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實，你什麽都不用怕（3）
豔遇是一種人生態度
一個人老去的標誌，絕不是老成穩重、沉默寡言，而是不肯再嚐試，亦不肯再容許自己置身不熟悉的境地。
我在鼓浪嶼海邊的小酒店裏，清晨的空氣就是我的鬧鈴。
昨夜，正要一起晚飯的時候，同來的某單身男突然說，他要出去了。我們問：“去哪兒？”他說：“剛才在我們買小首飾的店裏，遇到一個美女，還沒有坐輪渡離開鼓浪嶼，等著我去呢。”
我們都訝異了，那個時候我們兩個女孩子正在忙碌著為女朋友們挑選禮物，兩個大男人在旁邊一起無聊，卻都不知道他竟然就有了豔遇。
同行的另一個女孩子說，她接受不了這樣不負責任的豔遇，而且萬一遇到的那一個不靠譜，萬一結果很不好，萬一對方沒錢買單怎麽辦？而且也不知道是否安全？
我們都笑了，想太多的孩子怎麽可能有豔遇，也不可能理解豔遇。
雖然許多人口裏都喊著：“我要豔遇！”但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很適合豔遇的國度，不是景色不夠好，不是風光不動人，是太多人的內心被規則束縛，把很多很美好的詞都變成了貶義詞。
豔遇其本意就是一場美麗的遇見，一場美麗的邂逅，怎麽在許多人眼裏就變成了一夜情的代名詞呢？
豔遇其實就是在不提前設想、不設防的情況下發生的美麗意外，是都市人久久不敢隨心而動之後，對自己內心直覺靈感的一種釋放。它不一定就是死生相許的愛情，它不是求結果，也不是求真愛，也很有可能是一個錯誤。但隻有勇敢敞開心扉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種探險般的快感，不至於讓那顆心變得麻木遲鈍。
如今的成年人，生活態度已過多被世俗影響，他們懷抱著一顆擁抱生活的柔軟的心，卻被自我限製在一個牢籠裏，變得固執而難以輕易接受新鮮事物。
一個人老去的標誌，絕不是老成穩重、沉默寡言，而是不肯再嚐試，亦不肯再容許自己置身不熟悉的境地。不相信轉角可以遇到愛，不相信愛情會在瞬間回眸中發生，甚至會下意識地攔阻每一顆要用熱情擁抱新事物的心，因為不合時宜，不合規則。
這就罷了。千帆過盡之後，心疲累，可現在我見到許多根本沒有好好愛過的人，也已經關上了自己的心門，狠心守住，隻等待一個誠意的人來叩開；卻不知這樣的自己已經錯過生活裏的很多美好，因為關上門的人是你自己，你對生活其實已經失去了誠意。
有個朋友曾對我說：“生活就是一場旅行，重在體驗，每個轉角都有新的風景，才不枉此生。”
他人到中年放棄了穩定的醫生生活，到了異域重新創業。雖然很多時候，離死亡僅一線之隔，但是他不後悔。那些當年曾說要和他一起創業的人，在決定的那一刻，收回了自己的腳步。要放棄現有的安逸生活，太難。他說他能理解。得失隻在己心。
每個人都在路上，隻是有的人以為辛苦之後就應該有一條寬敞的通途，而有的人從來不對命運抱有那樣的期望。
也許有人覺得後者太折騰，好好的人生為什麽還要給自己折騰的不安定呢？答案很簡單——因為人生短暫，要把每一段的時光都過得夠豐富才算值；因為用盡全力，看到的世界也不過萬分之其一；因為真正的淡定微笑，不是假裝安寧，而是真正的閱曆過了許多人生的故事，方知真正需要惆悵的事不過隻有二三。
為什麽那麽害怕傷痛？為什麽轉角沒有愛？為什麽懷疑自己的人生？不是因為上天不夠眷顧你，隻是你要的太多，而你自己毫無知情。一個人怎可能得到那麽多的好運氣？
