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二○○四(37)
於是她照辦了。她,拉麗莎,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但是大班椅不適合讓你腿上再坐個人;為了坐穩,她不得不摟住他的脖子,而即便這樣,椅子還是使勁地搖晃著。“這是你想要的?”她說。
“其實,不是。我不想待在這間辦公室。”
“我同意。”
他有那麽多事情需要思考,他知道如果現在就讓自己開始,他會一口氣想上好幾個星期。不去思考的唯一方法就是朝前走。他們上樓來到拉麗莎的小房間,房間的天花板是斜的,這裏過去是間傭人房,自從她搬進來後他就再也沒有踏足過。地板上放著一疊疊的幹淨衣服和一堆堆的髒衣服,活像一個障礙跑訓練場。他把她推靠在屋頂窗旁邊的牆上,不假思索地將自己交給這個沒有進行資格驗證就想要他的女人。這是一種非同尋常的緊急狀態,時間不複存在,隻剩下絕望。
他抱起她,讓她用雙腿環住他的胯部,兩人四下趔趄,她的嘴唇吻住他的,然後他們隔著衣服狂熱地摩擦著,繞過地板上的一堆堆衣服,再然後,這種場麵下經常會出現的那些中斷中的一種突然降臨,令人不安地想起走向的步驟是多麽相似;多麽缺乏個性,或者說先於個性。他猛地後退,走向房裏那張還沒有鋪好的單人床,撞倒了一堆關於人口過剩的書和文件。
“我們中有一個人得在六點出發,去機場接愛德華多,”他說,“我擔心會忘記。”
“現在幾點?”
他把她落滿灰塵的鬧鍾轉過來,看了看。“兩點十七。”他驚歎道。
這是他一生中所見過的最古怪的時間。
“抱歉我的房間這麽亂。”拉麗莎說。
“我喜歡。我愛你本來的樣子。你餓了嗎?我有點餓。”
“不,沃爾特,她笑了,””“我不餓。不過我可以去給你拿點什麽吃的。
“我想,嗯,喝杯豆奶。豆類飲品。”
“我去拿。”
她下樓去了,想到一分鍾後他將聽到的回來的腳步聲,屬於這個將會取代帕蒂在他生命中的位置的女人,感覺很奇怪。她跪在他身旁,專注而貪婪地看著他喝下那杯豆奶,然後用她靈巧、指甲蒼白的手指解開了他襯衫的紐扣。那麽,好吧。他想。好吧。朝前走。但是當他自己接著脫掉了其他衣服,妻子出軌的那些場麵,那些她作過詳盡描述的場麵,開始在他體內翻滾,讓他有種想要原諒她的隱約而真實的衝動;他知道他必須粉碎這種衝動。他對她和他的朋友的恨意仍然是新生的、搖擺不定的,還不夠牢固,她哭泣時那可憐的樣子和聲音在他腦海中仍然過於鮮明。幸虧,拉麗莎已經脫到隻剩下白底紅點的小內褲。她無憂無慮地站在他身旁,把自己呈現給他。她年輕的身體美得不合情理。光潔無瑕,蔑視重力的拉扯,僅僅是看著都讓人受不了。
沒錯,他曾見過另一個甚至比這還要年輕的女人的身體,但他對它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那時他自己也還過於年輕,不會去注意帕蒂的年輕。
他伸出手,隔著她的內褲把掌心貼在她兩腿之間那灼熱的小丘上。她輕輕地叫了一聲,膝蓋一彎,跌倒在他身上,讓他沉浸在甜蜜的痛苦之中。
他先是堅定地努力著不去比較,然後又刻意努力想要把帕蒂的那句“沒有什麽不對的”驅出腦海。現在回想起來,他才明白自己先前要拉麗莎和他慢慢來的請求是基於他對自己的準確了解。但是,一旦他將帕蒂趕出家門,慢慢來就不再是一個選擇。他需要立刻注射一劑,僅僅是為了保持自我的運作——不讓自己被恨意和自憐打倒——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這一劑非常甜美,因為拉麗莎真的為他瘋狂,幾乎真的是欲火焚身,濕得滴水。她滿懷愛意和喜悅地盯著他的眼睛,宣告著他的男子氣概,帕蒂在她的手稿中加以侮辱中傷、不屑一顧的男子氣概,其實是美好、完美和奇妙的。這當中有哪裏不惹人喜歡呢?
