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意外之夜

第二天寧可約了蔡瑞華來辦公室談案子,把大致的方向分析了一下,蔡瑞華甚為滿意。

“沒想到寧小姐年紀輕輕就這麽能幹,著實讓人佩服。”蔡瑞華並不是恭維,從他的眼神裏可以看出對寧可發自內心的讚許。

“我也是因為從小生活環境逼迫我要獨立進取而已。”寧可訕訕地笑著。

蔡瑞華一直沉默地看著她,眼神堅定而充滿奇幻的光彩。

“寧小姐也辛苦了,改天有空請你吃個飯吧,帶你見見我父母,我提起過你,說這個案子交給你放心。”

聽到“見父母”三個字,寧可倏地繃直肩膀,說話有些生硬:“這個,不用這麽大費周章了,我也不過是做自己分內的事而已,吃飯就不用了。”

“沒事的。”蔡瑞華儒雅地笑了笑,“寧律師不用緊張,我父母也算這個案件的委托人,見一下不礙事。”

雖然不情願,但麵對溫情如水的蔡瑞華的眼睛,寧可實在沒有辦法再拒絕下去。

懷揣著惴惴不安的心來到了蔡瑞華家中,寧可從一開始就特別不習慣,有一種見男朋友家長的窘迫感。

“寧小姐啊,我常聽瑞華提起你,說你漂亮能幹,今天見到真人發現果真如此,難怪我們瑞華這麽欣賞呢。”蔡瑞華的父親蔡國恩對寧可大加讚賞。

“哪裏哪裏。”寧可被說得臉紅了起來。

“瑞華還是第一次帶女生回來,你一定不簡單,過來好好聊聊。”蔡老爺子看著寧可的表情簡直像是公公見媳婦一樣,慈祥裏藏著打量。

簡直不習慣到極點,卻又找不到理由推托。寧可借機上了個廁所,其間翻了翻手機,看著通訊錄中似乎能解救她的人的名字,毫不猶豫地按下通話鍵。

電話響了很久對方還是沒人接,寧可開始焦躁起來,掛上電話嘴裏還暗罵著:“蘇哲這家夥一定泡妞泡得電話都不接,該死的!”

人越是絕望的時候,越是會想到一些平時想不到的人,就好像寧可現在不由自主地撥打了從未打過的顧律的新號碼,這行為連她自己都難以解釋。

“喂?”接起電話的人依舊有些詫異。

“喂,幫個忙。”寧可的話簡單明了,“別問我為什麽,過半小時打個電話給我,說是有很重要的事。”

還沒等對方問原因,寧可就心虛地掛斷了。

似乎怕遭到對方的拒絕,所以在別人還沒有給出答案的時候就直接放棄了聽他回答的權利。

整理了一習,寧可又伴著看上去有些尷尬的笑容走到大廳。這才有心情仔細打量了一下蔡瑞華的家裏,果然氣派非凡,牆壁上掛著各種看上去價值不菲的畫,還有裝修,簡直是古典裏透著奢華,即便是不懂行情的寧可也看得出那些紅木家具的來頭不小。

“寧小姐現在可是單身?”蔡老爺子似乎不準備拐彎抹角,直接進入正題。

寧可用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蔡瑞華,他似乎很關心地看著自己。

“哦,現在還是以事業為重,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情。”寧可自認為回答得天衣無縫。

“哎,女孩子何必這麽辛苦?該找個好人家嫁了享清福,相夫教子,多好啊。每天對著案子想破腦袋,可不是寧律師這種人的命啊。”蔡老頭子給寧可不停使眼色。

“可是我天生就是個好強之人,準備拚搏個幾年,然後再考慮其他的事吧。”寧可囁嚅地回道。

蔡老頭子似乎有些惋惜,又似乎更加欣賞,既不像點頭也不像搖頭地說道:“也是,每個人的誌向不同,我欣賞寧律師的誌氣。”

寧可一邊訕笑一邊看著手表,距離剛才打求救電話給顧律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了。還有最後五分鍾,若顧律沒有來拯救她的話,她發誓以後顧律有什麽困難都一定不會出手相救。

“寧律師,吃個晚飯再走吧。”

寧可實在想拒絕,又實在開不了口,剛想無奈點頭,電話卻及時響起。寧可此刻簡直高興得心髒要從胸口跳出,拿出電話看到屏幕上“顧律”兩個字的時候簡直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

她沉了沉氣,假裝一臉嚴肅地接起電話。

“快來醫院見我最後一麵。”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聲音。

“醫院?”寧可的反應明顯過分驚訝,屋子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是啊,阿波羅男子醫院。”

寧可強忍住笑,掛上電話,還一臉凝重:“我朋友突然出了車禍,我現在要去醫院看看他,實在不好意思。”

蔡瑞華和蔡老爺子兩人紛紛露出了惋惜卻無可奈何的表情:“好吧,這也沒辦法,寧律師我送你回家吧。”

寧可馬上拒絕蔡瑞華的陪同:“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我沒問題的,明天律所見了。”

蔡瑞華依依不舍地看著她:“好,那下次再來吃飯。”

寧可一路臉部線條都繃得死死的,直到坐到自己的車上才整個放鬆下來,撥回了顧律的電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想笑死我?”

“怎麽樣,目的達到了吧?”顧律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很自信。

“當然,有顧律師出馬,還有辦不到的事?”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笑聲:“不過我剛剛真的在醫院。”

寧可的笑容戛然而止,轉換成擔憂:“怎麽了?”

“胃不舒服。”

“一定是工作太拚命忘記吃飯了吧?”寧可歎了口氣。

“這都被你發現了,敢問女俠是偵探還是律師?”

“都不是。”寧可搖搖頭,“是護士,怎麽?需不需要我照顧?”