天性固執簡單的女朋友問我，她為什麽要去懂那些人情世故？她為什麽要去想明白那些問題？她覺得人生糊裏糊塗也可以過的很好。我告訴她，早晚都要麵對的，何苦逃避？早總比晚要好，不要在錯過之後再來哭泣。因為每個人的一生，就像衝浪一樣，迎著風浪才能踏浪而行，越閃躲越是發現海浪鋪天蓋地地打下來。
城市裏太多女人的臉上，已經不再有光芒。她們很希望有人來告訴她們：怎麽樣才能遇到愛情呢？要想遇到愛情，先要讓愛情能找到你。
茫茫人海，你是否是那個閃爍著光芒的人？那種光芒與美貌性感無關，是一種氣息和訊號，就像看到花開而知春天到來了一樣。你的種子塵封在土地裏，你的春天又怎麽會來？
假若你是一個女子，既不再相信豔遇，卻也無法接受成人感情的世俗規則，這樣高不成低不就，最是難成全自己。
一夜長大，破繭成蝶
但如果沒有那樣一段傷痛和一個狠心的他，她一定不會成為懂得他人傷痛並願意包容他人過去的女人。
就在今天早上，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我的女朋友丸子小姐產下一女。當年，她是我們當中最懵懂的姑娘，結果卻最早做了媽媽，如今想起來，就像恍然一夢。一個女人的成長，有時候似乎就隻需要一夜的時間。
在我讀大學的時候，梁靜茹唱過一首歌就叫作《一夜長大》。在那年的一個雨夜，以為的深愛就像那雨水一般攔不住地流走，失戀讓我這個女孩，一夜長大。
痛苦永遠是成長最好的催化劑。不經過失戀的人，不會懂得釋懷與珍惜。就在三年前，丸子小姐還在許多個深夜輾轉難眠，為了一個遙遠的他。她不懂，為什麽那麽多的付出換不到一個真心回應。她更不懂，為什麽他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朋友，卻就是不再選擇她。懷抱孤注一擲的心情，她在痛哭之後甚至想到放棄現在的生活回到他身邊，看看是否還存在一絲希望。
然而，在一次次失望之後，她才終於懂得，他們從來就不在一個世界裏，她永遠不懂他的選擇，而他卻深深清楚他隻會傷害她，分開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至那之後，她就好像突然長大，不再任性鬧脾氣，不再像個小孩一樣逃避生活的選擇，開始懂得珍惜。
到後來，她居然也可以成為他人的知心姐姐。那時候，她遇到他，他正像曾經的她一般陷在上一段感情中無法自拔。她看到過去的自己，不介懷地開導他。就這樣，兩人居然終成眷屬。
在這樣一個人人都缺乏安全感的城市，她嫁給了他，沒有房子，隻有愛情。她用努力和堅持贏得了母親對這段感情的認可和祝福。我相信這是許多比她聰明的女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後來，他們仍然沒有房子，隻有愛情。意外懷孕，妊娠反應極其嚴重。她也會哭泣，他們也會爭吵，但是沒有人會想要放棄這段感情。
這就是城市裏的許多角落都正在發生的愛情故事。平凡的人，平凡的人生。他們必須麵對那些不得不麵對的妥協與忍耐，他們沒有更好的機遇與選擇，他們也放棄不了底線和尊嚴。在能做的選擇中，堅持著一件事，那就是為了身邊的那個人努力奮鬥。
當媒體和輿論沸沸揚揚討論著麵包與愛情是否可以兼得的時候，有許多人根本無暇考慮這些，因為他們已經選擇了自己的人生，隻能做最壞的打算，懷抱最好的希望。
這些默默的身影，我見過許多。你若真的要問，為什麽他們能那麽勇敢呢？是因為信仰愛情嗎？不，說信仰真的太沉重。因為遇到了，因為選擇了，因為這就是自己的人生，別無他想。
就像美國大片裏的救世者，他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蘊含著多大的能量，隻是命運選擇了他們去做那件事，而非他們多麽高尚。
