
葉黎珊心裏一驚，趕緊裝作無辜地探頭往窗台下看——果然，溫禦正站在窗下，頭上掛著一隻臭襪子，可憐兮兮地抬臉起來望向她。
“溫禦！放學了不回家，你在這裏做什麽？”
葉黎珊鬆了口氣，正要轉身，卻又聽到窗下的溫禦急急出聲叫了自己名字，卻……不是平時普通朋友的叫法。
“黎珊！”
這個稱呼，讓葉黎珊不由得驚訝地轉過身來，上半身伏在窗台上，認真地看向窗下的溫禦。
「朱麗葉啊朱麗葉，為什麽你是朱麗葉……」
在那麽多那麽多年以前，青年男女間互訴衷腸的愛情故事，好像是在陽台而不是在窗台發生的吧？
“溫禦，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麽？”
葉黎珊好奇地問。
學生會會長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