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同學打架(1)
十六歲的水保貴、十五歲的水天亮、楊宗信三人經常逃課,不是偷摘生產隊地裏的豆角,就是拾幹柴燒烤生產隊地裏的洋芋,有時還會挖黃老鼠烤肉吃。每次考試不是交白卷就是十幾分,最多不超過五十分,班上還有幾個像他這樣的學生,老師見了都頭疼。上到五年級,學校想讓這幾個學生留級,可是四年級班主任不想要,說這樣的學生放在班裏會拉同學的後腿,影響班級在學區的成績。這事閆校長也想過,這幾個學生留級放到四年級,如果不好好上學,就是留上十年也沒用,就讓他們上五年級,實在不行畢業回家幹活去。這幾個學生升到五年級,平時曠課多,學習基礎差,跟不上學習進度,考試老是不及時,學校發不了畢業證,每人發了本肄業證。肄業是不能再進學校讀書的,這幾個學生推向社會,隻好回家幹活掙工分,及早擔負起養家糊口的重擔。
水保貴、水天亮、楊宗信小學肄業後,正好遇上公社磚瓦廠招工,生產隊就讓這幾個小青年去磚瓦廠混日子。楊宗信的母親說他年齡小不讓去,打發他去了遠在新疆邊遠小團場種地的哥哥家。水保貴、水天亮叔侄倆去了公社磚瓦廠。這是個小廠,工人都是下指標從各大隊抽來的,不發工資,隻記工分,出勤率每月報送生產隊。這兩人沒出過滿勤,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知去向,經常受到磚瓦廠領導的批評,有幾次想把這兩個家夥退回去,要生產隊重新換人,還是吳大運好說呆說才留了下來。侯尚南看到這幾個玩伴外出幹活,他也不想去上學,跟著家人混工分,幹了幾天苦活,覺得沒有學校好玩,成天哭嚷著要去學校讀書。
侯勇常年身體不好,老是叫喚肚子疼,不曉得是啥病。做父親的不忍心兒子受苦,拖著病弱的身體跑到學校求情,想讓兒子繼續讀書。閆校長說,教育部門有規矩,提前退學的學生不能再上學,再說四五年級的班主任死活不想要,要上還是去別的學校吧,無耐隻好作罷。
水天昊學習好,從上學那天起,從沒曠過一天課,全班五十多名學生,他的成績始終排在前三名,年年被學校評為“三好學生”。水天海學習稍差一些,三年級留了一級。水天江上了兩年學,讀到三年級,說什麽也不去學校,小小年紀幫家裏幹活。水天河八多才上一年級,班上數他年齡大,上了半年,死活不去上學,回家幫媽媽放羊。水天虹年齡小,五六歲送學校讀書,她膽量小,上課尿急,不敢向老師請假,常常尿濕褲子遭同學笑話,上了兩個學期也不去了。水保田家六個孩子,疑業參加勞動的,輟學在家放羊的,自小趕不進學校的,就剩下水天昊、水天海兩弟兄堅持上學,家裏常常為兩支鉛筆、一瓶墨水犯愁。
水天昊自上學那天遇到女同學文雅潔後,兩人形影不離,相依相隨,學習上互相幫助,生活上互相關心,同學們經常開玩笑:“水天昊,你媳婦在外麵叫你。”他就知道是文雅潔在找他。也有女同學拿文雅潔開玩笑說:“文雅潔,你男人在場等你。”他會像射出的躬箭一般飛快的奔向場。
同學間無意的玩笑,有時被代課老師聽見,要麽罵幾句開玩笑的學生,要麽叫水天昊或文雅潔去辦公室,珍重其事的問明緣由,提出警告。有一次做完廣播體,同學們開玩笑被班主任古老師聽見,把水天昊和文雅潔叫到辦公室,狠狠痛批道:“小小年紀不好好念書,心思放在**上,這麽小搞對象,同學們背後笑話,你們兩個聽不見?特別是水天昊,你當初上學穿的是什麽?家裏困難,連條像樣的褲子都穿不起,光著上學,老師冷嘲,同學熱諷,難道你忘了麽?還有你這個文雅潔,家裏有個當軍官的老爹有啥了不起,不就是比其他同學穿得新吃得好點嗎,成天跟他泡在一起,成何體統?這麽大人了,也不怕同學們笑話。以後注意點形象,不要成天形影不離,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水天昊後麵瞎跑,不然我告訴你家人,領你回去不要來了,我班裏不要你們這樣的學生,影響大家的學習,聽見了沒有”
水天昊、文雅潔受到古老師的嚴厲批評,兩人向班主任保證,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決不辜負老師的厚望。古老師掃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小鬧鍾,馬上要上課了,叫他倆趕快回教室上課。水天昊乘古老師沒注意,偷偷向文雅潔做了個鬼臉,抬腿向教室跑去;文雅潔看他挨了批評,在老師辦公室還能作出鬼臉來,覺得有笑,但沒敢笑出聲來,跟在水天昊後麵,輕聲喊道:“跑慢點,我攆不上。”
水天昊聽她跟在後麵亂喊,沒敢回頭,放慢腳步輕聲說:“古老師不讓你跟在我後麵瞎跑,你還敢跟在後麵亂喊,不怕通知家長帶你回去?”
