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個教官很受傷
朱壯壯覺得,這樣下去,情況很不妙,於是隻能再次求助大嬌。
大嬌經過一番深思,道:“既然這樣,那就隻有出絕招了。”
“快講。”朱壯壯洗耳恭聽。
“男人在沒得到女人之前,不管這個女人有什麽缺點,都會覺得可愛。所以,隻要讓他得到你,他就沒有了追逐的感覺,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放開你了。”
“你的意思是?”
“對他順從,讓他感覺你也愛上了他。”
朱壯壯仔細一尋思,這招好像還可以有,常弘以前的情場生涯都是女人趕著追他,現在她不理他,所以他才緊追不舍。那要是她也變成了和那些曾經追他的女人一樣,那肯定就失卻了獨特性與興趣性,過不了幾天就會被Pass。
此計甚妙。
說到就做,朱壯壯一改往日和常弘作對成本能的態度,開始了一番溫柔和順。
常弘讓她往東,朱壯壯絕不朝南,常弘讓她吃菜,朱壯壯就不會剩下一片菜葉子。
接連幾天下去,任誰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某日在朱壯壯主動挽住他手臂逛街時,常弘低頭看著朱壯壯,眼神流轉了大半晌:“朱壯壯,你最近挺不對勁的,是不是背著我偷吃錯藥了?”
依著朱壯壯平時的脾氣,鐵定是會回敬一句“你才吃錯藥,你家養的金魚都吃錯藥”。
可為了大局著想,朱壯壯隻能低眉順目,道:“其實,隻是因為我最近幾天想通了,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其實,你想啊,這個世界上能找到個你喜歡他他又喜歡你的人是多麽不容易,所以我特別興奮。跟你說啊,我迫不及待地想計劃我們的婚禮了,你說蜜月是去馬爾代夫還是普吉島?還有婚紗照你想照哪種風格?以後打算生幾個小孩?”
朱壯壯努力眨巴著眼睛,想要弄出一種夢幻般的神采。
“可是朱壯壯,你不覺得,發展得太快了嗎?我們才剛談戀愛不久,現在說這些,好像早了點。”常弘道。
朱壯壯一聽,這話有戲,常弘已經被嚇住了,都說年輕男人怕結婚,果然不錯。
朱壯壯連忙加柴火:“哪裏早了,反正我這輩子已經是認定非你不嫁了,一點都不早。”
“你真的認定非我不嫁?”常弘問,嘴角微翹。
“那當然。”朱壯壯挺直小胸脯。
“意思是,不管我們做什麽都不算快?”常弘再問,嘴角再上揚。
“不算,都在合理範圍內。”朱壯壯繼續挺胸。
“本來我是想隔一兩年再做的,但既然你作為女生都開口了,我也不好拒絕。”常弘牽起她的手,笑得一臉饜足,“走吧。”
“去哪裏?”朱壯壯忽然感覺事情的發展跟自己想象中有點偏差。
常弘嘴角再上揚,露出那鋥光瓦亮的小牙齒:“酒店開房。”
那天之後,朱壯壯時不時會做一個噩夢,內容便是她被壓在一個大型菜板上,看著常弘露出那鋥光瓦亮的小牙齒拿著把菜刀向自己砍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這個夢的中心思想,也是朱壯壯此刻的境遇概括。
他們進的房間裝修華麗,大床柔軟舒適,可在朱壯壯眼中,那就是一菜板——切她的大菜板。
腦袋瓜正在混亂著呢,常弘忽然從後將朱壯壯抱住,下巴抵在她腦袋上,輕聲道:“緊張嗎?”
“不緊張。”朱壯壯是屬鴨子的,死到臨頭還是嘴硬。
“那背怎麽僵得像鋼板?”
“我最近忙,沒練瑜珈。”
“那手怎麽在抖?”
“帕金森綜合征前期,家族遺傳。”
“那身體怎麽總是想向前傾?”
“因為……你家小兄弟抵著我了。”
常弘的聲音近在咫尺,曖昧而陰測測,像是夏日角落的青苔:“這就受不住了?那等會兒要怎麽承受呢?”
說完,常弘忽然動手將朱壯壯打橫抱起,直接甩在大床上。
果然是銀子堆出來的床,落入的那瞬間,朱壯壯覺得自己像跌進棉花裏。
不過床再好,它也是一菜板啊!
朱壯壯雙手撐起,想要立起身子,可常弘卻順勢壓了上來,這下,兩人都陷入棉花堆中。
常弘雙手壓著朱壯壯的手腕,眼眸暗光流轉:“朱壯壯,你還是決定不後悔是嗎?”
