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Tonight Kiss Me
與其讓瑣碎的生活將愛情一點點消蝕,不如把她留在記憶,隻有在記憶裏,愛才會成為永恒!
——天堂電影院
晚上七點,方凱的聯誼會完美收場,莞爾的情人吧迎來開張。
由於事先做了宣傳,莞爾和小柔分頭送了些請柬,加上方凱拉了些哥們留下捧場,當晚情人吧爆滿,原定50個位置不夠用,又去樓上搬了些椅子,臨時加了些座位。
情人吧其實就是咖啡廳,隻是增加了網吧、書吧和影吧多項功能,平日情侶或朋友來此聊天,上網,看書,周六晚上是電影沙龍,每位客人收費50元,包括商務套餐,茶飲,甜點,電影免費觀賞,觀後大家一起交流感想。
沙龍由艾為主持,他精選了50部經典電影,每月選一個主題,本月是意大利浪漫之旅,首選意大利新寫實主義導演朱塞佩·托納多雷的《天堂電影院》做開篇之作。他根據影片情節,設計了一套禮品卡,潔白的卡片上,印著兩片微微張開的紅唇,兩唇之間的空白處,是一行手寫的英文:TonightkissMe(今晚吻我)。
方凱被他新奇大膽的設計吸引了,端睨著卡片,大大咧咧地問:“這誰的嘴呀?”
藍小柔一指艾為,“他的。他塗上口紅印上去的。”
方凱看著他,開玩笑道:“你的嘴太大了,應該用女人的,櫻桃小嘴,性感迷人。”他想說應該用莞爾的,但沒說出口,心裏癢癢的,他朝四周張望,莞爾正在陪客人,豔麗的嘴唇掛著警覺的微笑,仿佛在提防著什麽,更增加了一絲誘惑。方凱禁不住想,如果今晚能kiss她,今天這八萬元錢就算沒白花。
為了這一吻,他坐了一晚上冷板凳,莞爾忙著應酬客人,一會兒樓上、一會兒樓下,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坐下來看電影。他覺得沒戲了,加上也累了,孫梅又一個勁來電話催,所以看到一半堅持不住走了。他不知道,莞爾後麵還真設計了吻戲,他不是沒有機會,可惜就這麽錯過了。
簡雪不放心母親一個人在家,聯誼會沒結束就走了,兩場吻戲都沒看到。杜晶晶在拍賣會上那麽一鬧,不好意思再見方凱,所以也偷偷溜走了。隻有藍小柔堅持到底,她以前看過托納多雷的《海上鋼琴師》和《西西裏的美麗傳說》,對這位大導演印象很深,加上艾為對《天堂電影院》推崇備至,說是“時空三部曲”中最好的,所以盡管有些疲憊,還是從頭到尾認真看完。
這是一部關於電影的電影,是托納多雷根據自身經曆改編、帶有半自傳性質的作品,也是他的成名作,獲得多項國際大獎,是學院影視鑒賞課程必看的影片之一。電影采用倒敘手法,功成名就的導演薩爾瓦迪深夜歸來,母親從西西裏打來電話,告知弗雷多的死訊,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記憶又把他帶回故鄉,那些塵封的往事像斑駁的膠片飄忽而過……
三十年前,薩爾瓦迪生活在故鄉小鎮,大家都叫他托托,父親在戰爭中陣亡,母親獨自一人撫養他和妹妹。像小鎮上的人一樣,他們過著寧靜、質樸而閉塞的生活,唯一的娛樂是去“天堂電影院”看電影。托托不僅喜歡看電影,還喜歡看放映師弗雷多放電影,對那些印著影像的膠片十分著迷。在40年代的意大利小鎮上,電影在放映之前要接受神甫檢查,把認為觀眾不宜的鏡頭(接吻戲)剪掉,才可以放映。托托想要那些被剪掉的膠片,弗雷多答應了,但又說——由他來代為保管。
每次放電影,“天堂電影院”都座無虛席,有的一連看上十遍,台詞倒背如流;有的在此相識結緣,攜手共度餘生;孩子們在這裏嬉戲玩耍,時不時搞點兒惡作劇;老人們在這裏重溫舊夢,追憶並不似水的年華。他們誰也不會想到,若幹年後,一位名揚四海的大導演將從這裏誕生。