我們每個人想成為自己人生的救世者，都不是因為高尚。每個選擇了愛情而非麵包的人，也往往並不是因為道德感，而是無法舍棄。那些選擇了麵包而非愛情的人，也並不是因為清醒理智，而是懦弱。但不管做出任何選擇，都隻不過是人生的另一個開始，而非結果。誰才是人生真正的贏家，隻有堅持到最後才知道。
但如果沒有那樣一段傷痛和一個狠心的他，她一定不會成為懂得他人傷痛並願意包容他人過去的女人。隻有深知己所不欲，才懂勿施於人。隻有一夜長大的痛，才可換得破繭成蝶。
相信時間會幫你找到最合適的位置
不管你願意或者不願意，每個人都需要找到一個定位。這個位置能給予你太多安定，遠比財富或者男人能讓你安心。
很多年前，有一個女同事，年紀不小，其貌不揚，卻嫁得風光無限。不少人背後竊竊私語討論，討論她到底用了什麽手段。我也一直納悶兒——那個時候，我還處在以為女人隻有整容瘦身才有資格釣金龜婿的精神境界裏。
不久我就發現了她的好處。哪裏有好吃又不貴的地方，她知道！辦什麽事要去哪裏，辦什麽證應該怎麽弄，她知道！家裏布置得溫馨又不失高雅，也全是她一手包辦。在那些整日嘰嘰喳喳的小女生麵前，她簡直就是天降神兵、移動的百科全書，有了她遇到各種雞毛蒜皮完全可以淡定地自動元神歸位。
她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了最合適的位置，隻要這地球還在繼續轉動，她就有被需要的價值和意義，就像必不可少的114，就像穀歌地圖，就像百度。所以，她遇到了那個需要她的男人，他們一拍即合結為連理。
這樣的故事，或許被很多人不屑。她們會問，那麽愛情呢？那麽激情呢？可是不久後，你就會發現，當你哭哭啼啼地疑問愛情到底是什麽、激情的保質期到底有多久的時候，她還在那裏，淡然踏實地生活著，並且比大多數人感覺到幸福。
不管你願意或者不願意，每個人都需要找到一個定位。這個位置能給予你太多安定，遠比財富或者男人能讓你安心。
她知道自己不夠美、不夠媚、不夠優秀，但是她夠耐心、夠用心、夠心定神怡，所以她不糾結、不混亂，堅定朝著那條路走下去，到最後竟然令其他人大跌眼鏡。
這就像一隻穩定的績優股，不暴漲也不暴跌，每天漲一點點，最後黑馬般殺出。
可是很多人等不到這樣的春天，她們急著戀愛，急著抓住什麽，急著結婚。為什麽急呢？她們也不知道，因為大家都很急，所以她們不能不急，惶惶不可終日，到了最後，忘記了自己是誰。
當她們還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最擅長扮演什麽樣的角色、自己在什麽樣的角色中可以得到最大的安定和滿足的時候，她們已然開始惆悵著：為什麽真愛還沒有到來？為什麽我還沒有嫁出去？
這個國度，太多物質的生長周期都被人為縮短，生豬幾個月就可出欄，一隻雞活不過三個月。熱戀期縮短，婚姻的平均壽命變短。隻有嬰兒必須待在母體裏十個月，千百年不曾改變。可是，再這樣下去，是不是嬰兒也可以有五個月速成的呢？
讓我們試著慢慢來。時光能賦予你的絕然超乎你的想象。
從一個不知所謂的女孩，變成某個人人生裏的天降神兵。把一個青澀害羞的男孩，變成可以真正令你仰賴的大神。
其實我們缺乏的不是足夠靠譜的那個人，而是最後的最後，大家變成了彼此都需要的那一個人。如果你給他多一點時間，他也多給你一點時間，多好。
我們來談一場不趕時間的戀愛。讓我們找到一個牽著手，可以走的更久遠一點的伴侶。
