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明天的微笑  (3)

“沒辦法,為你的事,我一向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趙燕茗聳聳肩,“可恨你不識好人心,讓我為你心都操碎了。”

“少酸了,你那麽上心,先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搞定了再來管我吧。”沈春曉嗤笑,“我覺得你就是拉一墊背的,被你爸媽催得無所遁形,就死活要拖我下水,你就差把我插上草標叫賣了!”

“那是,圍城總得一起闖,哪能讓你一個人繼續逍遙?”趙燕茗毫不遮掩,說得理直氣壯,“要真能把你插上草標,現在我早在家裏數錢了,還需要拖你到這兒?”

“你拖我到這兒來那不也多半為了自己嗎?你敢說,你眼睛沒瞄帥哥?”沈春曉笑著刺她,“早知道你重利輕義,我習慣了。”

“我那也是順便,”趙燕茗嘴硬,“我媽給我報名的相親活動多著呢,要不是為你,我才不到這裏來。”

“光為我?也為張向陽吧?”沈春曉促狹地問。

趙燕茗翻白眼,直接無視這個問題。

沈春曉偷笑,一側頭看見章方佑還在那邊等她,覺得就這麽把他撂著太沒禮貌,對趙燕茗道:“我先過去打聲招呼,晚上活動見!”

“你不跟我一起吃飯了?”

“我覺得你還是跟張向陽一起吃飯比較好。”

“重色輕友!”趙燕茗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跟你學的!”沈春曉聞言回眸一笑,燦爛如春日花開。

她走過去對章方佑笑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今天忘了帶手機,我朋友正罵我做事不交代呢!”

章方佑笑道:“我覺得你是有意不帶的吧?在這樣安寧的地方,不用任何現代化的通信工具,隻用心去感受美麗風景,感受那種出塵的意境,讓心靈得到放鬆。我猜得對嗎?”

沈春曉笑一笑,她承認自己骨子裏是一直存著這種小小的浪漫,求得心靈的平靜不是時時刻刻都可以,今天下午,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閑。有意也好,無意也好,何必太認真。

章方佑見她嘴角噙著笑,表情很愉悅,提議道:“這都晚飯時間了,要不一起吃飯吧。”看看趙燕茗那邊,又加上一句,“叫上你朋友一起。”

張向陽早把農莊布局給大家介紹過,這個依山而建的農莊住房全是平房,酒店卻是樓房,而且東西方各有一家,東邊那家是中餐,喜歡吃西餐的可以去西邊那家。因為是自助遊,吃飯問題得自己解決。

沈春曉微笑,她覺得燕茗說得有道理,終身大事總是要解決的,她不像燕茗這樣矛盾,一邊抗拒著老爸老媽安排的相親,一邊又積極地去為結束單身而努力。但是現在,她既然也在這個人群裏,也成為了婚活的一分子,為什麽不能嚐試。

盧浩翔那隻豬不是說她不會有人要嗎?她就要讓他看看,自己不但行情正好,不乏人追求,而且,還可以享受愛情的甜蜜和幸福。

她在心裏恨恨地想著,突然自責,怎麽又想起他來?這是被他毒舌謔成習慣了還是怎麽的?都已經遠離公司,遠離這個毒舌毒心的男人,竟然還記著他帶給她的羞辱和傷害。不自覺的,心裏就較上了勁。

沈春曉趕緊讓自己想別的開心的事,把盧浩翔所說的話全部衝淡,她決不能讓他再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破壞旅遊的心情。

趙燕茗正準備走過來向章方佑打聲招呼再走,聽見兩人的對話,停步笑道:“多謝你惦記著我,不過我這人最不喜歡湊熱鬧,電燈泡更不做,你們該幹嗎幹嗎,不用理我啊!”

沈春曉知道她沒好話,沒想到當著章方佑的麵,她就敢這麽說,背著章方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趙燕茗隻當沒看見,笑得花兒一樣。

看趙燕茗走了,沈春曉回頭尷尬地對章方佑道:“燕茗喜歡開玩笑,一天不損我心裏就不舒服,你別放在心上。”

“哈哈,沒事,我覺得她挺直爽率性。”章方佑溫和地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春曉笑了笑,問道:“你喜歡中餐還是西餐?”

