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陵第一武道大會
焦宛兒點點頭,先為池寒打開門。
門外,那名弟子還守候著,見到池寒先是一禮,看到焦宛兒又是一禮,喊道:“師姐。”焦宛兒點頭道:“不必多禮。”看了看天色已經昏黑,又問:“這位池少俠武藝高強,已經通過測試。外邊還有等著測試的俠士麽?”
“啊,恭喜恭喜。”那弟子先對池寒道了一聲喜,拿筆在那張報名紙上畫了個勾,回複道:“隻剩一兩人,準備引去幾位師兄處。師父已經吩咐準備夥食,今日打算在大堂宴請各位英雄。”又畢恭畢敬地把長劍歸還給池寒。
焦宛兒點點頭:“那好,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你先退下吧,我把池少俠引去大堂便是。”
那弟子便點頭退下。
焦宛兒身體微傾,右掌向上指著前方,明眸笑道:“池少俠,這邊請。”池寒見她神態嬌俏可愛,想起適才兩人對掌時傳來的溫膩觸感,沒來由地臉上發燙,當下別過臉向前走去,也笑道:“你們金龍幫可真是多禮。”
焦宛兒幾步跟上,笑道:“來者都是貴客,禮多人不怪。”又歎氣,“金陵演武到如今是第四年了,真正的高手卻來得少。”
一路說笑幾句,穿過幾道回廊,很快便到了大堂。
大堂中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圍坐在幾張大桌邊上。有年輕英氣的少年,也有虯髯滿臉的大漢,甚至還有穿著道袍僧服的,此刻都相談甚歡,桌旁自有金龍幫弟子們端茶送水,服侍周到。焦宛兒一進門,那些武林人士中有相熟的,就迎上來恭敬喊道:“焦姑娘。”不相熟的,也不自禁把目光都聚攏在焦宛兒身上掃來掃去,都把池寒給當作空氣自動忽略掉了。
焦宛兒歉意地看了池寒一眼,上前去與那些江湖中人見禮寒暄,又有人不斷介紹些才交的麵生朋友給焦宛兒認識,隻聽什麽全真鹿道兄、華山薛師兄、青城羅師兄的呼喊,又是一陣子互相吹捧。池寒聽得沒趣,獨個兒挑了個僻靜角落坐下。
他那桌人極少,其中大部分還都上前去同那些江湖人士寒暄了,坐在桌旁的除了他之外隻有一個少年公子,顯得格外冷清。但他也樂得安靜。
忽聽得身邊一個聲音問:“你不去和那些人湊熱鬧麽?”轉頭看去,正是同桌的公子哥兒,麵目清秀,略有輕浮,一股書卷氣息。池寒笑著反問:“你不也沒去湊熱鬧?”那人哼一聲,眼神往焦宛兒處瞟去:“我倒喜愛熱鬧,不過那裏盡是阿諛奉承,有什麽意思。”又擺出一副前輩口吻,“你不去同流合汙,那是極好的,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池寒,初出江湖,還請多多指教。”池寒做足了禮節,“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那公子喜道:“原來你也是初出……”發現自己失言,又猛地止住話頭,也不覺羞澀,語氣複又變得沉穩,學足了前輩架勢,“我叫李……李元子,混元一氣的元,孔子孟子的子,指教不敢當,若是場上相遇,我讓你三分就是。”
池寒汗顏,這李公子內息沉穩柔和,倒像是修煉的道家正宗玄門心法。但沉穩有餘,不夠悠長,比功力這一項可及不上自己。卻不知道招式上的造詣又如何。
當下也不多去研究,隻說一番謙遜的話。李元子歡喜他謙虛有禮,幹脆坐到池寒身邊來,兩人又寒暄一陣,李元子談興既起,天南海北胡侃,倒說了許多不知真假的江湖往事,又說江南武林當中,這金龍幫主也算得一號人物。
那舉手投足,看起來還真像個老江湖。
過不多時,大堂中一下子沒了聲音。
池寒看去,一個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漢子滿麵笑容地踱步進門來。有認識的,都高聲呼喊:“焦幫主。”身旁那公子哥李元子輕輕“啊”了一聲,嘀咕道:“原來他就是‘鐵背金鼇’焦公禮。”池寒隻覺好笑:“原來你並不認識金龍幫幫主啊。”
“我曾聽師父提起過,說是江南武林一條好漢子,本人卻是今日才得見。”李元子老實回答,又指了指焦宛兒,“不過焦大姑娘是看到過的。金龍幫是金陵第一大武林勢力,弟子六七千人,從去年起,許多事都是她這個做女兒的和幾個師兄一起處置。”
原來焦姑娘是金龍幫大小姐。池寒暗自點頭,果然見焦宛兒輕快地蹦到焦公禮身旁,雖沒了之前的穩重,但那副小女兒模樣也分外惹人喜愛。驀地他心念電轉,忽覺這李元子公子莫非是暗中愛慕焦姑娘?再一聯想之前的神情語氣,越發覺得便是如此。隻是此刻眾人都陸續回位,他們這一桌也坐滿了人,倒是不好開口問詢。
焦公禮見眾人落座,場中安靜,咳嗽一聲,開始發言,盡是些客套空話,什麽金陵演武號稱金陵第一武道大會、舉辦該項活動具有重大意義,金龍幫一向高度重視啊;什麽大家要為了武林和諧、民族複興的夢想共同努力奮鬥呐,聽得池寒鬱悶——官話套話的路子到了這個世界也是一個模樣。他在二十一世紀早聽慣了這些言語,怕是耳朵都起了老繭,如今怎麽還聽得進去。
好在焦公禮發言簡短,沒一會兒便道:“大家吃好喝好!”眾人一陣歡呼鼓掌,紛紛動起筷子。池寒早忍受那菜香很久,筷子一提一刺,比出劍的速度還迅疾。李元子在一邊看得膛目結舌,嗔道:“你就不能斯文點兒嗎?”
