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遷怒
遷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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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阿成在樓上所看到的,幾家祈求那位退役特種兵殺了自己親人的人家正在指著那人的鼻子罵,而其餘圍觀的人,則純粹是來看熱鬧的。因為小區臨近軍區大院,所以喪屍的清理速度倒是極快,至少大家敢短時間出門了。
“……你殺了我老公,你一個當過兵的竟然殺了百姓,我要跟你拚了!”一個頭發散亂的中年婦女半彎了身子,潑婦似的用頭去撞退役特種兵的身體,“如果你沒有殺了他,我老公,他一定會變成天賜者的!你還我的男人!還給我我們家的支柱!”
“我可憐的老母親啊,她年紀那麽大了,就算是變成不了異能者,肯定也不會變成喪屍,最多安靜的離去……可是,你就這麽狠心的一刀砍下去了!死無全屍,死無全屍啊!我那老母親她在地底下該有多怨,她就是死了都隻是個無頭鬼啊……”這樣哭喊的男人倒還是祁寧的熟人,某大學的教授,麵貌儒雅之人。
“我沒用啊,除了教書,我什麽都不會,力氣也不如你這個當過兵的,就是攔也攔不住你啊!”
這位教授其實也不是不孝順他的老母親,就像其他幾戶人家,他們也不是不擔心家裏人,在那些家人好好活著的時候,他們也是孝子賢孫,也是賢惠的妻子,穩重愛家的丈夫,關心兒媳婦兒的好婆婆,可是,喪屍病毒突然襲來,家人變成喪屍的危機讓他們一下子就慌了神,家人重要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天平的一邊放著曾經關愛過的家人,另一邊放著自己的生命,放著“大義”,孰輕孰重,該如何抉擇,這幾乎是想都不用想的問題。
可是,等到那個熟悉的家人真的死了,還是被侮辱性的砍了腦袋,頭骨分離,這些人心裏的愧疚感又突地湧上心頭,如果人是自己殺的,他們或許直接會怨恨自己,可是那執刀的人卻是別人,麵無表情的像切菜一樣把自己的家人一刀砍下,半點猶豫也不帶,他們心中的恨意自然就轉移到了執刀人身上。
這種恨,直到新聞上重新更改消息,直到更多昏迷的人健康的醒來,甚至還激發出了他們想都不敢想的“超能力”時,那種恨意,直接讓這些人迷了眼,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退役特種兵,如果不是他下刀的時候力度那麽大,如果不是他心性本就殘忍,他們就是去求著他殺人,他也不該答應的不是?
千錯萬錯,都該是那一人的錯!
至於他們自己因為自私和懦弱而求人家殺了家人的罪過,在親自動手的“劊子手”麵前,一下子就縮小到了最小。
也正因此,因著這種遷怒,他們才會膽大妄為的包圍住這個“劊子手”,口口聲聲、義正言辭的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這位已經雙眼迷茫的“劊子手”身上。
“劊子手”一直堅如磐石的站在那裏,任由別人對他隨意辱罵指責,任由他們把罪責全都推到他的身上,他不辯解,不說話,仿佛默認了那些罪名一般。隻是他眼神中的空洞,以及手裏那把血漬幹涸的唐刀,讓人看了不禁心生顫/栗。
“呸!什麽當兵的?你們都不知道吧?他根本不是自願退伍出來的,他是被人家給趕出來的!”一個小區保安牛氣哄哄的道,他幸運的覺醒了異能,原來待人時的小心翼翼全都不見了,反而故意來揭人短。
這保安一開口,就有人遞了根煙過去:“那他是咋退伍的?該不是落下了啥毛病吧?我可是聽說了,這人都二十八|九歲了,退伍了兩三年,一個女的都沒往家裏帶過!”