君子之交淡如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然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厭倦或逃避。
滋補聖品海參，有一項特異功能，它可以自溶於水或是油。生於海水，溶於海水——按照文藝一點的說法，他們說，海參簡直是海洋世界的林黛玉啊，質本潔來還潔去；按照現實一點的說法，有人大笑三聲說：“這不就是注銷嘛。”
什麽叫作注銷？當你不再需要某個銀行賬戶，你會去銷戶，因為不願白白欠銀行那莫須有的年費。這大概是老一輩認為的注銷。如今的注銷可非這個意思。
一個人除開現實身份，已然有了另外一個重要的網絡身份。在每一個網絡社區，有著各色的頭像、迥異的個人簡介，有公開的個人日誌，有興趣愛好的記錄，有性格各異的友鄰以及少數的社區明星。久而久之，人來人往，那裏就變成一個小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然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厭倦或逃避。於是，就有了注銷。這個念頭一上眉頭，隻需鼠標輕輕點動，幾秒鍾內一切喜怒哀樂迎來送往，不複存在。
如我這樣遲鈍的人，常常驚詫，怎麽好好一個人就那樣消失了呢？後來才知，原來她不得不消失，原來早有預兆，原來那個網絡身份的坦誠背後有著那樣的不可告人。
如我這樣遲鈍的人，也時常見著曾經好得如膠似漆的網絡友人，突然就不顧顏麵地罵戰起來。一樁樁數出來，難分真假。因為，最親近的人隨手一翻都是最致命的證據。到底是甲心胸狹窄，還是乙寡廉鮮恥？沒有誰來做仲裁，隻看誰的支持者更多。眾口鑠金，足以令另一方難以繼續一夜間暗自注銷掉，就此平息。
當然，有了新情人，也得趕緊將舊生活毀屍滅跡。還有舊歡如夢，過往恩愛都像一場笑話，含著淚選擇刪除、刪除。
這世間，熱愛觀看煙花盛放的人，總是會遠遠多過於清掃殘屑的人。這世間，熱衷勾畫未來的人，總是遠遠多過於擅長收拾爛攤子的人。這世間，多的是指手畫腳看熱鬧的人，少的是靜靜行路不染塵埃的人。
一度網上很熱衷問這樣一個問題：當這一代的人離開人世後，那些QQ號、郵箱號、微博號是該當成遺產遺留下一代，還是注銷掉，又或者讓它永恒沉寂下去？
原來，根本不用當生死關頭就可知道這個答案。原來許許多多的人，已然在網絡世界裏死死生生好多次。反正那樣的死或者生，得來和失去都容易，推倒和重建不過舉手之勞。
我這樣言辭不擅熱烈豐盛的人，到得最後卻發現，能留最久的卻都是清淡之人。
莊子言，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
以前不懂，淡若水怎會是君子。後來當知，看似熱鬧的觥籌交錯，大多都不是真親近。一杯茶，寥寥數語，會心一笑，才是真朋友。後來才知，大凡三言兩語就熱情洋溢，似以你為至交的人，都會很快離散不見。靜水流深，這句話當適用於任何情義。
以往，常羨慕別人才華橫溢，信手拈來，張揚犀利，熱鬧非凡。原來，崇尚淡如水的風格竟然也有好處。那好處是，天生不具備自溶的異稟，於是不作它想，習慣收斂顏麵，反而風吹草低見牛羊。
於是，有人問我：“你覺得那人如何呢？”我會告訴她：“你將很快知道答案，此去經年，他若還在，那定然是修為尚可。如若消失不見，那必然什麽都不用說了。”
所以，轟轟烈烈的愛，大多都是飛蛾撲火，海市蜃樓，隻得那短暫一刻的美妙。你若求美妙的愛，就一定需做好遭火光反噬的痛苦，就一定需忍受美景散去後的失落。
一個無法正視過往的人，一定難以承繼後來。一個輕易就消失的人，必然輕浮淺薄。時間，它從來都是最好最公正的判官，沒有錯過。