“我後悔,我反悔,我不做了!”朱壯壯不得不承認,她很。
“說老實話,到底是怎麽回事?”常弘聲音挺輕,可卻帶著威脅的語氣,“如果你再撒謊,我會帶著我家小兄弟來懲罰你。”
朱壯壯啥也顧不得了,直接出賣了大嬌,將自己這幾天反常行為的起因經過結果通通吐了出來。
聽完後,常弘臉色很不好。其實仔細看,並沒有發怒的跡象,甚至可以說是保持平靜表情至凝滯。
可越是這樣,越說明反常,朱壯壯是《動物世界》的骨灰級粉絲,很清楚那小獵豹在撲向羚羊前一刻也是這樣一副平靜裝逼模樣。
朱壯壯認命地閉上眼,決定在常弘獸性大發的瞬間與他進行一場生死搏鬥。
可想象中撕衣服狂吻咆哮馬等情節都沒出現,隔了好久,才聽得常弘問道:“朱壯壯,你為什麽就是不懂,我喜歡你就像你喜歡火鍋,喜歡就是喜歡。常吃火鍋容易上火,容易得口腔病,腸胃病,甚至容易患癌,你非常清楚這些,可還是照吃不誤。因為喜歡就是喜歡。朱壯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身上的缺點並不比你這幾天表現出來的少,可我就是喜歡你,就像你明知道火鍋的害處還是喜歡它一樣。喜歡,不是你看到這個人的諸多優點之後的愛慕,而是你清楚這個人的諸多缺點卻還是離不開,這才是真正的喜歡。”
朱壯壯張大嘴,瞬間失聲,隔了許久才恢複了語言功能:“那個,我好像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常弘從鼻子中哼出一句話來:“你早該在我準許你當我女朋友那天就有這種感覺。”
朱壯壯:“……”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朱壯壯覺得兩人應該回家。
可常弘卻沒有想要放開她的打算。
朱壯壯心裏有點發毛了:“你該不會是想要借機懲罰我吧?”
“為什麽你的思想會這麽邪惡呢?”常弘批評。
“因為……你家小兄弟現在的狀態本身就很邪惡。”朱壯壯的小腹準確地感覺到了常弘家小兄弟的昂首挺胸與蓄勢待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且在我倆身體接觸麵積還不小的情況下,如果我還沒有反應那就是有生理疾病了。”常弘對於自己的身體變化非常之理直氣壯。
“我建議,你從我身上起來,離我遠一點,這樣對我對你對你家小兄弟都有好處。”朱壯壯的直覺告訴她危險似乎還未過去,所以說話也是字斟句酌,就怕一個不小心再次點燃常弘心中的欲火。
“可是……我不想起來。”常弘忽然伸手,按下床頭的燈按鈕,頓時房間陷入黑暗之中。
朱壯壯剛想尖叫,卻被常弘給伸手捂住嘴,緊接著,從他嗓子眼裏逸出一聲壓抑的聲響:“別鬧,壯壯,就這麽躺著,我不會……放心,不是今天。”
朱壯壯確實沒再掙紮,她安靜而忐忑地躺在床上,感受著他褪下他自己的長褲,感受著他單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頸脖、胸部,感受著他越來越有熱度的深吻,感受著他雜亂而響亮的心跳聲,感受著床曖昧而有節奏的律動。
常弘的喉嚨深處傳來粗壯的喘息,那種陌生而雄性氣息十足的聲音讓朱壯壯感覺到一種全新的悸動,在內心深處,於恐懼中竟多了一層渴望。
她竟有一絲渴望常弘的身體!這個念頭讓朱壯壯渾身一顫。
而與此同時,常弘的也進行了最後的宣泄,他躺在朱壯壯身體上,像是累到極點又舒適到極點。
朱壯壯太過沉浸於自己那絲貪戀帶來的震驚,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常弘是如何“善後”的。隻記得當再度回過神來時,常弘帶著淡淡的香皂氣息,鑽入被窩內,將她從後環住。
“常弘,你這樣……自己來,會不會對身體的……那方麵有什麽……損害啊?”朱壯壯小聲地問。
“別擔心,要不了多久就是你幫我解決了。”常弘輕哼一聲。
已經吃飽了的豹子是不會再咬人的,朱壯壯深知這個道理,也放了心,轉過身來,趁著微弱的光看著常弘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是一對黑色的寶石,僵硬卻並不冰冷。
“常弘,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挺好的。”朱壯壯這話確實是發自內心。
常弘表情停了一瞬,接著移開眼睛,聲音低得像是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現在才知道,果真是笨。”
“常弘,其實要是你溫柔一點,別整天跟我作對,那就好了。”朱壯壯歎口氣。
“要是你能乖點,我犯得著跟你作對嗎?”常弘反問。
仔細想想,他倆的性格果然不適合和平相處模式。意識到這點,朱壯壯再度歎氣。
“常弘,你說,最開始我到底是哪裏吸引了你?別給我再扯什麽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之前總有個吸引的過程吧。”朱壯壯問出了這個困擾許多人的問題。
常弘沉吟了下,道:“朱壯壯,你身上有一股很像活人的氣息。”
“什麽意思?”朱壯壯不解,“你別告訴我,我們學校其他人全是喪屍,就我一人是活人,這又不是拍美劇。”
常弘整理了下思緒,慢慢開口:“我家裏是怎樣的狀況,你這兩天是能看見的。從小我就覺得家裏很冷,父母都是嚴格要求自己的人,他們很嚴肅,臉上鮮有笑容。他們不會像正常父母那樣擁抱親吻彼此,也從不與我過多進行身體接觸,他們在家中訂下了許多規矩——吃飯不能發出聲音,走路不能太快,說話不能太響,甚至連睡覺躺下的姿勢都不能隨心所欲——這並不是家,隻不過是個囚籠。”
朱壯壯同情地點點頭,她也感覺得到,即使是美迪那樣強大開朗的人在常弘家中也免不了失卻了靈性——那確實是一個華麗的囚籠。