“好啊。”對方回答得簡單明了,“我肚子餓了,出去吃點什麽嗎?”

“老是在外麵吃不好,今天要不我掌廚,讓你好好美餐一頓?”

“可以,去你家還是我家?”

“來我家吧,你應該記得地址。”寧可說完掛上電話。

沒有想太多的寧可這才發現問題的尷尬所在,這還是她第一次邀請男人去她的家。

雖然對於顧律的人品寧可沒有太多顧慮,但兩個人的距離似乎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被拉得很近,讓寧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兩人這樣的關係。

回家前買了些蔬菜和水果,一到家就穿起圍裙忙活起來。

寧可不是特別會料理,但平時沒事做的時候,也總喜歡照著在網上找到的食譜自己創造發明一些新式小菜,雖然不太有信心,但拿個及格分應該還算不在話下的。

手忙腳亂了半天後,寧可用袖子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

終於準備得差不多了,寧可看了看桌上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了點頭。

番茄炒蛋、糖醋小排、清蒸鱸魚、羅宋湯、蔬菜色拉,簡直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

顧律一進門就聞到了香味,讓本就饑腸轆轆的肚子更加應景地叫了起來:“哇,這麽豐盛啊。”

“是啊,都拿出看家本領了。”寧可擺好碗筷,把湯又拿去熱了熱。

顧律深深吸了口氣:“如果每天回家能吃到這樣的飯,真是比神仙還逍遙啊。”

寧可攪拌著湯勺的手突然停下動作,臉一紅:“要找個願意為你做飯的還不簡單?”

顧律似乎是沒聽到這番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桌上。

“好吧好吧,看你這麽眼饞,就開動起來吧。”寧可把湯放到桌上後由於太燙捏了捏耳朵。

“迫不及待啊。”顧律雖然這麽說著,但卻做出一副等她先開動的模樣。

寧可看他不動筷子,主動夾了些菜到他碗裏,每樣挑了一點,碗裏瞬間變得顏色非常鮮豔。

懷揣著很期待的心情,寧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顧律。

顧律把菜一口塞到嘴裏,嚼了兩下,點了點頭,又皺了皺眉,讓寧可的心忍不住跟著他的表情怦怦直跳。

“怎麽樣?”等他全部咽下去後寧可終於忍不住問道。

“不錯。”

“才不錯嗎?”寧可的眼神有些受傷。

“這可是很高的評價了。”顧律笑笑,“我怕說出心裏話,你會得寸進尺。”

“沒關係,我就聽聽,絕對不得瑟,告訴我真實感受吧,對我很重要呢。”

顧律放下筷子,眼睛沉沉地眨了一下:“很完美,很有家的味道。”

其實此刻寧可也這麽覺得。

很有家的味道,不知道是因為麵前溫暖而芳香的食物,還是因為有顧律陪伴在身邊。

蔡瑞華的案子正循序漸進地進行著,拍賣行給出的價格雖然不是那麽權威,但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所以原本看似沒什麽勝算的案子竟開始變得有看點,加上當事人是在文藝界小有名氣的蔡瑞華,所以這個案子的關注度也在逐漸增加。大部分媒體認為這些畫作對蔡瑞華家人來說還是無價的寶貝,銀行的一再推脫責任實在太無人情,所以民心所向也給了法院很大的壓力。

開庭前幾天,寧可收到蔡瑞華的電話,說想最後商討一下案件的細節。雖然覺得根本不可能會有新的進展,知道這一次去一定是白做功,但對於當事人的要求,做律師的實在無法拒絕。寧可沒有想到的是,對方把地點安排在了電影院

“怎麽來這裏?”寧可站在電影院門口有點迷茫地問道。

“想帶寧律師來放鬆一下,你平時工作這麽忙,想必也應該很久沒有看過電影了吧,最近有部很紅的喜劇片評價不錯,一起去看看吧。”

如果以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份邀請,寧可一定會一口拒絕,但麵對的是她的委托人,多少有些難以開口拒絕,隻得答應下來。其實蔡瑞華說得並沒有錯,寧可的確有好久都沒有去過電影院了,一是沒時間,二是沒人陪,總覺得一個人去電影院顯得太過寂寥,那些匆匆掠過的畫麵沒人一起分享也不過是沒什麽意義的風景。

蔡瑞華倒也紳士,任何時候都秉持著“女士優先”的原則,讓寧可覺得自己備受照顧。在電影院兩個人並排坐著,寧可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香水的味道。這種距離讓寧可覺得尷尬,跟自己委托人有這種私下不必要的交往,讓寧可多少有些心虛。

寧可看電影的時候總是習慣把一隻手支在一邊的扶手上,另一隻手握拳指著下巴,由於不想靠坐在右邊的蔡瑞華過近,所以寧可選擇了用左手支著頭,整個人也向左傾斜。

電影中笑點連連,也不乏感人,打著喜劇片的旗號沒想到演的是愛情片,影片中接二連三出現的曖昧畫麵讓寧可覺得渾身不自在,而這樣的不自在的感覺在男女主人公接吻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本以為這樣的鏡頭一兩秒就會過去,沒想到兩人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寧可覺得盯著屏幕看很尷尬,就把視線往旁邊移去,發現周圍大多數都是情侶檔,甚至還有人模仿起屏幕裏的動作來,讓寧可看得嘴角有些抽搐。

“寧律師。”蔡瑞華驀地握住寧可的手,“寧律師,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寧可被這一舉動嚇得立刻縮回自己的手,握緊拳頭看著他:“蔡先生請自重。”

蔡瑞華沒有對剛才突兀的舉動表示歉意,反而更加湊近過去:“寧律師難道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感情生活嗎?我對寧律師很有好感,不知道寧律師怎麽想?”

