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0章(2)

汪平宇不同於卓譽,他和她認識五六年了,在她心裏,他是親人一般的存在,以前她不確定他的心意尚且能抱著輕鬆愉快的心情和他相處,現在麵對汪平宇如此明示,她再也無法假裝下去。

從認識以來,汪平宇一直對她很好。起初她確實以為是因為姐姐謝君宜的關係,他愛屋及烏才會照顧她、憐惜她。直到她上大學那年,他辭掉父母為他安排好的工作到T市開亂色那時起,她才隱隱約約意識到一點他的心意。

不管她開心還是難過,這麽多年了,他一直都在她身邊。

守護天使這個形容很惡俗,但是汪平宇真的就像她的守護天使。

她失戀了,他努力哄她開心。

她戀愛了,他盡量不打擾她。

他從沒有明確對她表示過什麽,當她談起自己的男友,他的表情也很平靜。所以遊曳也隻是有所懷疑,她以為他一直愛著她姐姐謝君宜。

他是她唯一的男性朋友,他在她心裏的地位不亞於對謝君宜和程笑。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回報他什麽。如果他們有可能,早就在一起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她可以選擇任何人做那人的影子,隻有汪平宇不可以。他於她而言是親人般的存在,他永遠不會是她放縱自己的對象,她不想失去他。

汪平宇正是因為知她甚深,明白他若表白,她會因為不得不拒絕他而覺得欠了他,她會愧疚難過,他不舍得她那樣為難,所以他一直忍著沒表現出來,假裝淡然地看著她一次又一次走向別人。

他沉默地等待著一個奇跡,當她疲倦時回頭能看見一直等在那裏的他。

可是……

他快二十六歲了,他家裏還有對他滿懷期望的父母,他不可能像遊曳一樣放任自己,隨心所欲地活著,他不可能一輩子陪著她,無期限地等下去。

他有不得不背負起來的責任。

謝君宜是最了解他心思的人,在法國,她對他說:“雖然我現在恨死了任永清那賤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年確實快樂過,他對我付出過真心,就衝這一點,我也不後悔嫁給了他……人啊,都應該往前看,不管多麽留戀美好的從前,沒有人能永遠活在過去,我會好起來,小曳任性了這麽多年,她也該好起來了……阿宇,跟小曳把話說清楚吧,反正結局也就兩個,要麽得到她,要麽徹底死心。人生短暫,你別再跟她耗了,我看著都難受……”

見不到她的半個多月,他很想念她,他每天都在糾結,要不要說,要不要說。

有一天他打電話給她,是陸競接的。

他語氣曖昧地說:“小曳在洗澡,有什麽事嗎,我轉告她。”

汪平宇沉默地掛斷,手指死死地攥著手機,指節泛白。早在第一次見到陸競開始,他就看出遊曳對他的不同。她不像對待瞿家明顧惜南那樣刻意地極盡溫柔,她在陸競麵前很真性情,就像……在那個人麵前一樣。

麵對這樣的勁敵,他無法不恐慌,無法再沉默下去。

隻能選擇拚盡所有,放手一搏。

“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嗬嗬,我一度還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戀童癖,誒,別瞪我啊,誰讓你那時那麽小……我真的很喜歡你,每天在琴室看到你都很開心,可惜你已經有男朋友,你們是那麽的好,讓我又羨慕又嫉妒……你不是虛榮的女孩,不管有多少男生喜歡你你都毫不在乎,你在乎的隻有你男朋友會不會不高興,我知道我如果跟你表白的話你隻會選擇疏遠我,不會給我任何機會,所以我什麽都沒說……後來我無意間發現你竟然是君宜的表妹,我經常有意無意地問起你的事,通過她我慢慢更加了解你,你如此與眾不同,率真誠實愛恨分明,不虛偽不做作,又任性又可愛……我越來越喜歡和你在一起,和你說話,就算不說話光看著你的臉也是開心的……我悲哀地想,如果能一直在你的身邊,就算隻是當你的朋友也不錯……後來,你的男朋友離開了你,你傷心欲絕,雖然知道這種想法很自私,可是我確實認為這是上天賜給我的機會……”

聽他提起初戀男友,遊曳心底那塊傷疤忽然又一次裂開,她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汪平宇心疼地攬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入懷中,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說:“小曳,他已經離開你了,不要再沉迷過去,清醒過來好不好?我愛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十(3)

汪平宇的表白無異於一枚深水炸彈,把遊曳本就煩躁的心攪得更亂了。陸競知道汪平宇回來後,整個人變得十分敏感,嚴防死守不讓她有太多機會和汪平宇相處。

她頭痛之極,無奈地對他說:“我們是相互獨立的個體,我不幹涉你的交友自由,你也不要幹涉我,OK?”