或許，你根本還沒有資格老去
我們時常麵對著取舍，麵對著犧牲，麵對著更多的責任，麵對著更多的無能為力。這些都是在老去的過程中，每個人麵對的事。
人生那將老未老的十年，又被稱為初老狀態。
進入初老狀態大致有這麽幾條症狀：舊東西不舍得扔，屋子越來越擠，通宵熬夜過後好幾天才能恢複精神，同事都開始叫你X哥、X姐，周圍的人離婚的開始比結婚的要多。
我感覺到初老狀態正在來臨，因為某一天，先生的同事見麵必稱呼為嫂子。這一聲“嫂子”叫的人頓時內心暗流湧動。好似沒多久前，還是走到哪兒都被別人照顧的年輕妹子，如今卻要變身為照顧別人的中年嫂子了。
隻是暗流湧動而已，我還不至於憂傷。
倒是好幾個同齡的女人，依然沾沾自喜著，每次路遇小區的孩童們，可以聽得一聲清脆的“姐姐”。這大概也是初老狀態的明顯表征。就像我媽因為樓上的小孩對她叫了一聲奶奶，整整耿耿介懷了一晚上。
在這樣的尷尬點上，我唯一慶幸的是，還好周圍多的是鶼鰈情深的夫婦，時日再難，仍在攜手度過。倘若沒多久前，還在因頻繁的紅包炸彈而深覺苦惱，如今接到舊友電話，聽到的卻是一聲“我離婚了”，那才真的是更令人魂飛魄散的炸彈吧。
初老狀態另幾條是：流行的歌越來越難聽，總會發現有聽不懂的流行詞，不再喜歡看到處穿幫的偶像劇，轉而津津有味看上家庭肥皂劇，以及難免對年輕的一輩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身邊有個“90後”的小姑娘逢說話總喜歡夾雜著幾個網絡詞匯，最詭異的是愛用一個“嚶”字，時常矯情地假裝委屈喊著“嚶嚶嚶”。
我問她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她說日本漫畫裏愛用這個語氣詞，表示掩麵哭泣。於是就著那個詞，對她展開了深入的批評教育：“話要好好說，至少得說點能讓人聽懂的話啊。”
可是就在那瞬間，我恍惚覺得這個場景怎麽似曾相識。七八年前，在編輯部的培訓課上，老編輯握著一遝全是紅筆圈圈的稿子，恨鐵不成鋼地咆哮著：“你們就沒點常識嗎？這是新聞稿，不是散文，能說點讓人聽得懂的人話嗎？這就算了，還錯別字一大堆，大學真是白上了啊！”
現在看年輕的一代，大概就知道以前年長的一輩是怎麽看我們的：做事馬馬虎虎，毛手毛腳，衝動易怒，且有一顆脆弱可憐的自尊心，以及對人性的虛妄信任。
記得當時拿到那紅圈圈觸目驚心的改稿，忍不住嘀咕著：“也才兩個錯別字而已啊。還有‘的’和‘地’誰會那麽細心分得清？”但總歸我算是腦子裏深刻記住了什麽叫作常識。記得被諄諄告誡著：“做新聞的人需要的不是故弄玄虛，而是讓所有人都明白你要講的事是什麽。即便是經濟稿子，最忌諱的也是拿那些專業術語來嚇唬人。”
在我的成長當中，那是我第一次開始懂得什麽叫作職業操守，什麽叫作職業理想，什麽叫作兢兢業業……那一輩的新聞人，不計較沒有節假日可以旅行，不在乎挑燈夜戰，遇到大新聞時整個人散發的興奮狀態三米外就可以感受得到。
十年之後，我發現，麵對後輩，我也忍不住去教導他們什麽叫作職業操守，什麽叫作職業理想，什麽叫作生活常識。
關於這三個問題，或許你可以從日本紀錄片《壽司之神》裏找到答案。一個在東京寫字樓地下室的小小壽司店，居然能獲得米其林最高三星評鑒。靠的是什麽？86歲的店主一生中，隻做一件事，就是握壽司。在他的店裏，學徒至少十年之後才可以出師。
為什麽以往認為枯燥的事變得意趣盎然？為什麽以往認為不值一提的事變得價值非凡？為什麽我們開始不再迷戀新鮮事物，轉而去堅守那些老掉牙的傳統？我覺得，這才是初老狀態裏最值得感懷，以及最意義非凡的事。