寧可拿起身邊的包:“這個電影不想看下去了,我們還是回去談案子吧。”

蔡瑞華覺得有些丟麵子,跟著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蔡先生,我想起晚上還有些事,如果你沒有什麽問題的話……”

“我的問題剛剛已經問過了,如果寧律師覺得公私有別的話,那可以等這個案子了結了再說,我不急,我可以等。”

幸好對方沒有咄咄逼人,寧可對他的退步表示滿意,否則自己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不過我的父親對你很有好感,讓我今天再帶你回家吃一頓飯,我保證就陪我演演戲給他看就好,不會有什麽過分要求的。”

寧可麵露難色,蔡瑞華接著說:“今天是他生日。”

終於忍不住心軟的寧可答應下來,陪著蔡瑞華來到他家裏,蔡國恩十分殷勤地迎了上來。

“啊呀寧律師,快進來坐進來坐!”

被這樣熱情地招待,讓寧可反而更加拘束。

“今天是我的生日,寧律師能賞臉來我特別高興,來,我們一起喝一杯。”蔡國恩掩飾不住高興,直接從酒架上拿下一瓶酒來。

寧可擺著手說:“不,我不喝酒了,我一喝酒就會醉。”

“醉了沒事,我讓瑞華送你回去,這是法國進口的拉菲,喝了不上頭。”

寧可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推托,蔡國恩也不會善罷甘休,隻得妥協:“那我就稍微喝一兩口。”

“好好好。”蔡國恩聽到她這麽說更是來勁,“直接住這裏都沒關係。”

寧可尷尬地賠著笑,才喝了沒幾口就覺得臉開始發熱,雖然意識還很清晰,但總覺得人有些搖搖欲墜。覺得再下去可能會失態,寧可便準備去衛生間用冷水潑潑讓自己清醒清醒。

而趁她去衛生間的時候,蔡國恩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粒藥丸似的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扔到寧可的杯子裏並對蔡瑞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爸,這是什麽?”

“這是以前我一個醫生朋友給我的,說女人吃了會迅速分泌大量性激素和多巴胺,有催情的作用,不過對身體無害,你放心吧。”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放在寧律師杯子裏做什麽?”

蔡國恩朝蔡瑞華挑了挑眉:“兒子,你和寧律師都是害羞的人,但我知道你們對彼此都有感覺,我隻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爸!”蔡瑞華用力地喊了一聲,後來怕在衛生間的寧可聽到,才放低了音量,“我知道你非常欣賞寧律師,但你這麽做是不道德的,而且就算按照你的計劃走,也未必會達到你想要的結果。”

“我還指望你給我傳宗接代呢,可到現在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談過戀愛,讓我怎麽放心。”

在衛生間對著鏡子擦臉的寧可怎麽都想不到此時外麵兩人正進行著這樣的對話,她拍了拍臉頰,回到座位的時候略微覺得周圍的環境有些不對勁,兩個人不僅突然變得默不做聲,甚至沒有對視。

“那蔡先生,我把這最後一口酒給幹了就回去了,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完。”寧可拿起酒杯,卻被蔡瑞華的手下意識按住。

“你幹嗎?人家寧律師要走,你還要留住人家不成?”蔡國恩的話中帶著明顯的威嚴,說完對寧可笑笑,舉起酒杯,“那寧律師喝完這杯就讓瑞華送你回去吧。”

寧可點點頭,慢慢拿起酒杯。

蔡瑞華的視線從頭至尾都緊緊盯著寧可手中的杯子,似乎正糾結著什麽,但還沒有來得及製止寧可就已經一飲而盡了。

蔡瑞華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那瑞華,你就送寧律師回家吧,一定要送到家。”

寧可隻覺得聽到的話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自認為是酒精在起作用,還是用最後的力氣笑著走出了蔡瑞華的家,但一到車上整個人就無力地倒了下來。

她覺得身上開始冒起莫名其妙的熱度,渾身不舒服,思緒也開始有些混亂。

“我送你回家吧,寧律師家在哪裏?”

“不好意思,我可能喝醉了,地址的話你可以幫我打電話問一下顧律。”寧可把手機遞給蔡瑞華後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拚命搖頭,卻隻覺得意識越來越渾濁,怎麽都想不起自己家裏的住址,情急之下想起似乎曾經告訴過顧律,他應該記得。

蔡瑞華接過電話後沒有直接打電話,而是又開了很長一段路之後在路邊停下車,看著後座表情略顯扭曲的寧可。

其實蔡瑞華在接過寧可手機的時候腦子裏也曾經做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似乎每個人的腦子裏都存在著天使和惡魔,此時蔡瑞華也能聽見自己腦子裏的兩個聲音在爭執不休。就連一向自認為光明磊落的蔡瑞華,也會在這個時候猶豫不決。

雖然知道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寧可會恨自己一輩子,但還是不想放棄那百分之十的希望。

他緊握著手裏的手機,沒有其他動作。

“寧可?”蔡瑞華試著叫了叫她的名字。

寧可隻是皺了皺眉頭,沒有應聲。

終究做不出什麽違背自己正義感的事情來,蔡瑞華最終還是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顧律的電話。

簡單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和所在的地點後,對方表示馬上趕到。

果然沒過半小時,顧律就趕來了,從他臉上看得出明顯的焦慮,他下車過去拍了拍蔡瑞華的車窗:“寧可呢?”

蔡瑞華指了指後座。

“寧可?”顧律叫著她名字時候的聲音從未如此溫柔。

“顧律?”寧可朝他抬起手,“帶我回家吧。”

顧律點點頭,給了蔡瑞華一個感謝的眼神就抱著寧可上了車,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她帶回了自己家,小心地將她放到沙發上,給她喝了些水。

似乎意識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寧可漸漸有了意識和反應,隻是身體依舊不舒服。

顧律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如何?”