所以說,有文化有氣質的公子哥兒最是麻煩。
池寒一邊吃一邊哼唧:“你就不能男人點兒嗎?”又夾了一筷子,“晚了就沒肉了。”
這一筷子肉剛下肚。
同桌的一位長得頗猥瑣的男子已經舉起酒杯:“在下百草門王通治,敬過各位。”
池寒抬眼望去,眾人都應和著端起酒杯,還不忘介紹一下自己,再稍遠的幾桌已經徹底喝開了,焦公禮還端了個大口瓷杯,由女兒提酒壺,一桌一桌挨著敬過來,一時十分嘈雜。
唉,酒席文化到了這個世界也是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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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招展,紅藍青綠紫五色繽紛,每一麵旗幟上都繡著同樣一隻張牙舞爪的金色巨龍。輕風吹拂,旗幟呼啦啦飄動,獵獵風聲,又夾雜金龍幫弟子齊聲呼號:“金龍探爪!焦雷震空!”
好大的場麵。
池寒暗自乍舌,一塊偌大空地用旌旗和木柵圍出十多個比試場地,每塊地旁立了木牌,放著武器架,寫好編號。數百金龍幫眾列隊齊整,在各個場地周邊圍攏,既是劃明場地,也是監督比賽。
空地邊立起了一座木架高台,焦公禮同焦宛兒都站在台上,正俯眼看向下方。
昨日宴席過後,眾人乘著醉意抽簽,到了今天,這號稱金陵第一武道大會的盛事就拉開帷幕。
隨著一聲呼號,眾人依著抽簽決定的順序,各自走向場地進行比試。抽簽順序在前的先上場比拚,無論勝敗都有弟子領去歇息,一場比拚完,順序在後的又入場來。
池寒的對手乃是慣使一對銅錘的壯漢,蠻力還行,卻沒有掌握內力修行之道。而且比賽為了免傷和氣,點到為止,連那銅錘也換作木錘。
一式“碧波浩淼”封堵去路,接著一式落英神劍掌中的“流華紛飛”,漫天掌影直讓人眼花繚亂,接著運起靈鼇步倏然近身,拇指食指相扣,餘下手指優雅地拂去,正是“蘭花拂穴手”,那壯漢就動彈不得了。
三招,池寒輕鬆贏下,周遭金龍幫弟子都不禁鼓掌喝彩。便又有另一對選手進場,他抬頭看去,其中一個卻是李元子,仍是一副書生打扮。
池寒“啊”了一聲,點頭示意。李元子記得他,向他眨了眨眼,又全身心打量對手去了。
接下來幾輪,池寒越戰越勇。
十三招,全真弟子鹿清篤遭一掌打得吐血不止。
十七招,青城弟子羅人傑被一腳踢出場外。
三十二招,兩柄木劍糾纏對攻,點蒼派“柳葉劍”江飛虹木劍折斷,自愧不如。
這麽一圈已經過了小半天,前十名已經決出,在眾弟子的引導下自行回房歇息,那些敗者金龍幫也妥善安置,想離去的好言相送,還派發了些盤纏,想留下來繼續看比賽的也安頓周到。
到了下午,參賽選手繼續聚集在空地比武,這時空地被劃分為十分寬敞的五塊,也不用排什麽先後次序,十位好手每一對都各自找好場子同時比試。隻待三輪比試後,決出本屆冠軍。
數十拳腳,把一個神拳門弟子打得告饒不迭。池寒順理成章進入五強。隻須勝得這一場便是前三名,能參加準決賽了。
池寒抽簽時已知道今日對手,乃是自稱無門無派的一名好手,喚作耶律齊。他雖然連連獲勝,卻也不敢絲毫怠慢,先站定於場中,默默凝氣聚神,調節內息。正調節間,忽聽身後一聲喊:“池兄弟加油!”
