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展子舒!你給我站住。”展子舒的身後傳來蕭錦程低壓著怒意的聲音。

展子舒僵了一瞬,卻沒停下腳步,而是走到了一旁拿起白天穿的衣服,居然就準備換衣服。

蕭錦程見狀上前兩步就把展子舒手裏的衣服給搶了過來,丟到了一旁,帶著怒意的雙眼甚至有些泛起紅絲,他低啞著聲音道:“你要幹什麽?”

展子舒推了一下蕭錦程,卻發現根本推不動,於是放棄。很幹脆的抬起頭看著蕭錦程,道:“我走。”展子舒知道,被蕭錦程看到這些,他鐵定是要追問的。但是,展子舒不想多解釋。這裏恐怕是住不下去了。藥,他丟了。今晚上又發生這麽多事,他根本不可能再睡的著。更何況,過了今天,還有明天、後天……他不可能在沒有藥的情況下瞞著蕭錦程。所以,隻有離開。

“你要去哪?”蕭錦程覺得自己的怒火已經有種不受控製的傾向。這個人究竟想要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展子舒越平靜,蕭錦程就越覺得在展子舒身上發生的事越嚴重。究竟是什麽能讓這個人竟然到了要依靠藥物才能睡的著的地步?如果說是高考的壓力,蕭錦程打死都不信。展子舒的聰明,他是完全知道的。現在,他都已經進了醫院了!可就算是這樣,這個人竟然還要說走。他想去哪裏?憑他這模樣還想去哪裏?

展子舒並沒有意識到蕭錦程此刻正拚命壓製著自己的怒火,側過頭避開蕭錦程的眼神,平靜的答道:“我這幾天睡不太好,怕是會吵到你。我還是去酒店住吧。你讓開。”

“睡不太好?展子舒,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麽?你這樣像是就這幾天睡不好的樣子麽?”蕭錦程根本沒有移動,擋在展子舒身前,迫他看向自己。

展子舒微微皺眉,冷道:“蕭錦程,你讓開。我的事,不用你管。”

蕭錦程聞言冷冷一笑,平時並沒有太多表情的他,在這時候卻散發著讓人畏懼的極低氣壓。展子舒看著他的那種笑法,心裏也逐漸有點發懸,不禁有點戒備的意味道:“你笑什麽?”

蕭錦程沒說話,卻伸手猛的一拉,然後用力就把展子舒丟到了床上。展子舒此刻的體力根本不可能和蕭錦程硬碰硬,被他這麽一推一拽,人就重重的摔到了床上。展子舒大驚,高聲道:“蕭錦程!你要幹什麽?”

蕭錦程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倒在床上的展子舒,冷聲道:“沒說清楚之前。你哪兒都不準去。”說完蕭錦程拉起被子往展子舒身上一蓋,道:“我有的是時間陪你耗。”

“蕭錦程!”展子舒氣極的看著蕭錦程,可心裏卻很是無措。蕭錦程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事情都這樣了,如果不說個所以然來,他根本不可能妥協。可是,這樣的事情,讓他怎麽解釋?展子舒再度懊惱起自己為什麽就不能再忍那麽一兩天,又或者幹脆去住酒店。他不就是貪圖著來自蕭錦程身上的那點安心感覺麽?難道這也是奢望麽?

展子舒不可否認他在蕭錦程身邊有著平時沒有的放鬆感覺,或許正是因為蕭錦程是他唯一可信的人。即便是在展子舒的家人身邊,展子舒都因為有著各種顧慮而無法放鬆。唯有蕭錦程。展子舒知道這是一種可悲的狀態,可是他卻根本無力改變。展子舒坐在床上,裹緊了被子,有種頹然的感覺。

“你是不是失眠?前兩次,你也是半夜給我打的電話。”蕭錦程沉聲問著。

展子舒沉默,或許他真的可以扯出一大堆理由,但是為什麽要吃安眠藥這點太明顯,也太難解釋。再者,對於蕭錦程,他又有種不願在他麵前說謊的感覺。他可以沉默,可以不說,卻不願欺騙這個人。

蕭錦程靜了好一會兒,深吸了口氣,繼續問:“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似乎已經確認了展子舒失眠這件事。之前的種種,加上這次的突然生病,還有醫生說的展子舒精神壓力太大這些事,足以讓蕭錦程有這樣的推斷,更何況還有散落在地的那些白色藥丸。

展子舒仍是沉默,他不想說,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知道蕭錦程是關心他,可是……展子舒露出微微的苦笑。

而正是那抹苦笑像柄利刃一般深深的刺進了蕭錦程的心,心疼。他眼看著這樣蒼白而脆弱的人強裝著堅強,在他麵前一言不發,蕭錦程的心又疼又怒。為什麽不說?有什麽事是隻能一個人扛著的?

