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對了,你十八歲時怎麽會想到去當兵呢?”遊曳問。

陸競仇大苦深地說:“你以為我自己願意去的啊,還不是我爹逼的!”

陸競的外公和爺爺都是D市有名的富商,他父母又都是獨生子女,作為兩家的唯一的獨孫,他從小就活在兩個家族幾代人的期望中,壓力自然很大。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倒是很寵他,可惜都去世得早,而父母總是很忙,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坐下吃飯,他爸爸不是對他沒完沒了地說教就是考他這個考他那個,煩死人。

這樣的成長環境讓他感到無比壓抑,他總是不想回家,一回到大宅裏就覺得憋氣得慌,渾身不對勁。還小的時候因為懼怕父母的威嚴不得不偽裝成乖小孩,長到十二三歲,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連表麵工作都懶得做了。

十八歲以前處於叛逆期的他做了不少荒唐事,因為有錢,大家都愛跟著他混吃混喝,一些混跡在社會上的小混混們也對他恭恭敬敬的,把他當大哥當財神爺一樣供著,陸競成日跟他們玩在一起,不知不覺間就沾染了一些不好的習氣,每天抽煙、喝酒、泡吧、打架……那是一段非常瘋狂不羈的歲月。

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他父母根本管不了他了,被他氣得血壓直飆。

高三那年陸競不知道抽了哪陣子瘋,連大學都不想考了,問他爸媽拿錢說和朋友一起去廣州做生意。他媽氣暈了,他爸則二話不說拿起鞭子就把他抽了一頓,第二天找到武裝部的朋友直接把陸競送到軍營服兵役去了。

這兒子他管不了了,就讓黨來管吧!

遊曳聽了笑得肚子疼,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問:“你會那麽聽話去當兵?”

“沒辦法啊,我家老頭豁出去了,把我拉報社去,當著他那個主編朋友的麵讓我在當兵和登報脫離父子關係中二選一。”陸競無奈地苦笑,“我總不能真那麽大逆不道連老頭老媽都不要了吧。”

遊曳白他一眼,“還好意思說,不過你現在人模狗樣的,真看不出你小時候那麽叛逆。”

陸競聳肩道:“在部隊裏學乖了唄,現在想想以前覺得自己確實是挺不懂事的,每天吃喝玩樂醉生夢死的,自以為活得很瀟灑很愜意,其實就是個傻X……不過那時朋友倒是交了不少,雖然在別人看來他們都是小混混小流氓,但我跟人交往一向隻看對方性格合不合得來,至於他們是事業有成還是混吃等死,有什麽關係……”

遊曳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緊抿著嘴唇遲疑了一會兒,輕聲打斷他的回憶當年,“照你說的你那時候在D市混得那麽開,那……你認識的人很多咯?”

“嗯哼。”

“那你有沒有見過那個人……”

“誰啊?”

遊曳低聲說了一個名字,看陸競一臉茫然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就是上次在瑞士,你提到過的那個遊泳冠軍……”

“哦,他啊,我說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陸競努力地又回想了一遍,最終還是搖頭,“我隻記得和他比過遊泳,之前好像沒見過……”

遊曳哦一聲,沒再說什麽。

陸競開玩笑地問了一句:“怎麽問起他?不是你初戀情人吧?”

遊曳專注地盯著電視機,假裝沒有聽到。

陸競也沒有再說話,他回想起兩個半月前的那場旅行,當時兩人的關係還算甜蜜,現在卻完全回到最初的陌路人狀態,他不由地有些鬱悶,絞盡腦汁想該怎麽把善變的遊大小姐哄高興,想得太專注,所以沒有察覺到遊曳的不對勁。

吃晚飯前電梯終於修好了,遊曳出去逛了一圈回來,發現家裏的陽台上多出來兩盆綠油油的盆栽,客廳的玻璃茶幾上多了一隻金魚缸。

她皺起眉踢一腳大刺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陸競,“你買的?”

“嗯哼。”陸競指著魚缸裏的那兩隻金魚說,“一隻叫YOYO,一隻叫LULU。”

遊曳無語望天,這世界上竟然還有給金魚取名字的人,還叫什麽什麽YOYO,LULU……

“喲,敢情這還是倆外國金魚啊。”她故作不知陸競取名的用意,嘲笑道。

陸競嬉笑,把飼料地給她,“魚媽媽,好好照顧我們這對寶貝。”

遊曳翻個白眼,又問:“那兩盆盆栽也有名字嗎?”

“暫時還沒有,你來取兩個唄。”

“幹脆一個叫愛遊,一個叫愛曳?”遊曳涼涼地說。

陸競一臉嚴肅狀豎起大拇指,“好名字!”

遊曳氣得笑出來,“你無聊不無聊,買這些回來幹什麽?”

“給你養啊,你這裏也太死氣沉沉了……”

遊曳沒好氣地說:“我哪有這閑工夫照料它們。”

仙人掌和仙人球是程笑前年送她的生日禮物,D市和T市的公寓各有七盆,她本來也不想養,可是又不好把程笑的禮物轉送給別人,再加上它們生命力頑強,她一個月不管它們都活得好好的,於是就那麽“養”在陽台上了。

陸競白她一眼,“每天除了吃喝玩樂就沒見你幹別的,你怎麽就沒空閑了?”

遊曳撇嘴,“反正我不養。”

“得得,你不養,我自己養。”陸競一邊給魚喂食一邊鬱悶地想,女生不是都喜歡這些玩意兒嗎?

