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趨近
黑羽宅。
當青子拉著黑羽夫人衝出大門時，快鬥原先所站的地方早已空無一人。
“奇怪……剛剛明明還在這裏的……”
青子愕然呆立，想起他方才痛苦的表情，忙轉頭問黑羽夫人道：“伯母，快鬥最近身體不大好嗎？！”
“不會啊，那孩子一向健康得很。”黑羽夫人迷惑地問：“青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個……伯母，我去那邊找一下！”青子不等對方問完，已然轉身跑走。
“啊、等等。青子！”黑羽夫人眼瞅著叫她不住，無奈地歎了口氣。
***
巷口轉角。
青子剛一拐出去，遠遠就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快鬥！！！”她大叫一聲，疾步衝上前，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快鬥轉過頭來，見她喘息得厲害，笑了一下，若無其事道：“啊呀，幹什麽跑成這樣？”
“還說呢！”青子狠狠一跺腳，大聲嗬斥道：“才轉眼功夫人就不見了！差點被你嚇死了知不知道？！”
“啊、抱歉抱歉～”快鬥撓了撓頭，笑道：“我隻是有點事很在意，打算去稍微調查一下而已……”
方才那陣莫名的痛楚似曾相識，不禁令他懷疑到了某個超現實的存在——小泉紅子。
“笨蛋！！！”青子怒吼一聲，破口大罵道：“身體不好還到處亂走！要是出了意外那可怎麽辦？！”
“喂喂……你別這樣好不好？”快鬥失措地望著她眼中逐漸成型的水霧，慌忙寬慰道：“我已經不要緊了，真的！剛才那隻是……嗯……一點點小毛病而已啦，你才剛走開一下我就沒事了。所以……”
“什麽嘛……”青子揉著眼睛，哽咽道：“老是搞得一驚一乍的，一點都不管人家有多擔心……”
“好啦～我都說過對不起了。”快鬥為難地抓抓頭發，打岔道：“哪，你之前講有話要跟我說，到底是什麽？”
“那個是……”青子臉一紅，倏地止住淚，從裙袋內摸出手帕擦了擦眼睛，抬頭道：“……快鬥。”
“嗯？”快鬥應了一聲，耐心等待著她的下文。
“那個……我……”青子將手帕還進去，借機用力攥緊袋內的另一樣東西，小聲道：“你……你明天有空嗎？”
“明天？”快鬥愣了愣，道：“……抱歉，我恐怕抽不出時間呢。”
“哎？”青子一愕，驚訝地望向他。
“因為要和蘭小姐一起去看電影……”快鬥害臊地撓撓頭，笑道：“那個……就是約·會·啦～你明白吧？”
青子呆呆地看著快鬥，藏在裙袋內的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整個身體，仿佛對他所說的話起了反應，瞬間變得冰冷而僵硬。
她牽強地扯動嘴角，勉力微笑道：“這樣啊……約會……看電影啊……”
“嗯，沒錯！”快鬥一提到跟蘭有關的事，頓時便來了興致。滔滔不絕道：“就是去年那部很受歡迎的《紅線的傳說》續集，明天在米花電影院首度上映。女孩子都比較喜歡這種類型的片子吧？”
“說的對……”青子緩緩垂首，聲音裏透著難以言喻的悲涼：“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呢……”
——笨蛋。
她一準是昏了頭，居然準備了兩張相同的電影票，一早便傻傻地等在這裏。滿心期盼著能在順利約到他之後，兩個人單獨見上一麵，好好地談一談。就算無法回到從前，至少也要將埋藏在心裏的話說出口來。
然而，僅僅是一個諷刺性的巧合，便令她辛苦籌備的計劃全盤瓦解。
殘酷如眼前的現實，已令人無力再承受。
［中森青子，你真是個大笨蛋！］
竭力克製住眼中浮動的**，潮濕的手心內緊攥著粉碎的希望；她抬起頭來，對他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加油啦～快鬥！”