“展子舒!你最好現在就說話!否則,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你父親,你現在的狀況!還有那些藥!”蕭錦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著。對著如此倔強的人,他不得不這麽做。展子舒最關心的不就是他的家人麽?

話音才落,蕭錦程就看見展子舒猛的抬起頭,就這麽生生的看著他,眼睛裏竟滿是怒火和……痛苦:“不準!不準你告訴我家人!”展子舒幾乎是嘶喊著出聲,那沙啞的聲音竟是如此痛苦。

蕭錦程的心猛的收緊,這樣的展子舒他從未見過。幾乎是同時,他的怒火被心疼淹沒,後悔的情緒也一下湧了起來。他為什麽要這麽說?他清楚展子舒的倔強,也深知他的個性,如果不是遇到什麽嚴重的事情,他絕對不會這個樣子。他不應該拿著子舒的家人去逼迫……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我不該這麽說。”蕭錦程放緩了語氣道歉,而展子舒卻再度沉默,也不再看他,隻是側過頭去。

蕭錦程深深吸了口氣,柔聲道:“子舒,這樣子不像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說出來,會好受一些。讓我也幫你,好不好?是展家的事麽?”

展子舒沉默著,但身體明顯的僵了一下。就像蕭錦程說的,或許說出來真的會舒服一些。可那些事,他所經曆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誰會信他?沒有人!如果他真的說出實情,那蕭錦程恐怕會直接以為他瘋了。

他瘋了麽?或許他真的是瘋了也不一定。有時候展子舒甚至在想,他過去所經曆的一切會不會真的僅僅是南柯一夢?如果那真是夢又該有多好?可為什麽那是真的!為什麽就連蕭錦程都要逼他……展子舒想著,低低的笑了起來,那笑聲宛如泣血。

蕭錦程駭然,幾乎立刻坐到了床邊將人攬進了懷裏,急聲道:“子舒?子舒。你說話,怎麽了?”

展子舒搖著頭,雙手緊緊的抓著被褥,啞聲道:“別逼我。你不要逼我。”

蕭錦程緊緊抱著展子舒,無奈又心疼的低聲重複著:“好,我不說了。不逼你。子舒……”

展子舒依靠在蕭錦程胸前,隔著單薄的衣衫,他可以感覺到蕭錦程的體溫以及他身上散發的深深憂慮和焦急。這個人總是這樣為著他好,為著他急,為著他……可他呢?

無聲的淚水一點一滴的滑落……展子舒木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就算是在那個時候,他都沒有掉下過一滴眼淚,他痛苦,他絕望,他嘶喊,他最終甚至更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自己最後的下場,但他隻是生生的看著。他以為,他沒有眼淚。可是他卻哭了,在這個時候……或許真的因為蕭錦程的懷抱太過溫暖……

當蕭錦程驚覺的時候,展子舒的眼淚已經沾濕了一片。

“子舒……你……你究竟是怎麽了?”蕭錦程不知所措,他從未想過展子舒會這樣哭。靜靜的,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就這麽流淚。是的,隻是流淚。蕭錦程手忙腳亂的從一旁的桌上拿過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展子舒的臉,但很快,紙巾就被濕透。

“子舒……你……別哭了。我不問了。好不好?”蕭錦程急的恨不得就將人整個揉進自己懷裏,替他疼,替他哭……

好一會兒後,展子舒終於不再哭了。他啞著嗓子,看著蕭錦程說:“我夢見他們都死了。”

蕭錦程愣住,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什麽?”

展子舒表情木然的又說了一遍,“他們都死了。我的家人,甚至還有……”他頓住,深吸一口氣,接著道:“那種感覺,真實到我沒法忘記。我睡不著,不停的做這些夢。你當我瘋了也好,怎麽也好……我睡不著。”

蕭錦程完全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的。那是什麽樣的噩夢?都死了?不知為什麽蕭錦程的心裏猛的一陣驚疼,那種幾近撕裂的痛苦,讓他甚至無法呼吸。一個莫名的念頭生生在他腦海裏閃過,如果死的是子舒……

“多久了?你這樣……多久了?”蕭錦程緊閉著眼,深深呼吸,壓抑著心裏那種莫名的痛,聲音同樣沙啞的就像被輾碾過。他想起了前不久,他自己的一個夢境。這恐怕也是當時他會不管不顧的從S市衝回國都,就為了看展子舒一眼的原因……