陸競明知自己這樣小家子的表現會惹怒她,可他就是不願意讓她去見汪平宇。那個男人對她的企圖越來越明顯,他也看出遊曳最近心煩意亂。

想到她是在為別的男人煩惱,陸競就一肚子火氣。

她在考慮要不要接受汪平宇的情意嗎?她在心裏權衡比較他和汪平宇嗎?還是她在苦惱該怎麽把他甩開?

她煩,他更煩。

她看上去散漫,可在某些事情上她比他更執拗,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勸阻得了。她若執意要他離開,他根本找不到理由留下。

憑他愛她嗎?

太可笑了。他的愛對她而言根本無足輕重,她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愛她的男人。他比那些男人,也就多一份堅持而已。可惜,在等了她那麽多年的汪平宇麵前,他幾個月的堅持也變得不值一提。

周五的晚上,窗外狂風大作,暴雨如注,遊曳和陸競各據沙發一端看著電視,沒有誰開口說話。陸競心底醞釀著跟她好好談一談兩人的未來,遊曳覺得渴,起身去倒水。

隨著電視機啪的一聲,燈突然滅了,屋裏一片黑暗。

陸競低低咒罵了一句,忽然聽到嘩啦一聲脆響水杯摔碎的聲音,以及遊曳發出的一聲有些尖利的驚叫。

他的心跳驀地急促起來,著急地借著手機的微薄亮光摸黑朝她走過去,“小曳?”

屋裏黑漆漆的,他隻能隱約看清她灼亮的眼眸。那雙美麗狡黠的眼睛,此刻滿是驚慌和恐懼。他的心沒來由地一窒,忘記前幾分鍾兩人還在冷戰,他伸出手覆上她的後背,低聲問她:“你怎麽了?”

感覺到他手掌溫熱的體溫,遊曳猛地一把將他抱住,整張臉深埋在他的胸前,聲音有些沙啞,低聲說:“陸競,好黑,我害怕……”

陸競有些好笑,她都二十歲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似的怕黑。

過了一會兒他才覺出一些不對勁。他想起她睡覺時一定會開一盞台燈的習慣,她似乎是有黑暗恐懼症,她的呼吸很亂,身體微微抽搐,手上和臉上都冒出冷汗,喉間溢出輕微的哽咽聲。

他一下下揉著她的頭發,試圖安撫她,“小曳,別怕,一會兒就來電了……”

她的情緒卻越來越激動,嘴裏不斷呢喃著:“好黑,好黑……”

滾燙的淚水滴在陸競的手背上,猶如火焰般燙傷他的心,他又是心疼又是疑惑,他想她以前一定遇到過什麽事,才會這麽害怕黑暗吧。

他盡量溫柔地問:“家裏有沒有蠟燭?”

“沒有……不過有應急燈……”

“你放在哪?”

“在我房間……”

“你站著別動,小心踩到碎瓷片,我去找應急燈。”

“不,你別走!”遊曳緊緊拽著陸競的衣角不讓他走。

陸競歎口氣,無奈地把手機給她讓她照著地上,然後將她攔腰抱起,朝她的房間走去。

此時此刻的遊曳溫順的像一隻綿羊,她的雙手勾著陸競的脖子,臉貼在他的脖子上,她的眼淚還沒幹,一陣冰涼的觸感刺激得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心裏卻是一片柔軟,舍不得推開她。

走進她的房間,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陸競翻出了應急燈。熾白的光芒亮起,遊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捂著被子坐在床頭,神情呆滯,臉上猶帶淚痕。

陸競走過去,用麵巾紙仔細地擦了擦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眸輕聲問:“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

