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掛了一個BOSS
一路上聽茅十八和林震南聊些江湖逸事,武林豪傑,偶爾韋小寶也插幾句說書先生那裏聽來的話。什麽郭大俠單槍匹馬退數萬蒙軍啊,什麽反清複明中大宋也出力甚多啦,什麽五仙五毒內亂呐,又說華山“君子劍”嶽掌門與“神機軍師”鮮於通暗地爭權,聽得池寒一個頭兩個大,隻想著這武俠世界太不可理喻,金庸大俠的小說裏什麽雜七雜八的都湊在一起了。
幾人到了城西得勝山,謝過林震南。便各自靠在樹下歇息,池寒隻覺得這一天過得相當漫長,早已疲累,不一會兒便陷入夢鄉。待到醒來之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太陽從東角冒出個頭來,金燦燦的光灑下。
看起來今日天氣不錯。池寒伸了個懶腰,發現茅十八二人早已醒過來了,茅十八正向韋小寶手中塞銀子。韋小寶見他醒了,問道:“池二哥,你吃些什麽?”昨晚在馬車上韋小寶興致一起,又提出要殺雞頭貼黃紙結義金蘭,另兩人明顯不感興趣,隻好作罷。不過幾人還是互報了年齡,韋小寶十四歲,池寒自己也不清楚該是多少歲,於是報了個十五,恰好壓過韋小寶一頭。
茅十八卻是正宗老男人,算來已經三十四了。
“隨意隨意。”池寒揮揮手,便看著韋小寶屁顛屁顛跑遠了。他歎一口氣,又倚著樹坐下來,望著蔚藍的天空,總覺著不真實。
不久之前,自己還在大學裏跟同學們有說有笑。如今,卻已經見識過真正的江湖廝殺了。
茅十八這時也坐了過來,道:“池小子,現在無事,不如幫我把刀磨一磨。”說著把一直帶著的那把鋼刀遞過來。一夜共患難,他們三人都比較熟絡了。
池寒心裏微歎,也不問原因,自去尋了一塊合適的石頭,又從茅十八手裏接過一個水囊,便磨了開來。磨著磨著,茅十八突然問:“池小子,你是何人門下?”
池寒一愣,隻好如實答道:“還未曾拜過師父。”
茅十八聞言點點頭:“我看你根骨不錯,一些架勢使來倒是有板有眼。”停了一會兒,又道,“你若想學刀法,我倒可以把一手五虎斷門刀傳授給你。”池寒聞言又是愣住,自然明白茅十八的意思。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心裏想道:你那成名絕技五虎斷門刀,可也不是什麽好厲害的武功。
見池寒那樣子,茅十八輕歎一聲,忽而又爽朗大笑:“罷了罷了,待會兒能否留得命在也說不定。”接著在懷間一陣掏摸,掏出一本書來塞到池寒手中,“這一本是江湖上廣為流傳的吐納法,乃是內功基礎,人人習得,你且拿去看吧。”
池寒看著茅十八,卻不接過。不明白這虯髯大漢子為何對自己格外地好。茅十八怒道:“叫你拿著便拿著,婆婆媽媽的。”強行把書塞進池寒手裏,“這兩天我看你根骨資質上佳——哈,比我是好的啦。性子又沉穩細膩,骨子裏也堅韌不拔,日後定能闖出一番名堂,幫幫你也沒什麽。五虎斷門刀是我秦家寨的刀法,你既不願拜我為師,我輕功又不擅長,也沒什麽好教你的啦。”想了想又笑著道,“像小寶那孩子,奸猾跳脫,教他武藝反而於他不利。”
池寒聽他說得真誠,心裏也感激萬分,終究不習慣古人動不動“納頭便拜”的架勢,隻點了點頭,恭恭敬敬作了一個揖,茅十八倒也坦然受了。