“我之所以考取軍校,不是因為興趣理想或者受父親影響之類狗屁東西,隻不過是因為軍校管理嚴格,休息時間少,除了寒暑假,平時不能回家。而畢業之後,也可以直接進入軍隊——我不過是想盡可能地少回到那個冰冷的家中。”常弘臉上首次出現了一種朱壯壯讀不懂的孤寂。
朱壯壯忍不住伸手,輕輕放在了他胳膊上。
那種略帶憐惜地安慰,讓常弘頓了頓,他看著朱壯壯不自覺的手,輕聲繼續:“直到……我遇見了你,你是鮮活的人,有著熱騰血液的人,在食堂裏,你不會像其他女生那樣矯揉造作,你大口大口地不顧形象地啃著饅頭,那個景象忽然讓我覺得心裏熱乎乎的,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微笑。你來自於一個喧鬧熱騰的家庭,血液裏有著那種特有的溫熱氣息,你是熱烈自由的,不受約束的人,是我自小便向往的那類人。所以我想,這就是你吸引我的原因。”
常弘看著朱壯壯的眼睛,問道:“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朱壯壯點頭,“你就是因為我吃大白饅頭的姿勢太過豪放才注意我的。”
“你小學語文老師要聽你這麽歸納段意,不氣死才怪。”常弘鄙視。
“可是常弘,要是我一直……都無法真正愛上你怎麽辦?”朱壯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那對你而言,太不公平了。”
“朱壯壯,仔細地看著我。”常弘握住朱壯壯的手,聲音很柔,柔得朱壯壯瞬間失了神。
可是接下來的話,卻把朱壯壯給震倒在地,吐血半升。
“看看我的臉,看看我的胸肌,看看我的智慧,看看我的氣度,這樣都還愛不上,那你眼睛就是掉井蓋裏了。”
常弘抱著不吃豆腐白不吃的心情,朱壯壯抱著不浪費銀子的心情,兩人就在酒店房間內待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回到家,發現所有人都靜默地看著他們,眼神很不對勁。
美迪的眼神是眼睜睜看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痛惜——朱壯壯是前者,常弘是後者。
常弘媽的眼神也是眼睜睜看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痛惜——常弘是前者,朱壯壯是後者。
秦中的眼神是一種讚許,對常弘的——孺子可教。
海耳的眼神——太複雜了,看不清。
最後還是常弘姑媽打破僵局,道:“常弘、壯壯你們回來了,洗洗手,吃早飯,我剛讓陳媽煮了湯圓呢。”
湯圓端上來,朱壯壯一看就樂了,又大又圓又白。常弘怕她不夠吃,就把自己碗裏的勻了兩個給朱壯壯。
這個舉動成為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常弘媽當即就皺眉了:“常弘,你現在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晚上徹夜不歸,也不知是被誰教的!”
就連朱壯壯這麽遲鈍的也聽出來了,這是在說自己呢。
常弘慢悠悠地吃著湯圓,慢悠悠地道:“您不就是想說我之所以變壞都是壯壯教的嗎?媽,以後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別拐彎抹角,不覺得累嗎?”
常弘媽將精致的小勺往桌上一放,發出冰冷的清脆撞擊聲,就這麽,家庭大戰開始了。
常弘媽和她家兒子爭論了起來,話題就是圍繞朱壯壯。
常弘媽指責朱壯壯勾引常弘,數落朱壯壯諸多缺點,還痛斥朱壯壯居心叵測陽奉陰違等等,並放下狠話,說常家是絕對不允許朱壯壯進門的。
而常弘也沒多說,翻來覆去就是一句中心思想——我就是瞎了眼喜歡她,怎麽樣吧。
最後結果是不歡而散。
朱壯壯對於自己並非紅顏可還是能禍害別人家庭的功能有一種小自豪與小羞愧交雜的複雜心情。
因為常弘學校放假時間短,沒待幾天,便隻能給朱壯壯買了飛機票送她回去。
在機場大廳等登機時,常弘強行摟著朱壯壯用手機拍了不少親密照片,說是起碼十天看不見,要做紀念。
朱壯壯實在受不住周圍旁人投來的注目禮,恨不能將臉埋進地縫裏。
拍完後,常弘選了張自己最帥朱壯壯最喜感的照片設置成兩人的手機壁紙,命令道:“這個不準換,以後我會定期檢查,要是不聽話後果自負。”
朱壯壯敢怒不敢言。
這時,機場通知登機的廣播響起,常弘將她拉起來,道:“朱壯壯你要記住,我為你這棵小樹苗可是放棄了無數的小柏樹小楊柳小槐樹,現在還把我爹媽給得罪了,這輩子你對我必定是要負責任了。”
這句話讓朱壯壯“鴨梨”很大。
回到家,遠離了常弘這個“壓力山大”,朱壯壯精神壓力大減,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等開學時,整個人都圓了。
新學期開學,常弘正是大四下學期,忙著畢業論文之類瑣碎的事,兩人見麵時間減少。
朱壯壯也沒在意,每天除了吃喝睡覺,就是泡圖書館,開始準備考英語四級。
這天,朱壯壯正在圖書館自習室做一篇英語閱讀,正做得熱血沸騰前途無量,卻被旁邊一對男女親熱聲給打斷思緒。
那是一對**入骨的騷年,兩人先是含情脈脈地對視,不間斷地大聲說著我愛你、我更愛你、我更更更愛你、我比愛我媽媽還愛你之類的情話。情話說完了,兩人情到深處無法自拔,竟擁抱著接吻起來,那口水滴答聲兩舌攪拌聲牙齒磕碰聲讓方圓三米之內人畜皆傷。
朱壯壯實在是忍無可忍,便拿起東西準備換個地方,誰知在她還沒走開時,又聽見那騷姑娘對著她背影道:“老公你看,那女的一個人,真可憐,沒男人追,每天隻能泡圖書館。”
“誰讓她長得不像老婆你這麽美呢?”賤小夥討好。
談情就談情,說愛就說愛吧,居然還把她當下酒菜!朱壯壯很是憤怒,正準備還擊,忽然一熟人出現。
海耳。
隻見他走到那對奇葩身後,拿著百元大鈔問道:“同學,你們是不是掉錢了?”