章方佑本來想說去吃西餐,燭光、刀叉、小提琴音樂,有條不紊地進食,間或對麵前女人微微一笑,風度就是這樣展示的,這才能體現一個男人的優雅。不過,當他側頭看看沈春曉時,見她麵向東邊,便微笑道:“我是中西兼容,不過個人覺得還是中餐好,隻有中餐才能充分發揮味覺功能,體會那種食物經由味蕾擴散到全身的淋漓盡致的享受。”

沈春曉自己比較偏向中餐,聽章方佑這麽說,有點正合心意的感覺,臉上的笑容頓時展開,眼睛閃亮地道:“沒想到你也喜歡中餐,而且這麽有研究。”

“見笑了,”章方佑謙虛地道,“其實中國的飲食文化也是國粹的一種,我從小對中餐就非常偏愛,如果不是禮儀需要,我一年選擇西餐的次數不會超過十次。”

沈春曉臉上的笑更濃鬱了,她沉吟一下,抬起頭來,說道:“要不,咱們去吃火鍋?”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睛亮亮的,唇邊有淡淡的俏皮的笑意,征詢地看著他。

“真的,那更好,我正要提議呢,不過怕你不喜歡。”被這樣的目光一注視,章方佑不自覺挺了挺腰,幾乎連猶豫也沒猶豫一下。但是,當沈春曉得到回應轉過身去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就變得有點勉強。

到了酒店,在章方佑的彬彬有禮“無所畏懼”下,在沈春曉的難以推辭“勉為其難”下,他們點了重慶火鍋。

章方佑看著滿鍋的紅湯和湯裏翻滾的菜,心裏怵得慌。要不是看沈春曉涮肉片煮魚丸輕車熟路,吃起來也毫不皺眉頭,幾乎要以為她是故意拿他開涮。

沈春曉吃得很爽快,人們說吃火鍋的時候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情,他觀察了一下,她既不做作也不矯情,雖然吃辣的本領讓他暗暗咂舌,但是她的吃相並不難看,相反,她的動作也不快,舉手投足還顯得很優雅。

章方佑不禁想:如果這是在吃西餐,該是多麽讓人愜意的視覺享受啊!可惜,火鍋這東西,他一年吃不上一次,為了體現風度,為了讓沈春曉對他有一個好的觀感,今天晚上他一步一步“主動”把自己逼到尷尬的境地。現在嘴裏已經又麻又辣,為了不損自己的形象,還得拚命忍著,裝得若無其事。

沈春曉很熱情地幫他涮肉片燙青菜,見他吃得很少,挺歉意地道:“你……不喜歡吃這個吧?”

“沒沒沒,我很喜歡……很喜歡!”章方佑忙道,說著,夾了一筷青菜放進嘴裏,那種又麻又辣的感覺痛殲了他的舌頭,他發現舌頭一下子麻木了,連忙三下兩下把青菜咽了下去。咽得急,菜還是燙的,又燙又辣,汗頓時冒出來了,還好那麻味已經在味蕾裏傳遞開來,使辣味不至於那麽難以接受。

這次真是自食其言,真正體會到那種食物經由味蕾擴散到全身的淋漓盡致的“享受”了,他不禁羨慕起沈春曉來,她是個女子,為什麽連這麽辛辣的食物也能吃,還吃得很享受?而且,她別的不吃,偏吃火鍋,到底是考驗他還是拒絕他呢?

章方佑看沈春曉慢條斯理地涮肉片,自己也夾了去涮,不過,不敢放自己碗裏,全殷勤地貢獻給沈春曉了。他知道第一次在一起吃飯很重要,能給她留個好印象是以後能不能交往的關鍵。可那麽辣的東西,他實在不敢往自己嘴裏送,隻拚命地喝茶,桌上那壺茶水很快見了底,他叫服務生又衝了一壺。

沈春曉偷偷地笑,章方佑的窘迫,她早看出來了,其實她沒準備去吃火鍋。但章方佑一再說中國飲食文化也是國粹,說要吃就得吃最具有中國特色的菜肴,才能好好地感受這“國粹”,她就想到火鍋了。作為中國第一大菜係的川菜以麻辣聞名,重慶火鍋更是將這麻辣發揮到極致,怕沒什麽比重慶火鍋更能體現中國食物特色了,不選它她都對不起他說的國粹兩個字。

可沒想到章方佑隻是嘴上說說,對於吃辣實在沒什麽功底,一口菜下去,臉就成了猴子屁股,卻還要撐場麵,裝得若無其事,看著都替他辛苦。

她也不揭穿,反正兩個不太熟悉的人吃,和自己一個人吃是一樣的。這都有賴於趙燕茗的調教,如果不是替她相親那麽多回和陌生人一起吃飯成了習慣,她沈春曉也不能做到對麵坐著不太熟悉的章方佑,還一樣吃得心安理得自得其樂了。

