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華山聚會

情悠悠,意綿綿,朝夕相依,相見恨晚。天高水闊薄雲淡,情深愛長隔千山不遠。時光飛逝,日月無情,轉眼十餘日過。

陸嘯天的傷已好轉如初,這日用罷晨餐,二人小作別談,彼此情深意濃,難分難舍,依依而別。臨行時,白月蘭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去飛鷹山莊去看她。雖隻言看,殊不知其中深情厚意。憐憐淚眼,隨風逝去。倩影佳顏,深居心中。

陸嘯天與白月蘭別過,心情好生不快,獨行於古道之上,伏首呆思,久久不能開懷。此次別師下山,並非賞風閱景而行,乃是欲蹬華山拜父之陵。

匆匆一朝行盡,夕陽西下,黃昏若夢。幾點寒鴉,漫天留影。孤村野店繞飛鶯,兩三流民踟躇。香炊惹得空腸叫,急催足,怨遙路。

小村清幽,樓台十幾座,茅舍七八家。陋店為首,酒旗高懸。

陸嘯天投入店中,草草食些東西,上床便倒。本想養足精神,明早趕路。卻不成想,白月蘭那桃花似的臉頰,總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令他睡意全無。思來想去輾轉難眠,不知不覺已至深更。

月上紗窗,樹影婆娑。

驀地,一陣忽輕忽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他心驚坐起,側首傾聽。足聲漸近,最終竟然進入了隔壁房中。他心中暗道:“半夜行事鬼鬼祟祟,絕非正途善類,瞧瞧他做些什麽。”移身下床,輕步走出房門,伏身隔壁窗下,聞的房內一男子連聲輕笑著,哧哧地撕扯著什麽。他伸指入口中沾濕,在紙上捅了個小孔,單目內望,室中未燃燈火,一團昏暗,影綽可見一人立身床前,做著一種莫名奇妙的搖臀動作,不斷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未經世事的陸嘯天實在不明白那是幹什麽,悄悄地回到房中,靜靜地呆想,忽然傳來一女子的淒慘叫聲,他的身體不禁一抖,遲鈍片刻,奪門而出,月光下隻見一彩衣人,飛身飄出棧院,一晃而逝。

陸嘯天忙走進房中,點燃蠟燭,火光漸亮,床上淒慘的一幕立現他眼前,驚的他不禁後退一步,臉色大變,隻見床上一名女子,全身仰臥,一張臉血肉模糊,一套白色衣裙撒落一地。

陸嘯天目睹此景,一切都明白了,不禁怒火中燒,切齒咯咯。剛要轉身出門追那賊人,忽覺地上的白裙布眼熟,屈身仔細看了看,又看向床上的女屍,呆立片刻,不禁撲通一聲癱坐於地,形同木人。

良久,他才大叫一聲“月蘭”,淚如雨下,痛哭半晌方止。含淚起身用床上的棉被,將女屍包裹好,抱起一路灑著淚水走出房門,店主人與幾個夥計伏門偷望,不敢出門。

陸嘯天失魂落魄的走出客棧,入村旁柳林,一雙手掘出一墓穴,將屍體掩埋。垂淚道:“月蘭妹九泉且安,我定複此仇,否則誓不為人……唉!世事好個無常,竟然如此將人戲弄,想你我一見如故,情意相投,原以為能長相斯守,共攜白頭,卻未成想,小別一日就陰陽兩隔,永無音信,老天實在不公啊……月蘭……”

他正自哭訴,忽聽有人冷笑道:“好一個癡情小子,想不到她對你這般重要,早知如此,在下盡興之後留她給你也就是了。”

陸嘯天猛地轉身站起,但見柳陰下立身一彩衣人,赫然是程萬佐。他不禁怒發衝冠,雙拳握緊,怒目直視,道:“是你殺害的她?”

程萬佐很得意的冷笑道:“正是在下——“戲花狼君’一生玩弄女人無數,不聽話的女人一向都是如此下場……”

“你這畜牲拿命來……”陸嘯天怒不可遏,雖知不是他的對手,但還是禁不住縱身出拳,擊向他麵門。

程萬佐冷冷地哼了聲,身形微側,右手疾出,啪,抓住他手腕,順勢一扯一送,“咯吱,噗”可憐陸嘯天一條胳膊自肘而折。頃刻,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下。“蹬蹬蹬”他抱臂後退三步,“撲通”坐倒在地,瞬間,汗水,血水模糊一片。他咬緊牙關,麵色慘白,幾乎昏厥,但他硬是一聲沒吭,欲噴出火似地雙目直瞪著程萬佐,掙紮著站起。

