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

第十章(2)

袁燦燦說:“我知道,那事早就過去了,還提它幹嗎?”田曉堂說:“王老板給我送的錢,整整30萬。你知道那30萬去哪兒了嗎?”袁燦燦訝然道:“去了哪兒?不是在你手上嗎?”田曉堂說:“我已捐給鄉下一所學校了。”關於那30萬的實情,出於某種考慮,他一直瞞得嚴嚴實實,包括對袁燦燦。她一定以為他真的拿了那筆錢呢。現在,也該對她道出真相了。他可不想讓她看輕了自己。袁燦燦十分意外,說:“為什麽要捐出去?這錢是你應該拿的嘛。這些年跟著王季發,我見得太多了。這種錢很少有人拒絕,都拿得理直氣壯,有些人還嫌少了呢。人家都不怕燙手,你怕什麽?”

田曉堂笑道:“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膽子特別小,看見一隻死老鼠都會嚇得發抖,一下子麵對這麽多錢,我忍不住渾身直哆嗦,整夜無法安睡。我就是這麽個賤命,有福也享受不了。”

袁燦燦卻說:“你沒說實話。你不是膽子小,而是一根筋。”田曉堂笑了笑,說:“看來你還真是很了解我。我不拿那錢,怕出事倒在其次,主要是為了內心安寧。”

袁燦燦嗔道:“我不了解你,誰還了解你!”說完臉上竟露出一絲嬌羞之色。又說:“你不拿也好,這樣就少了些風險。我可不想看到你跌什麽跤子,希望你一直都是順順當當的。”

田曉堂心頭一熱,忙說:“感謝你的理解,也感謝你對我的關心!”袁燦燦不滿道:“感謝什麽呀,你這話聽起來多生分啊。”田曉堂不好意思地一笑,想了想,又說:“這件事還請你不要告訴你家王老板,好嗎?”袁燦燦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顧慮,便說:“行啊。”田曉堂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道:“還有件事,也跟你家王老板有關。這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卻始終開不了口。有個叫樸天成的人,不知你曉不曉得?在競奪我們局裏那個主樓土建工程時,他是王老板的競爭對手……”

袁燦燦打斷他道:“你不用再往下說了,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你是想說那個姓樸的在綠茂山莊搞偷拍的事吧?”田曉堂有些吃驚,問:“你早已知道啦?”袁燦燦說:“樸天成在戊兆有個物流公司,公司一位副總跟我是老鄉,這事就是他偷偷透露給我的。哎,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我一直也想對你講這件事,可就是張不開嘴。”

田曉堂就把樸天成如何要挾包雲河,包雲河又如何與樸天成達成協議的情況細說了,袁燦燦聽後顯得很不安,說:“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這麽大的麻煩,都怪我。”

田曉堂笑道:“也怪不著你,咱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怪隻怪那個姓樸的,不是個東西。”袁燦燦卻還在說:“如果今後這事再生什麽風波,影響了你的前途,我會非常內疚的。”田曉堂說:“你真的不必自責。不過,樸天成不是盞省油的燈,我們還得多加提防。不知這事你家王老板清不清楚?”袁燦燦說:“看樣子他好像還蒙在鼓裏。也有可能他已曉得了,隻是沒跟我說穿。”田曉堂說:“我估計,樸天成目前還不會去找他。不過樸天成不會輕易放過他,遲早有一天會打上門去的。”

袁燦燦冷笑一聲道:“樸天成借我的偷拍畫麵去勒索王季發,隻因為我是王季發的老婆。如果我和王季發解除了夫妻關係,他的如意算盤隻怕就沒法得逞了。”

田曉堂很吃驚,問:“你打算和王季發離婚?”

袁燦燦看著手中的茶杯,低聲說:“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並不是因為樸天成搞了偷拍,也不是因為你,才使我動了這個念頭。你是知道的,我和王季發的緣分已盡了,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再維係下去已沒有多大意思。我想有一個新的開始,無論是事業,還是婚姻家庭。我還不算老,有權利去追求更精彩、更幸福的生活。在這件事上,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田曉堂滿心慌亂,問道:“你們倆就一點救也沒有了嗎?”