水天昊、文雅潔一前一後跑進教室,同學們望著他,有的低頭耳語,有的大聲喧嘩,有的嘻嘻哈哈,教室裏一片嘈雜。張進雄、劉笑天、秦檜雲陰陽怪氣,交頭接耳。
“你猜古老師叫他倆去辦公室幹啥?”
“鬼知道,不會是告咱們的黑狀吧。”
“他媳婦、你男人,那可是你先說的,要是古老師問起來你不要賴我。”
“看把他倆高興的,好像沒有受古老師批評。”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他那個刁樣,也不撒泡尿照照,嗬嗬嗬”
“你倆在說誰哩?”
“小倆口唄,還能說誰。”
“說不定這隻白天鵝還真讓這隻癩蛤蟆給吃了。”
“有本事你也去吃呀,怕你沒這個膽量,嗬嗬嗬。”
坐在教室第三排中間位置的水天昊聽到身後張進雄、劉笑天、秦檜雲嚼舌頭,氣得他渾身發抖,緊屋拳頭,狠不得轉過身去捶他兩拳。他側頭瞥了一眼坐在前排左邊座位上低頭寫作業的文雅潔,她就像有心靈感應似的,正好側過頭來看他。文雅潔微微搖搖頭,示意他裝聾作啞沒聽見,不要跟這幫刺頭計較。水天昊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低頭看起了書。
古老師走進教室,交頭接耳嚼舌頭的同學趕緊坐正,教室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古老師叫了幾個學生到黑板上聽寫,然後叫文雅潔、水天昊上去。古老師的目的很明確,如果這兩個學生都會寫就回座位,如果寫不上來,就當著同學的麵批評幾句,敲敲邊鼓,也算是給同學們一個交待。水天昊、文雅潔心嘭嘭直跳,不敢對視,同學們私底下竊笑。古老師讀了幾個生僻字,聽到同學們竊竊私語,瞪了一眼,頓時啞口無聲。
“英雄本學萬人敵,何用屑屑悲紅妝的‘屑’。”古老師在講台上來回踱步,看到寫完再念一個。
“不要偷看,不會寫先空下。”古老師看到文雅潔拿粉筆的右手停在半空,眼睛偷竊水天昊這邊。水天昊好像餘光看到了她求助的眼神,趕緊用手擦掉重新寫了個“屑”字,有意寫得大大的好讓她竊看。
“寫得好好的擦掉幹啥?不要寫得太大,保持字的空間,字與字之間要協調。”古老師好像看穿了水天昊的心思,提醒他不要耍心眼。水天昊兩眼盯著黑板,心裏卻為她擔心,千萬不要出錯,不然古老師會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批評,多不好意思,一定要寫對,不會就偷看,總比空著好。
水天昊聽古老師說不要寫得太大,輕聲說:“我以為寫錯了,擦了重寫。”
古老師沒有理會,一口氣讀了十幾個生字,文雅潔除兩個字不會寫偷看他這邊外,其它十餘個字寫得還算流暢。古老師讓水天昊、文雅潔回到座位,表揚這兩位同學學得快寫得好,鼓勵他繼續努力。批評了張進雄、劉笑天、秦檜雲幾個沒有學會生字的搗蛋同學。