“我也說不清楚這是種什麽感覺。”寧可拉了拉衣領,“就是突然很想……”

“很想什麽?”

寧可看著顧律近在咫尺的俊臉,聞著他呼吸的香味,突然有種想要親吻他的衝動。

而這竟是她此刻唯一在想的事情。

見她不回答,並且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眼神看著自己,顧律突然有些慌張起來。

“顧律。”寧可輕聲地喊著她的名字,氣流就飄在他的耳邊。

顧律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是看著她。

寧可慢慢捧起他的臉,親了下去。

這個意料之外的舉動讓沒有準備的顧律一下子失去重心,兩個人一起往後倒了下去,栽在柔軟的沙發裏。

寧可似乎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一旦貼到了他的唇,反而更加欲求不滿地親了下去。

空氣中飄散著旖旎的味道和聲音,似乎再堅強的人都會變得不知所措。

顧律的腦中似乎一直在掙紮著些什麽,握著寧可腰的手時重時輕,呼吸也異常不均勻。

似乎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寧可整個人頓住了,往後傾了傾,眼中顧律的臉漸漸清晰了起來。

“顧律?”好像是失憶的人突然回想起什麽來一樣,寧可的腦中充滿了不解,就連剛才發生的事情也沒有辦法確定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隻是自己的想象。

顧律清了清嗓子,試圖緩解氣氛:“要不要泡個澡睡覺。“

寧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張望了一下周圍:“這是你家?”

顧律點點頭。

“我怎麽會來你家?”

顧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剛才的緊張和尷尬氣氛一下子被淹沒,他舔了舔嘴唇:“我剛去接你回來的。”

寧可又皺了皺眉,表情帶著些疑惑:“我剛剛是不是親你了?”

這個問題讓顧律好不尷尬,向來回答任何問題都泰然自若的顧律說話也結巴起來:“這個……我……我不……沒關係……”

覺得他的表情很可愛,寧可緩緩笑了起來。

“總之你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情叫我即可。”

顧律說完剛想轉身,寧可卻抓住他的手腕,有些撒嬌地說道:“陪陪我吧。”

露出這麽小女孩的一麵來,讓顧律在吃驚之外有些欣喜,他點了點頭,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兩個人靠得這麽近,倒是顯得很相配。

“我人不舒服,頭暈暈的沒有力氣,但腦子卻很清楚,我很清楚我在想什麽,而且我現在根本控製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和你說話,想把什麽都告訴你。”寧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不停朝自己扇著風,“我覺得好熱啊,怎麽會這麽熱呢?”

顧律自知是剛才蔡瑞華下的藥出現的效果,又不知該怎麽告訴她,拿過一邊的靠枕墊在她的頸下:“身體不舒服就早點休息。”

“啊呀,不是那種不舒服啦。”寧可皺起眉,“是……是那種……啊呀,我不知道怎麽說,就是雖然難受,但是好像靠近你就會感覺好一些。”這當然不是寧可心中所想的台詞,但因為過於難以啟齒,所以還是用婉轉的方法表達了出來。

但即使說得如此婉轉,顧律還是能徹徹底底地理解她的意思。

“顧律,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你有沒有喜歡我?”不知道是不是借著醉意,寧可不帶停頓地把整句話說完。

“我……”反而輪到一向巧舌如簧的顧律語塞。

“唉,你一定沒有吧?你這麽優秀的人,到底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呢?”寧可攤開手,有些無奈地嘟起嘴。

“就是你這樣的。”顧律身體向前傾,呼吸幾乎都撲到了寧可臉上。

“我這樣的?”寧可有些不相信地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這樣算什麽樣的?”

“就是你這樣的,獨一無二的,說不上有什麽特別好的地方,但就是讓人不能忽視,就是哪怕我有再重要的事情,也能為了你暫時放到一邊的人。”顧律慢吞吞地說著,似乎是想讓這個表白聽上去顯得更加正式。

寧可的腦袋其實並不能把剛才顧律的話完全吸收,但總是下意識覺得顧律剛才說了誇獎自己的話,所以寧可也沒有經過思考,雙手直接環上了顧律的脖子。

或許一向自尊心甚強的兩個人隻有在藥物和酒精的催化下才敢放鬆下自己,享受著此刻所有的曖昧。

第二天寧可醒過來的時候頭還是覺得有些重,搖了搖頭,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身上穿著自己看來很陌生的衣服。

她驚了一下後開始慢慢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所有的細節就像電影畫麵一般一幕幕在腦海中放映。寧可倒吸一口冷氣,隨後想起了顧律的一些話,嘴角卻又不由自主地上揚起來。

她下床,赤著腳躡手躡腳地往外走,似乎聽到從外麵傳來的一些瑣碎聲音,探頭朝外張望,看到顧律正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著些什麽。

這樣的畫麵難免讓人聯想起新婚夫婦或是熱戀中的男女朋友,寧可看到自己昨天穿的衣服都無規則地散亂在沙發上,而走到沙發那邊一定會被在廚房的顧律發現,覺得有些窘迫,正在一邊不知所措著,突然聽到顧律哼起了歌,聽上去心情特別好的樣子。

寧可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後決定用咳嗽引起顧律的注意。聽到她的輕咳聲,顧律哼著的旋律戛然而止,用毛巾擦了擦手往前走,看到寧可後猛然笑了開來:“起床了?”

對於顧律這種從未見過的燦爛的笑,寧可一下子有些適應不了,她略顯扭捏地往後退了幾步:“方便把那裏的衣服拿給我嗎?”