賤小夥看著那張紅票子就像是大猩猩看見了黃燦燦的香蕉,立馬伸手搶了過來,忙不迭道:“沒錯沒錯,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還沒握熱呢,騷姑娘立馬擺出主婦氣質,將百元大鈔給搶了過來,放進自己口袋裏。
賤小夥敢怒不敢言,不過兩個人得了意外之財,決定提早結束自習,快步步出圖書館瀟灑去了。
海耳接著走到朱壯壯這邊,在她隔壁位子坐下。
“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朱壯壯不解。
“那張鈔票另一端有我最近實驗過程中無意中發現的一種病毒。”海耳解釋。
“對人體有什麽損害?”朱壯壯來了精神。
“接觸到的皮膚會發紅發癢起小米疙瘩,三天之內蔓延全身,不到一個月不會好。”海耳微笑,那五官臉蛋,笑起來特別柔弱無害。
後來,那對奇葩騷年再沒有來過圖書室,當然,這也是後話。
朱壯壯再怎麽笨也明白這孩子是在為自己報仇,心存感激。
“謝謝你幫了我,我請你吃飯吧。”朱壯壯隻想到這個感謝之法。
“吃飯就不用了,壯壯,下個星期六晚會出現流星雨,我和天文論壇的幾個網友準備去清涼山進行觀測,你陪我去行嗎?”海耳問。
“可是我對星星沒什麽興趣。”朱壯壯小聲道,“為什麽想帶我去呢?”
在朱壯壯眼裏,一切不能吃的東西都不是好東西。
“因為他們都說要帶自己的女友去,我沒有,所以……想請你冒充下。”海耳低下頭。
朱壯壯思考了下,去觀測流星雨,必定是要在山上過夜,這種事情要是被某人知道了,鐵定是要大發雷霆大開殺戒的。
朱壯壯清清嗓子,便想婉拒,可是一抬頭,看著海耳雙眸裏那種壓抑著期待與害怕拒絕混雜的複雜眼神,頓時就想起了自己那隻小博美——每次朱壯壯啃排骨時,它都蹲在她腳邊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不知怎麽的,朱壯壯接下來的話就變成了這樣:“好,我跟你去。”
答應之後,朱壯壯就有點後悔了。
回寢室後,朱壯壯就和童意說了這事,童意沉吟了下,道:“壯壯,這件事你還真答應錯了,要不,幹脆現在就回絕吧。”
“可是海耳已經告訴了他那些網友,而且還幫我買了帳篷睡袋什麽的,現在說不去,好像在耍人。”朱壯壯躑躅。
童意看了看她,道:“壯壯,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對不對?”
