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見,原配的世界(2)

不過,我倒為陸氏門徒憂心起來,若活至今,莫非當絕茶斷飲乎?君不見江河色變,水華盡殆,即便依庭燦所囑,汲水時跑遠一點,“須遣誠實山僮取之,以免石頭城下之偽”。可如今從任一城池出發,方圓百裏,恐難覓一活泉。至於那趨“山幽”、避“市喧”,更無從談起了,凡奇山險峰和藏泉之地,哪個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塵囂甚上,真水絕矣。

《續茶經》裏,陸庭燦還有段話,雖不經意,卻讓我吃驚,“餘在京三年,取汲德勝門外水烹茶,最佳”。

德勝門,那地兒我熟啊,其水居然最佳?

不過聯想其他舊事,便也不疑了,比如一本京城談吃的書裏就說:晚清時,阜城門外的河裏產大青蝦,東直門外產大白蝦,皆有名,菜館趨之若鶩。

舊京還有句俗話:玉泉山的水,東直門的冰。意思是東直門一帶的冰最好,老北京過去有挖窖存冰、冬儲夏用的習慣。冰好,水肯定也不差啊。

真是江河日下,恍若隔世啊……

可憐天下嗜茶人,生不逢水,為時晚矣。

4、橋是水的情書

橋,水梁也。

——許慎《說文解字》

在北方,有句長者譏笑後生的話:我吃的鹽比你咽的糧多。到南方,這話換成了: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

南方水盛橋密,以橋佐證一個人的生涯和閱曆,確不虛妄。如小城紹興,古譽“三山萬戶巷盤曲,百橋千街水縱橫”,至清代,尚存河道六十公裏,湖池近三十,石橋逾二百。再看那描繪城郭的古詩,無不渠滿塘漲,水色爛漫——

“據龍蟠虎踞之雄,依負山帶水之勝。”(南京)

“片葉浮沉巴子國,兩江襟帶浮圖關。”(重慶)

“五嶺北束峰在地,九州南盡水浮天。”(廣州)

“七條琴川皆入海,十裏青山半入城。”(常熟)

不過,前輩對小兒的上述矜誇,恐今後不宜說了。

因為水沒那麽盛了,水萎則橋頹。況且,橋的含義也變了。

孩提時,我用蠟筆在紙上畫橋,末了,總要在下方仔細描幾條曲線,象征波浪。近日觀兒童畫展,遇幾幅橋,但覺哪兒不對勁,後倏醒:橋下無水!如今小兒畫裏,橋下已然旱地街衢,車水馬龍。

白駒30年,橋的邏輯大變。水紋,被時間的橡皮擦去。

回頭想,兒時的我腦子裏是有定式的:水生橋,橋生水;無橋之水和無水之橋,皆為殘疾。二者,天然即廝磨關係,仿佛姊妹,仿佛唇齒,仿佛伴侶。

也可以說,水是橋的魂曲,橋是水的情書。

這天設地造的姻緣,不僅是我稚時的天真,也是幾千年的風物常態。

《說文》雲:橋,水梁也。

一句話奠定了橋和水的組合。先人搭橋,最早以木,故落“喬”音。山澗遇一獨木,即顯示此處並不荒涼,有人已來過。後石橋漸多了起來,至明,文震亨《長物誌》裏說橋:“廣池巨浸,須用文石為橋……小溪曲澗,用石子砌者佳。”

可見明人眼裏,橋還是不脫水的,一定要以水為床,一定要娶水才行。

這部愛情,這門婚事,又是怎麽散夥的呢?橋之背叛,還是水的嫌棄?

我想,更多還是水的早逝吧。

許多古老的橋仍在,以碑的名義,曝曬於灘壁。

水已遙遠,像傳說,像嗚咽的風。

橋,不再波粼蕩漾,不再煙籠嫋嫋,不再青苔漉染,不再垂柳映月。剩下的,是枯石的寂寞,是風化的煎熬,是皴裂的滄桑。

猶如鰥夫寡娘。

無數新橋轟鳴降生,鋼筋水泥,旱地拔蔥。

現代化的天橋、高架橋、立交橋,已完全和水沒瓜葛了。其墩梁,已無水淫浸痕;其腦海,已無水之記憶。

從“躍水”到“淩空”,橋的古義已變。橋,不再是水的共棲詞,不再留戀水的婚床。那條萬年的絲帶,渙散了。

沒有愛情的橋,大概無須徘徊,甚至不值得看罷。

我從未在立交橋上散步過。它是物理的,無體溫,無靈魂。你沒法和它交流,一句也不想說。

老北京的地名多含橋,“白石橋”“虎坊橋”“高粱橋”“雙橋”……說明舊時水是很盛的。現在橋更多了,從二環到六環,每個疊岔口都叫橋,但已和水絕緣,乃徹頭徹尾的旱橋,也是最讓人迷路的地方。