他是個正值盛年的男人,而她可愛、年輕、貪得無厭——這,事實上,就是那個不惹人喜歡的地方。他的情感跟不上他們之間原始的性吸引的活力和迫切,跟不上他們**行為的無休無止。她需要騎跨在他身上,需要被他緊緊壓在身下,需要把腿架在他的肩上,需要做下犬式,從後麵被有力地撞擊,需要趴在床上,需要臉緊貼著牆壁,需要腿纏繞在他身上,頭後仰著,圓圓的飛向任何方向。這一切對她似乎都意義重大,她是一口裝滿了痛苦呻吟的望不到底的井,而他已經準備好去做這一切。心血管狀況良好的他被她的大膽舉動撩撥得興奮異常,他通達她的所有願望,對她也如癡如狂。然而,這一切還是欠缺了某種個性,令他無法達到。這種狀況非常古怪,是一個全新的、未曾預料到的問題,部分原因或許在於他不習慣使用安全套,而她濕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過去的兩年裏,他有多少次因想起他的助手而性亢奮,且每次都持續好幾分鍾?總有一百次。現在,他的問題顯然是心理上的。當他們終於平靜下來,她的鬧鍾顯示3:52。他也不確定她有沒有,他不敢問。而此刻,在他精疲力竭的時候,那個潛伏一旁的對比抓住機會浮出了水麵:對於帕蒂,隻要能讓她有興致開始,就可以指望她為他們兩個人完成這件事,讓他們都得到一定程度的滿足,之後,他可以去工作或者看書,而她可以去做那些她喜歡做的帕蒂式的瑣事。困難導致摩擦,而摩擦通向滿足……拉麗莎親了親他腫脹的嘴唇。“你在想什麽?”
“我不知道,”他說,“很多事。”
“我們做了這件事你感到難過嗎?”
“不,不,我非常高興。”
“你看上去可不怎麽高興。”
“這個,剛才我確實把共同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妻子趕出了家門。這確實就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前。”
“對不起,沃爾特。你仍然可以回頭。我可以辭職,讓你們兩個在一起。”
“不必,這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永遠也不會回頭。”
“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是的。”他用雙手捧起她的頭發,蓋在他的臉上,它們聞上去一股椰子洗發水的味道。他現在得到了他想要的,但這讓他覺得有些孤獨。在經曆了日思夜想、無邊無際的渴望之後,他和一個特定的有邊際的女孩睡在了一起,她非常美麗、聰明、投入,但同時也淩亂、不被傑西卡喜歡、極不善於烹飪。她是唯一的一道屏障,把他和他不願去想的那一大堆事隔離開來:無名湖畔的帕蒂和他的朋友;他們非常人性和機智的對話方式;他們的中那種成年人的互動;他們為他不在那裏而感到的高興。他開始在拉麗莎的頭發中哭泣,而她安慰他,擦掉他的眼淚,他們再次,更加疲倦,更加痛苦,直到他終於,沒有防護地,射在了她的手中。
接下來的幾天都不怎麽好過。先是去機場接從哥倫比亞趕來的愛德華多?索凱爾,把他安置在“喬伊的”房間。十二名記者參加了周一上午的新聞發布會,沃爾特和愛德華多挺了過來,之後前者又接受了《時報》的丹?卡佩維爾長時間的單獨電話采訪。沃爾特一直在做公共關係方麵的工作,所以他能夠成功地壓製心中的混亂,專注於目標,拒絕吞下記者們煽動性的誘餌。泛美蔚藍鶯公園,他說,代表了一種以科學為依據、由私人出資的野生生物保護的新範例;它將在西弗吉尼亞和哥倫比亞提供可持續的“綠色職位”(生態旅遊、森林複植、林業認證),這可以綽綽有餘地抵消山頂剝離開采所擁有的無可辯駁的醜陋性;科伊爾?馬西斯和其他搬遷的山區居民從各個方麵配合了基金的工作,值得稱讚,他們很快就將受雇於基金的合作者LBI屬下的一家子公司。
