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放棄考研後,遊曳的生活變得更加悠閑,大四已經沒課了,外公留給她的巨額遺產夠她過好幾輩子,她根本不用為畢業後的生計發愁。

她表姐謝君宜在電話中說:“就算是這樣,你也得找份工作吧,沒有精神寄托怎麽行?”

“知道啦,姐你好囉嗦,大不了我回家投奔你跟姐夫唄。”遊曳窩在沙發裏拿電視遙控器調著台,漫不經心地說。

沒想到謝君宜竟然認真了,“你能到公司幫忙也好。”

或許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遊曳懊惱不已,連忙轉換話題。

兩姐妹聊了會兒各自最近的生活,謝君宜忽然說:“對了,你在學校碰見陸競了嗎,舅媽說他還是決定去讀研了。”

“陸競,哪個陸競啊?”遊曳裝傻道。

“舅媽生日那天介紹給你認識的陸家獨子,你這麽快就不記得了?不是說他對你挺上心,後來他還去你學校看你了嗎?”

“哦,你說他啊……”遊曳幹笑,“沒碰見誒。”

“他也沒找你?”

“他找我幹嘛,我跟他又不熟。”遊曳有點心虛,不自覺地拔高音量。

“少跟我裝,舅媽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她十分中意陸家……”

遊曳嘲諷地笑笑,聽聽,中意陸家,而不是中意陸競。

電視節目很無聊,遊曳掛了電話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望著天花板,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幾個月前第一次見到陸競的情景。

那天是五四青年節,她媽唐女士四十五歲生日。

唐女士好出風頭,講究排場,繼父投其所好邀請了D市眾多富家名流到家裏一起慶生。雖然母女倆關係非常冷淡,但作為唐女士唯一的女兒,遊曳不得不給她一個麵子,從學校趕回D市盛裝出席晚宴。結果一進門就發現中了埋伏,城中家世排在前列的未婚男青年幾乎都來了,從各個角落冒出來邀請她跳舞。

遊曳又氣又笑,找到她打扮得優雅大方的媽,直截了當地說她有男朋友。

唐女士斜覷她一眼,不客氣地揭穿她的謊言,“你和那個姓顧的小子前陣子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遊曳愣了愣,不過是前兩個月的事,她媽哪得來的消息啊。

唐女士涼涼地解釋道:“顧夫人打電話跟我說的。”

遊曳無語至極,老太太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跟顧惜南老媽搭上線了!

她不耐煩地說:“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

“我是你媽,怎麽,管不得了?!”唐女士也怒了。

遊曳冷笑,“我被家裏的保姆虐待你沒管我,我發燒差點燒死你沒管我,我被人笑話有爹生沒娘養的時候你也沒管我,我被人鎖在衣櫃裏一天一夜你沒管我……嗬,現在想學人家做慈母了,你不覺得晚了點嗎?”

被戳中痛腳的唐女士氣得臉色一陣青白,努力抑製住怒火,緩和臉色拉住遊曳的手溫言軟語道:“以前的事是媽媽錯了,但你也不能隻怪我一個啊,你爸不也……好好好,不說那些了,媽媽給你介紹對象也是為你將來考慮啊,哪個女孩子不希望嫁個好老公,雖說你現在還小,但也是時候開始打算了……”

遊曳木然地聽她說完,問:“你看中誰家兒子了?”

唐女士馬上笑成一朵花,“城南陸家的獨子,叫陸競,比你大四歲,人長得很精神,個子也高,去年D大畢業的,好像考上了你們學校的法學係研究生,不過他家不太想讓他去讀,想叫他早點進公司經營家族企業……”

遊曳打斷她,四處望望,“他也來了?”

“嗯,和你姐姐姐夫在那邊聊天呢。”唐女士朝花園一角呶了呶嘴。

遊曳微眯起眼,果然看見謝君宜和任永清身邊站著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年輕男子。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衣和一條深灰色休閑褲,頭發很黑,長度剛剛好,長一分顯得輕佻,短一寸像個愣頭青。

夜色濃鬱,距離又太遠,遊曳看不清他的五官,但第一眼看過去感覺還不錯。她喜歡清爽幹淨的男人。

看到她走過來,謝君宜和任永清兩夫婦很識趣地閃人。

遊曳的身高有168,蹬上一雙七八厘米的細高跟皮鞋,就跟陸競差不多高了。陸競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與她平視,幾秒的驚豔過後,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望著她的神色有些厭煩。

遊曳心裏了然,他也是被逼才過來跟她“相親”的。

他看著她,她也不客氣地打量著他。

他長得不算特別帥,至少比不上汪平宇和顧惜南,一張臉隻能用清俊形容而已,但他身上有一種硬朗的氣質,唐女士說他上大學之前當過兩年兵,難怪和一般男生的感覺不一樣。

該怎麽形容這一點不一樣呢?按遊曳室友周佳琪的話說,就是……看上去很MAN。

“你是遊曳?”他開口了,聲線略顯清冷,語氣明顯得不耐煩。

遊曳淡淡地嗯了一聲,隨意地在泳池旁的涼椅上坐下,左右腳互相使力,當著陸競的麵把那雙磨腳的新皮鞋褪下,咕咚兩聲悶響,皮鞋掉進了泳池裏。

陸競訝然地看著她突兀的動作,原本要說的話一下子忘光了。

遊曳抬頭,對他笑笑,“你想說什麽?”