青子拚命將顫抖的嘴角上揚，盡一切可能燦爛地微笑道：“你這樣費心準備，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是嗎？”快鬥聞言不禁臉一紅，喃喃重複道：“蘭小姐她……會很高興？”
青子一側臉，強裝出的笑容再難支撐下去。她索性背過身去，擺手道：“我還有事先走了。拜拜，快鬥……”
快鬥一愣，匆匆回應道：“啊、喔，拜拜……”
青子用力咬住嘴唇，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
之後，江古田鍾樓。
呼吸的頻率沉重地叩擊著心髒，劇烈的疼痛深深地鑽入骨髓。
青子喘息著停下來，昂起頭仰望身後那座高高的鍾樓。
這裏，有著隻屬於她和快鬥兩個人的，珍貴的回憶。
但是……此時此刻，這懷念的場所隻會令她的心，痛上加痛。
“當！當！當……”整點的鍾聲忽然敲響，直刺得青子頭皮發麻。
她抬手堵住耳朵，什麽也不想聽，什麽也不想看，隻是一門心思地撒腿狂奔。
冷不防“砰”的一下，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青子既不抬頭也不開口，草草一鞠轉身便想逃走。
直到手腕猛然被人拽住，身子隨著那股力道不由自主地跌入對方的懷抱，她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迷朦的淚霧籠罩著金發少年俊朗的麵孔，他擔心地注視著她，柔聲問：“……你沒事麽，中森同學？”
“白……馬……”青子喃喃念出他的名字，心裏忽然湧起一陣委屈。
“出什麽事了？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探抬手輕拭她潮濕的眼眶，蔚藍的雙瞳中盡顯關懷。
青子渾身顫抖，再也控製不住地伏倒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來。
***
數日後，古宅大屋。
紅子靜靜地躺在床上，蒼白的臉孔沒有一絲血色。
因為那次失敗的解咒儀式，她被反噬的魔力震傷，就這樣昏迷了整整三個晝夜，始終不見醒轉。
“小姐……”
管家焦心地佇立在一旁，望著主人憔悴的麵容，悲傷地喃喃道：“我已經為您找到了解除咒語的妙方，這一次絕對可以順利助您達成心願的。所以……求求您……”
——“請快點蘇醒過來吧。”
***
帝丹高中，午休時間。
“啊～～～”真由香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長長歎息道：“今天的課程表怎麽那麽悶，真是好無聊喔～”
“別埋怨啦。”明菜用課本拍了拍她的頭，說：“覺得無聊的話，就自己去找精神調劑啊。”
真由香抬起頭，疑惑地望著明菜，問：“‘精·神·調·劑’？……那是什麽？”
“就比如說～”明菜兩眼不經意地掃過窗外，唇邊頓時勾起一抹壞笑。
她起身離座，碎步踱至窗邊，朝向正下方的中庭大聲招呼道：“——毛利同學！”
“哎？”蘭聽到叫喊，抬頭循聲望去。見了窗前頻頻揮手的明菜，隨即高聲回應道：“有事嗎，伊藤？”
明菜笑眯眯地大力點頭，擺擺手示意蘭進教室來。
“？”蘭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但還是側頭對身旁的園子道：“我們上去吧？”
“嗯。”園子點點頭，心裏卻揣測道：［伊藤那家夥……八成又在打什麽怪主意了……］
“明菜。”窗邊，天真小孩真由香用手指點著唇，不解地問：“你叫蘭上來，是要做什麽呀？”
“啊啦～？”明菜正要回答，忽然發現教室中央不知何時聚攏了一幫人，彼此嬉鬧著似乎在進行什麽遊戲。
真由香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立馬好奇地湊上前，直接問道：“哪、哪～你們在玩什麽呀？”
“是國王遊戲啦～”其中一名同學回過頭，說：“今天的課實在太枯燥了，玩點有趣的東西調劑一下嘛～”
“剛好，多幾個人比較熱鬧呢。”另一位同學笑著對她一招手，道：“櫻井，你也一起來吧。”