其實不該叫橋,叫啥都行。

走在福建,最驚訝的是,八閩先人竟如此舍得在戶外下工夫,那麽多銀子和心思花在了橋這種公共設施上。而橋之精美、之文氣,又遠超實用,真應了《長物誌》裏那些講究。

泉州古稱刺桐,因海貿沸騰,有“市井十洲人”之說,在那兒,我偶遇兩座宋代跨海石橋:一是當地郡守、書法家蔡襄督造的洛陽橋,長834米,闊7米,首創“筏形基礎”以造橋墩,種植牡蠣以固橋基,雖沐千年風雨,巋然完好;另是號稱“天下無橋長此橋”的安平橋,藏於晉江安海鎮,橋長2225米,俗稱五裏,它屬漫水橋,潮起潮落,暮伏晨出,其齡僅比前者短80年。

洛陽橋、安平橋,其橋程和雕飾,僅走馬觀花就各耗我半日,尤其那五裏橋,真是名副其實的長啊,幸好不斷有橋亭歇息。立其上,遙想當年的煙波浩淼,先人的視界、手筆、匠心乃至消耗,皆讓人動容。

古代納富之地,必臥虹藏橋。如此浩大的石方工程和建築標準,1000年前,除“東方第一大港”,誰還有實力和胸懷收留它們?

聽說,這兩座橋,都是民間集資修的。

而在福建的屏南、連城,我又屢屢邂逅世間最浪漫的橋——木拱廊橋,它們像是被鳥兒從某處叼來,突然擱在了那兒似的。這些空中走廊,銜山躍水,遮日蔽雨,專供旅者休憩。如今,僅屏南一地,尚存56座,至於早年多少,唯鳥兒知曉了。

如此深僻之地,如此精美建構,究竟要滿足誰的目光、誰的驗收呢?

無論海邊的千年石橋,還是深山的木拱廊橋,我都欽佩那背後的完美主義和詩情畫意,欽佩那打造永久性建築的決心和定力。

它們不妥協,不打折,不偷工減料,不唯利是圖。且有一共征:橋亭或橋屋,皆有記載建橋年月、工匠、董事和捐資人姓名的碑銘。為什麽呢?

我猜有二:一是答謝和瞻仰,以激勵過往,促人效仿;二是質量監督和輿論問責,誰直接或間接築橋,名刻於上,或流芳千古,或速朽速亡,自個看著辦吧。

諸橋雖逾千年卻完好傳世,是否和此機製有關呢?

不像現在的橋,雖說鋼筋混凝土,卻這兒塌那兒陷,人走著走著就掉下去了……

而且,也沒聽說古時哪些橋是收費的。

橋,作為跋涉必經,是人生最珍貴的路段之一。

橋,作為露天公器,是社會最重要的標點之一。

它的質量、美醜、品格,不僅是某個地域的名片,也是一個時代的臉麵。

八閩,乃朱熹朱文公故裏,橋好,理所當然。

為什麽好建築都是古人造的?

為什麽好文章都是古人寫的?

為什麽好戀愛都是古人談的?

……

最後,想起沈從文一句話來。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隻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說得真好,輕飄飄的一句,把人間大美都串在了一起。

沈先生去世有年,也算古人了。

5、誰偷走了夜裏的“黑”

1

你見過真正的黑夜嗎?深沉的、濃烈的、黑魆魆的夜?

兒時是有的,小學作文裏,我還用過“漆黑”,還說它“伸手不見五指”。

從何時起?晝夜的邊界模糊了,夜變得淺薄,沒了厚度和深意,猶如墨被稀釋……漸漸,口語中也剝掉了“黑”字,隻剩下“夜”。

夜和黑夜,是兩樣事物。

夜是個時段,乃光陰的運行區間;黑夜不然,是一種境,一種棲息和生態美學。一個是場次,一個是場。

在大自然的原始配置中,夜天經地義是黑的,黑了億萬年。即使有了人類的火把,夜還是黑的,底蘊和本質還是黑的。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這是《詩經·庭燎》開頭的話,給我的印象就是:夜真深啊。

那會兒的夜,很純。

一位苗寨兄弟進京參加“原生態民歌大賽”,翻來覆去睡不著,為什麽?城裏的夜太亮了。沒法子,隻好以厚毛巾蒙麵,詐一回眼睛。在他看來,黑的濃度不夠,即算不上夜,儼然摻水的酒,不配叫酒。