張進雄、劉笑天、秦檜雲幾個搗蛋鬼安排在第四排右邊位置,這幾個同學是班裏的刺頭,全班同學都害怕他。特別是胖高個張進雄,身體壯,個頭高,力量大,他老是以老大自居,周圍還有幾個跟屁蟲,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大家敢怒不敢言。這幾個同學聚在一塊兒,不是揍這個就是欺那個,全班同學都反感他。
“他今天稱能,讓老師批評咱,我們找個機會收拾他,出出這口惡氣。”水天昊聽得清清楚楚,張進雄煽動劉笑天、秦檜雲,這幾天想找岔鬧事。水天昊心想,既然這幫家夥想找岔鬧事就讓他來吧,全班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不信走著瞧,我非打得你尿流不可,好讓班裏同學看看,到底誰是班上的老大。這幾個家夥慣用小伎倆,水天昊悄悄提醒文雅潔防著點,決不能讓這幾個王八蛋陰招得逞。
古老師講完課,又強調了幾件小事,以後誰要是搗蛋,背上書包滾蛋,他班裏不稀罕調皮搗蛋影響班風的學生。班長喊了一聲起立,老師鞠了個躬走出教室。
下堂課是數學,水天昊還有兩道數學題沒有做完,課間休息,他急急匆匆上完廁所回到座位,想坐下來做數學題,他剛要落坐,落空,隻聽得咚一聲重重坐在桌子下麵,凸凹不平的地麵墊得他的小生疼生疼,他還沒有坐起,忽聽得文雅潔大叫一聲。他從桌低下看到她坐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水天昊還沒扶桌站起,看到張進雄、劉笑天、秦檜雲幾個家夥鬼頭鬼腦的跑出教室,知道這是張進雄這幫家夥幹的,他摸著粘滿灰塵的氣憤的罵道:“這是哪個王八蛋幹的,有種的站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竟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張進雄想找機會報複水天昊,乘他沒有防備,用腳偷偷踢開板凳,他坐空倒在桌下,劉笑天也用同樣的辦法悄悄移開文雅潔的板凳,同學們看他倆莫名其妙的同時摔倒,教室裏頓時哄堂大笑。
水天昊起身拍拍土,擺好板凳,看到幾位女同學扶起文雅潔,拍打她身上的灰塵,一瘸一拐坐到原位。水天昊看到這幾個跟社會小流氓沒什麽兩樣的學生,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法欺負人,真是欺人太甚,氣得他咬牙切齒,腿腳發抖,狠不得追上去恨恨暴打一頓,替文雅潔出這口惡氣,解解心頭的怨恨。
文雅潔的新衣服粘滿了灰塵,叭在座位上哭個不停。水天昊顧不得同學笑話,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陪她掉起了眼淚,安慰道:“堅強點,不要哭,我會替你出這口惡氣的。”
文雅潔聽到水天昊的說話聲,止住哭聲,擦了把眼淚,抬頭望了一眼,看他也在掉眼淚,心裏更是難受,哽咽道:“你也摔倒了,痛不痛?”