沈春曉不怕吃辣,以前和趙燕茗、安珠三人就常常一起挑戰自己的味蕾。這樣一個小小的山莊,重慶火鍋居然也很地道,就當是享受美食。燕茗不肯來,那是她沒口福。

吃完後,沈春曉搶在章方佑前麵付賬。

一直替趙燕茗相親,都是AA製,不過考慮到今天自己吃得比較多,章方佑完全是忍受著煎熬陪自己吃完了飯,所以,她不能讓他再忍著心疼肝疼肉疼去付款了。雖然他未必這麽小氣,可她也不想在這點小事上去占便宜。

隻要不用吃火鍋,章方佑立刻恢複了自己的健談,他道:“春曉,和我一起吃飯還要你埋單,你會讓我感覺受傷的。”

沈春曉微笑:“沒關係,誰請不一樣?下次有機會你請好了。”

章方佑聽了這話,頓時眉開眼笑,說道:“春曉,這是你說的,下次我請你的時候,你可不能推辭。”

沈春曉愕然一下,才想起自己這話還真有點暗示的意思,難道真因為盧浩翔那些話,她就氣得想在這次的旅行中找到一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讓他的話不攻自破?

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出口六月寒。盧浩翔用他的惡言,讓她即使在最該放鬆最該忘記他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他說的那些話。他真是陰魂不散,總是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是她把那些話太當真,太過耿耿於懷了嗎?可是,作為一個不小心就站在青春尾巴上,與剩女這兩個字親密接觸的女子,誰能做到充耳不聞?

除非她換掉這份工作,不然,她還得一直聽下去。唯一的辦法,可不就是結束剩女的身份,談一場完美又甜蜜的戀愛?隻有在完美的戀愛中,他的話才是不攻自破;也隻有在甜蜜的戀愛中,她才會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可這世上有完美又甜蜜的戀愛嗎?

沈春曉那麽不確定,她像個大夏天站在河邊的孩子,那麽想投身到清涼的河裏洗去滿身的汗珠和滿心的燥熱,可是,腳剛接觸到河水,卻又怯怯地收回來。

她不敢。

趙燕茗說得對,應該嚐試。她也知道應該嚐試,人最難戰勝的是自己,感情上也是一樣。

然而,嚐試是需要勇氣的。

她該給自己機會,不能因噎廢食,可是,她也應該更小心謹慎,畢竟,當年的痛還痛,當年的傷還傷,當年的愛卻已不在!

沈春曉掩飾地道:“咱們快回去吧,活動應該快開始了。雖然張總說不一定非要參與,但是,畢竟是第一天,多認識幾個朋友也好。”

章方佑微微一笑,剛剛的試探,沈春曉的反應他很滿意。她是沒有答應,可是也沒有拒絕,不拒絕就是默認。他即使看不到她的內心,卻能感覺到她對他的好感。

兩個人並肩往回走,他看著沐浴在夜色下的沈春曉,她眉眼含笑,肩頭披著路燈昏黃的光暈,好像鍍了一層瑩潤的光澤。美麗的女子他見得多了,但沈春曉是與眾不同的,她一方麵恬靜安然,從容淡定,另一方麵又率真明朗,處處顯示的是真性情,不矯情,不做作,使她全身散發著迷人的氣質。

沈春曉有些沉默,不是她不想說話來打破這片沉寂,而是她還沒有理清自己的心緒,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合適。

過去和現在糾結,她掙紮在自己的心海裏,不知道哪裏才是岸。

走了好長一段,能聽見院子裏的喧嘩聲了,沈春曉道:“真熱鬧,他們可能開始了呢!”一側頭,隻見章方佑正看著她發呆,被她目光一觸,挺狼狽地移開視線。

章方佑掩飾地道:“嗯,是啊!咱們快進去吧!”

