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籌備婚禮(2)

第一頓飯是肉粉湯,第二頓飯是哨子麵,兩頓飯之間相隔一小時。吳大運給幫忙的廚師交待妥當後,想到接親的人還沒有確定,這是結婚的關鍵環節,一點都不能馬虎,他拉水保耕走進堂屋,靠在炕頭邊,卷了支旱煙,笑問水大爺:“大舅,你看接親的事咋辦,哪幾個人去?”吳大運想聽聽大舅的想法。

水大爺根本沒有考慮過接親這碼事,聽到侄女婿問話,捋了捋花白的胡須:“這事我不懂,還是你拿主意吧。”

水大爺這麽相信他,吳大運不再多問。水保耕站在茶爐旁,伸出雙手烤火,吳大運突然想起家裏的頂梁柱,趕緊問他:“保耕,誰給大哥捎的話,不知帶到了沒有?”吳大運想起水保田,他是這個家裏的當家人,他不在場咋能行。

水保耕說:“前天,猴子拉他爹去縣醫院看病,讓他給大哥捎個話,我還沒見到猴子,可能帶到了吧!”猴子辦事拖三拉四,話帶沒帶到,連個回話也沒有。

水保田是個文化人,見多識廣,頭腦靈活,要是有個啥事也好商量,吳大運沒有得到確切的答複,自言自語道:“今天晚上可能回來吧!”他轉爾一想,問水大爺:“大舅,接親的事我是這樣想的。”

吳大運說話間,水保田跟猴子推讓著走進屋來。猴子看到水保耕,後背重重拍了一掌:“你交給我的光榮任務順利完成,我不但話帶到,人也給你帶來了,你得好好敬我幾杯喜酒,嗬嗬嗬”

水保耕照他猛捶一拳,做了個雙手抱拳的舊禮,連聲說:“好,好,小弟這裏有禮了。”

吳大運看到水保田,就像看到了救星,起身握住大哥的手:“大哥,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議接親的事,這是明天的重頭戲,能把新媳婦順利接過來,這戲還有得唱;要是新媳婦接不回來,這場戲沒法往下演了。你看,明天誰幾個去接親。”

水保田微笑著連聲說:“是,是啊,你是總導演,這事還得你做主。”

接親的事在吳大運的腦海裏旋轉了大半天,他隻是說出來想征詢一下水大爺的意見。他鬆開水保田的手,做了個上炕的手勢,水保田擺擺手,客氣的請他上炕。吳大運還有許多事要做,顧不得上炕取暖:“按這裏的習俗,接親至少要去八個人,剛好一席人;哪八個人去,咱得合計合計。”

“你直說吧,我沒意見。”水保田知道他想事周全,不用合計,叫他直說,大夥照辦就是了。

吳大運看水保耕站在地上東張西張,有些心不在焉,乘他不備,對著耳朵突然大吼一聲,嚇得他後退兩步,耳朵嗡嗡鳴叫,逗得大夥哈哈大笑。他大笑幾聲,望著水保耕故意大聲問:“明天你去不去?”

“我有急事,明天就不去了吧,嗬嗬嗬”水保耕也幽起了吳大運的默。

“明天你是主角,要打起精神,別忘了穿上新衣服,把水家灣小夥子的帥氣拿出來。”吳大運瞅著水保田:“你是大哥,明天也得去吧。”

水保田退後兩步,連連擺手說:“我不能去,我不能去,還是留在家裏給你幫忙,也好有個照應。”這也是吳大運的想法,水保田不能去,走了連個商量事的人都沒有。

“那就讓二哥去,他還沒來吧?”吳大運想起水保地,水保耕說他晚上趕到,接親算他一個。

吳大運接話說:“去一個能喝酒的,二哥最合適;去一個能說會道的,劉大偉身高馬大,剛結過婚,懂得規矩,定能勝任;去一位年長的,要穩重老誠,我看就讓柯漢去;去一個能鬧騰的,猴子是恰當人選;還得去兩個女的,他姑姑去過一次,人比較熟悉;楊玉華年齡跟李大丫差不多,請她去;再去一個小孩,就讓蛋兒接他三媽去,八個人夠了吧。”

水保田想到水玉蓮懷有身孕,大冬天的來去不方便,萬一路上有個閃失怎麽辦?他無不憂慮的問:“小丫頭在家誰照顧?他姑姑挺個大肚子,爬山過溝的不方便,還是讓章曉娜去吧。”

吳大運想想也是,老婆留在家裏照顧丫頭,肚子裏還有孩子,出門就怕遇到迎親隊、喪葬隊,為啥非得讓她挺著大肚子去?他望著猴子問:“要不明天接親就讓你媳婦去?”

