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評論:不可名狀的依戀(李一鳴 張俊平)

馬拉的中篇小說《青瓷》,向我們講述了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故事:“我”通過網戀不可理喻地愛上了一個叫青瓷的姑娘。

雖然彼此相戀,甚至為了青瓷,“我”不惜放棄工作,拋棄深愛“我”的秦琴,與女友虛與委蛇,卻終究沒能收獲與青瓷的愛情。小說的結尾,青瓷罹患癌症而去世,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永遠不可觸碰的痛。

小說在意蘊上具有多種解讀的可能性,這使得《青瓷》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愛情小說。小說中的“我”和青瓷,對待愛情有著非你莫屬的近乎偏執的態度。雖然表麵上玩世不恭,有著遊戲人生的小小乖張,卻格外吝惜自己的真愛,絕不輕易付出。所以他們的網戀雖然潛流暗湧,卻是亦行亦止,彼此始終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那層尊嚴的窗戶紙,不肯輕易捅破,而一旦打破曖昧的沉默,他們的愛就有了不管不顧的決絕和那麽點真愛至上的意味。

正是有了這種對愛情理解上的默契,青瓷可以在婚後離家出走,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我”則忍心拋棄深愛自己的秦琴,和女友維持著名存實亡的愛情,甚至“背叛”純潔無瑕的小艾,撲向魂牽夢縈割舍不了的青瓷。這種種為世俗所不忍的“行徑”以真愛的名義為“我”和青瓷贏得了心靈上的解脫。

這無疑是頗具現代意味的愛情敘事,是身處當下複雜時代中的人的獨特愛情觀念及其體驗。小說中“我”與青瓷因為後者家庭的原因終究未能走到一起,上演了一出現代版的“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故事,這種處理方式盡管並不十分高明,卻坦露了現代社會中愛情的困境,與之相對立的是的泛濫和責任的缺失。就這點來看,小說的批判意味也還是明顯的。

小說圍繞青瓷還著意安排了另外四名女性,她們在“我”不同的人生階段帶給“我”身心不同的體驗。從這一層麵看,《青瓷》無疑是“我”的愛情成長史,“我”對青瓷不可名狀的依戀實際上源於靈與肉的共同參與和完美結合,對比“我”與秦琴、女友單純身體的達成,不難理解其間的差異。就以上兩點來說,《青瓷》可謂一篇時代性、批判性和普遍人性兼具的小說。

《青瓷》在結構上亦頗具匠心。“我”與青瓷的四次會麵構成小說的主線,但青瓷的角色並不顯性地貫穿於小說始終,這條主線因為青瓷間歇性的“不在場”而若隱若現,作者筆觸因而可以從容旁及其他諸多情節,從而使小說擴充了容量,呈現出張力。

圍繞與青瓷的感情糾結,“我”與初戀女友、秦琴、不知名的女朋友、小艾分分合合的交往構成小說的另一重線索,這重線索與小說的主線縱橫交錯,相輔相成,共同推動情節不斷向前發展,小說結構因而舒放有致,緊鬆自如。同時不可忽視的一麵是,小說以回憶形式展開敘事,在回憶中插入回憶,作者有意在過往與現實、過往與過往之間造成一段段距離,鏡頭越拉越遠,小說層次漸趨明晰,立體感也得到不斷增強,有效強化了小說的延伸力。

當然,《青瓷》文本並不完美無缺。最明顯之處表現在“我”與青瓷深厚的感情基礎立足不穩,讀者很難相信素未謀麵的兩人僅僅通過網絡就能達成情感上的強烈共鳴和心靈上的極度吸引;其次,青瓷居然因為家庭原因而放棄對“我”的愛,這與青瓷不羈的性格顯然不符;再次,小說在處理青瓷對MBA的態度時有些混亂,這在小說的結尾表現得尤為突出;最後,小說以青瓷罹患癌症結尾,主人公複雜的情感糾葛似乎可以此告一段落,這樣的處理不僅俗套,也有簡單化嫌疑。

盡管如此,《青瓷》應該可稱是近期文壇不可多得的一部好小說。

[李一鳴,魯迅文學院副院長,文學博士、教授、作家、評論家;張俊平,魯迅文學院教師、文學碩士、青年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