我們再也聽不懂流行歌曲裏到底唱的是什麽，我們開始留戀過去的歌曲、過去的電影、過去的故事。我們開始對遠去的故鄉、老去的父母懷抱一種複雜的情感，左心房是深深的溫柔，右心房是深深的悲傷，溫柔夾雜著悲傷。我們一邊麵對著新生的生命，一邊麵對著日漸老去的自己。我們時常麵對著取舍，麵對著犧牲，麵對著更多的責任，麵對著更多的無能為力。這些都是在老去的過程中，每個人麵對的事。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給我們一個機會：和過去好好告別的機會。好像突然之間，就又失去了一些人；好像突然之間，就又忘記了許多事。沒有等我們好好說一聲再見。
可是假若你依然還在留念那可以不負責任、恣意妄為的青春狀態，假若你為著留住那青春麵容不惜千金萬金，我想，那大概是——你根本還沒有資格老。
因為，“沒有告別的時間”這件事，不管有多麽殘酷，卻無法成為繼續“苟延殘喘”在青春裏的理由。你隻能在心底，默默說一聲“再見”，然後繼續往前走——這才是一個成年人麵對“失去”必須具備的操守。
這世間有多少已然不再年輕，卻還不夠資格稱老的人。
道一聲“天涯各珍重”
因為一起走了太久，所以彼此都慢慢變成了彼此人生的見證人。
大概人到中年，都難免開始萌生寫慨歎宿命的念頭。
兩個已婚女人，在傳說中的超級月亮之夜，對月慨歎：“某些塵埃落定之後，你不得不服命運這東西。”她說，從小她以為未來的夫君會像她爹一樣溫文爾雅、舉重若輕，誰知嫁了一個肥頭大耳、不懂風月的。我大笑，從小我就沒有帥哥緣，以為我會嫁一個內在深重、千帆過盡的熟男，誰知最後配的那一個卻濃眉大眼、簡單明了。
這到底是歪打正著，還是理想的失意？
漸漸也看多了一些悲歡離合，再無那些為他人之心酸輾轉反側。曾經的大學寢室，一個人熱戀全體人都甜蜜，一個人失戀全體人都失落，這樣的境況肯定是一去不複返了。即便聽聞過往那些熟人如今如何如何，已然波瀾不驚、心如止水，頂多是感歎一句：“各人有各命，天涯各珍重。”
這到底是熱血已涼，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
女友在家鄉大婚，早早就向好同學發了邀請，到了婚禮前一日接到的卻是一通通道歉電話——工作太忙了，請不到假期，山長水遠實在無暇捧場，正好單位培訓……總之到了最後，沒有一個人斬釘截鐵地說：“不管下雨還是毒日頭，一定不錯過。”
最最尷尬的還不是這些，是某位好心人聲聲抱歉之後說得一句：“你的銀行賬號發給我，把人情給你轉過來。”
聽了這一句，她再無法淡定，跳起來說某某人當初邀請她參加婚禮，她拉著老公逃工，整整開了三個小時的車，隻為過去道恭喜送紅包如今甚至連那樣的歉意電話都未曾有一通。
她母親在旁邊靜靜說一句：“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慶幸，朋友不用多。因為圈子越來越小，反而變得更踏實富足。”自古朋友不用多，三兩個至交就是一輩子。
要感謝那些人早早就露出陌生人的嘴臉，自動從你的世界消失，連再見都不用說一句。有些話聽起來不鹹不淡，卻是真正的半生所悟。
還記得若幹年前，畢業的時候，一桌男女，杯杯酒仰頭一口全喝盡，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衝淡那離愁。那個時候又有誰會知道：她早早就嫁人生子麵目全非，他躊躇滿誌白手起家，她發福變相再認不出當年模樣，他金玉滿堂真是好命。
世間的情分說起來有許多種，卻被歲月漸漸衝散的隻剩一種：因為一起走了太久，所以彼此都慢慢變成了彼此人生的見證人。夫妻是，至交是，父子是，母女是。