顧律朝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那些衣服都沒有洗過,你先穿著我的襯衫吧,一會兒我去給你買點衣服。”

他這種顯得有些過分的溫柔,讓寧可一下子紅了臉,把襯衫往下拉了拉,但還是有很大部分的美腿露在外麵。

而偏偏是她的這種害羞,讓顧律覺得更加可愛:“你先吃飯吧,我做了一些,手藝可能不如你。”

顧律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帶她走到餐桌前,把外套隨意一套:“我先去幫你買衣服,你餓的話先吃,不餓的話可以隨便逛逛我的房間或者看電視,想要什麽樣的衣服?”

寧可的反應總是慢了半拍,愣了半晌才回答道:“就普通的連身裙好了,顏色不要太嫩,最好是黑白灰的。”

顧律點點頭後就出了門,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寧可一個人站在原地。

肚子的確有些餓了,飯桌上是傳統的美式早餐,烤麵包、煎雞蛋、華夫餅幹、牛奶和一些水果,算不上多豐盛,但看得出來顧律想得很周到,蘋果、草莓、火龍果、木瓜、奇異果都是去了皮切成塊的,光是看上去就讓人很有食欲。

寧可一個人坐下吃得津津有味,去掉昨天一些讓人臉紅的對話和舉止不談,光是這樣的早晨還是非常值得享受的。

吃完飯後寧可覺得有些無趣,便打量起顧律的家來。顧律的家很大,對於他一個人來說的確有些太過奢侈。寧可大致兜了一圈,光是空房就有三間,但是整體裝修的風格還是比較簡約的,以黑白為主。雖然家具都是用最好的,但感覺都用在了需要的東西上,甚至還有一個單人的衣帽間,左右兩邊分別放著夏冬兩個季節的衣服,顏色也都以低調的單色為主。

然後來到了顧律的臥室,床上還留有些不規則的褶皺,寧可故意別過頭不去看它。她走到了書櫥前,發現整個家裏最為飽滿的地方似乎就是這個書櫥了,裏麵塞滿了各種顏色大小語種的書本。看來顧律是個非常喜歡看書的人,也看得出顧律平時在家也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因為明明可以單獨做個書房的,他卻沒有,幾乎把所有平時會用到的東西都放在了這個房間,讓這個房間看上去倒是多少比其他地方顯得溫馨。

寧可走到寫字台旁邊,看到桌上放著一個相框,把它拿了起來,相框裏是一張全家福。

幾乎不用猜測就知道照片裏笑得那麽燦爛的小男孩就是顧律,而他身邊的一男一女也一定就是他的父母,雖然照片顯得有些陳舊,但裏麵的笑容似乎被保留得完好無損。

寧可仔細看了看顧律左邊的女子,漂亮的長直發直落腰際,摟著顧律笑得很燦爛,而另一邊他的父親也並不像那時顧律描述的版本裏的惡魔,倒是顯得英氣逼人。

如果光是從照片上看來,這一家人實在是讓人忍不住羨慕,對從小沒有得到過太美好的父愛母愛的寧可來說,這種快樂就是那種名為“天倫之樂”的東西。隻是任何美好或許都可能形同虛設,所有東西都會有變質的可能性,就連被認為堅不可摧的親情也是。

寧可放下照片,歎了口氣。

差不多把房間都逛了個遍,寧可又回到了客廳,看到客廳的整麵牆都堆滿了各種葡萄酒,寧可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

以前的確聽說顧律開過酒莊的事,但在見到他家裏放了這麽多紅酒的時候還是不由得震驚。

雖然不懂酒,但光從這種陳列的架勢就不難看出這些酒的主人的品位和喜好。

寧可隨手拿起一瓶,正在這時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過頭看到手拿好幾個購物袋的顧律,寧可覺得有些丟臉。

顧律沒有說什麽,走到寧可麵前把購物袋遞過去:“都是你平時穿的衣服的風格和牌子。”

寧可挑著眉看他:“你連我衣服穿什麽牌子的都知道?”

顧律點點頭:“用心想知道的事情總有辦法會知道的。

寧可把紅酒放回原處,接過他手中的購物袋後就往臥室逃。顧律看到桌上被吃得幹淨的早飯後一臉滿足感,走過去把餐具洗幹淨。

寧可換好衣服出來後總算自在了一些,把沙發上丟得亂成一團的衣服都撿起來裝好,在玄關處尋找著自己的鞋子。

顧律看到她要走,馬上把手擦幹從廚房走出來,拿起一邊的車鑰匙:“我送你。”

“啊,不用了。”寧可笑得有些尷尬,“我自己打車回去吧。”

顧律停在門口,不說話。

“其實昨天發生的事情我都不太記得了,所以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或許大家就當沒發生過就不會那麽尷尬。”寧可自始至終都沒有勇氣看著顧律的眼睛說話。

顧律的眼睛慢慢沉下去,視線落到寧可腳踝處,半晌才悶悶地開口:“怎麽可能忘記?”