水天昊沒有說話,微微點點頭。在他眼裏,她就是自己的親妹妹,是他的牽掛,什麽事都要想著她,像小花似的嗬護她;在她眼裏,他是離不開的大哥哥,是她的主心骨,什麽事都要依戀他。兩個人在歡聲笑語中相依相隨,是那樣的安逸,那樣的幸福,那樣的快樂,那樣的和諧。
水天昊家裏窮,生活困難的時候,每天就吃兩頓飯,早上沒有饃饃帶,有時為了早點完成作業,放學後好幫家裏幹活,中午也不回家吃飯,這一餓就是一天。文雅潔家條件好,她每天有意無意的多帶些白麵饃饃給他吃,他沒有作業本,偷偷拿錢買給他;他沒有鋼筆寫作業,就把自己的鋼筆送給他,騙家裏人說鋼筆摔壞了,要錢再賣支新的。
有天中午,教室裏太熱,水天昊、文雅潔帶著幾個要好的同學去爬山,山上樹多,他們爬到半山腰,坐在大樹下歇息,微風輕輕吹,樹葉嘩嘩響,姑娘們額頭的黑發吹風飄舞,汗水滴落到滾燙的黃土坡,頃刻間鑽入地下。男孩子脫掉上衣,赤著上身揮舞著衣服高聲呐喊;女學生挽起衣袖,露出白嫩的肌膚大聲說笑。水天昊無意間看到文雅潔胳膊上留下幾道棍棒狀青印,這種傷疤他是熟悉的,過去挨父親棍棒的時候,身上經常留下這樣的傷疤。他坐在她身旁,拿起胳膊想看個究竟,文雅潔不好意思,想放下衣袖遮住傷疤。水天昊知道她怕同學看到笑話,拉她到旁邊樹下,揭起袖口細細看了看,關切地問:“你胳膊上的傷痕是誰打的?下手咋這麽重,快說,我幫你收拾他。”
水天昊有些著急,提起文雅潔的褲腿、揭起後背都是棍子留下的血印,他看著這些傷痕,輕輕的摸了摸,望著她心疼地問:“疼不疼?”
文雅潔看到傷疤又鉤起了傷心事,還沒有說話,兩行眼淚滾落下來。她怕他傷心,用衣袖擦幹眼淚說:“這是不小心碰傷的。”
“你騙人,這不是碰傷也不是摔傷,像是棍子打的,你說誰打的,我替你出這口惡氣。”水天昊望著文雅潔胳膊上的傷疤,還以為是哪個同學欺負的。文雅潔聽說要替她出氣,瞪大眼睛瞅著他,覺得有些好笑。
文雅潔拉了拉袖子,破涕為笑:“拉倒吧,你都受同學欺負,還替我出氣,同學不欺負就不錯了。”文雅潔知道他出不了這口惡氣,這傷痕不是同學留下的,而是有人挑撥,說他倆的壞話,母親用木棍打的,他咋能幫她出氣。
水天昊像放電影似的滿腦子轉了一圈,這幾天他倆天天在一起,沒看見同學欺負她,可能是放學後同學在路上打的吧。心想,文雅潔平時乖巧,待人熱情,不會招惹高年級同學,大哥哥大姐姐不會欺負毫不相幹的小妹妹;低年級學生平時與她交往不多,就是吵嘴打架也不會如此心狠;不是同班同學會是誰哩,水天昊確實猜想不到。他看文雅潔不肯說,猜測道:“你身上的疤痕不是學校留下的,咱倆天天在教室上課,沒有聽你哭過,是不是路上同學欺負的?你說,我替你報仇。”
文雅潔看他著急的樣子,在他胸脯上輕輕捶了一拳:“你不要胡相亂想,哪個同學敢這樣狠心打我?這是我媽昨天打的,差點打死我,要不是鄰居家阿姨聽到哭聲跑過來拉住我媽媽,身上的青傷還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哩。”
水天昊問:“你又沒犯錯,她為啥要打你?下手這麽狠,她還像個當幹部的媽媽嗎?”
文雅潔坐在樹底下幹枯的雜草上,揀起幹枝,一折兩斷扔到地上說:“秦檜雲就住在我家隔壁,昨天我站在大門外看他們幾個男孩玩耍,他看到我大聲喊叫‘文雅潔談對象,水天昊當老公;文雅潔不要臉,水天昊不害臊’我媽聽到這些話,走出大門拉住秦檜雲問,他把同學如何笑話,老師如何批評,添油加醋的亂說一通,我媽信以為真,拉我走進家門,不問青紅皂白,拿起棍子就打,說我做了壞事瞞著她,大聲問我,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搞對象。你說啥叫對象?對象是幹啥的我都不知道,他就到處亂說,我狠死這個王八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