但弗雷多知道。當托托讓他教自己放電影時,他說,這工作不適合你,它教人像個孤單的奴隸,也像驢子般的工作,托托問,那你為什麽喜歡這工作?他說,我是漸漸喜歡的,有時聽到滿屋子的笑聲,自己也跟著快樂,他們的笑聲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製造快樂的人,是個造夢的人。
的確,他是個造夢的人。他讓小鎮居民暫時遠離塵世生活,享受做夢的樂趣。也在托托幼小的心靈,種下了電影之夢。
有一次,觀眾太多影院容不下,弗雷多像變魔術一樣,讓那束神奇的光柱穿越牆壁到達廣場,放起露天電影,不慎膠卷著火,人們紛紛逃離,托托衝進火海,救出昏倒在地的弗雷多,烈火灼傷了他的眼睛,也讓天堂電影院化為灰燼……
正當人們為不能看電影發愁時,一位彩票中獎者看到商機,出資重建天堂電影院——豪華、舒適、新穎,這位暴發戶取代教會,成為電影院老板,影片以後不用再審查了。托托也取代弗雷多,成為電影放映員。小鎮人終於在屏幕上看到以前無法看到的——接吻。
托托長大了!他不再滿足於放映電影,他要用攝像機捕捉生活中的美,他拍被屠殺的牛,拍街上行走的人,他拍到一張美麗迷人的麵孔——艾蓮娜。托托愛上了她,卻不敢向這位銀行家的女兒表白。他向弗雷多傾吐心事,弗雷多給他講了一個士兵的故事。
一個士兵愛上一位美麗的公主,鼓起勇氣向她表白。高貴的公主說:如果你在我的窗下等待一百天,我便屬於你。士兵聽了,便一天、兩天、十天的等下去。無論白天黑夜,無論風霜雨雪,小鳥在他頭上拉屎,蜜蜂把他身上蜇傷,他毫不在乎……九十天過去了,他變得瘦弱、枯槁,連睡覺的力氣都快沒有了。終於到最後一天——第九十九天晚上,士兵站起來,離去了!
“不要問為什麽,自己想,想明白了再告訴我。”弗雷多對托托說。
托托像那個士兵一樣,日複一日的站在艾蓮娜的窗下,等待著他的公主把窗戶敞開。可那扇窗始終關閉著。
當托托痛苦地要放棄時,艾琳娜出現在放映室,在電影膠片的轉動聲中,兩個年輕人相擁親吻……
年輕人的愛情,總是抵擋不過成年人的世故,艾蓮娜的父親阻止他們交往,把她送到外地讀書。托托也應征入伍。臨行前,他和艾蓮娜約好在放映室見麵,但是,她卻沒有來。
托托服役期滿,回到小鎮,心中一片茫然,弗雷多像父親一樣諄諄教導他:“天天待在這個小鎮上,會以為這裏就是世界的中心,離開這裏去羅馬吧!你如此年輕,世界是你的。”
弗雷多知道小鎮的閉塞會鎖住年輕人的腳步,他叮囑托托:“不準回來,不要想念我們,不要為鄉愁所牽絆。”
托托終於夢想成真,成為聲名顯赫的導演,在闊別三十年後,他踏上回鄉的路,為弗雷多送行。在送葬的隊伍中,他看到一張張曾經相識、容顏已老的臉,他們緩緩走過小鎮,走過天堂電影院——這是托托夢開始的地方,如今因年久失修,已破敗不堪,因為時代變了,電視,遊戲,娛樂,年輕人不再去電影院,天堂電影院被政府買去,要改建成停車場。
葬禮之後,托托來到即將被拆毀的天堂電影院,望著布滿塵埃的放映室,鏽跡斑駁的放映機,不禁感慨萬分,這個狹窄的空間,盛滿他關於童年、青春和愛情的全部記憶,他翻看牆上的便箋紙,那是以前放映過的電影目錄,忽然,他看到艾蓮娜寫給他的紙條——原來當年她來找過他,給他寫了留言,讓弗雷多轉交給他。
但是弗雷多沒有。托托現在才明白,為什麽他不讓自己回來,因為回來,就會重拾舊愛,而愛是一種羈絆,為了讓他自由的飛翔,弗雷多就像審查電影的神甫一樣,把他認為“托托不宜”的戀情剪掉了。
他最敬愛的人,埋葬了他的最愛。
天堂電影院在一陣轟鳴聲中倒塌了,一個時代結束了。
托托帶著弗雷多留給他的禮物——一盒膠片,重返羅馬,他坐在空無一人的觀眾席,觀賞那盒膠片。銀幕上閃現一個親吻的鏡頭,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那些被神甫搖著鈴鐺要求刪去的親吻鏡頭,被弗雷多重新剪接在一起,這是他獻給托托的最後禮物!