因為喬伊告訴他的那些事,在稱讚LBI時,沃爾特需要調動額外的自控力。當他結束了和丹?卡佩維爾的通話,他和拉麗莎、愛德華多外出吃晚餐,喝了兩瓶啤酒,將他這輩子的總飲酒量提升到了三瓶。
第二天下午,愛德華多返回機場後,拉麗莎鎖上沃爾特辦公室的門,跪在他兩腿之間,希望慰勞一下他這幾日的辛苦工作。
“不,不,不。”他說,把座椅從她麵前轉開。她跪著跟了過來。“我隻是想看看你。我怎麽都看不夠你。”
“拉麗莎,不要。”他能聽到外間屋子裏,他的其他下屬們辦公的動靜。
“隻是一小會兒,”她說,拉開他的褲鏈,“讓我做,沃爾特。”
他想起了克林頓和萊溫斯基,然後,他看到助手的嘴巴裏填滿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笑盈盈地抬眼望他,他想起了他那個邪惡的朋友的預言。這樣做似乎讓她感到高興,然而……“不,抱歉。”他說,盡可能溫柔地推開她。
她皺起眉。她受傷了。“你一定要讓我做,”她說,“如果你愛我。”
“我真的愛你,但現在時間不對。”
“我想要你讓我做。我想現在做所有事。”
“對不起,可是,不行。”
他站起身,把他的老二放回褲子裏,拉好拉鏈。拉麗莎低著頭,保持跪姿。過了一會兒,她也站起身,拽平大腿位置的裙子,不高興地轉過身去。
“有個問題我們必須先討論一下。”他說。
“好的。讓我們來談談你的問題吧。”
“問題就是我們必須炒掉理查德。”
這個他在此刻之前一直拒絕說出的名字懸在了空中。“我們為什麽必須這麽做?”拉麗莎說。
“因為我恨他,因為他和我妻子上床。我再也不想聽到他的名字,我不可能和他一起工作。”
聽到這段話,拉麗莎仿佛縮小了。她低著頭,肩膀垂下去,變成了一個悲傷的小女孩。“所以你的妻子才會在周日離開?”
“是的。”
“你仍然愛著她,不是嗎?”
“不!”
“不,你愛她。所以你才不想讓我靠近你。”
“不,這不是真的。你完全搞錯了。”
“好吧,話雖如此,”她說,輕快地挺直身體,“我們仍然不能炒掉理查德。這是我的項目,我需要他。我已經利用他來招攬實習生了,而且我需要他在八月時為我們找來其他大腕。所以,你可以對他不滿,為你的妻子難過,但是我不會炒掉理查德。”
“親愛的,”沃爾特說,“拉麗莎。我真的愛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是請你試著從我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
“不要!”她轉向他,怒氣衝衝,“我不在乎你的角度!我的職責是開展人口工作,而我準備要做好它。如果你真的在意這項工作,在意我,那麽就讓我按我的方式來進行。”
“我在意,我非常在意。但是……”
“那麽,沒什麽好但是的。我不會再提他的名字。他五月份過來和實習生見麵的時候,你可以去其他地方。至於八月份的事,我們到時候再想辦法。”
“可是他不會想做的。周六他已經說起要退出。”
“讓我去和他談談,”她說,“正如你或許還記得的,我很善於勸說人們去做他們不願做的事情。我是你相當有效率的員工,希望你不會不讓我做我的工作。”
他急忙從桌子後麵繞出來,想要擁抱她,但是她躲去了外間辦公室。
因為他愛她的勇氣,愛她對工作的投入,且又被她的怒意擊中,他沒有再去堅持他的立場。然而,幾小時過去了,接著好幾天過去了,拉麗莎都沒有來匯報說理查德要退出“自由空間”,沃爾特由此推斷,他必定還在船上。那個什麽都他媽的不相信的理查德!他能夠想象出的唯一解釋是,帕蒂和他通過電話,而負罪感讓他繼續留在了這個項目中。想到這兩個人談論任何事情,哪怕隻有五分鍾,尤其是談論如何不去傷害“可憐的沃爾特”(哦,她用的那個詞組,那個令人憎惡的詞組),如何去挽救他心愛的項目以作為某種安慰獎,這讓他因為自感軟弱、墮落、妥協、渺小而心煩意亂。這種情緒也滲透到了他和拉麗莎之間。雖然他們每天,長時間地,可他們的卻始終籠罩在他認為她也和理查德一起小小地背叛了他這樣的感覺之下,所以,它並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變得更富有個性。無論他轉去哪個方向,都會看到理查德。