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似的,朱壯壯臉紅了。
童意歎口氣:“看來你對他還是沒死心。”
“不是的,我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我也清楚他和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隻是覺得……覺得……”朱壯壯努力地組織著語句,一時情急卻怎麽也說不利索。
“你覺得有點不甘心,你和海耳之間的交往從最開始就牽扯進了常弘,所以導致你們沒有結果。可是在午夜夢回時,你會做出這樣的猜想——如果沒有常弘,你和海耳會是怎樣一番情景。這次之所以答應赴約,也不過是潛意識中想看到一次結果。”還是旁觀者清,童意準確簡練地幫朱壯壯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朱壯壯鬆了口氣,就是這個意思。
“壯壯,我先提醒你,這次去赴約,隻能是你和海耳之間最後一次單獨會麵。你去的目的是和他說清楚你們兩人之間殘餘的情愫,讓兩人對自己的感情做一次清理,好讓你們對彼此的另一半更好地負責,並不是幽會或者是出軌,明白嗎?”童意語氣淡淡的,卻很嚴肅,“壯壯,海耳這樣的男人,並不比常弘適合你。”
朱壯壯答應了童意,她也清楚這是對雙方最好的做法。
理清思緒,埋葬那份還有餘溫的感情,這就是此去的目的。
私下裏,朱壯壯也想過很多次,常弘這個人雖然嘴壞人壞,可還是很能讓女孩子喜歡,為什麽自己就是遲遲未能對他有男友的感覺,可能原因就在於海耳。
隻要將與海耳的這段感情捋清楚了,她應該能更好地麵對與常弘的感情,這對三個人,都是好事。
看上去,老天也在成全朱壯壯,這天常弘打來電話,說這個周末太忙,不能出來見她。
“沒事沒事,馬上要四級考試了,我也正在關鍵時期呢,你忙你的,你忙你的。”朱壯壯暗喜。
“朱壯壯,我怎麽覺得你語氣裏在偷著樂呢?”常弘語氣不快,警告道,“這些天我不在,你可不要趁著空閑犯錯。”
朱壯壯是個好孩子,當即臉就紅了,不過還好常弘在手機那邊看不見。
這次去是為了了斷前情,根本不是爬牆出軌找刺激,朱壯壯這麽告訴自己,強行壓製住了心中的羞愧感。
話說也巧了,自從上次在食堂偶遇後,海耳幾乎每日都會來食堂吃飯,兩人畢竟相熟,就坐在一起,經過交談,漸漸不那麽生分,開始回到剛認識的時候。
有次被大嬌撞見,回寢室就聽見大嬌在那哭天喊地捶著棉被:“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年頭是啥年頭,朱壯壯你霸占著兩大帥哥,可憐我手上一個資源也沒有,天天隻能抱著餅幹看電影過日子,不公平啊不公平,老天爺你近視了這麽久怎麽不去做個LASIK手術啊?”
朱壯壯隻能聳肩,連解釋的都沒了。
誤會的不隻是大嬌,還有那跟朱壯壯宿怨已久的付月月。
這天中午,朱壯壯正在食堂邊吃著魚香肉絲邊蹭著海耳碗中的牛肉土豆,忽然一個窈窕身影如野兔子一般向著海耳衝了過來,直接把自己那小胸部貼在海耳手臂上,聲音甜膩得像拔絲山藥:“海耳,我到處找你呢,怎麽最近不接人家電話?”
海耳悄悄看了看朱壯壯,忙往旁邊移動了一米,避開付月月:“你找我時,我一般都在實驗室,手機開的靜音,沒接到。”
“那你回過頭來應該給我打個啊。”付月月埋怨。
“你每次都給我打上百個電話,等我發現時,手機已經沒電了。”海耳淡定吐槽。
“人家那是怕你出意外。”付月月解釋,這時眼睛一瞄,看見了朱壯壯,活脫脫像看見一塊油膩膩的燒白,嫌惡之情溢滿臉上,“你怎麽在這裏?”
“因為這是我學校。”朱壯壯邊吞著土豆邊回答。
“我是問你怎麽會和海耳在這裏?”付月月瞪著她。
“因為這裏也是他學校。”朱壯壯開始喝番茄雞蛋湯,那個鮮啊。
“哼,果然就像杜阿姨說的那樣,你真是個狐狸精,勾引完常弘又來勾引我家海耳。”付月月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朱壯壯腦子轉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杜阿姨就是常弘他媽。
想通之後,朱壯壯臉有點紅:“狐狸精啊……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誇獎呢。”
付月月被朱壯壯能無視詆毀,且從詆毀中還能翻找出讚美的功力震傷。
“月月,你來找我有什麽要緊的事嗎?如果沒有,就先回去吧,我下午還有事。”聽見付月月對朱壯壯說的話,海耳聲音有點冷。
付月月立馬換了哀婉神色,扯扯海耳衣角,道:“我在你常去的那個論壇上看見你和幾個網友周六要去看流星雨,海耳,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人數已經確定了,不能更改,下次吧。”海耳拒絕。
“可是上麵還寫著說每個人必須要帶女友去,海耳,你是不是想帶其他女人去?”付月月狐疑地看著朱壯壯,“該不會是你想帶這個狐狸精去吧?”
朱壯壯再度因為這個稱號而臉紅。
付月月憋屈:“我不是在誇你!”
“月月,我是一個人去。”海耳撒謊。
“沒錯,跟我無關,我什麽都不知道。”朱壯壯附和。
“我猜也是,海耳怎麽可能跟你這種狐狸精去?”付月月鬆了口氣。
朱壯壯再度臉紅。
付月月開始想剁掉自己舌頭了。
兩人否認即將同行出遊,俱是害怕常弘知曉。
可這場景聽在大嬌耳裏,卻是另一番評價:“恕我直言,你們的所作所為所隱瞞實在太像是一對奸夫****了。”
朱壯壯臉再度紅了:“你是說,我和潘金蓮潘大美人一樣?”