寧可有些詫異,瞪圓了眼睛。

“你昨天的每個表情,你叫我名字的聲音,還有你看著我的眼神,怎麽可能忘記?或許你記不得,但對我來說那些都是永遠不會忘記的東西。”

像是事先有劇本一般,顧律說著這段話的時候用著朗誦的聲音和語速,讓人聽了忍不住會臉紅心跳。

“我……”寧可本以為憑顧律的性格一定會欣然接受這個對雙方都有利的說法,可對方突然的低聲下氣卻是讓寧可無言以對。

“但如果是你的意思,我也不能強求你什麽,我隻是想表達清楚我自己的態度而已。”顧律慢慢抬起眼睛,看著寧可的眼神有些受傷,“我是願意的,和你在一起,非常願意,非常。”

寧可就這樣保持著穿著一隻鞋子的姿勢歪曲地站在玄關旁,目瞪口呆地看著顧律。

空氣好像停止了流動,這個冗長的沉默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見她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顧律也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過幾天要開庭,別想太多,關於我的事情可以放在一邊,或者根本不用管,等你什麽時候想給我回應的時候都可以,我在這裏等你。”

寧可大舒一口氣,沒有再說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憋著氣一直下了電梯,攔了出租回到家後躺在床上,才終於把心中憋著的一口悶氣給狠狠吐了出來。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沉重的壓力,壓在寧可胸口,讓她感覺負擔很重。並不是不想接受顧律,反而是無比期待地想和他的關係變得更加親近,隻是現在似乎這些還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一直覺得顧律沒有戀愛對象,自己也沒有,這樣也倒安心,等雙方完成了自己的事業和夢想後,有多餘的時間應該會理所應當地在一起。隻是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速度超過了寧可的想象,一夜間顧律態度的轉變和堅定也讓寧可覺得有些出乎意料,明明知道現在接受一定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又覺得若是放棄了這個好機會可能會永遠錯過也說不定。

腦子裏亂成一片,而越是想把它想透徹,就越是覺得問題複雜而無解。

寧可打開電腦放歌,把音量調到很大,第一首就是王菲的《紅豆》,平時聽歌從來不會注意歌詞的寧可卻第一次聽清了歌詞內容。

有時候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沒有什麽會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時候

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突然一種說不清的情愫在心底萌生開來,與其以後後悔之前沒有做的事,還不如以後去後悔自己現在做的事,至少不會有那些遺憾。

寧可斟酌了半晌才發現,與其和顧律最後因為不合適而分手,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優柔寡斷而失去可能永遠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機會。

想通以後的寧可顯得神清氣爽,過幾天就要上庭了,寧可決定等這場官司結束就給自己放個小假,然後和顧律好好安排一下關於未來的計劃。

任何事都是有商量的餘地的,因為未來不可能一絲不苟地照著你的期盼去進行,可能會發生更好的事,也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沒有人可以百分之百地說“不可能”,也不可擁有太盲目的自信。人生之所以有那麽多難以忘懷的瞬間,就是因為有意料之外的驚喜與感動。

在家休息了一天後又正常回律所上班,看到寧可的精神麵貌很好,蘇哲便尾隨她去了辦公室。

“後天蔡瑞華的案子就要開庭了,可有信心?”

寧可聽到蔡瑞華名字的時候不由得皺起眉頭:“信心當然是有的。”

“師傅似乎想和你談談這個案子,一會兒去一下她的辦公室吧。”蘇哲說完站起身離開了。

寧可稍微整理了一下文件,然後來到陸海欣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進去後朝她笑了笑:“師傅我來了。”

“來了啊,坐。”陸海欣給寧可倒了杯水,“最近怎麽樣?”

“不錯啊,都挺順利的。”寧可點點頭,拿出準備好的文件。

“我今天不是想和你談公事的,我對你一直很有信心,後天的案子也知道你一定會打贏。”陸海欣慢慢地眨眼,說話不疾不徐。

“那師傅今天是想和我談什麽事?”寧可不解。

陸海欣的臉突然顯得有些嚴肅:“我聽說你最近和那個顧律走得比較近,是嗎?”

聽到這句話,寧可嚇了一跳,以為陸海欣料事如神猜透了她的心思,但一想又不可能,前天發生的事情隻有她和顧律兩個人知道而已,何況之前雙方也一直是以對手的身份露麵,師傅應該不至於會懷疑兩人的關係。

“還可以,在工作上稍微有些接觸,怎麽了?”寧可回答得十分謹慎。

“沒什麽,師傅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明辨事理,不會誤了自己的事,隻是提醒你一下而已,除了公事以外,不要和那個人有太多的接觸。”陸海欣的話語中不帶半點玩笑的成分,似乎還隱約帶了一些命令的口氣。

寧可有些語塞,嘴巴半張卻沒有發出半個音節來。

“具體的原因師傅現在還不方便和你說,我隻是想勸告你而已,等到以後後悔了就來不及了。這個人的確十分出色,師傅也看得出來你對他有好感,可是事業和感情孰輕孰重你還是要自己搞清楚的。而我要說的是,事業是自己的,什麽人都搶不走,感情可沒有這麽持久永存,一旦沒了就什麽都沒了。”陸海欣說完後徐徐地喝了一口茶,吹著漂在表麵的茶葉,又加了一句,“總而言之,師傅不看好你和他在一起。”

師傅說的話寧可從來不會懷疑半點,也從來都是沒有半點考慮就答應師傅的要求,隻是這次,寧可猶豫了。她沒有立刻給陸海欣保證,卻也沒有不顧一切地反駁,隻是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陸海欣像是猜到了她的反應一般,沒有任何驚訝,隻是略帶無奈:“我就知道,再強勢也到底是個女人,不可能做到像男人那樣完全理性,何況你本就是個感性的人啊。”

一直以來寧可都把陸海欣當自己的親人看待,所以對於她不接受顧律這件事情,寧可多少還是受了打擊的,並且陸海欣的態度非常容易左右她的想法,因此寧可第一次出現了舉棋不定的狀態。

“你為什麽不支持,師傅?雖然我未必會和他在一起,但是你的反對讓我覺得很難過。你知道我不可能違背你的意思,但是真的放棄他,或許我會後悔的。”

聽完寧可的話後,陸海欣更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些我都猜到了,寧可啊,師傅不是阻止也不是反對,隻是建議而已。”

“為什麽?可這是為什麽呢?”寧可還是不死心地想問出個讓自己信服的原因。

“這個原因我以後總會告訴你的,你先回去整理案子吧,不要因為我的話而弄得心不在焉,這個事以後有時間再談也不急。”

看陸海欣似乎沒有想再說下去的意思,寧可隻能悻悻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往椅子上一坐後轉了個身,看著身後落地玻璃窗外的風景,寧可的心情就像這穿梭在馬路上永不停息的車流一樣,混亂一片。她閉起眼,試圖把所有的事情都拋之不顧,不知道放空了多久,桌上手機的振動聲才把她拉回現實世界。她無力地拿過手機,看到是來自顧律的短信。

“吃過午飯嗎?”