猴子閃動了幾下小眼睛:“接親是好事,這有啥難的,明天就讓她去。”

猴子媳婦名叫章曉娜,是水保貴二姐夫的親妹妹,與水家算是半個親戚。猴子見了水大爺、水三爺、水四爺親切的稱為姨夫。半路上碰到水保田、龔秀珍也是大哥大嫂的稱呼,水保柱、水保貴、水保良不認他這個姐夫,見麵直呼其名,甚至還說些難聽的還話,惹得他很不高興。

“就這麽說定了,章曉娜、楊玉華晚飯前過來,明天大清早去接親。”吳大運說完,扳著指頭念道,水保耕、水保地、劉大偉、柯漢、猴子小兩口、楊玉華,蛋兒剛好是八個人,問水大爺有沒有意見。他老人家搖搖頭,說沒啥意見,水保田也沒啥說的。他交待水保耕,接親的幾個人晚上都要請到家裏,明天起早趕路。

“接親人員就這麽定了,現在是怎麽去接的問題。”他笑問水保耕:“你看生產隊的大紅騾子好,還是小黑驢好?”

還沒等水保耕應話,猴子說大紅騾子接親好,紅色代表喜慶;水保田說還是小黑驢老實,上坡下溝好騎;蛋兒插話說小黑驢好,三媽滾下來摔不疼,水大爺聽了孫子的話,逗得他嗬嗬大笑。水保田強壯笑顏瞪他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話。水保耕猶豫不定,到底騾子好還是毛驢好,他拿不定主意。

小黑驢好還是大紅騾子好,吳大運不好說。心想,這事我不能做主,我說拉騾子他就拉騾子,騾子野性大,萬一火車路上受驚,摔傷新娘怎麽辦,那還不是我的錯;小黑驢聽話老實,我也不能說它好,要是陡坡路上壓爬下起不來怎麽辦,說我不讓他牽騾子,他還不記恨我?如果發生意外,到那個時候,我不是妹夫,而是生產隊隊長,隊長說話誰能不聽?想到這兒,對水保耕說:“牽騾子拉驢隨你挑。”

“那匹騾子以前有人騎過沒有?”水保耕看了看猴子,回頭問吳大運。

“騎是騎過,沒有幾個人敢騎。”吳大運瞅瞅水保田:“這匹騾子性烈,就你跟柯漢騎過,其他人都不敢騎。”

水保耕擔心這匹大紅騾子不好使,也怕新娘子不敢騎,鐵路上來回跑火車,駕駛員壞得很,看到鐵路上有牽騾子拉馬的迎親隊伍,使著勁兒按喇叭,驚嚇的騾馬滿路跑,幾個人拉不住,也有摔傷新娘住院的,喜慶事變傷心事,都是火車惹的禍。他怯生生地說:“這頭騾子比我還高,李大丫不敢騎,我也不敢拉,還是那頭老實巴交的小黑驢去吧。”水保耕膽量小,鐵了心要牽那頭誰都敢騎的小黑驢。

“哎呀,這頭小黑驢啥都好,就是毛色不太好,晚上收拾一下。”吳大運想,接親是件大喜事,還是以紅色為好,代表喜慶,牽頭小黑驢走在馬路上,不曉得李大丫家咋想。他忽然想起結婚用的大紅綢子,忙問:“結婚用的兩塊紅綢布買來了沒有?”

水保耕應答:“買來了,幹啥用?”

吳大運說:“叫猴子紮兩朵大紅花,一朵綁在驢頭上,證明這是頭結親驢,也能擋住黑驢頭;一朵你左肩右斜掛在前胸,證明你是新郎,不要叫李家親戚認錯了。”

水保耕不好意思戴大紅花,找理由推說:“今年春節,劉大偉、徐彥東結婚不是沒帶大紅花嗎?為啥非要我帶大紅花,多不好意思。”

“他是他,你是你,不好意思,就不要結婚。帶大紅花不好意思,媳婦娶回來你就好意思”吳大運沒說完,也不好意思說下去,大夥明白是啥意思,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吳大運忽然想起驢背上還要鋪東西,三四公裏路,不是過溝就是爬坡,有些坡路陡得很,新娘騎在瘦驢背上顛,忙問:“驢背上墊啥?”