大嬌也開始想剁下自己舌頭了。
轉眼周六就到了,當天下午,海耳開著一輛斯巴魯森林人將朱壯壯接上,兩人直奔清涼山。觀測地點距城內不過兩小時車程,到達時天剛擦黑。
另外幾位網友也算是守時,沒多久便陸續到達,看上去都是典型理科生模樣,所帶的女友也個個都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良善樸素樣,沒給朱壯壯什麽壓力。
弄好望遠鏡、攝像機等設備,幾對男女開始生起一堆火,邊吃東西,邊等待流星雨。
等待過程挺無聊的,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此舉得到大夥的一致讚成。
第一個輸家選擇了真心話,被要求說出初吻地點,那害羞男說出“廁所”兩字後,除了朱壯壯,其餘人都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第二個輸家選擇了大冒險,被要求背對著大夥麵向迎風方向噓噓,結果不出所料褲腿濕了大片。
第三個輸家正是海耳,選擇了真心話,估計是長得好,大夥都不忍心太難為他,隻要求說出他和女友是怎麽開始的。
而大夥口中的海耳女友,正是朱壯壯。
這個問題,實在很尷尬,朱壯壯看海耳沉默著,便決定挺身而出說出實話:“其實我們……”
“是在秋天,我做實驗忘記了時間,幾天沒有吃東西,身體極度虛弱,強撐著出去找飯店,結果身子太虛,眼看就要暈倒。可在暈倒前,忽然看見了她,不知為什麽,她給我一種很熟悉很安心的感覺,所以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向她壓了過去。”海耳抬起眼睛看向朱壯壯,緩聲道,“之後她又把我送進醫院,救了我的命。”
再之後,您老人家醒來後就跟我搶燒餅吃。朱壯壯在心中繼續回憶著。
“好另類,別人是英雄救美,你們是……”坐在海耳身邊的男人正想說“美救英雄”,可仔細看了看海耳與朱壯壯,硬生生將話糾正了,“你們也是英雄救美。”
這話倒把朱壯壯給悲傷住了——為了她的身材著想,以後還是少吃大白饅頭吧。
不過實在沒想到,兩人的第一次見麵,在朱壯壯心目中重點詞是燒餅,在海耳心中重點詞卻是浪漫。
朱壯壯覺得,自己吃貨的外號果然是名副其實的。
“不管是英雄救美還是美救英雄,你們現在這麽相愛才是最重要的。”另一個女網友豔羨道。
海耳但笑不語,朱壯壯也不好多解釋,隻能將錯就錯了。
恰在這時,漆黑的天空忽然出現無數白色光點,如無數隕落的星,綻放出生命最後的麗光,持續不斷地落向地麵。那種情景已羞於用美形容,而是一種壯觀,讓人深覺宇宙的浩瀚神秘。
這是朱壯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樣的場景,一時竟失了神,忘了今夕是何年。
等了好一會兒,大夥才回過神來,紛紛開啟了攝像機,拿起了單反相機。
而朱壯壯清醒過來,忽然發覺右手被人握得緊緊的。
不用說,正是海耳。
朱壯壯腦海曠野裏忽然傳來潘大美人嬌滴滴的一聲“叔叔”,震得她出了一身汗,分不清冷熱。
事情發展出乎她的意料,朱壯壯一時拿不定主意,隻能怔在原地,不得動彈。
兩人手心開始發熱出汗,膩膩的,弄得朱壯壯的一顆心也膩膩的,開始不清靜。
兩人誰也沒說話,誰也沒先動,隻是看著頭頂那些飛逝而過的流星,靜默。
就在這難得的靜默時光裏,朱壯壯突地從那些流星雨中看見一張猙獰憤怒的常弘臉,頓時嚇得頭皮發麻,忍不住發起抖來,下意識就把海耳的手給甩開了。
這個動作讓海耳臉上的亮光逐漸湮沒,如煙花寂寞。
朱壯壯想要解釋,可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隻能咬住嘴唇,無法作聲。
恰在這兩人都尷尬的時節,旁邊忽然傳來一道淒厲的驚呼聲。朱壯壯轉頭,發現剛才那個讚同自己和海耳是“英雄救美”的男網友因為太過入神拍攝流星雨,沒留心腳下,竟滑下山坡,幸而攀住了旁邊一斜生的老樹樹幹,才沒跌下。
那男網友看樣子已經嚇得快要癱瘓,麵如白紙,神色驚懼到極點,雙手努力抓住樹幹,可看得出力氣已經快用盡。而他身下就是十幾米高的山穀,情勢危險萬分。
大夥趕緊想辦法,有人拿出繩子遞給他,可那男網友此時斷斷沒有膽量空出一隻手去接。還有人想要伸出手去拉他,可距離太長,手臂不夠。
眼看著那男網友已經快要支持不住,再這樣下去絕對會力氣透支,鬆掉樹枝,跌落山穀,大夥是心急如焚。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海耳站出來,將救生繩一端固定住,另一端則拿到手上——他決定順著老樹樹幹爬過去,將繩子套在男網友身上。
此舉也是危險萬分,可大夥也不願眼睜睜看著男網友丟掉性命,隻能暗暗祈禱海耳成功。
“你再想想,你身子這麽弱,換別人吧。”朱壯壯拉住海耳的衣角,緊緊地。
“我們剩下的這幾個男的中,隻有我體重稍微輕點,樹幹才能承受。”海耳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脆弱蒼白,可眼神卻很是堅定,“放心,我不會丟下你。”
這句話成功地讓朱壯壯眼睛紅成了小白兔。
海耳深吸口氣,四肢放在懸在山穀之上的樹幹上,開始緩慢向著那男網友爬去。