這種情分與宿命無關，與理智無關，是因著彼此珍惜珍視的強大執念，抵擋住了那洪荒天狗。一起走太難，鬆開手卻太容易。不要道是緣分不夠，不過是執念不深，所以這世上多的是那些輕描淡寫的情意，少的是忠貞義氣的情分。
於是，最後的宿命，不過是隻有兩類：一類是牽了你的手再沒有放開，另一類是再無想念，隻能說一句“天涯各珍重”。
與自己相處的這條路，沒有回頭路
總有一些難以言說的苦楚，讓你空洞、迷茫。
以西班牙與法國交界的比利牛斯山山區為起點，聖地亞哥的德孔波斯特拉大教堂為終點，有一條綿延800公裏的小路。這條小路跨越無數邊界小鎮、荒蕪田野、崎嶇山坡，隻有鄉村旅館的上下鋪，時刻可能遭遇暴風雨，罕有熱水淋浴，倘若延誤了行程甚至要獨自夜宿荒地——但這卻是朝聖的必經之路。
百年來，無數人選擇孤身踏上這條朝聖之路。他們都是虔誠的基督徒嗎？是為著見證神跡而來的嗎？
很遺憾，我是不相信那些信仰拯救論的。
據說許多踏上朝聖之路的人，他們的理由居然是看能否瘦身成功。大概這種理由也隻是拿來揶揄那些忠實信徒的，因為真正能令人下決心脫離生活、走上一條陌生旅途的，理由隻有一個：總有一些難以言說的苦楚，讓你空洞、迷茫。就像那種空心的樹，看起來枝繁葉茂，卻原來已失去了部分的心。至於那苦楚是孤獨、逃避，還是懺悔、宿命，可能連他們本人也無法分辨清楚。於是，隻有孤注一擲，選擇一條以往從來不曾想過踏上的路，以期找到那個救贖自己的答案。
一個許久都疏於運動的朋友，突然就決定，要去登雪山。在眾人蠱惑下，我亦報了名參加。
第一次見雪山的人，一定都會興奮。那是大自然天造地設的教堂，那白雪皚皚的山峰頂就像哥特教堂的尖頂一般，直通天際——這分明就是神的居所。
到了雪線之後，城市人立馬就能感覺到一種自然的輕蔑。原來，人類亦不過是渺小的。高原、冰川、陽光，讓你的呼吸和腳步越來越沉重，你卻沒有回頭路。沒有回頭路，隻能一步步向前走，哪怕是數小時才能行出百米的距離。
在那樣的時刻，除了呼吸和步履，你腦子已然忘卻了一切塵世俗念，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到達目的地。因為誰也不會在半路陪你度過危險的雪夜。
沒有手機信號，不再有塵世任何事的騷擾。半夜步出帳篷，望到漫天密密麻麻的星辰，天地安靜，雪落無聲。
此情此景，不知讓多少人中毒深重，欲罷不能。誰又會知道他們依賴那種靜謐、逃離城世的原因是什麽呢？沒有人會主動說起，也沒有人會主動去問。隻有最親近的朋友才知道，若非不是有一顆活得不夠好的心，誰會去從痛苦中尋覓安撫？
朝聖之路的問題是什麽呢？答案又是什麽呢？
在電影《朝聖之路》裏，喪子的年邁父親替兒子走完了全程，最後他得到一張走完全程的證明，他鄭重要求辦事員在上麵寫上兒子的名字。就這樣結束了嗎？不，他還要繼續走，走到海角，將那最後的骨灰撒向大海。終於，如釋重負。讓那悲傷淹沒*裏吧，讓所有那些悔恨隨海風飄散吧！
基督教說，人生來就是有罪的，所以這一生所應該做的，都是贖罪，也隻有這樣才能得進天堂。佛陀卻是相信人性生來就是向善的，這一生應該做的都是積累善念，才能輪回不墮入魔道。
是罪或是善都不重要，一如問題和答案最終都不再重要。沒有任何一個答案可以拯救人生。我們所能做的不過是走在路上，然後原諒自己的錯，然後找到一條可以跟自己更好相處下去的路。
因為，這條路，沒有回頭路。你，隻能鼓足勇氣走下去，走到最後終於可以不再在乎問題和答案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