“好啊好啊～”真由香雀躍地拍著手，回頭對好友道：“明菜也一起嗎？”
“嘿～國王遊戲啊？”明菜兩手叉腰，眯眼笑道：“嗬嗬，我想到一個有趣的餘興節目了。”
她勾勾手，示意真由香走近，然後貼在她耳邊低聲叮囑了幾句。
“嗯～我知道了～！”真由香愉快地領命，隨即轉身奔出了教室。開門時剛好與蘭擦肩而過。
“啊……”蘭低呼一聲，轉頭望向她疾速消逝的背影，驚奇道：“真由香，你去哪？”
“喂！櫻井！走廊上不許亂跑！”“是～對不起～！”
遠遠的，傳來了輔導老師的訓斥和真由香的道歉聲。
蘭愣了愣，重新回頭時才發覺，園子不知何時已被明菜拉去教室一角耳語。
“園子、伊藤？”蘭走近過去，奇怪地問：“你們在商量些什麽？”
“啊、蘭……”園子一驚，慌忙笑道：“沒有啦～我們隻是在說……”
“——在說有關國王遊戲的事。”明菜接過話頭，微笑著指了指教室中央那幫嬉鬧的同學。
“國、王、遊、戲？”蘭聞言茫然地眨了眨眼，道：“……那是什麽？”
“哈啊～？”園子呆了呆，驚訝道：“不會吧？蘭……你難道連聽都沒聽說過嗎？”
蘭非常誠實地搖了搖頭。園子頓感無力。
“所謂‘國王遊戲’呢……”明菜頓了頓，確定將主角的視線吸引過來後，這才接下去講解道：“是個規則很簡單的團體遊戲。首先要準備與參加遊戲的人數對等的紙條，然後在每一張紙條上依次寫上號碼，最後一張則寫上‘國王’。遊戲開始後，由大家分別抽簽，抽中‘國王’的人可以對其他號碼下達命令。”
“但是，‘國王’無權獲知大家的號碼，所以被叫到的人都是隨機的。”園子搶過話頭，興致勃勃地解說道：“一般所謂的‘命令’就是懲罰遊戲啦～而且參加遊戲的人越多，就越熱鬧、越好玩喔～”
“哎～”蘭笑著聽完，似乎來了點興趣：“這樣啊……”
園子伸手拉住蘭的胳膊，左右晃動著慫恿道：“哪～參加吧！蘭！”
“好像挺有意思的……”蘭看著那邊嬉鬧的人群，微笑著點了點頭。
明菜敏銳地察覺到走廊上的腳步聲，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陰謀得逞的竊笑。
下一秒，隻聽“呼啦”一聲響，教室的門打開了。真由香氣喘籲籲地拽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黑羽快鬥。
***
“國王遊戲？”
快鬥撇了撇嘴，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擺手道：“我對這種東西……”
明菜不等快鬥說完，倏地上前兩步，伸手一把將他拉低，伏耳道：“毛利也有參加喔～”
“哎？”快鬥一愣，轉頭看向人群中的蘭。
“櫻井、毛利和鈴木……你們三個都要參加是嗎？”主持遊戲的同學一邊趕製紙條一邊問。
“嗯。”蘭點點頭，和真由香對望一眼，表情十分愉悅。
明菜捅了捅快鬥，蠱惑地問：“如何～？要參加嗎？”
“我有拒絕的理由嗎？”快鬥聳聳肩膀，舉步向蘭走去。
明菜輕輕一笑，衝蘭身旁的園子擠擠眼睛，表示計劃正式開始。
園子偷偷回了個“OK”的手勢，兩人心照不宣。
***
之後。
男生甲高舉“國王”的紙條，高聲宣布道：“3號背著8號繞場一周～！”
“哎——？！”抽中3號的女生乙當即驚叫起來：“不會吧？！”
“國王的命令要絕對服從喔～”男生甲晃動著手中的紙條，壞笑著說。
“哼……”女生乙滿不情願地站起來，嘟囔道：“好嘛好嘛～誰是8號？”
“是我。”伴隨著一個粗重的聲音，班上最胖的一名男生站了起來。
女生乙張大了嘴看著他，驚愕得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嗬。”局外人的明菜掩嘴輕笑；趁著眾人哄鬧之際，悄悄靠近桌邊，神不知鬼不覺地男生甲丟下的紙條抹走，接著飛快地丟下另一張紙條填補數量。最後若無其事踱到園子身後，將那張“國王”簽塞到了她手裏。
“加油～！加油～！加油～！”
女生乙在真由香等一幹人的助威聲中，兩腿打顫地馱起那個重如泰山的8號。對方倒是挺配合地將兩腿掛拉在地上，象征性地讓她“背”著繞場一周，完成了“國王陛下”的命令。