一步,兩步,三步……所有人的心都跟著海耳的前進而揪著,朱壯壯更甚,海耳每向前爬一步,她就越喘不過氣。
也不知天上的流星雨又落了多少顆,海耳終於停下,穩住自己身子,抽出繩子,小心翼翼地套在那人雙臂之下。
接下來,隻要海耳再返回,大夥一起將那人拉過來,營救行動便成功了。
可就在這時,一道“哢嚓”的樹幹斷裂聲響起,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清晰,震碎了所有人的神經——那老樹樹幹承受不住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竟開始逐漸斷裂。
事不宜遲,海耳反應極快,轉身想要快速退回。可那男網友因為長時間處於極度的恐慌中,又被樹幹斷裂聲刺激,眼看著身邊唯一的同伴要離開,也來不及思考,出於本能,竟伸手死死抓住了海耳的腳。
樹幹斷裂聲再度響起,讓所有人心裏絕望成灰。
朱壯壯記憶中,海耳在墜落下的最後一刻,竟然在對著自己微笑,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微笑。
眼看著海耳活生生一個人就這麽在自己眼前消失,朱壯壯承受不住,隻覺眼前陣陣發黑,頓時癱倒在了地上。
到最後,那男網友因為套在自己身上的救生繩而獲救,被拉上來後,不停地哭著,說自己對不住海耳。
沒有人理會他,大夥開始報警。
過了兩個多小時,搜救部隊才上了山,接近淩晨才在山穀深處找到重傷昏迷的海耳。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拉回警局接受調查,錄筆錄。
等朱壯壯從警局出來時,發現門外停著一輛熟悉的牧馬人,而常弘則正靠在車邊抽煙。
朱壯壯自覺地走到他身邊,低著頭,什麽也說不出口。
常弘一直抽著煙,麵容如冰,萬年不化的冰,在煙霧繚繞裏沉寂著——這是朱壯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
煙總有抽完的那刻,常弘將煙蒂丟在地上,皮靴踩上去,狠狠地,朱壯壯寧願他踩的是自己。
“上車。”在做完這一切後,常弘什麽也沒說,隻是這樣命令朱壯壯。
朱壯壯依言照做,上了車,一路上,兩人沒有說一句話。
醫院門前,守著許多人,都是海耳的親戚,美迪、秦中、常弘媽、付月月、付陽陽,還有另一個看上去女強人打扮的中年女人,看那模樣和海耳長得有幾分相似,朱壯壯猜想這便是海耳的母親。
看見朱壯壯,眼睛哭得紅腫的付月月忙跑過來,指著她道:“就是她,就是她非纏著海耳去山上,結果上去後就出了意外!”
所有人都看著朱壯壯,那些目光讓她頓時覺得身體很重很重。
“她不是常弘的女朋友嗎?怎麽又纏著海耳?這到底算怎麽回事?”如此一來,常弘媽對朱壯壯的印象更差了。
朱壯壯咬緊下唇,默不作聲。
“壯壯,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和海耳在一起?”美迪走過來,將朱壯壯拉到一旁詢問。
即使位置變了,朱壯壯一樣是眾矢之的。
“他約了網友去看流星雨,但是規定說每個人必須帶女友,他沒有辦法,就讓我假扮他女友。”朱壯壯輕而緩地解釋。
可是自己也覺得這個解釋很虛弱。
這麽多人,為什麽偏偏選中了她?偏偏選中了身為他表哥女友的她?
“少來了,你這個女人,整日隻會撒謊,詭計多端,裝出一副憨傻的模樣逗弄得常弘和海耳上當,真惡心!”付月月當即反駁,“那天我質問你會不會去,結果你卻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如果是正大光明問心無愧,為什麽當時不敢承認,我看分明是心裏有鬼,還是大鬼!阿姨,你們不要聽她狡辯,她就是個奸猾女人!”
認識以來一直處於打醬油性質的付陽陽此時也開了口:“也難怪,常弘哥最近一直忙著畢業的事情,無暇分身出來陪女朋友,有時候寂寞了,想和人出去逛逛,旁人也說不得什麽……隻是,不該是海耳,畢竟是一家人啊。”
她說話慢悠悠的,與世無爭的模樣,可每句話、每個字,卻正中要害,讓人不由得懷疑起朱壯壯的險惡用心。
如果朱壯壯此時能抬頭仔細觀察她,會發現雖然付陽陽五官模樣和付月月相差無幾,可卻絲毫沒有後者的急躁,渾身皆是沉靜,而那種沉靜,能讓她的敵人膽寒。
朱壯壯沒有抬頭,因為她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去關注其他,她就呆在那裏,等待著眾人的審判。
是她做錯了,確確實實地做錯了,說什麽是為了將兩人的感情理清,說什麽是為了對常弘更好地負責,可實際上呢,在她內心深處,也不過是為了想要奢求一晚與海耳的獨處,不過是為了證明他和她曾經是有感情的,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見人生另一種可能性——看見後即使不能做什麽,有點回憶也是好的。
她就是這麽自私,完全沒有想到別人的心情,完全沒有想到……常弘的心情。
而此刻的常弘正靠在牆壁上,冷冷地看著周遭,雖然自始至終沒有看向她,可那雙眼睛,還是如冰錐一般,將朱壯壯刺得遍體鱗傷。
“常弘,你都看見了,哪裏有在兄弟倆之間周旋的,這臉要還是不要?”常弘媽終於忍不住了,“這樣的女人,還要來做什麽,盡早和她斷了才是正事!”