袁燦燦搖頭道:“沒救了。王季發還算是個好人,我能諒解他的不忠,怪隻怪我自己。我想,王季發之所以不主動提出離婚,是不忍心進一步傷害我。我曾經想過就這麽拖下去,死也不離婚。後來我又想通了,覺得還是應該成全王季發和那個年輕女人。幹嗎要跟王季發過不去呢,我們畢竟夫妻一場,能饒人處且饒人吧。”

袁燦燦的善良和大度令田曉堂欷歔不已,但這事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他還真不好怎麽摻和,就委婉地說:“燦燦,我理解你的苦悶。我真心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如果你覺得應該結束這段婚姻,我支持你的選擇。”

“謝謝你,曉堂。”袁燦燦眼裏一下子竟淚光閃閃了。

她的眼淚令田曉堂心頭一顫,便情不自禁地向她投去憐惜的目光。就是這目光鼓勵了袁燦燦,她突然起身,撲進田曉堂的懷裏,用那紅潤的芳唇噙住他的嘴,和他熱烈地親吻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停下來喘口氣。袁燦燦臉上泛著紅暈,嬌聲道:“曉堂,你不知道,我要下這個決心有多難。有你的支持,我終於拿定主意了。”

田曉堂說:“我支持你所有自認為正確的決定。”聞聽此言,袁燦燦又感動起來,忙又和他一番熱吻。茶樓快打烊時,兩人才想起時間已經不早了。袁燦燦說:“你今晚不會走吧?”田曉堂卻說:“我還得趕回去呢。”袁燦燦臉色一下子就陰了,嘟著嘴說:“還說是專程來看我,這大半夜的竟然還要回去。”田曉堂開起了玩笑:“我怕留在這裏,又被人偷拍呢。”袁燦燦道:“我們隨便找家賓館,他樸天成又不是克格勃,總不會派人跟蹤我們吧。”田曉堂隻得撒謊說:“今天我必須趕回去。明天上午市裏有個活動,八點半就得趕到會場呢。”

袁燦燦一臉黯然,說:“我就曉得你不會留下來。好吧,我不為難你。你走吧。”兩人出了茶樓,田曉堂坐進車裏,撳下車窗跟袁燦燦道別。袁燦燦這時卻突然說:“其實我知道,你今天並非專程過來看我。”田曉堂一下子怔住了,不知說什麽好。袁燦燦又說:“我看見你的車往城外走了,猶豫了老半天,才跟你打了那個電話。”田曉堂無言以對,隻是尷尬地笑著。袁燦燦繼續說:“盡管你沒跟我說實話,我還是很感謝你,感謝你能轉身回來,陪我度過了這麽一段時光。你走吧,車不要開得太快,路上一定要小心!”田曉堂不敢再看袁燦燦,慌忙駕車逃也似的走了。他滿心慚愧,又覺得自己其實不該走,應該留下來,好好陪一陪這個可憐的女人。

都勸說田曉堂為了上位“拉票”

劉向來突然約田曉堂出來,告訴他一個重要信息:市委組織部將在市直部門開展縣級後備幹部推薦工作。劉向來說:“後備幹部雖說不一定馬上就提拔,也有可能永遠備而不用,但成了後備幹部,畢竟為今後的發展打下了基礎,做好了鋪墊,所以也不可忽視。具體到我們那個單位,共有兩個後備幹部名額,一個正縣級,還有一個副縣級。我已向我們局長匯報了思想,他答應幫我去爭取那個副縣級後備幹部。”

田曉堂笑道:“你眼下可真是時來運轉了呀。我們局裏有幾個名額,你清楚嗎?”劉向來說:“我替你打聽過了,隻有一個正縣級後備幹部的名額。”田曉堂說:“怎麽沒有副縣級後備幹部呢?我們局裏本來就空缺一位副局長呢。”劉向來笑了笑,說:“這我就不清楚了。這個問題你得去問市委組織部長,隻有他老人家才知道。”田曉堂說:“這份閑心就不用我操了。就是那個正縣級後備幹部,跟我也沒多大關係。”

劉向來瞪了他一眼說:“怎麽沒關係?關係大著呢。你完全可以去爭一爭嘛。”

田曉堂說:“連局長的位子我都不想去爭,這麽個後備幹部的名額,我還有爭的必要嗎?”

劉向來說:“你這麽想就錯了。局長可以不爭,但正縣級後備幹部卻一定要爭一爭。我替你分析過了,無論是爭局長,還是爭正縣級後備幹部,你的最大對手都是李東達。爭局長,主要靠上麵說了算,你資曆比不過李東達,關係也不一定就趕得上李東達,確實沒有成功的把握。但爭正縣級後備幹部卻不一樣,完全是靠下麵投票推薦,你的群眾基礎不會比李東達差,如果再拉拉票,運作一番,是有希望獲得成功的。我覺得,這對你來說是一次十分難得的機會。在這節骨眼上,如果你真推薦上了正縣級後備幹部,李東達輸給了你,那他想當局長隻怕就更有難度了,而你做局長就多了一條正當的理由,有了更大的勝算。即使不能在本局做一把手,也有可能很快交流出去提拔重用。退一萬步講,即使幾年都不見提拔,但有個後備幹部的身份,提拔遲早會輪到你,總比沒有這個身份提拔的機會要多些,提拔的速度要快些吧。”

田曉堂點點頭,說:“你說的不無道理。不過,要我四處去拉票,我真做不來。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劉向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你以為天上會掉餡餅嗎?你以為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愛嗎?你不主動出擊,好事能送上門來嗎?你想過沒有,你裝高尚,做君子,不屑於去拉票,可人家李東達卻隻圖實惠,他隻怕會到處亂竄,滿世界拉票,這樣一來,你可就輸定了!”