程萬佐凝視著他,實在不敢相信,他竟有如此堅強的耐力,冷森森地道:“好小子有骨氣,在下生來喜好與人鬥狠,今晚暫且放你一條生路,回去學點真功夫,別弄兩套花拳秀腿,就出來丟人現眼。”

“哈哈哈”狂笑著飛身而去。

陸嘯天眼望仇人揚長而去,胸中悲憤難當。悲痛、恥辱、悔恨、內疚,亂箭般的戳著他的心,一下子栽倒在地,全身顫抖著,呆如木人。

“你這傻子,流血也不止住,想死了不成?”紅影閃過,一位紅衣姑娘飄身落足進前,屈身看了一下他的傷勢,連忙為他接骨包紮。

陸嘯天看著突如其來的美貌嬌娘,愣了片刻,道:“姑娘是哪位?我怎麽……”

“我是姐姐,你是弟弟,閑話少說,老實坐著。”紅衣姑娘眉目飄了一下接道:“想要這條胳膊,就聽我的。”

陸嘯天望著素不相識的她,心中好生納悶:“這姑娘性子怪怪地,不避男女之嫌,為我接紮斷臂,不知是哪家閏中之秀,這般令人費解,她……的樣子好美,莫非是天上仙子……想到此,終於支撐不住,昏昏噩噩地失去了知覺。

曉風癡癡,催人夢醒,幾點相思,遺落昨宵,朱簾飄處桃花影,青絲動,香飄零。晨曦一抹映笑容。影影綽綽,似真似夢……

“你終於醒了,這一宵好睡,害地人家真個不快。”紅衣姑娘現身床前柔聲道。

陸嘯天看著她道:“我——睡了多久?”

紅衣姑娘道:“一夜吧!”

陸嘯天心中感激的道:“那你一夜未眠?”

“笑話!你在這睡著,我怎能放心的下。”紅衣姑娘淡淡地一笑道。

“那——我——”陸嘯天仰首望著她,不禁麵紅耳赤,不知說甚為好。

“咯咯咯”紅衣姑娘掩唇一笑道:“我叫上官明珠,你呢?”

“在下陸嘯天,能否給我一點水?”

上官明珠又是“咯咯”一笑,道:“好的,稍等。”轉身離去。

陸嘯天鬆了口氣,目視她在門口隱逝的一刹,突地憶起白月蘭那秀美的倩影,心中真個不是滋味,“可憐月蘭她……此仇不報惘為人……我跟師父十九載,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枉費了恩師多年的教導,還有何顏麵回去見他老人家……”他如此自愧自慚,可他哪裏曉得,“戲花狼君”程萬佐乃“天外一魔’薑浪的嫡傳弟子,武功陰毒,就連他師傅冷江也非他敵手,何況他這個剛出道的毛頭小子。他不知內情,悔恨,悲憤,再次侵占了他火熱的胸膛,玉麵寒苦無顏,令人見之與其哀婉。

足聲漸近,朱簾輕挑。上官明珠手托一壺熱茶,輕步入內,盈盈帶笑道:“茶來了。”放置於桌麵,倒了一杯,送至陸嘯天麵前,接道:“我來喂你喝。”

陸嘯天很難為情地笑道:“讓我自己來吧!”抬左手去接。

上官明珠看了看他羞紅的臉,將茶杯送到他手上,抿嘴兒道:“喝吧!不逗你了。”

陸嘯天喝了口茶,道:“自昨晚至今,一直打擾在此,真不知如何感謝姑娘是好。”

“你不知道,問我好了!”上官明珠一本正經的含笑道:“我孤身一人居此杏花嶺,實在有些寂寞,你就留下來陪我兩年好了。”

陸嘯天沒想到她會如此一說,心中好生為難,自己父仇未報,正當習武之年,豈能在次白白虛度二載時光,可是恩人要求豈有不答應之理,知恩不報豈是君子所為……他思索片刻,果斷地道:“好,我答應姑娘,留此兩年,願朝夕為奴侍奉姑娘,以報姑娘救命之恩。”

