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眠的聖人

“上師,我想去喜馬拉雅山隱居一段時間,那樣一定能更快地與天國融合。”

當時我對修道院的職務和大學的學業已經沒有多少興趣了。我向上師提出這種想法時,還不太知道他偉大的力量。

“喜馬拉雅山上住了那麽多村民,也沒有領悟到上帝呀”,上師簡單地回答我,“尋找智能不在高山上,而是在悟道之人那裏。”

我繼續求他允許我去,聖尤地斯瓦爾沉默了。我誤以為他這是同意了。

那天夜裏我開始在加爾各答的家中收拾行李。第二天早上,我去找我在蘇格蘭教會學院的梵文老師貝哈裏。

“先生,您對我說起過您認識一位拿希裏·瑪哈賽的偉大弟子。請您把他的住址給我好嗎?”

“你指的是蘭·高帕·瑪珠達爾(RamGopalMuzumdar)。我管他叫’不眠的聖人’。他永遠都處於清醒的狀態,他住在蘭巴浦爾(Ranbajpur)靠近塔瑞克斯瓦爾(Tarakeswar)的地方。”

我馬上坐火車前往塔瑞克斯瓦爾。我需要“不眠的聖人”的幫助,以便在喜馬拉雅山打坐,據說那個聖人開悟已久,極具智能。

到了塔瑞克斯瓦爾,我便走入一座著名的聖廟。印度人都很崇敬它,就像天主教徒對法國盧爾德(Lourdes)聖殿那樣。

祭壇上隻有一塊象征著無限的圓石。

我當時相信上帝隻能在心靈裏,所以我並沒向石頭鞠躬行禮。

我也沒有跪拜就離開了聖殿,向偏遠的蘭巴浦爾村莊走去。我向一個人問路,他想了很長時間才說:

“你走到十字路口時,向右轉並往前一直走就到了。”

我艱難地走了兩個小時。

這時有一位農夫走了過來。

“蘭·高帕先生住在這裏吧?”

“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我向他說了我的情況。他把我領到他自己的家中。

“蘭巴浦爾離這裏遠著呢”,他說,“在十字路口你應該左轉,你轉錯了方向。”

我吃了一頓包含糙米、扁豆濃湯和生香蕉咖哩馬鈴薯的美味晚餐後,便在靠著庭院的一間小屋中睡下了。

次日一早,我便前往蘭巴浦爾。我隻要一問路,農夫們總是不變地告訴我說,“隻剩3公裏了”。走了近6個小時,我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完這3公裏的路。

天氣太熱了,在我快挺不住的時候,一個人悠閑地走近了我。我已經不想再問路了,我怕他又要重複那句“隻剩3公裏了”。

他身材瘦小,一雙眼睛卻很有神。

“我原打算離開蘭巴浦爾,可一想到你來的目的,我便決定在這兒等著你。”

我吃驚地看著他。他又說:“看來,貝哈裏教授無權將我的住址給任何人。”

看來在這位上師麵前用不著自我介紹了。他接著問我:

“你認為上帝在什麽地方?”

“在我心裏,同時又無所不在。”

“無所不在?那昨天在塔瑞克斯瓦爾聖廟的石頭前為什麽不鞠躬呢?1你已受到了那個路人錯誤的懲罰。今天,你不也同樣經曆了一段艱難的時光嗎!”

原來,那無所不知的眼睛就隱藏在他那弱小的身體裏。瑜伽行者發出了力量,我在火熱的田壟上頓時覺得清涼了許多。

聖人的態度溫和了許多。

“我看到了你這個年輕的瑜伽行者從你的上師那裏跑掉。其實他具備你所需要的一切,你還是回到他那裏去吧。高山並不是你的古茹。”蘭·高帕說出了與聖尤地斯瓦爾相似的話。

“印度和西藏的喜馬拉雅山並不是聖人獨占之處。當一個人為了開悟而甘願去天涯海角時,他的古茹就會在出現在他身邊。”

他的話使我想起了我在貝拿勒斯修道院禱告後很快便在巷子內碰到聖尤地斯瓦爾的情景。

“你有沒有可以獨處的小房間?”

“有。”

“好,那就是你的洞穴,那就是你的高山,在那裏你會進入上帝之邦。”

他的話一下子消除了我對喜馬拉雅山的向往,像是如夢方醒。

“年輕人,我能感受到你對上帝偉大的愛。”蘭·高帕把我領到一間安靜的小房子。泥磚造的房子上蓋滿了椰子葉。

他把我安置在竹蔭中的平台上。給了我甜萊姆汁和一塊硬糖之後,他進入天井以蓮花坐姿入定。大約過了4個小時,我睜開眼睛,看到月色映照下瑜伽行者的身影仍是一動不動。我正感到非常餓,蘭·高帕來到我麵前。

“你已經餓了,我去給你準備吃的。”

盛在大芭蕉葉上的米飯和扁豆濃湯很快就端了上來。

在這叢林中的小村莊,坐在偉大的瑜伽行者身旁時,我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房間內充盈著神秘柔美的光。蘭·高帕準備了些破舊的毯子鋪在地上,做為我的床。我請求道:

“先生,您能不能給我傳授一次三摩地的體驗?”

“年輕人,我當然願意,可我不能這麽做。”他眯著眼睛看著我。“不久之後你的上師會傳授給你的。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如同一盞小燈不能承受過高的電壓,你的神經還不能適應宇宙能量的流動。假如我現在就傳授給你,你必將被焚毀,你的每個細胞都會噴火的。”

“先生,您很早就開始追尋上帝了吧?”

“貝哈裏肯定告訴過你一些我的情況。有20年的時間了,我每天都待在一個隱密的石洞中打坐18個小時。後來我遷到另一個更隱密的洞穴,在那裏待了25年,每天都有20個小時的時間進入瑜伽融合的狀態。我一直都與上帝在一起,所以不需要睡眠。我的身體處於完全平靜的超意識之中。

深夜,蘭·高帕陷入了沉默,我躺在毯子上閉上眼睛,這時我看到了閃亮的光芒,我內在廣闊無垠的空間裏充滿了熾熱的光。我睜開眼睛時,也看到同樣耀眼的光芒。

“你睡不著嗎?”

“先生,我無法在耀眼的光芒中入睡。”

“你能有這種體驗,說明你受到祝福。你是受到祝福的,靈性上的光輝是並不容易看到的呀。”聖人的話充滿感情。

天一亮,蘭·高帕給了我幾塊糖,勸我離開。我很悲傷地流下了離別的淚水。

“我不能讓你一無所獲地回去。”瑜伽行者微笑著說。“我得替你做點事情。”

我在他的凝視中站著,這時我感到多年來困擾著我的背痛痊愈了。我輕鬆地穿過那茂密的叢林,直奔塔瑞克斯瓦爾。

一到那裏,我便再次進入那出名的聖殿,在祭壇前我五體投地。那塊圓石在我內在的體驗中逐漸擴大,直至無限。

然後,我高興地坐火車回到加爾各答。

【注】

1.一個人在此會想起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evski)的觀察:“一個不向任何事情低頭的人也無法背負自己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