池寒一愣回過頭去,見是李元子,不由詫異:“李兄比賽結束了麽?”李元子咯咯笑了起來,甚是興奮:“你忘啦,我抽中幸運簽,已經進入下一輪了。”
“哦,恭喜李兄。”前五名捉對廝鬥,確實要空出一人來。池寒絲毫沒關心過其他人如何,當下淡淡回應,心裏卻是奇怪:這位李兄怎地笑起來倒有幾分撫媚?又偷偷瞟了一眼,越看越像是後世那些逆天的偽娘,沒來由一陣惡寒,趕快扭頭不再理會。
對手似乎很強,現在可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
對手的確很強。
一襲青灰色衣衫,約莫二十二歲的年紀,生得相貌堂堂,俊逸非凡,隻這麽一站定,自是淵渟嶽峙,又像橫亙於前的大山,氣勢巍然。
他和耶律齊是會過麵的,昨天席間也相互敬過酒,短短的接觸,池寒隻覺得那人神色雍容,舉止有度,倒是心中生出一絲好感。
雙方互相施了一禮,耶律齊擺出起手式道:“耶律齊,請指教。”他的手中拿著一柄木劍。
“池寒,池水的池,寒冷的寒。”池寒也拱手一禮,想了想,從武器架也挑出一柄木劍來,擺開架勢。他原想用江南七怪中“馬王神”韓寶駒的成名絕技金龍鞭法,一寸長一寸強,無奈這武器架上沒有準備鞭子。至於降魔杖法和屠牛刀法,施展起來勢大力沉,卻不適合配合靈鼇步使用。
“哦,原來你是池水的池,我還當是尉遲的遲呢?”池寒剛拿好兵刃,卻聽一個輕快的聲音喊道,他回頭看去,那公子哥李元子同一眾金龍幫弟子站到一處,身周還有些之前落敗的選手,正興致勃勃地觀看呢。李元子見池寒望來,蹦跳著揮舞手臂:“池少俠加油哦!”其餘人都拿不滿的眼光盯過去。
旁邊金龍幫弟子連忙提醒:“公子……公子如要旁觀請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參賽者。”
這位李公子哥兒可真是活躍,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有點二。池寒禁不住滿腦黑線。
這當口,耶律齊已經持劍攻過來。
池寒側身讓過一劍,越女劍法施展開來,打算在耶律齊身周遊走纏鬥,哪知耶律齊看起來腳步沉穩凝重,速度竟然不慢,轉瞬間已經跟上,木劍直刺,風聲呼烈,其勢滔滔。池寒倉促間招架,隻覺力道沉猛,握著木劍的虎口竟然隱隱作痛,他吃了一驚,忙又一個側身化解來勢,使開靈鼇步向旁邊閃了去。
這人的內力竟也不弱。再加上他所使的劍法大開大闔,招式沉悶,而越女劍法則走輕靈的路子,他不敢硬接。
“大江似練?大江似練!”觀戰的人群中突然傳出這般叫喊,“他使得是全真劍法!”
池寒心頭一凜,郭靖與全真教相交甚厚,閑暇時也曾提過,說“全真七子”是乃是當世一等一的人物。也多次以全真劍法為例講習武藝,可以說,當世劍法當中,除開池寒學會的那幾套之外,對全真劍法最是熟悉。
隻是池寒當時並不以為意,這全真七子的名頭他早就聽說過,但在金庸先生的作品中,怎麽看也隻是平庸人物。
此刻有人喊出“全真劍法”,池寒細細看去,果真如此。剛才那一招直刺,郭伯伯也演練過,不是大江似練又是什麽?如今這一招劍往左右虛點,不是“春意闌珊”又是什麽?