田曉堂笑道:“輸了也就輸了吧。本來就沒做什麽指望,輸了也不會有多少失落感。”

劉向來搖頭不止,道:“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今天給你通風報信,算是白說了。”

劉向來預料的沒錯,兩天後,田曉堂就聽說李東達為那個正縣級後備幹部的名額,已開始四處活動了。

這天下午,在一家二級單位做頭頭的裴自主來找田曉堂,兩人過去私交不錯,裴自主一點也不拘束,坐下來和他天南地北一通胡侃神聊。田曉堂知道裴自主來找他肯定有事,就笑道:“你今天過來,不光是為了陪我閑扯吧?”

裴自主也笑了,說:“當然不是。我是來撥專項經費的。”

田曉堂說:“你撥專項經費,直接上財務科就行了。我又沒卡你的經費,你找我幹什麽?”

裴自主笑道:“你是替局裏當家的,經手的都是大額資金,哪會卡我們那幾個小錢。有個情況得跟你匯一下報,年初預算那筆專項經費時,對工作量估計不足,經費預算得少了點,目前資金缺口還很大。我想請你酌情考慮一下,適當追加點經費。”說完,從皮包裏掏出一紙請示來,遞給田曉堂。

田曉堂一下子明白了,裴自主是想在他這兒多要點錢。他想起來,自己曾找裴自主“化緣”2萬,送到了周傳芬家裏。裴自主精明得很,那“緣”當然不能白“化”,如今就上門來索要回報了。不過,追加經費也很正常,何況裴自主並未獅子大開口,在請示上隻提出追加8萬,田曉堂也不覺得有多為難,就爽快地說:“行啊。你裴老弟有難處,我自當全力相助。我看這樣吧,幹脆就追加個整數,10萬!”

裴自主頓時喜出望外。他原以為田曉堂在8萬的基礎上會打折,最多給追加個四五萬,沒想到田曉堂不僅不打折,還主動提出再增加2萬。裴自主就喜滋滋地說:“感謝田局長對我們工作的大力支持!”

田曉堂提筆在請示上簽了意見,遞給裴自主。裴自主仔細看過田曉堂落在紙上的墨跡,笑道:“你這字真值錢。我算了一下,平均一個字就值1萬塊!”

裴自主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卻並沒有告辭的意思。田曉堂開玩笑說:“你還有什麽要求,是不是10萬還不夠?”

裴自主說:“夠了夠了,我哪敢還有別的要求,不過有個事想跟你說說。”

田曉堂不免有點疑惑,說:“什麽事?你說吧。”

裴自主說:“今天上午,李局長給我打了電話,請我在參與推薦正縣級後備幹部時,投他一票。我聽說,李局長跟許多人都打過電話。我覺得,這事你也是可以爭取的。依我的判斷,如果你態度主動一些,也拉拉票,隻怕勝出者多半會是你。”

田曉堂笑了笑,說:“我不想去拉什麽票,也不想爭這個名額。”

裴自主不以為然地道:“你是我的領導,說句不該說的話,麵對這種進步的機會,你千萬不能客氣,不能謙虛。這樣的謙虛不會使人進步,隻會讓人落後!”

田曉堂就笑,說:“謙虛也會讓人落後,你這觀念還挺新穎的。”

裴自主說:“我反正是要投你的票的,哪怕李局長給我打過電話。我想,有我這種想法的人一定不在少數。但也有一部分人的態度是搖擺不定的,對這些人拉拉票就很有必要。隻要你去拉了票,他們中的不少人隻怕就會倒向你;但是你不拉票,李局長卻一遍遍地拉票,他們難免就要偏向李局長了。”

田曉堂覺得裴自主的分析頗有道理,就說:“感謝你的關心。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裴自主走後,田曉堂陷入了沉思。他原本不想為了那個後備幹部的名額,卷入跟李東達你爭我搶的矛盾漩渦中。但麵對劉向來、裴自主的勸說,他難免又有些動心了。要是隻需打打電話,拉拉票,他就能勝利在望,如此好事又何樂而不為呢?是因為他覺得拉票丟人、可恥嗎?可李東達正在拚命地拉票呢,人家一點也不覺得丟人、可恥。他一味地講麵子,卻隻怕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吧!

田曉堂正在尋思著,手機響了,一看畫屏是薑珊打來的。自從那天晚上在戊兆不辭而別後,薑珊一直沒和他聯係過。田曉堂遲疑了一下,才接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