上官明珠粉嫩的臉頰微微變色,看著他抿了抿朱唇,道:“一言為定,兩年後你便走人,我們互不相欠,你等著,我去做些吃的。”不待陸嘯天再說什麽,挑簾自去。

陸嘯天目送他出門,幽幽的吐了口氣,一時間心潮翻湧,愁腸百結。

杏花嶺,山明水秀,風軟雲舒。一嶺風景如屏,滿目曲枝似畫。清煙淡淡鳥爭啼,麗日融融花草新。杏林中一塊磐石上,陸嘯天與上官明珠並肩而坐。

上官明珠手捧金簫徐徐吹奏,曲調沉悶幽婉,催人生悲。

陸嘯天目視遙遠的空際,神情呆板,借曲思人。

上官明珠一曲吹罷,橫簫於懷前,以一抹燦爛的笑容,掩去雙頰的清愁,美目一掃陸嘯天,道:“謝謝你陪我這三十餘日,這段日子我真的很開心,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萍水相逢,怎好強留你在此白白消磨兩年時光,現在你的傷已經痊愈,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陸嘯天玉麵微寒,轉首道:“明珠姐姐怎麽忽然提起此事,我陸嘯天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說出的話豈可反悔?”

上官明珠嫣然一笑,道:“你不要硬撐了,其實我早就看出你有心事了,逾期在此空消磨,不如找點正事做,人生何其短暫,你該懂得珍惜……”

“明珠姐姐不要說了。”陸嘯天打斷她的話,道:“我若連此諾都堅守不住,還能做成什麽事情,姐姐盡可寬心,明日我就砍柴去鎮上賣,賺點日用銀錢,還不成問題,我……”

“你真是個呆子。”上官明珠不悅地道:“隻是一句話而已,何必這麽認真,懶得理你!”說罷,飛身回了居舍。

陸嘯天歎了口氣,自語道:“真是個怪脾氣,忽冷忽熱、忽喜忽怒,不知她整天在想什麽?”起身緩步走回居舍。他的臥房臨時安置在柴房裏,床鋪簡單。

他剛入室坐下,上官明珠走進門來,神情嚴肅地道:“你可想聽,我為什麽一個人孤居於此?”

“當然想聽。”陸嘯天起身道:“小弟一直想問此事,隻是未敢開口。”

上官明珠稍呆片刻,坐在他身邊,道:“那好,我就說給你聽,我是在此等我師兄韓秋雨,我們從小一塊長大,相親相愛,私訂終身。十年前,因我們相愛觸犯了門規,被我爹一怒之下,逐出金簫門。從那以後,我們便在江湖流浪,因做了一些得民心的事,江湖朋友捧稱“金簫雙俠’。五年以後,我們都感到流浪累了,在此建舍隱居下來,我們都很想有個孩子,隻可惜一直都未能如償所願,此事令我們都很沮喪。三年前,我們突然得到金簫門滅門的噩耗,我經受不住如此大的打擊,昏死過多次。後來得知,是因金簫門一名弟子,得罪了平盧節度使安祿山,被那狗官以剿匪為名,帶重兵圍剿。可憐金簫門一百多名弟子無一幸免於難,此仇此恨深若海,重如山,一場惡怒,使我病倒了,一病月餘不愈,師兄明白我的病根,讓我安心養病,他去提安祿山的頭來給我。我本不願讓他孤身涉險,可他執意要去,我攔也攔不住,結果一去三年未歸,我下山找尋他多次,一點音信都沒有。我留在這裏就是為了等他回來,五年、十年、或者幾十年,我都要等下去……”說到此,她淒然的笑了笑,接道:“這就是我的心事了,如果你想報恩,就在江湖上幫我打聽一下,韓秋雨這個人,我就感激不盡了。”說完,不待陸嘯天說話,起身離去。

陸嘯天心中不禁一陣酸楚,暗道:“真是個癡情人,三年未歸之人,多數已不在人世了,還傻等什麽呢!豈不是枉費青春,我該如何勸一勸她……”

暮色四合,一派朦朧。

陸嘯天平步出門,望著上官明珠舍中的燈光,發呆片刻,進前剛要入門,忽從門縫見到上官明珠正在伏桌悲淚,清麗的臉頰,惜惜淚眼柔光慘淡,這一刻不知有多少淒涼的往事,縈繞在她孤苦的心中……

陸嘯天看在眼中,心裏好生難過,本想以其男子漢的堅強氣魄,去安慰她受傷的心靈,可是一想起程萬佐留給他的那段恥辱,他就無地自容,羞愧難當,沒有勇氣給她什麽依靠了。他緩緩扯足欲走,忽聞上官明珠道:“偷看了我半晌,何不進來?”

陸嘯天見她發覺,隻好入門。很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有意偷看姐姐的,我是有話要與姐姐說。”

上官明珠拭去雙腮殘淚,眨著微紅腫的雙眸,看著他,問:“你想說什麽?說吧!今晚是你在這的最後一個晚上,把所有要說的話都說出來吧!”