再打得幾個回合,池寒已經手忙腳亂,他本來就失了先手,隻憑著靈鼇步的靈動閃來閃去,依舊擺脫不了鹿清篤的追擊,全真劍法後招甚多,他抽空才還得一兩招,也都綿軟無力。
耶律齊皺著眉道:“池少俠,你相貌堂堂,怎地耍起劍來像娘們兒一般?”他說這話,隻是直覺那劍法用得不對,倒沒有存心奚落的意思。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池寒可是鬼火冒,越女劍法換成玉簫劍法,一招“山外清音”,那木劍在手中顫抖,竟也好像發出陣陣清鳴來。
可惜終究是差了點兒火候,劍尖隻是堪堪擦青衣而過。
耶律齊叫一聲“好”,又是一招全真劍法刺過來,隻見劍身急速顫動,劍尖連點,一柄劍如雨絲撲來,讓人左右閃避不得,正是一招“夜雨瀟瀟”。池寒臉色一青,又被逼得無法可想,隻好憑著靈鼇步輕快,連連後退。耶律齊繼續進逼,忽聽一旁李元子叫罵道:“你瞎說什麽,娘們兒招式有什麽不好?不是挺好看的麽?……”後邊的話卻是被金龍幫弟子好歹攔住了。
老兄……吐槽吐錯地方了吧?池寒一陣惡寒,心頭倒是清明,趕快趁機閃出一個空擋來。
耶律齊因為李元子的話,招式一滯,已經讓池寒離得遠了,劍法的後招也就無從發出。他心頭自然惱怒,斜眼望李元子,卻不由臉上泛起古怪的笑來,話語間也多了些刺:“兄台裝扮成這等模樣,也難怪覺得娘們兒招式很好了。”又向池寒撲了去。
李元子聽了耶律齊的話,臉頰變得通紅,就要撲到場中去,總算在金龍幫弟子的勸阻下作罷。忽然卻失聲驚呼:“池少俠!再退就出場了。”原來每一場地也都勾畫有線條標明範圍,若是出了場子,也算作是輸了。
提醒比賽規則,這倒是允許的。旁邊也有金龍幫弟子提醒道:“池少俠,出場便是輸了。”
池寒這時正被逼得無計可施,聞言又是一驚,知道再也退不得——他對於什麽大賽優勝也不是特別看重,但若是因為“退出場外”這種理由而被淘汰,心頭絕不會好受。耶律齊這時微微一笑,身躍半空,使出一記劍招來,劍芒如雨,劍身顫抖振蕩出嘶嘶風聲,斜斜刺下。池寒識得此招同樣出自全真劍法,乃是喚作“斜雨細風”。
郭靖授藝時,也有許多時候講解天下武藝,雖然不能親身使出,但各名門大派的招式名稱特點還是盡量傳授。他與全真教淵源深厚,對其大部分武藝都知之甚詳,曾說道其中一招“斜雨細風”,搭配全真輕身功法“金雁功”來使用,以上擊下,其勢便如蒼鷹搏兔,其意又是潤物無聲,可說剛柔相濟,端是了得。
池寒如今麵臨此招,隻覺這一劍在耶律齊手中剛猛異常,又不失柔勁,他不能擋,隻得退。
可是一退,不免就是出場落敗。
不知怎地,一句詩卻忽而湧進腦海。
“斜風細雨不須歸。”
那是唐朝詩人張誌和的一句詩——當然,這不是重點。關鍵在於,耶律齊劍法精良,但輕功就要差些了,他如今身在半空,勢頭已經用死,顯然在這一招上還做不到收放自如。
他不是不須歸,是不能歸。
說時遲緩,其實不過刹那間事,池寒驀地一俯身一邁步,使開靈鼇步的運用法門向前撞去。場邊許多人都“啊”了一聲,還道池寒這一番是存心拚命。
就連耶律齊也是驚呼出聲,他使出這一招意在逼退池寒,畢竟不欲真的傷人。使勁收回劍來,但招式畢竟用老,劍雖然奮力收了一些,半空中的身子仍直直向前而去。
他確實是不能歸。
間不容發之際池寒身子又是一扭,向右旋轉三百六十度,恰恰躲過劍芒,還剛好到了耶律齊身後。接下來,池寒不用做什麽了,因為耶律齊衝勢太猛,又因池寒這一下分散了心神,想收也收不回來。
不過他還是厚顏無恥地運起南山掌法,估摸著拿出三分力道,在耶律齊背上拍了一掌。
耶律齊便華麗地向前撲倒,跌出場外去。
眾人又是“啊”了一聲。
後邊的轉身,眾人都看不出名堂來,隻覺得和池寒之前所用的輕身功法大為迥異,但看上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而且動靜之間,那一瞬的速度極快,教人防不勝防。
他們當然不知道,那哪是什麽輕功,分明是籃球當中中帶球轉身過人的動作。池寒靈機一動給用了出來,無意間協調了靈鼇步的身法節奏,配合著內功心法的呼吸韻律,卻一擊奏效。
驚異之後,金龍幫弟子總算回過神來,當先宣布道:“池少俠勝出。”接著李元子高興得又蹦又跳:“池小子你真帥,一下子就打敗那個討厭的家夥了,你剛才那是什麽輕功啊?”他高興起來,少俠也不喊了。
池寒苦笑著搖搖頭,向耶律齊遙遙施禮道:“耶律兄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