是這種很關心的問候。

寧可這才發現,都已經下午兩點了,自己卻並不覺得餓,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動了很久,還是沒有回複一個字。

去便利店買了些蔬菜色拉打算充饑,來到公司樓下的時候卻看到顧律的車停在門口。

車裏的顧律戴著墨鏡,在看到寧可後搖下車窗對她說道:“我就猜到你又因為太忙而忘記了吃午飯。”

寧可的表情有些尷尬,不知道是笑好還是不笑好。

“上車吧。”顧律歪了歪頭,摘下墨鏡。

讓人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瞬間的確太過於驚豔,讓寧可像著了魔一般往他所在的方向走過去上了車。

“想吃什麽?”顧律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寧可靠在玻璃上,呼了口氣,“新元素吧,想吃清淡些的色拉,不是很有胃口。”

顧律踩下油門,不帶猶豫。

“又忙得忘記吃飯了?”顧律問道。

寧可搖搖頭:“不是工作的事情,是師傅前麵找我談話,然後就有心事,比較煩惱。”

“哦?是什麽事?”顧律似乎很感興趣。

寧可側過頭看了看他,眉心的紋路更加深邃,頓了片刻搖頭道:“沒什麽事。”

顧律心知肚明寧可一定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但看她似乎沒有想說的意思,便沒有再多問。

來到相對安靜的餐廳,寧可隻點了一份色拉和一杯飲料,色拉上來也隻吃了沒幾口就說飽了。

“你的胃口一直這麽小嗎?”顧律看著她麵前幾乎沒動過的色拉問道。

“不是,因為今天心情並不是很好,所以吃不下東西。”

顧律湊過去小聲問:“和蔡瑞華有關嗎?”

寧可無力地搖了搖頭。

顧律似乎很想繼續問下去,但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接著問下去。

兩個人的午餐顯得有些沉悶,吃完後寧可也沒有想繼續聊天的興致,早早打道回府。到辦公室休息了一會兒後蔡瑞華到訪,寧可整理了一下儀容和心情,以一副和往常一樣自信的表情麵對他。

“蔡先生你好。”寧可每個動作都很大方,絲毫沒有顯出任何尷尬來。

蔡瑞華坐下後仔細看著寧可臉上的表情變化:“寧律師這兩天可好?”

寧可笑得牽強:“還不錯,勞煩蔡先生上心了。”

“上次,是我父親失禮了,今天來代替他道歉。”

寧可聳了聳肩:“沒事的,好在我那天酒喝多了不記事,你父親也是因為過生日高興而已,是我自己酒量不行。”

蔡瑞華心想下藥的時候她好像並沒有發現,也不方便問那天之後發生的事,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換了個話題:“兩天後就要上庭了,那到時候法庭上見吧。”

蔡瑞華說完起身準備離開,寧可卻叫住了他:“蔡先生,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蔡瑞華的臉上露出一瞬間的光彩來:“但問無妨。”

寧可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下來:“其實並不是公事。”

蔡瑞華笑了起來:“那更好,一直談公事才頭疼呢,我也希望偶爾可以和寧律師多談談生活的事。”

“是這樣的,你們男人,特別是那種條件優越、受萬千追捧的男人,如果被一個女人拒絕,會不會為了麵子以後都再不會和那個女人有所瓜葛?”

蔡瑞華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還是因人而異的,但由於男人的自尊心的確比較強,所以也不排除會因為受到打擊而做出一些反常行為的可能。”

寧可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蔡瑞華發現端倪,湊過去問道:“難道寧律師也碰到感情方麵的煩惱了?”

寧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是啊,覺得有些事很麻煩。”

“難道是和顧律師有關?”蔡瑞華也毫不掩飾地一語道破。

寧可這次反倒沒有遮遮掩掩,大方承認:“是啊,這種問題簡直比案子還要棘手啊。”

蔡瑞華豪爽地笑了出來,笑了一會兒後,表情又恢複正常:“不過如果是顧律師的話,你的那些顧慮應該就沒必要了吧?”

寧可挑起眉:“為什麽?”

“因為我猜你在煩惱顧律師是不是喜歡你,這點的話我還是能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和你保證,他一定是喜歡你的。”蔡瑞華眨了眨眼,“因為上次他來接你的時候,看得出他是發自內心地擔心你,還有從他看你的眼神中都不難發現那些略帶曖昧的情愫。”

寧可聽了不知該高興還是無奈:“但現在的問題是,有人反對我們在一起。”

“反對你們在一起?”蔡瑞華甚是不解,“你和顧律師男未娶女未嫁,憑什麽反對你們在一起?難道你們各自都不是單身,但卻有想在一起的心?”

寧可搖頭:“你想得太多了,隻是單純的不支持而已,但那卻是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不支持的原因,她卻沒有告訴我,似乎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她隻是一味地認為我和顧律在一起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一味地不相信我和顧律在一起會幸福。”

蔡瑞華想了想問道:“難道是你師傅?”