“有幾個月了。蕭錦程,你……就當我瘋了吧。”展子舒輕聲的答道,語氣無奈。他靠在蕭錦程的懷裏,並沒有注意到蕭錦程異樣的神情。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再否認也沒用,而這恐怕是最妥當的答案了。

“怎麽會,別多想。”蕭錦程本能的答了一句,而後沉默。兩個人之間就這麽突然安靜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蕭錦程懷中的展子舒傳來了細而均勻的呼吸。蕭錦程微愣,低頭一看,展子舒竟然靠在他懷裏睡著了。

蕭錦程無聲的歎了口氣,可不是麽?估計這些天,這個人都沒有睡好過。否則又怎麽會想到要去吃安眠藥。蕭錦程並非沒有注意到那瓶安眠藥顯然是新開的封的。包裝紙還在洗手台上放著。所以蕭錦程並沒有問展子舒過去有沒有吃藥。如果他吃了,那麽也不會這樣遮遮掩掩的。這是多倔強的一個人呢?他恐怕是不想讓家人擔心吧?所以才會一直忍著不說。

蕭錦程極小心的把懷中人慢慢放倒在床上,再給他蓋嚴被子。期間展子舒微微掙了一下,但卻沒醒,很快的又睡著了。蕭錦程看他是真的睡沉了,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他輕輕的伸手替展子舒整理了一下額頭淩亂的頭發,指尖傳來的微熱讓蕭錦程有些戀戀不舍。

展子舒從未像這樣毫無防備的睡在蕭錦程眼前,因為他的告白,展子舒對著他總似有著本能的防備。蕭錦程也從未如此近的碰觸過展子舒。而這種感覺,讓人沉迷。

展子舒的倔強,他的脆弱,他的困擾,在蕭錦程眼裏變成了心疼和憐惜。蕭錦程的手指極輕的流連在展子舒顯得消瘦的臉頰上,就在幾個月前,他還不似現在這樣……被噩夢折磨著的展子舒,又承受了多少?

蕭錦程無聲的歎息,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審視著展子舒猶帶著淚痕的睡顏。手指拂過眼角,纖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精致翹立。蕭錦程著迷的看著,均勻的呼吸帶動著挺直鼻梁兩側的鼻翼微微扇動……

很輕很輕,或許碰到又或許沒有……當蕭錦程回過神的時候,他的手指正碰觸著展子舒微微張開的嘴唇,而他嘴唇上那一瞬的柔軟,就像是夢幻一樣……他是親了他麽?

蕭錦程有一瞬的慌亂,他退開,坐到了沙發上。他做了什麽?他怎麽可以這樣……趁人之危……蕭錦程拽緊了拳頭,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他不是對自己說過,隻要展子舒不同意,他什麽都不會做麽?可為什麽……

隻是……那就是子舒的味道麽?微涼的,柔軟的,潤潤的……不能……不能再想下去了。蕭錦程覺得自己的臉火熱,他究竟在想點什麽?子舒現在這個樣子,可他竟然還在想這些……蕭錦程在心底唾罵了自己。而後,他的眼神還是落在了離他不遠的展子舒身上。怎麽辦?如果子舒所說的那種夢境如此困擾著他,那他失眠的事該怎麽辦才好?

蕭錦程又一次想起了他在前不久夢見的,那宛如真實的夢境。在夢裏,他看見展子舒要比現在年長一些,可他所在的地方卻是審判席,而法官最後的那一錘定音,說的卻是“死刑”。蕭錦程已經不記得夢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可那句“死刑”和展子舒木然靜立的樣子卻深深刻在了蕭錦程的腦海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可是那種心慌意亂,卻如此真實。他在夢中無法出聲,醒來後,也隻剩下驚駭的劇烈呼吸,那種真實的感覺,讓蕭錦程在一瞬甚至真的起了那是真的的念頭。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的衝去國都,隻為看一眼展子舒,隻為確認他還好好的。至於他將遇到什麽,冷嘲熱諷也好,拳打腳踢也罷,他都不會在意。

隻是,那天,對蕭錦程而言,又像是全新的開始。因為展子舒對他說話了,沒有那些汙蔑,沒有那些嘲諷……在確定展子舒沒事之後,欣喜的感覺掩蓋了一切的不安與惶恐。夢中的一切,也因此遠去。

然而,現在遇到夢魘的卻成了展子舒。要怎麽做才好?蕭錦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算進步了麽?

蘑菇:蕭小攻,快來孝敬你親媽~親了呦,親了呦!

蕭小攻冷冷看了眼蘑菇,攬著展子舒就走了……

蘑菇(淚指):有了媳婦忘了娘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