習慣了夜的黑,猶如習慣了酒之烈,否則難下咽。

宋時,人們管睡眠叫“黑甜”,入夢即“赴黑甜”。意思是說,又黑又甜才算好覺,睡之酣,須仰賴夜之黑:夜色淺淡,則世氣不寧;浮光亂渡,則心神難束。所以古代養生,力主亥時(約晚10點)前就寢,唯此,睡眠才能占有夜的深沉部分。

現代人的“黑甜”,隻好求助於厚厚的窗簾了,人工圍出一角來。

偽造黑夜,虛擬黑夜……難怪窗簾生意如此火爆。

2

晝夜輪值,黑白往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乃自然之道、人生正解。

夜,是上天之手撒下的一塊布,一座氤氳的罩體,其功能即覆護萬物、取締喧嘩、納藏浮塵,猶若海綿吸水、收雜入屜。無夜,誰來叫停芸眾的熙攘紛擾和勞頓之苦?何以平息白晝的手舞足蹈與嘈沸之亢?夜,還和精神的營養素——“寂”“定”“謐”相通,“夜深人靜”意思是夜深,心方靜遠……而這一切,須靠結結實實的“黑”來完成:無黑,則萬物敗露,星月萎怠;無黑則無隱,無隱則無寧。

所以我一直覺得,黑,不僅是夜之色相,更是夜的價值核心。

黑,是夜的光華,是夜的能量,是夜的靈魂,也是夜的尊嚴。

“不夜城”,絕對是個貶義詞。等於把夜的獨立性給廢黜了,把星空給擠兌和欺負了。它侵略了夜,醜化了夜,羞辱了夜,仿佛闖到人家床前掀被子。

將白晝肆意加長,將黑夜胡亂點燃,是一場美學暴亂、一場自然事故。無陰潤,則**;無夜育,則晝疲。黑白失調,糟蹋了兩樣好東西。

往實了說,這既傷耗能源,又損害生理。我一直納悶為何現代雞發育那麽快。真相是:籠舍全天照明,雞無法睡覺,於是拚命吃。見光吃食,乃雞的秉性,人識破了這點,故取締了黑,令其不舍晝夜地膨脹身子。

現代雞是在瘋狂的植物神經紊亂中被速成的。它們沒有童年,沒有青春,隻有起點和終點。人享用的,即這些可憐的被篡改了生命密碼的雞,這些一聲不吭、無一日之寧的雞。畢其一生,它們連一次黑夜都沒體會,連鳴都沒打過。

我想,應給其重新起個名:晝雞,或胃雞。

無黑,對人體的折磨更大,可謂痛不欲生。據說逼供多用此法,不打不罵,隻用大燈泡照你,一兩日挺過去,第三天,你會哭喊著哀求睡一會兒,哪怕隨後拉出去槍斃。

3

黑夜,不僅消隱物象,它還讓生命睜開另一雙眼,去感受和識別更多無形而貼心的東西。

成年後,我隻遇上一回真正的夜。

那年,隨福建的朋友遊武夷山,在山裏一家賓舍落腳。夜半,饑餓來了,大夥驅車去一條僻靜的江邊尋夜宵。

吃到一半,突然一片漆黑,斷電了。

等**過去,我猛然意識到:它來了,真正的夜來了。

億萬年前的夜,秦漢的夜,魏晉的夜,唐宋的夜……來了。

此時此刻,我和一個古人麵對的一模一樣?

山河依舊?草木依舊?蟲鳴依舊?

是,應該是。那種彌漫天地、不含雜質、水墨淋漓的黑,乃我前所未遇。

星月也恢複了古意,又亮又大,神采奕奕。還有腳下那條江,初來時並未聽到嘩嘩的流淌,此刻,它讓我頓悟了什麽叫“川流不息”,什麽叫“逝者如斯”,它讓我意識到它已在這兒住了幾千年……

我被帶入了一幅古畫,成了其中一員,成了高山流水的一部分。

其實,這不過是夜的一次顯形,恢複其本來麵目罷了。

而我們每天乃至一生的麵對,皆為被改造過的不實之夜。

幾小時後,燈火大作,酒消夢散。

21世紀又回來了。

這是一次靠“事故”收獲的夜。

對都市人來說,這樣的機會寥寥無幾。第一,你須熄掉現代光源,遭遇或製造一次停電。第二,你須走出足夠遠,甩掉市聲人沸的跟蹤,最好荒山野嶺、人煙稀少,否則一束過路車燈、一架紅眼航班,即會將夢驚飛。

所以,這是運氣。

4

夜的美德還在於,其遮蔽性給人生營造了一種社會文化:個體感和性。

如果說,白晝之人,不得不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演繹集體生活模式,那麽,黑則讓人生從“廣場狀態”移入角落狀態,夜成了除住宅空間外更遼闊的私生活舞台。所以,“夜生活”即同義於“私生活”。