朱壯壯低著頭,滿心滿眼裏想的都是常弘的那雙眼睛,從未那樣冷過的眼睛。
就在朱壯壯成為萬人公敵時,一位護士疾步走出來,問道:“誰是海耳家屬?”
“我是他媽媽。”一直沉默的海耳媽媽站了出來。
“病人一直在叫著壯壯,你們中誰叫壯壯,進去看一下。”護士小姐的這番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朱壯壯身上。
朱壯壯抬起頭,眼神中充滿茫然,剛想抬腳走進病房,可付月月卻一把將她推開:“你還有臉進去,我不準你再去看海耳,你這個害人精,要是你還有一點羞恥心,趕緊滾,這裏沒人想要看見你!”
常弘媽也幫腔:“沒錯,我們家不歡迎你這樣的女孩子,請你回去吧。”
朱壯壯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仿佛站在舞台上,周圍黑暗中全是嘲弄與敵意,整個世界,隻得她一人。
就在這時,旁邊的常弘忽然低吼了一聲:“別鬧了!”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此刻的常弘宛如家族中的長者,說出的話讓人不由得臣服:“海耳現在正在重傷,想要見她,誰也別攔住。”
說完,他三兩步走到朱壯壯身邊,拉起她的手臂,直接拉著她走進病房。
病房床上的海耳緊閉著雙目,臉色比往常更加蒼白,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他的額頭、頸脖、胸、手、腳幾乎都包裹著繃帶——傷勢十分嚴重。
看見海耳,朱壯壯又想起了他墜下懸崖前那個微笑,那樣揪心的微笑,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
還有漫天的流星雨,那個握手,那個夜晚,所有都交織在一起,讓她無法思考。
而此刻,海耳在昏迷中又開始低聲叫著:“壯壯……壯……”
那聲音是那樣虛弱,卻那樣堅持,讓朱壯壯渾身微微顫抖。
“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你。”一直站在門邊的常弘忽然開口。
朱壯壯捂住嘴,什麽也說不出口。
“你呢,也喜歡他的是不是?”常弘繼續問,那聲音根本不像是他的聲音。
朱壯壯想,常弘的聲音應該是戲謔的,帶著笑意的,絕對不是這種帶著隔絕的疏離。
“我根本不該問這個問題,你怎麽可能不喜歡他呢?你們背著我相約去了山上,看流星雨,多浪漫不是?如果沒有出意外,會發生什麽?讓我想想,你們會瞞著我繼續幽會,會因為內心的罪惡感與新鮮感而對彼此無法忘懷最後情不自禁,要麽被我發現,要麽偷偷地在一起,是這樣吧,朱壯壯。”常弘的聲音很平靜,可朱壯壯卻從那裏麵感受到了強烈的壓抑的感情。
“對不起。”朱壯壯終於落淚,“常弘真的對不起,我並沒有想到會這樣,我也不想事情會變成這樣的。”
“你不想,我不想,海耳也不想,可是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常弘緩聲道,“或許在你們心裏,我才是第三者是嗎?是我對你死纏爛打胡攪蠻纏讓你煩不勝煩,讓你失去和海耳在一起的機會,你心裏是這樣想的吧,朱壯壯。”
“開始或許是這樣想過,可是後來,後來我的想法已經改變了。”朱壯壯解釋。
“改變了?”常弘笑,這次的笑卻是那樣微弱,“朱壯壯,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男友?”
朱壯壯像是被魚刺給哽住,想說話,卻是刺痛無比。
“我們在一起這麽久,有沒有一瞬間,你是把我當成你男友的?”常弘問。
朱壯壯終於開了口,即使艱難,她還是開了口:“有的,當然是有的。”
這是謊話,她對常弘的感情,一向不甚明確。可是她必須說話,因為恐懼,不是因為恐懼常弘的暴力,而是恐懼他的離開。
常弘還是在微笑:“壯壯,你不懂得隱藏,你太單純,單純得連撒謊都不會。”
在那瞬間,朱壯壯似乎意識到什麽,可是那感覺太快了,快得她無法抓住。
她抓住常弘的手,想要說什麽,可是思緒混亂,什麽也說不出。
而恰在這時,病床上的海耳似乎有蘇醒的跡象,又開始喃喃地念起了她的名字。朱壯壯無法置之不理,便走過去查看海耳的狀況,並按下了床頭警鈴。
再回過頭看常弘時,發現他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