寧可抿唇點頭:“是啊,從認識師傅到現在我什麽都聽她的,並且一直以來都相信,隻要是師傅說的話一定都是對的,但隻有這次,隻有這次,我和她的意見相左,所以我會不知所措,我既不想違背她的意思,又不想放棄自己已經做好的決定。”

蔡瑞華似乎理解了什麽:“這個問題的確有些棘手,我也曾經碰到過這樣的事。我父親一直以來都希望我繼承家族的祖業,去學畫畫,然後開個人的畫展,成為一名著名的畫家。”

寧可看著她:“看來那時候你是照著父親的意思做的啊,現在你的確是個知名的畫家啊。”

蔡瑞華搖搖頭:“我的確照著父親的意思做了,而且這麽多年,我也沒有再考慮過自己曾經的夢想。”

“不知可不可以問下你曾經的夢想是什麽?”

蔡瑞華半抬起頭,看著窗外,眼中似乎充滿了憧憬和懷念:“是醫生。”

聽到這個回答的寧可半張著嘴,不知如何給出回答:“似乎和現在的結果差了許多啊。”

“是啊,那時候隻不過不想讓父親失望,不想讓家裏任何一個人失望,所以就照著他們的意思去做,也就漸漸再也沒有想過那個年輕時候的夢想了,若不是今天你提起,估計我也忘記得差不多了吧。”

寧可突然有些感慨起來,又驀地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蹙起眉頭:“那現在你後悔嗎?”

蔡瑞華像是事先就猜到了她會這麽問,所以脫口而出道:“並不後悔。”

寧可眼中最後的期待在一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她的臉上毫無神色:“是嗎?難道聽長輩的話才是我們正確的選擇嗎?”

蔡瑞華回答道:“我不後悔,是因為我沒讓他失望而已,但是,我卻讓自己失望了。”

寧可不解地看著他。

“我永遠不知道我可不可能做出色的醫生,救很多人的命,也可能會研究出來對付絕症的辦法,免費幫窮人看病,救死扶傷,成為比現在更讓父親驕傲的人,也可能最後一事無成,讓父親徹底失望,這些都沒法知道了,因為我選擇了他給我安排好的那條道路,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所以我沒有後悔,我也沒有資格去後悔,因為我在放棄夢想的時候同時放棄了後悔的權利。”

寧可看著他的手腕,淡定自若:“我相信你這雙手一定能救很多人。”

像是覓到了知音,蔡瑞華眼中閃過一絲波動:“我也這麽覺得,我總覺得如果我做了醫生,一定比現在更出色,至少能幫助更多的人。”

寧可對著他的笑容中有那麽點淒涼,也有那麽點惋惜:“不過你現在依然是很出色的人。”

蔡瑞華對著她微笑:“所以一切都看寧律師自己了,看你是不想讓別人失望,還是不想讓自己失望了。”

“可這就是問題所在啊。”寧可心裏複雜得難以言說,“我就是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失望啊。從小我的性格就是這樣,爭強好勝,什麽事都要做到最好,都要讓每一個人滿意,工作了之後也是如此,不允許任何一個官司打輸。至今為止,我沒有讓任何一個人失望過,而今後也不想。”

“所以你是想和我一樣,讓自己失望嗎?”

“我不知道。”寧可手指穿插到發絲間無力地搖著頭。

“寧律師,你的事情至少還有一個人和你有著相同的想法,想當初我是一意孤行才沒能堅持下去,你何不找顧律師商量一下再做決定,或許會豁然開朗的。”

寧可的表情緩和了些,點點頭道:“好的,謝謝你,蔡先生。”

蔡瑞華搖搖頭:“寧律師是我最欣賞的女人這句話絕對發自真心,我曾經也想過追求你,但現在發現自己還遠遠不夠優秀。而顧律師不同,他有著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的才華和正直。我相信寧律師一定能發現他身上的獨一無二,也真心祝福寧律師。”

似乎得到了支持讓寧可的心情變好,待蔡瑞華離開後寧可就整理東西回家了,準備這兩天好好休息,後天的官司要贏得漂漂亮亮。

蔡瑞華的官司開庭那天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一審就直接得到了比預期好的結果。晚上蔡瑞華請寧可單獨吃了頓飯,整個氣氛十分和諧。

“謝謝寧律師了,這個官司打得實在漂亮。”蔡瑞華舉起酒杯。

“我不喝酒,怕再失態,就用茶代替了。”寧可舉起茶杯,像喝酒一樣一飲而盡。

“我之後可能會去一些地方開畫展,可能短時間見不了了,不過寧律師放心,以後無論有什麽事情,隻要我幫得上忙的,一定毫不推辭。”

寧可也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好的,以後如果有事情需要你幫忙一定會上門拜訪的。”

蔡瑞華笑得很舒暢:“那可等著你啊。”

寧可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和師傅請了個假,過幾天可能要去歐洲旅遊一段時間,還要提前準備呢。”

蔡瑞華也不挽留,朝她點點頭:“那寧律師自己回去的路上當心。”

在寧可穿外套的時候蔡瑞華突然想到什麽,問道:“對了,寧律師之前和我談的事情怎麽樣了,想通了嗎?”

寧可放慢了穿衣服的動作,搖搖頭:“沒,我也正是希望這次去旅遊的時候在途中能想通,我相信上帝一定會給我正確的指示的。我也說不上為什麽,我隻是相信這次的旅途一定會給我我想要的答案,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會改變我的一生。”

蔡瑞華點頭:“有想好去哪裏旅遊嗎?”

寧可想了想:“應該是法國巴黎吧,其實我也有很多的少女心思,那麽多經典的故事發生在那裏,總覺得自己也會遇到一些與眾不同的事,自己也想做一次女主角嘛。”

蔡瑞華彎起嘴角:“那就預祝你旅途愉快了。”

“嗯,那後會有期啊。”

“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