那原本一動不動的“劊子手”聽到了這句話才有了點反應,身子猛然一僵,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小區保安哼了一聲:“他那地方落沒落下毛病咱不知道,咱隻知道,他當初退伍是因為,”保安拿著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槍的姿勢,“做任務的時候,誤殺了平頭百姓,這才被上頭給擼下來的。你們說,他自己給國家當特種兵的時候就敢殺百姓,現在脫了那身軍服,摘了軍徽,殺人可不就跟切菜似的?”
見人群中果然一派附和聲,那小區保安更得意了,“像這種人,咱們就得把他送到警局去,讓他殺人償命,大家說,是不是?”
這小區保安覺醒的是火係異能,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在手指頭上亮了一簇火苗,其舉動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於是不少人都一起附和著,甚至真的有人為了討好這個保安,戰戰兢兢的伸手去推特種兵。
阿成在樓上開罵就是因為看見了這麽一幕。
“老大,咱們去幫幫那個退伍兵吧?我瞅著他挺厲害的,肯定會使槍,不如把他弄回來教咱們玩槍?”阿成諂媚的在祁寧身邊端茶遞水的說道。他本來性子耿直,對那些出爾反爾把一切罪名都推到特種兵身上的人尤其不耐煩,相對的,阿成對特種兵也有了幾分同情,才會在他“妾身未明”的時候,為他說話。
會使槍不算什麽。祁寧跟著莫奕凡的時候在俱樂部也玩過槍,玩得還很不錯。但是,有個特種兵在身邊的話……最起碼,反偵察的手段就會更保險了。
祁寧抬頭看了莫奕凡一眼,莫奕凡也正在看他,眼神寵溺溫柔,祁寧心間一跳,眼神飄到一邊才說道:“帶他在身邊,咱們將來應該方便很多。”
單單就野外生存來說,他們再怎麽也比不上一個經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
莫奕凡眼神閃了閃,手指有意無意的劃過祁寧的喉嚨,直癢的祁寧睜大眼睛瞪他,他才緩緩點頭道:“好,我們下去接他,但是,將來要不要帶著他,還要看他今晚能收集多少物資。”
祁寧喉嚨癢癢的,哼了一聲,就徑自站了起來,隨手摘了掛在門邊的鴨舌帽就戴在了腦袋上,大步走了出去。
莫奕凡在後麵幾步遠的地方跟著,眼中滿是笑意。隻是想到那個讓他的小寧那麽關心的男人,莫奕凡眼睛裏的笑意又淡了三分,就算要帶著走的夥伴,小寧也不用這麽上心吧?
阿成抓了抓頭,收集物資?收集物資做什麽?開店嗎?實在想不通,阿成直接三步作兩步的趕在祁寧前頭跑了下去,唯恐那個退伍兵被人先送走了:“老大,我先下去擋著他們啊!你們快點下來!”
祁寧嘴角抽了抽,他收的小弟不是該以他為第一位嗎?怎麽胳膊肘淨往外拐,直接撇下他這個老大就跑了?
祁寧和莫奕凡下樓的時候,那個誌得意滿的小區保安正推搡著那個人,隻是他雖然是異能覺醒者,可力氣還是比不上這個曾經的兵,推搡了半晌,人家還是一動不動。
小區保安啐了口唾沫:“操,你們幹瞪眼看著幹嘛?還不一起動手,把這個殺人魔頭一起送到局子裏,為家人報仇去?”
“報你妹的仇!”阿成本來個頭就大,力氣也不小,如今覺醒了力量異能,更是力大無比,當下就把小區保安推了個四仰八叉,“殺人?哼,他為什麽殺人?還不是你們求著他殺的?老子也是昏迷者,他怎麽沒去殺老子?要是你們跟老子老大一樣,不去求著他殺人,這位大哥他哪有心情殺人,不但費力氣,還會髒了他的刀?”