剛上研一,陸競課程很多,又是個粗心的主,常常忘記喂魚。遊曳本想不想理的,可是看著那兩條魚可憐巴巴吐著泡泡的樣子,終究還是心軟。

安靜的午後,陸競上課去了,公寓裏隻有她一個人,趴在沙發上手指劃過玻璃缸,望著遊來遊去的兩隻魚想起十四五歲時她最喜歡哼唱的那首歌。

可不可以不想你我需要振作一下789月的天氣像我和你需要下一場雨

能不能讓你清醒愛是快樂的事情我隻有真心而已世界末日我都不會離去

需要你我是一隻魚水裏的空氣是你小心眼和壞脾氣沒有你像離開水的魚快要活不下去不能在一起遊來遊去為什麽不能在一起我是一隻站在岸上的魚如何能忘記曾經活在海裏曾經活在我的生命

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周佳琪來了個電話,“小曳,去遊泳嗎?”

望著天花板,遊曳想起碧波蕩漾的湖麵,想起那個故意把發上的水珠甩到她的臉上,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的少年。

不知是困了還是怎麽了,眼前漸漸一片水霧模糊。

“小曳?”周佳琪等了很久沒聽到回答,叫了一聲。

厚厚的雲層遮住太陽,屋裏的光線忽然暗了一些,遊曳抹了抹眼角,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低聲說:“不去了,我不喜歡遊泳。”

“哦,那算咯~”

掛斷電話,遊曳打開電視,屈膝坐在沙發上盯著屏幕裏麵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主角們一動不動,直到天黑陸競開門回來。

“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臉色好難看……”他放下書本和鑰匙,坐到她身邊,伸出手想去探她的額頭。

遊曳避開他的手,繼續盯著電視機淡漠地說:“我沒事。”

早上他出門前兩人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又變得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

陸競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你家親戚來了?”

遊曳翻個白眼。

“沒來?那是誰惹你不高興了?”陸競皺眉,又問。

“誒,你煩不煩啊!”遊曳終於不耐煩,把懷裏的抱枕扔到他身上。

陸競也怒了,把抱枕扔回給她,“我不是關心你嘛,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遊曳眯起眼,語氣陰森地說:“你說誰是狗呢?”

陸競自知這個比喻太不恰當了,訕笑道:“一時口誤,一時口誤……”

“哼。”

安靜了一會兒,陸競突然叫了一聲,“LULU和YOYO怎麽死了?”

遊曳大吃一驚,往茶幾上一看,隻見那兩條魚浮在水麵上早沒了生氣,水裏還發出一點惡臭的味道,估計死了有幾個小時了。

“怎麽會這樣,中午明明還活著……”遊曳捧起魚缸一臉慘白地看著那兩條死魚。

陸競說:“你是不是喂太多了,它們好像是撐死的。”

遊曳喃喃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一下午都在屋裏嗎,你總該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死的吧?”

“我不知道……”

陸競不悅地皺眉,“我知道你不耐煩養它們,可是你也太過分了吧,這才幾天就把它們養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對於他的控訴,遊曳置若罔聞,她一直呆呆地看著飄在水麵上的魚,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陸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重了點,這大小姐肯定又要發飆了,想要說點什麽補救,她卻突然麵無表情地把死魚撈出來扔到垃圾桶裏丟了出去。

陸競被她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跳,隨後覺得她有些冷血,那兩隻魚怎麽說她也照顧了一段時間,現在魚死了,她怎麽能這樣無動於衷!

沒過多久陸競又改變了想法,因為遊曳一下午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晚上出來吃飯時眼睛有些紅腫。陸競滿腔不悅瞬間又變成了震驚,不至於吧,就兩隻魚而已,眼睛都哭腫了?

他訕訕的,一晚上都賠著小心,不敢再拿她沒好好照顧金魚說事,生怕觸動她某根不知名的脆弱神經。為了安慰她,第二天他又買了一條可愛迷你的黑色藏獒回來。

遊曳一看到它就發彪了,“我什麽都不想養,你把它弄走!”

陸競好言好語道:“放心,藏獒不會像金魚那麽容易死的……”

遊曳不為所動,雙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說:“要麽把它弄出去,要麽你滾出去。”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還不是為了讓你高興點……”

“我現在很不高興!”遊曳的情緒有些失控,跳到沙發上大喊大叫,“我不養,我不養!你把它弄走!”

她再也受不了活生生的東西死在她麵前。

陸競沒辦法,隻得把那隻藏獒送給了係裏的一位老師。

因為金魚的死,遊曳一直懨懨不樂的,不管誰約她出去玩,她一律拒絕,整日悶在屋子裏睡覺。

陸競覺得心疼又有些莫名其妙,她是不是太玻璃心了,平時也不見她有多喜歡那兩條魚啊,怎麽就這麽傷心呢。

那幾天他想盡辦法哄她開心,可惜效果甚微。

某天下午陸競打完球回到公寓,遊曳又躺在沙發上發呆,看到屋裏黑漆漆的,陸競作勢

要去拉開窗簾。

遊曳低喝道:“別動!太陽很刺眼。”

“……”陸競無語地看著她白皙的肌膚,“晚上開燈睡覺你不怎麽覺得刺眼?”

“不開燈,我睡不著。”

“怪毛病!”

“誒?”遊曳突然反應過來,怒瞪著陸競問:“你怎麽知道我晚上睡覺開燈的?”

陸競嘿嘿笑,“我不是怕你蹬被子,好心好意給你看看嘛……”

“滾!”遊曳想,看來以後睡覺要鎖上門了。

“不過老拉著窗簾也有好處……”陸競故意拖長了音說。

“什麽好處?”遊曳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競笑得狡黠,“方便白天做壞事啊。”

遊曳愣了愣,隨即淡定地點頭說:“嗯,你可以自由地打飛機。”

“……”陸競本來想戲弄一下遊曳,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鬧了個大臉紅,他也要懷疑她是不是半夜到他房間偷窺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