我向來覺得,生活的本質即私生活,私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白天,人屬於人群,不屬於自我,正是夜,讓世界還原成一個個私人領地和精神單元,正是黑的降臨,才預示著生活帷幕的拉開。

但棘手的是:現代之夜的“黑”,明顯減量了,不足值了。

現代生活和城市發展的一個趨向是:愈發地白晝化,愈發地廣場性。風靡各地的“燈光工程”“不夜工程”、無孔不入的攝像頭,即為例證。

凡誘惑之物,必成為一種資源,進而孕育一份產業。

終於,有人瞄上了“黑”,並把它變成巧克力一樣的東西——

2005年,北京商務區開了一家名為“巨鯨肚”的黑暗餐廳,顧名思義,這是個伸手不見五指的人造空間。該餐廳分亮光區和黑暗區,客人先在亮區點餐,將手機、打火機、表鏈等發光品存儲,再由佩夜視鏡的侍者引入暗區。

一時間,該餐廳生意火爆,預訂期長達一周。說是進餐,不如說獵奇,因為沒人把吃當回事,據說飯菜並不可口,大家消費的是黑——絕對的、久違的、正宗的、業已消逝的“黑”。

我想,誰要打造一個名叫“夜未央”的詩意空間,肯定更賣座。

我也會去消費。夜如何其?夜未央,夜未央……

說了這麽多,其實我一點不厭光,相反,我深愛星月之華、燭火之燦。

夜裏,微光最迷人,最讓人心蕩漾。

我厭倦的是“白夜城市”“不夜工程”,它惡意篡改了大自然的邏輯和黑白之比,將悅目變成了刺眼。

對“黑”的偏見和驅逐,讓這個時代有點蠢。

我覺得,人類應幹好兩件事——

一是點亮黑夜,一是修複黑夜。

同屬文明,一樣偉大。

6、追著井說聲謝謝

掘井而飲,耕田而食。

——《擊壤歌》

“井”,一個標準的象形字。

猶如大地突然睜開了眼睛。

若沒有井,人類生活會是個啥樣子呢?

恐怕仍是逐水草而居、順河沿一溜排開的格局罷。

井,改變了棲息,結束了遊蕩和漂移,使人過上了定居的小日子。有了井,才誕生了宅,“家”一詞才有了“地點”的涵義。

漸漸,井成了錨,成了根。遠走他方又稱“背井離鄉”。

建村落,築城池,首要事即挖一眼井。

有了井,家才有據點,人生才有了地址。而後,才有街衢和商鋪,才有了社區景象。所以,民間有個代詞:市井。

據說一些邊寨,至今還有這樣的習俗:新娘進寨後第一件事不是入洞房,而是赴井挑水,目的並非解渴,而是認井——認井即認家,或者說讓井認一下這位新成員。

“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

柳永和朱熹是老鄉,同住閩西的五夫鎮。那村子我去過,柳荷生煙,街心必遇古井,水澈見魚,汲飲延今。少時我不懂“井飲”和“柳詞”有何瓜葛,多年後才醒悟:井即人煙啊,這是在說一個人的知名度呢。

如此看來,柳永的粉絲比劉德華多,且世世代代。

北京乃胡同王國。稱街謂巷的暫不算,直接叫胡同的,明代有四百,清代近一千,現今一千三百多。胡同之說,元代即有,元劇《沙門島張生煮海》中,張羽問梅香:“你家住哪?”梅香答:“我家住磚塔兒胡同。”磚塔兒胡同在西四南大街,至今未改名。但有件事一直折磨史學界:“胡同”怎麽成為街巷名的?這個古怪的發音究竟何意呢?

後研究出來了:“胡同”最初非漢語,乃蒙古語“忽洞格”的變音,而“忽洞格”的意思即井。建元大都時,北京一片荒野,緊挨“海子”(蒙語,意湖)的地盤優先給了皇宮,百姓街區則掘井吃水,漸漸因井成巷,取名時自然也不離“井”字了。

另外,有些胡同名頗讓人費解,要麽很難聽,要麽講不通,比如“屎殼郎胡同”“巴兒胡同”“碾兒胡同”“帽兒胡同”……其實,也是蒙語作祟,意思分別為“甜的井”“小的井”“細的井”“廢的井”。待至明清,蒙語漸去,但被漢語修正的巷名仍戀“井”字,什麽“三井胡同”“四井胡同”“七井胡同”“甘井胡同”“濕井胡同”“沙井胡同”“銅井胡同”“羅家井胡同”……因重名太多,隻好將字更易,比如今天的“鏡兒胡同”“景兒胡同”“前井胡同”,原先都叫“井兒胡同”。

著實意外啊,京城表麵是胡同的天下,幕後的操盤手竟然是井。

井,謀劃和布局著“城”這盤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