同樣令他不安的——以一種不同的方式——是LBI的問題。他們一起吃晚餐的時候,喬伊帶著令他感動的謙卑和自責,解釋了那單他牽涉其中的肮髒交易。在沃爾特看來,這裏的主要罪人是LBI。至於肯尼?巴特爾斯,顯然屬於那種膽大包天的小醜,一個二流的反社會分子,很快不是進入國會就是進入監獄。而切尼-拉姆斯菲爾德那夥人,無論他們入侵伊拉克的動機如何惡臭不堪,一定還是希望收到可以使用的卡車配件,而不是喬伊從巴拉圭運出的那堆垃圾。而喬伊雖然不該蠢到和肯尼混在一起,卻使沃爾特相信,他是為了康妮才完成交易的;他對她的忠誠、他的萬般懊悔,以及他總體而論的勇敢(他才二十歲!)通通值得稱讚。因此,責任方是LBI——對整個騙局完全知情且擁有批準權。沃爾特沒有聽說過那個和喬伊通電話的副總,那個用法律訴訟威脅他的人,但這家夥無疑和維恩?黑文那個已經承諾在西弗吉尼亞建立防護服生產廠的鐵哥們在同一條走廊上工作。喬伊問沃爾特,他認為他該怎麽做。是吹響哨子揭露內情?還是幹脆把他的利潤捐給某家為傷殘退役軍人服務的慈善機構,然後回學校繼續讀書?沃爾特答應兒子會在周末好好考慮他的問題,但是這個周末顯然——用一種溫和的說法——無助於平靜的道德思考。直到周一上午和記者們見麵,他將LBI描述為支持環保的傑出合作者,他才意識到自己也牽涉其中了。
此刻,他試著把自己的利益——事實是,如果基金執行官的兒子將那個醜陋的故事曝給媒體,維恩?黑文或許會直接炒了他,而LBI或許會收回在西弗吉尼亞建廠的承諾——和怎麽做才對喬伊最有利分離開來。無論喬伊曾經表現得多麽傲慢和貪婪,但似乎很難要求一個有著問題父母的二十歲的孩子負起全部的道德責任,承受公開指責,甚至可能麵對刑罰。不過,沃爾特明白,他為此而想給喬伊的建議——“把你的利潤捐給慈善機構,然後繼續你的人生”——對他自己和基金也是非常有利的。他想問問拉麗莎的看法,但他答應過喬伊會守口如瓶,於是,他打電話給他,說他仍然在思考,並問他和康妮願不願意在他下周過生日的時候一起過來吃晚餐?
“當然願意。”喬伊說。
“我還需要告訴你,”沃爾特說,“我和你媽媽分居了。很難開口把這件事告訴你,但它就發生在上周日。她已經搬走一段時間了,我們還不確定下一步會怎樣。”
“嗯。”喬伊說。
嗯?沃爾特皺起了眉頭。“你聽明白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嗯。她已經告訴我了。”
“好的,當然。為什麽不呢。那麽她……”
“嗯。她說了很多。甚至是太多,向來如此。”
“所以你明白我的……”
“嗯。”
“而你仍然願意來為我慶祝生日?”
“嗯。我們一定過去。”
“好的,謝謝你,喬伊。我為此而愛你。我為了很多事愛你。”
“嗯。”
然後,沃爾特給傑西卡的手機留了條言,自那個宿命的周日以來,他每天都要給女兒留兩條言,卻還沒有聽到她的回音。“傑西卡,聽我說,”他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和你媽媽聊過了,但是無論她對你說了什麽,你都需要回電話給我,聽聽我怎麽說。好嗎?回電話吧。
這個故事絕對有兩個方麵,我想你都需要聽一聽。”如果能夠加上一句,說他和他的助手之間清清白白,將會有所幫助,然而,事實是,他的手、臉和鼻子是如此這般地充滿了她的氣味,甚至在淋浴之後都隱約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