遊曳咬著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我外公去世那晚,景明山附近的一大片別墅區都停電了,半夜外公談完生意回到家,我剛好下樓喝水,我還沒來得及叫他一聲,他就突發腦溢血倒了在我麵前,再也沒醒來過……從那以後,我就特別怕黑,一到黑漆漆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外公死在我麵前的情景,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陸競知道她從小由外公帶大,祖孫感情篤厚,卻不曾想那個在商場呼風喚雨的老人竟然是這樣去世的,當時遊曳也才十二三歲吧。

“都過去了,以後有我陪著你,別怕……”他親吻著她的額頭,笨拙地安慰她。

“念高一的時候,我被班上的一個看不慣我的女生捉弄,她把我鎖在更衣室的大衣櫃裏整整一天一夜,我又哭又喊都沒有人來救我,後來……”遊曳突然頓住,想起噩夢般的往事,捂著如同被撕裂的心口不停地流淚。

那個晚上陸競整夜守在遊曳的身邊。她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他把耳朵湊過去屏住呼吸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麽,結果隻能大概判斷出她好像是叫一個人的名字。

是誰呢?

他辨認不出來,但他能百分之百確定她絕對不是在叫自己。這個認知叫他挫敗,看著她蒼白的臉又狠不下心離開。

就那麽自虐地聽她叫著其他男人的名字,度過難熬的一夜。

由於空調罷工,大半的被子又被遊曳卷走,第二天一醒來,陸競感冒了。他自詡身體底子好打死不願去醫院,隨便吞了幾顆藥就去補眠。

一直到下午快五點,他還沒起床,遊曳有點擔心,到他房間一看,他的臉色白得跟鬼似的,雙手發涼,額上不斷冒出冷汗,小感冒已然惡化成高燒。

她一把將他拍醒,“走,上醫院打針去。”

陸競閉著眼睛死死拽著被子,像個小孩子似的在床上打滾耍賴,“不去,我好困,頭好沉……我要睡覺……”

“打了針回來再睡好不好?”遊曳念及昨晚他對自己的照顧,難得的好耐心、好脾氣。

“不……”陸某人燒糊塗了,一點麵子不給她,任她是懇求也好,怒喝也罷,他頭痛欲裂,什麽也不想了,隻願一覺睡死過去。

遊曳把自己折騰出一身熱汗,還是拗不過他,隻得打電話找家庭醫生上門。

打點滴的時候他有點神誌不清,針紮進去發出一陣嚎叫,醫生的表情相當無語,遊曳覺得丟臉死了,若不是心中還存有一點良知,早把陸競扔出去了。

醫生走後,她又要負責喂陸競吃退燒藥,這時他已經醒過來了,苦巴巴地吃完藥後對她扁嘴道:“嘴巴沒有味道……”

遊曳二話不說,摸出一包瑞士糖扔到他床上。

“我沒力氣,你幫我撕開……”陸競有氣無力道。

換了平時,遊曳早開罵了,你真當自己是大少爺我是你丫鬟啊。今天她卻一言不發地坐在床沿,乖順地撕開包裝袋,然後剝了一顆糖喂到陸競的嘴巴裏。

陸競被她的周到服務嚇到了,吮了吮嘴裏的糖果,他砸吧著嘴自言自語道:“要是能永遠這樣就好了……”

遊曳剝開另一顆糖正準備放進嘴裏,聽到他這句話動作僵了一下。

不一會兒,退燒藥藥效發作,陸競又睡著了,遊曳給他加蓋一條厚厚的被子讓他發汗,晚上八點多,他終於退燒了。

遊曳把體溫計放好,腳步虛浮差點沒摔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吃晚飯,而陸競更是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

她吃了幾片土司充饑,然後打電話叫外賣粥,自己囫圇吃了一碗,端起另一碗到陸競房裏,叫他起來吃。

他倒好,被遊曳服侍上癮了,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癟嘴撒嬌,“我渾身沒力,你喂我。”

遊曳氣笑,很想說你愛吃不吃,可看著他還是很憔悴的臉色,不知怎麽的就心軟了。她沉默地坐到床沿,拿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遞到他唇邊。

陸競見了鬼似的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遊曳挑眉,“不想吃?”

“我吃我吃……”陸競連忙坐了起來。

靜謐的夜裏,隻聽見陸競吮吸吞咽的聲音,為了避開與他的目光交接,遊曳專注於喂粥事業,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勺子落在他的嘴唇上,不由自主地地想起幾天前兩人熱吻的情景,臉上倏地發燙,她連忙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