這時韋小寶端了酒菜肉食回來,幾人就著吃了兩口。茅十八繼續閉目養神,池寒卻拿著那本《吐納法》找了個角落,細細觀覽起來,沒多久覺得渾身漸漸發熱,從下腹處升起一股熱氣,漸漸地流轉全身。那股熱氣流過的地方,都感覺十分舒坦。
這難道就是內力?池寒心裏邊一喜,站起來四處走一走,有了那股氣,身子果然更加輕便有力。他隱隱覺得,現在憑著身上這股內息,就算對上青幫的那些弟子,也不見得弱了。想到這裏,池寒高興地坐回去,卻默默運行那吐納法,一呼一吸間感受體內那微弱的內息流轉。
三人又坐了沒一會兒,遠處有人朗聲喊道:“十八兄,別來可好?”隨著聲音,一個高瘦老者和一個中年胖子快步走來,倏忽間便至麵前。茅十八早已經招呼韋小寶和池寒過來,端端正正站好,作揖道:“吳兄,王兄,有禮了。”接著指著那高瘦老者介紹道:“這位吳大鵬吳老爺子,江湖人稱‘摩雲手’,拳掌功夫十分了得。”又指向那中年胖子道,“這位‘雙筆開山’王譚王師傅,一對判官筆使得出神入化。”
吳大鵬點了點頭,王譚訥訥地連說“過獎過獎”,一雙眼卻不住盯著兩個小孩,眼中疑惑神色顯露無遺。
茅十八接著又介紹池寒兩人:“這兩位都是我新交的好朋友。”看著吳大鵬和王譚臉上頗為詫異的神色,他仿佛有些高興,先介紹韋小寶道:“這位韋小兄弟,人稱……唔,‘小白龍’,水上功夫很了得。”一席話說下來,臉色卻有些泛紅。池寒不料他這麽個實誠人,為了使自己兩名小孩更有麵子,竟扯起彌天大謊來,不由啞然失笑,心中好感大生。
待介紹到自己時,池寒謙遜地擺擺手,向吳大鵬二人一拱手道:“江湖後進池寒,見過吳前輩,王前輩。”省得了茅十八編造名號的麻煩。
幾人又坐下說了會兒話,茅十八道:“吳兄,王兄,那咱們這便開始吧。這兩位小兄弟都不方便出手,茅某便以一敵二,卻不是看不起你們。”說著便拿出已經磨好的單刀來。吳大鵬卻道:“我看茅兄台似乎有傷在身,不若再改天吧?”
茅十八臉色沉了下來:“他奶奶的,這點兒小傷算什麽。今日咱們非分個勝負不可,再等下去,不知我茅某人可還留得性命?”
王譚聽他言辭粗俗,又語出不祥,麵色有些難堪。吳老爺子拍拍他肩頭,笑道:“那便今天分個高下,王兄,你且為我掠陣。”雙手一錯,便上前和茅十八鬥開了。茅十八大喝一聲:“爽快!”單刀舞出一片明晃晃的刀花。
池寒凝神看比鬥,心裏暗自皺眉。吳老爺子赤手空拳,但茅十八畢竟重傷在身,就算手握單刀之利,隻怕也是凶多吉少,必敗之局。
果然,吳大鵬拳腳紮實,身法飄忽,雖然每一次都被茅十八的單刀逼得難以近身,可打著打著,茅十八越發氣喘籲籲,反觀吳老爺子卻是神態輕鬆。池寒的手已經悄悄摸進腰間,隻待有個什麽不妙,便拔劍相助。
又鬥了數招,忽聞“噠噠”蹄聲響動,十餘人騎馬而來。池寒抬眼望去,隻見那些人的裝扮乃是再熟悉不過,在後世的電視劇裏反反複複看到過。正是清朝官兵。
那一隊官兵很快便圍攏了來,卻是要捉拿茅十八的。池寒眉頭頓時便皺了起來,心下尋思:娘的,這金庸世界裏的一個知名美女都沒碰到,反而一直打來打去。想是這麽想,他偷偷躲在一棵樹後,腰間短劍已經悄悄抽出來。
那邊廂說了幾句話,已經大打出手,茅十八、吳大鵬、王譚三人俱是以一敵眾,打得十分辛苦。清兵們都不來理會兩個小孩,隻專心與茅十八三位武夫相鬥。韋小寶早就偷偷躲在一棵樹後,手裏提著一個小袋子,此時也正看向池寒,使了個眼色,指了指手中口袋。