“明明是你們自己膽子小,害怕家人醒了變成喪屍被咬死了,沒皮沒臉的求上門去,現在好了,人都殺了,你們又反口把事情都推到別人身上,有這麽做事兒的嗎?”阿成義憤填膺的指著那幾家家人斷頭的人喝問道。
有人低了頭,麵含愧疚,卻不退後半分;有人則叉了腰,反問道:“就算是我們求上門的又怎麽樣?要是他自己是個心善的,就不該答應去殺人!他既然答應去殺人了,而且也的的確確一刀把我們家親人的頭砍下來了,那他就該承擔責任!新聞上都說了,咱們現在還是法治社會,這個殺人魔頭,他殺了那麽多人,還是心狠手辣的砍了頭,讓人做了無頭冤鬼,把他送到監獄裏一槍打死還算便宜他了!”
阿成被氣得麵紅耳赤,指著那人哼哧了半天,竟也找不到理由再去罵他。
反而是祁寧走到阿成身邊拍了拍他的背,阿成這才氣消了一點,諂媚的看向祁寧道:“老大,您一定要保住他啊。”
祁寧翻了個白眼,他決定了,要把阿成的“小弟資格考察期”在往後挪上幾個月,以觀後效。
慢慢走到被人人喊打的“劊子手”的麵前,祁寧盯了他一會,才問道:“你是要留在這裏被他們送到監獄去,還是要跟我走?”
那退役特種兵聞言看了祁寧一眼,才滿臉痛苦的捂住了腦袋,剛毅的臉上不禁有了幾分脆弱:“我殺了人,我有罪,我應該被送到監獄裏去的,我應該受到懲罰……”
那退役特種兵一開口承認自己有罪,那些被他親手解決親人的人一下子就鬧騰了起來,他們仿佛找到了一個強大而又合理的借口,真正把一切罪責和愧疚都推到特種兵身上:“看吧看吧,他自己承認自己有罪了,我們把他送到監獄去,不僅為家人報了仇,還滿足了他的心願,小夥子,你快點讓開!”
祁寧眼神冰冷的看了那些起哄的人群,直接開口道:“他會去殺人,完全是你們教唆他去的,如果他會被判罪,那麽,你們也一樣會被判罪,教唆犯和被教唆犯可是會被按照共犯,一起判定刑罰,如果你們要送他去自首的話,那麽你們自己也出不來了。”
這些隻是普通百姓,就算是知道一些法律常識,可對於教唆犯罪什麽的,知道的還是不多,祁寧這麽一說,幾人就有了懼意。
當然也有不怕的,譬如那個小區保安,當先就砸了個火球過去。
隻是火球還在半途中,莫奕凡就一道雷電打了過去,火球登時湮滅。
其他的人也不敢吱聲了。這小區的異能者根本就沒幾個,莫奕凡一看就是雷係異能,再看阿成一身壯實的肌肉也不好惹,眾人也隻好散了。唯獨那小區保安恨恨的瞅了他們幾眼,留下一句“咱們等著瞧”就屁滾尿流的跑了。
原本這事兒就該這麽完了,可當祁寧再次邀請特種兵的時候,那特種兵忽然把捂住腦袋的手放了下來,目光中燃著熊熊火焰道:“是我誤殺了百姓,我不配當兵,我不配穿這身軍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特種兵叫了半天,猛的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該死,我該死,我殺了那麽多人,我……”
話沒說完,特種兵就被悄然跑到他身後的莫奕凡給敲暈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祁寧臉色陰沉沉的,圍著挺屍的特種兵轉了幾圈,鬱悶的嘀咕道,“靠,不會那麽晦氣吧?我第一次救人竟然就救了個瘋子?”
莫奕凡看到祁寧的臉色,就知道祁寧對特種兵沒啥想法,於是他好心的替特種兵解釋道:“隻是普通的心理陰影而已,隻要他不再受到剛剛那種刺激,就不會發作。”他還打算留著特種兵做反偵察來著。
雖然是個退伍的,可是誰還沒退伍的一天啊。
莫奕凡說得果然沒錯,那特種兵醒來的時候,果然不鬧著要去投案自首或者自殺了,而是盯了祁寧很久之後,就乖乖聽話出去收集物資了。隻是他隻聽祁寧的話這一點,著實讓莫奕凡後悔當時幫他說了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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