待她走回原地後，大家都鼓起掌來。夾帶著誇獎女生乙是“好漢一條”的嬉笑聲，開始了新一輪的抽簽。
明菜貼緊人群站著，兩眼在蘭和快鬥之間飄來飄去。
園子伸出左手假意摸了一張，卻迅速將紙條藏入袋中。然後抬起頭，看向共犯的明菜。
明菜擠眉弄眼，一連打了好幾個暗號，直到園子露出會意的表情，這才緩緩退到了一邊。
“好了，都抽完了。”主持遊戲的同學撐著桌麵，用征詢的眼神環顧著四周。
“我是國王～”園子篤定地揚起右手的紙條，微笑著宣布。
“哎～？！”真由香驚呼一聲，羨慕地歎息道：“好棒～真由香也想當國王哩……”
主持遊戲的同學抬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那麽，國王陛下，請宣布命令吧～”
“哼哼～”園子壞笑了一下，開口叫道：“2號同學……”
快鬥一愣，低頭看向手中的紙條，苦笑道：“……不是吧？”
園子兩手用力一環，熱情澎湃地比劃道：“請你緊緊地擁抱住6號，再來個甜蜜深情的吻～”
“哈啊——？”快鬥攥緊紙條叫出聲來，啐道：“別開玩笑了，萬一6號是個男生那要怎麽辦？！”
“當然是照做不誤啊～”園子咧嘴一笑，道：“而且那樣一來，包準會更加有趣不是嗎？”
“喂喂……”快鬥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無奈地撓了撓頭，隨口問道：“那個……6號是誰？”
半晌沒有動靜。
大家逐漸止住笑聲，不約而同地探察起左右四鄰來，紛紛尋找著那個羞於露臉的6號。
“啊～！”站得最近的真由香率先發現了目標，劈手奪過那人急於收藏的紙條，高高舉起來大叫道：
——“找到了！在這邊！蘭就是6號耶～！”
快鬥稍稍一愕，隨即側頭瞥了眼人群外的明菜，心中似有所悟。
“很～好～！”園子雙手叉腰，趁著大家齊心協力連拉帶扯，將蘭拽到快鬥眼前之際，大大聲地宣布道：“既然6號已經找到了，那麽我們的懲罰遊戲現在開始～！！！”
“好哎～～～！”眾人一陣歡呼起哄，其間還夾雜著幾名男生的口哨聲，直臊得麵薄的蘭滿臉通紅。
“你別緊張嘛，蘭。其實這很簡單的～”
真由香伸手在蘭背後一推，笑嘻嘻地道：“隻要和黑羽同學抱抱，再‘啾’一下就好了呀～”
“啊……”蘭被推得打了個趔趄，搖搖晃晃地向快鬥跌去。
快鬥一把撐住蘭的肩膀，待她站穩後隨即撒手退開半步，正色道：“鈴木同學，這種命令我不能接受。”
“哎呀～不要緊的啦～”園子兩手一攤，道：“隻是個遊戲而已嘛～何必那麽認真呢？”
旁邊的同學聽了，跟著起哄道：“就是嘛，黑羽。反正你跟毛利早就抱過啦～再多‘表演’一次又有什麽關係？”
“很抱歉。”快鬥滿臉嚴肅地看向園子，堅持道：“能不能拜托你更換別的命令？”
“喂喂，何必那麽掃興呢？”明菜抱著胳膊走過來，壞笑道：“反正你和毛利已經是打得火熱的戀人關係了～”
“什、什麽戀人啊？！”蘭嚇了一跳，當即駁斥道：“伊藤！你別胡說！”
“哎～？”明菜撇撇嘴角，眯起雙眼道：“是胡說嗎？上周末我、真由香、鈴木——我們三個一起去電影院看《紅線的傳說》續集時，可是親眼目睹了黑羽和你出雙入對，還直接幫你擦眼淚的肉麻場麵耶～”
“噢～～～～～”周圍的同學一片唏噓，蘭頓時窘得麵紅耳赤，口吃道：“那、那、那個是……”
“那隻是我單方麵的邀約，與蘭小姐無關。”快鬥挺身擋在蘭麵前，阻住了明菜的迫問。
“嗬·嗬～”明菜挑眉聳肩，轉頭環顧四周。旁觀的眾人立刻配合地抱以七嘴八舌的起哄。
“果然打得火熱啊～毛利～”“黑羽，英雄救美哩～”“哎喲～又不是沒試過，有什麽好難為情的？”
“記得抱緊一點～娛樂娛樂大家喔～”“趕快‘啾’一下嘛～來啦～來啦～”
砰！！！
——忽然的一聲巨響嚇了大家一跳。
隻見快鬥一手拍在桌麵上，冰冷的眼神緩緩掃過在場每個人的臉。
“不好意思，我要退出遊戲。”
他垂手微微一笑，轉身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