陸競失神片刻回過神來,俯視她冷冷道:“我對你和你家都沒興趣。”

“哦,很好啊,我有同感。”遊曳散漫地應了一句,低頭揉著因為穿了太久高跟鞋而有些酸痛的小腿。

陸競瞪著她的發旋好一會兒,見她沒有想要理他的意思,冷哼一聲也不打招呼,轉身就走了。

遊曳想起那次初見,嘖嘖兩聲自言自語道:“脾氣這麽暴躁,誰受的了。”

念著曹操,曹操來電話了。

“這麽多天了,你竟然真的不來看我!”陸某人的語氣跟個怨婦似的。

遊曳幹笑道:“我不是忙嘛……”

“你忙個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放棄考研了!”

遊曳驚奇地咦一聲,“你怎麽知道的?”

陸競頓了一下,直接忽略她的問題,“你到底來不來看我?”

“來……”遊曳揉揉眉心,開玩笑道,“要不要帶老母雞湯慰問陸大爺?”

“不要,要老母鴨湯!”陸大爺惡聲惡氣地回答。

遊曳哈哈大笑,“行,等著。”

半小時後,遊曳提著外帶的老母鴨湯到達醫院時,在大門口意外地撞見了很久不見的上上任男友瞿家明。他沒有看見她,風塵仆仆地從她身邊跑過去,臉上一片焦急的神色。

遊曳頓住腳步,望著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的轉角處,輕歎一聲,她抱緊手中的大號保溫杯。

抬起頭,卻看見他又出現在長廊的盡頭,嘴裏猶喘著粗氣,怔怔地望著她。

陸競的病房就在他身側,遊曳避無可避,隻得在他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她在他麵前站定,露出禮貌而疏離的笑容,瞿家明目光迷離地望著她,先開口了:“悠悠……”

遊曳微怔,好久沒有人這麽叫過她。心中泛起一陣難言的苦澀,她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變,語氣淡淡地寒暄道:“師兄,好久不見了。”

不過一句師兄,瞿家明眼底的迷亂瞬間消散,他神色哀傷地望著她問:“你再也不願叫我的名字了嗎?”

他這副樣子讓遊曳感到難受,撇開眼不看他,她輕聲說:“我覺得叫你師兄比較好。”

不是刻意挑刺讓他難受,隻是從分手那天開始,她再也不能叫他家明。

“你……”瞿家明閉了閉眼,靜默許久,他艱難地問她,“悠悠,告訴我,你有沒有真心愛過我?”

麵前的這個女孩,曾經無數次叫他家明,家明,甜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撒嬌依賴意味。他提出分手的時候,她在他麵前歇斯底裏地痛哭。她那樣瘋狂,他忍不住要心軟,他想要欺騙自己她是愛他的,他想要不計一切地像以前一樣擁抱她。然而,心底那僅剩的一點驕傲還是令他決絕地離去。

分手不過半月,她就與工管係的帥哥顧惜南走到了一起。瞿家明失落的同時,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可是為什麽,他的心總是那麽那麽的難受?

遠遠地看著她,為她沒心沒肺的笑容黯然,為她偶爾流露出來的淡漠憂心……他表麵平靜,他和對他一片癡情的同班同學季小雅戀愛,任誰都看不出他現在仍想著那個名動全校的漂亮學妹。

可惜,騙倒了所有人,終究欺騙不了自己。

就連當年分手瞿家明也沒問過這句話,沒想到許久沒見麵,他會突然提起這些,遊曳錯愕幾秒,淡淡地說:“聽說你和季師姐準備結婚了?你們很般配,師兄,你一定會幸福的,以前的事別再想了,珍惜眼前人吧。”

他擁著季小雅扔下她離去的那天,她完全懂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她給不了,所以隻能放手。

顧惜南恨她,認為她利用了他。他說得不錯,她利用他讓瞿家明對她徹底死心然後心安理得地去過他自己的新生活。

以前年紀小,隻想抓住瞿家明做救命浮木,後來才感到後怕,如果他一直陪著她,他一定會比顧惜南更恨她。

她不想那樣。

誰都可以恨她,獨獨他不行,這個叫做家明的男人不行。

他於她是最特別的,她比誰都希望他幸福,但他的幸福……兩年前他們分手那天開始就與她無關了。

瞿家明苦笑一聲,深深地看她一眼,轉身走了。她說得對,他和季小雅很般配,她才是適合自己的女人,他要珍惜眼前人,小雅發燒了,他應該好好照顧她……

遊曳則走進陸競那間病房,細心地倒了一碗老母鴨湯端到他麵前,神色溫柔,聲音更柔,“快趁熱喝吧。”

陸競的手一顫,差點把碗打翻,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怎麽了?怪怪的……”

遊曳哦嗬嗬地笑兩聲,目光軟得能膩出水來,又甜又嗲地說:“就是突然想對你好了,不行嗎?”

這下陸競不是莫名其妙,而是毛骨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