這一驚一避之間,讓她的心一片柔軟,已經塵封的記憶以排山倒海的姿態洶湧而來。她和賀廣晨還沒有互相表白的時候,也曾有過這麽一段。當時,賀廣晨才二十二歲,挺靦腆的一個人,甚至連表白也不敢,隻在人群中偷偷地看她,每當她看過去,就見他小鹿一樣驚亂逃避的眼神,讓她感覺到了他的純真和窘迫。那麽多人追她,她卻選了這個連說話也不敢大聲的男孩子。

可是誰知道,她以為他一直會用這樣的真誠陪伴她一輩子,時光卻給她開了個大玩笑,讓她為自己的幼稚無地自容-兩年後,他送給她二十三歲的生日禮物就是簡單決絕的分手兩個字。

兩年的時光改變了很多,他的純真不再,已經懂得算計,懂得什麽才是自己需要的,為了留在那個城市,拋棄兩年的感情像拋棄一塊抹布。

她承認,她懷念之前的日子,那些不帶任何功利的、純是兩情相悅的感情,這些年,她一邊害怕一邊追求,不就是因為心靈沒有觸動,所以一直在原地尋尋覓覓嗎?

可是這一刻,她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章方佑的這個眼神,和她的某處記憶驚人重合,就那樣觸動了她的心靈,讓她的心也漏跳了半拍。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敢說話,隻想躲回人群。她從容淡定的心,在一片狼狽中鎮定不再。

院子裏布置了小型的霓虹燈,那些小小的光亮像瑩火蟲一樣在樹葉間閃爍,能讓大家彼此認清人,卻又看不太清,朦朧中透著情調,簡陋中不失雅趣。

張向陽動作可真快,因地製宜,在這短短的時間就把這個地方布置成一個露天舞廳了。地上鋪了幹淨的坐墊,大家席地而坐。罐裝飲料雖然沒有高腳杯雞尾酒那麽優雅精致有品味,但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氣氛,卻非常地應景,讓大家在一片放鬆中去聽自己內心最真實的聲音。

沈春曉看到左前方的趙燕茗,她拿著一罐椰汁輕輕啜吸,唇邊含笑,饒有興趣的樣子。沈春曉一眼看到座次的區別,女士坐在一邊,男士坐在另一邊,想必是張向陽特別安排的。

於是,和章方佑招呼了一下,她走到趙燕茗那邊去坐。

趙燕茗捏著易拉罐上下打量她一眼,向旁邊挪了挪,給她讓出個位置,等她坐下了,才斜睨著她,戲謔道:“我以為你不會參加呢!”

“為什麽不?”

“你不是已經有了目標嗎?難不成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做人可不帶這樣的啊,貪心不是什麽美德。”

沈春曉白她一眼,笑罵:“什麽叫有了目標,吃一頓飯定終身啊,你什麽邏輯?”

兩個人笑鬧鬥嘴,沈春曉無意中看向對麵,見章方佑在人群裏安靜地坐著,手把玩著易拉罐的拉環卻不拉開,似乎若有所思。

趙燕茗見她突然安靜,側過頭打量她一眼,順她的目光看過去,笑道:“別眉目傳情了啊,我要是你,我還來參加什麽活動啊,直接花前月下去了。”

“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趙燕茗看到兩人並沒有目光相接,她眼珠子溜溜一轉,神秘兮兮地道:“春曉,我聞到了一種味道。”

“什麽味道?”沈春曉頭也沒回地隨口問。

“思春的味道!”

沈春曉側頭給她一個白眼,嗤笑道:“說你自己吧?”

趙燕茗聳聳肩,撇撇嘴道:“說誰誰知道!”見沈春曉心不在焉的樣子,又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兒啊,說明你開竅了,即將由一個戀愛恐懼者變成一個正常人;說明你即將脫離剩女隊伍,馬上能擁有屬於你的幸福;說明緣分已到,你紅鸞星動。多好的事兒啊!”

沈春曉樂了,笑睨她,說道:“燕茗,我怎麽就覺著你這次來不安好心似的,連說話也特別喜歡用排比句,是展示你主編的文字功底呢?”她探究地掃視她,疑問,“可你以前不這麽說話的,八卦成這樣也不是你的風格。姓趙的,到底有什麽陰謀,還不從實招來?”

“陰謀倒是沒有,不過是收集素材,你別太認真,別太認真啊!”趙燕茗嬉皮笑臉。

“收集素材?”沈春曉很快抓住重點,逼供,“你要什麽素材?關我什麽事?”

“也沒什麽事了,我呢,早先和出版社簽約寫一本小說,寫寫咱們這些婚活女是怎樣結束單身的。連書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情逢對手》,你替我相了那麽多次親,實戰經驗豐富,又很積極地為結束單身努力,很有望能做我書中的女主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