孤寂了三十年,守望了三十年,托托終於得到了最豐盛的回報,也理解了弗雷多的良苦用心——與其在小鎮上默默無聞度過一生,讓瑣碎的生活將愛情一點點消蝕,不如將她留在記憶,隻有在記憶裏,愛才會成為永恒!
弗雷多,才是真正的導演——他導演了托托的人生。
電影放映完了,觀眾紛紛起立鼓掌,向這位傑出的導演致意,感謝他拍出如此美麗動人的影片。
藍小柔兩眼閃著淚光,她深深地陶醉了,“謝謝你!電影太好了,我真後悔沒早看。”她對艾為道。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艾為頗為得意地說,走到台前,向大家道,“各位,感謝光臨情人吧,今天是電影沙龍第一場,我們剛剛觀賞了托納多雷的《天堂電影院》,我想大家一定很感動,特別是最後的親吻片段。現在,我們一起來做個遊戲,請女士們站到左邊,男士們站到右邊,這兩邊桌上杯子斟的是紅酒,為了紀念這個難忘的夜晚,Lonely的主人林莞爾女士親自調了兩杯雞尾酒——Kiss—Of—Fire(烈焰之吻),兩邊桌上各放一杯。大家想知道這酒的來曆吧,”他頓了一下,見眾人不語,“那好,請林莞爾女士為大家介紹一下。”
莞爾走上前,像喝了雞尾酒似的聲音甜蜜地道:“這款雞尾酒的製作並不複雜,在伏特加酒內添加味美思酒,因為伏特加酒濃烈,接觸到嘴唇會有一種烈焰灼熱的味道,故而以美國黑人爵士樂歌手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同名曲命名,設計者是來自東京的調酒師石崗賢二。1953年6月,日本調酒師協會主辦全日本飲品大賽,這款激情四射的雞尾酒力拔頭籌,獲得大獎。”
莞爾介紹完,艾為接著道:“現在,請大家配合一下,每個人取一杯酒,兩杯Kiss—Of—Fire混放在這些酒裏,將有一位女士和先生拿到,兩位幸運者要當眾喝交杯酒並相互親吻。”
話音一落,大家哄的笑了。艾為讓服務生把燈關了,點上蠟燭,借著微弱的燭光,每人取了一杯酒。
謎底揭曉了——女士桌上的那杯雞尾酒,在藍小柔手中,男士桌上的雞尾酒,還留在桌上——自然是艾為的,隻有他沒有取酒。
“哈哈,哈哈!”大家開心地笑著,等著他們喝交杯酒。
小柔臉一下紅了,莞爾笑著把她推到艾為麵前。艾為有些尷尬地看著她,在他的策劃中,並沒有這個當眾接吻的遊戲,是莞爾在聯誼會上看到杜晶晶拍賣香吻,靈機一動想出來的。
“艾為,你還等什麽呢?”莞爾有些幸災樂禍地道。
艾為不想掃大家的興,他大大方方走到小柔麵前,與她喝交杯酒。
小柔見躲不過,隻得硬著頭皮喝了一口,一股濃烈的灼熱感順著嘴唇湧入喉嚨,她被嗆得咳嗽起來。
“慢點兒,要不給我吧,我替你喝。”艾為體貼地道。
“不用。”小柔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一仰脖把酒幹了。
“好了,該Kiss了!”客人起哄道。
艾為有些害羞地望著小柔,緊張得心怦怦直跳,小柔比他還緊張,她不敢看他,微微低下頭,長長的眼睫毛下麵,掛著一滴細小的淚珠,可能是剛才喝酒時被嗆的。
艾為俯下身,輕輕的,把她眼瞼的淚珠吻去……
一位客人舉起手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是吳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