水保耕說:“準備了一床舊棉被。”

水保耕也想到了這一點,媳婦接進門,晚上要蓋新棉被,他那床蓋了十多年的破棉被早該淘汰了,拿出來墊在驢背上,媳婦的顛不疼。

“舊棉被咋行?接新娘子,墊床看不出顏色的破舊棉被,你就不怕路上碰見熟人笑話。前兩天你不是買了一條大紅毛毯嗎?毛毯墊在舊棉被上麵,不會弄髒你的毛毯。”

水保耕結婚,家裏悄悄買了條大紅毛毯,吳大運不知道聽誰說的,水保耕有些舍不得:“你咋知道我買了一條紅毛毯?”

“你那點破事誰不知道。一次用不爛,早上千萬別忘了,不要讓親戚笑我們寒酸。”吳大運想,驢背上墊一條大紅毛毯,頭上戴朵大紅花,小黑驢就不黑了,四條腿和尾巴咋辦哩,他想了想:“驢腿和尾巴還是黑的,蛋兒這兒有瓶紅墨水,找根細棍纏上棉花簡單染一下,我看就差不多了,嗬嗬嗬”吳大運說著自己笑了。

“這件事交給我,幹別的不行,幹這事我是內行。”猴子聽吳大運想出這麽個餿主意,有些好笑,自告奮勇的領受任務。猴子打發蛋兒拿來紅墨水,他折了半尺細棍子,從娃娃們蓋的破棉被上撕下一團舊棉花,從舊毛衣上拆下半截舊毛線,紮了個毛筆模樣的棉刷子,蛋兒抱住驢頭,二蛋提著馬燈照明。猴子一手端著紅墨水盤子,一手拿著“畫筆”蹲在地上,在驢腿上豎畫起紅線來,就像小鬆鼠的小花背。小黑驢不曉得猴子蹲在地上幹什麽,一會兒搖頭擺尾,一會兒甩動蹄子,惹得圍圈看熱鬧的娃娃們哈哈哈大笑。

接親的八個人吃完晚飯,聚集在一起商討接親的事兒,孩子們在院子裏玩耍;花腿小黑驢拴在大門外果園樹底下吃著夜草。

“保耕,你媳婦家幾間房你知道不?”柯漢吐了一口煙霧,像是想起了什麽,得到水保耕肯定的答複後,接著說:“虎頭山人打發丫頭,有藏媳婦的習俗。他們把新媳婦藏在哪你要找得到;聽說找得越快,今後的生活就越幸福,你要是找不到,娘家人會不高興的。”

“他家就那幾間破屋,就是藏進老鼠洞我也能挖出來。”水保耕肯定的說。

吳大運走進堂屋,看到接親人坐在炕上正在商量接親的事兒,他坐在炕頭上出起了餿主意:“李家親戚多,明天接親,肯定有人頂大門灌酒,至少每人兩大杯,能喝酒的走在前麵,不能喝酒的跟在後麵;水保地、劉大偉兩個身高馬大,酒量好,要勇敢的往前衝,大哥和猴子跟在後麵推,有機會女人和孩子往裏擠。”

“對,隻要推開一條縫,水保耕就往裏鑽,他們不會抓新女婿灌酒。”劉大偉想到接親的那個熱鬧場麵,高興的說:“咱不能硬擠,新朗倌先要叫門,要多準備點紅包,不給紅包不會開門。”

“送紅包找新娘,那是進門後的事。”猴子補充道:“還不知道人家那邊啥情況,咱要隨機應變。”

水保地瞥了一眼坐在右側的柯漢笑道:“計劃不如變化,到了那邊以後看情況,我們的目的是把新媳婦接回來,你說是不是?我和老李是一個公社的,雖然沒見過麵,據我了解,老李是個實誠人,他不會胡來。”

“以我看,關鍵還要靠老柯說話,你年齡大,經驗多,察顏觀色,看風使舵,人家看你麵善,不會為難你,嗬嗬嗬”劉大偉開起了柯漢的玩笑。

“這頭小黑驢膽小,沒聽過火車打鳴,火車快速跑過來,保耕用手塞住驢耳朵,不然到時候臥在半路上不走,我看你咋辦。”幾個年輕人不說正事,相互調侃,吳大運借著小毛驢說了一句,轉身走出堂屋。

不知不覺到了半夜四五點鍾,蛋兒睡在後炕根,章曉娜、楊大華靠在後炕櫃閉目養神,一聲不吭;小黑驢長叫一聲像是要夜草,水保耕走出屋子填了半筐扁豆草;吳大運、水保田還有幾個幫廚的小媳婦坐在廚房炕上商量做飯的事兒。二蛋、三蛋、四蛋、五蛋還有鄰居家的幾個孩子玩累了,爬到父母房間的土炕上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