池寒不解,卻看韋小寶小口張闔,依稀說了兩個字。再看幾眼,確信無疑,乃是“石灰”。
池寒輕輕點頭,見這時王譚被四個官兵圍攻,已然有些不支,手中緊握兩柄短劍,輕悄悄走上前去,大喝一聲:“看招”,合身便撲了上去。
那四名清兵驟然聽到一聲充滿稚氣的“看招”,一時沒反應過來,倏忽間池寒已經撲上前,右手一揮,削傷了其中一名官兵的大腿。那官兵頓時撲通倒地,慘呼不止,王譚趁勢上前,一筆直取喉間。
那官兵喉頭血湧如注,全身抽搐,掙紮數下,終於咽下了氣。
池寒見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麽逝去,也沒時間做多感慨。暴怒的官兵中,已經有一人舞著長劍撲上前來。池寒凜然不懼,那絲微弱的內息不住在身上流轉,邊打邊向著茅十八的方向撤退,他左手短劍緊護胸前,右手短劍或挑或刺或斬,憑著莫名本能和官兵招架,倒也有板有眼。
池寒身形矮小靈活,更猥瑣地專攻下三路,倒逼得那官兵有些手忙腳亂,再也不敢大意。
這一來,場上形勢又是一變,王譚如今隻以一敵二,已是大占上風,吳大鵬獨鬥四名官兵,也漸漸發力鎮住了場麵。隻有茅十八,對上了官頭頭,一個刀光霍霍,一個軟鞭呼呼,打得難分難解,旁邊尚有兩人圍住,卻連手也插不進去。
清兵此次十二人,算上茅十八早先砍倒的,竟就折損了兩人。
那官頭兒好不懊惱,見這形勢更把軟鞭舞得呼呼生風。茅十八畢竟受傷在身,不一會兒便動作遲緩。那官頭兒使一招“毒龍出洞”,軟鞭似劍,呼呼地抖將上前。茅十八此時背靠大樹,退無可退,想往右閃,不小心牽扯到傷勢,遲滯了一霎。便是這一下,軟鞭啪地打中茅十八胸口,打得他悶哼一聲,連單刀也跌落地上。
官頭兒哈哈大笑一聲,合身上前便要生擒茅十八。此時池寒已退到附近,大喝一聲:“行動!”接著俯下頭去。
隻見韋小寶突地從茅十八身後大樹邊鑽出來,用力一傾,將整個口袋裏的石灰都給灑了出來。頓時鋪天蓋地白蒙蒙一片,紛紛揚揚落下無數粉末。
那官頭兒首當其衝,被灑了滿頭滿臉,頓時痛呼出聲,他身邊兩名官兵,還有和池寒對戰的官兵,也都“啊”地一聲慘叫,武器當啷落地,顯然眼睛裏進了不少石灰。就連池寒,雖然事先俯下頭去,眼中也沾染了不少,一陣火辣辣地疼痛,讓他直欲閉上眼翻滾在地。
幸好他性子堅韌,又早有準備,忍著劇痛,轉而撲向那官頭兒,左右手短劍齊刺,直直地送入那人胸腹間。那官頭兒又是一聲慘叫,嘴裏也冒出血來,哼都不能哼上一聲,便即軟倒在地。
死了。池寒見自己竟解決了對方戰力最強的人,心中油然湧起一股自豪來。看吧,池小俠一來就掛了個BOSS,今後千秋萬代、一統江湖、左擁右抱、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心裏剛一鬆懈,背上一股大力傳了來,直震得他那小身板五髒六腑都要轉移了位置。一口鮮血驀然地便即噴湧出來,血霧散在半空。
他這才想起,自己背後可還有個官兵。
他已無法再想,隻是眼中風景徹底黑下去之前,似乎又閃過了一張清秀文靜的臉。
是叫什麽名字來著?李雪韻嗎?
為什麽?
他終究無法再想,陷入了長長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