陸嘯天明白她是真心趕他走了,不想再與她爭論,微一歎息,道:“我隻是想勸姐姐離開這裏,不要再等下去了,韓大哥他不可能……”

“你不要說了,”上官明珠憂顏搶道:“我今生隻有這一點希望了,你又何必破壞它呢!”

陸嘯天聽她如此一說,心中不禁一陣淒涼感,看著她幽婉的眼神,道:“姐姐如此想豈不太悲觀了,你才不過二十六歲而已,大好人生年華剛至,怎能如此消沉下去?”

上官明珠妻美的一笑,道:“你認為我還有的選擇嗎?女人的情愛你們男人如何曉得,我無法與你解釋。”

陸嘯天道:“我明白失去所愛的痛苦,但也要麵對今後的生活吧!人這一生除了情與愛,還有許多事要做,姐姐也應該去嚐試麵對新的生活。”

上官明珠淒然的笑了笑,道:“我雖然隻有二十六歲,但我的心已經很老了,沒有勇氣再去麵對新生,謝謝你的衷勸,此事不要再提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陸嘯天見她如此執著,也不好再多說,幽幽地吐了口氣,道:“姐姐執意要趕我走,我餘下要說的就是謝謝姐姐的救命之恩,今生若有機會報答姐姐,小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上官明珠以一種期盼的眼神看著他,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陸嘯天望著他幽怨的眼神,稍呆了一下,道:“有,隻是小弟不敢直言。”

上官明珠麵色微喜,幽深地黑眸中充滿了渴望,看著他道:“怕什麽,你倒說來聽聽。”

陸嘯天道:“我還是想勸姐姐離開這裏,希望……”

“好了,你不要說了。”一抹清愁抹殺了她雙眸中的渴望,淒苦地一笑道:“我不想聽這些,你去吧!”

陸嘯天見她表情一下子冷淡下來,也不好再多言,道了句“姐姐好睡,小弟告辭了。”轉身離去。上官明珠目送他消失在門外,兩行熱淚湧下雙頰,顫抖著伏在桌上。

陸嘯天回到居舍無心入眠,孤坐桌旁,獨自惋歎。

夜很深了,柔風欲吹無力,月明星稀。

上官明珠輕移蓮足走出房門,一雙盈盈淚眼,呆望著陸嘯天的房門,良久她才移眸望月,喃喃地道:“難道今生真個無緣,老天為何要如此戲弄於我……”說到此玉手掩唇跑回房中……

清晨,陸嘯天正伏在桌上小睡,被一陣沉悶幽婉的簫聲驚醒,他稍待清醒,起身信步出門,首先到溪邊洗了個臉,聽著簫聲走入餐舍。他一進門,簫聲立止。

上官明珠置金簫於桌邊,滿麵歡顏地道:“你這懶鬼,若不是我吹簫喚你,還不曾起來,快坐下品一品,我的手藝如何!”

陸嘯天聞言,方見舍中滿滿一桌炒菜,足有二十餘種,清香撲鼻。不禁驚道:“這麽多菜得做多久?家中又不曾有菜,姐姐真是辛苦了。”

上官明珠柔婉地笑道:“我辛苦一點沒什麽,讓你飽餐而去,日子久了,忘記了我這個老太婆,至少哪天餓了,還能記起在這寂寞之地,吃過一餐。”

陸嘯天聽她此言,不禁一陣淒涼傷感,辨駁笑道:“我陸嘯天豈是無情無義之輩,姐姐此話……”

“小小玩笑,何必作真。”上官明珠含笑道:“快坐下吃吧!菜都涼了。”

陸嘯天很清楚,那句話絕非玩笑,但其中深意他還不能完全體會。顧作出一副笑臉,道:“那好,小弟就細細品嚐了。”坐於桌邊,持筷吃起,邊吃邊讚好。

上官明珠雙手扶腮,呆呆地望著他。

“姐姐為何不吃?”陸嘯天看著她問。

上官明珠笑道:“我邊做邊吃,早已飽了,你快吃吧!”

陸嘯天雖不相信她邊做邊吃,卻想到她一氣炒出這麽多菜,被油煙嗆地哪還吃的下,忍住心中的感激情緒,低頭盡可能多吃。

上官明珠就那樣一直望著他。

飯後,上官明珠將一個青布包袱,送到他麵前,柔聲道:“這裏麵是幾件洗換的衣服和一些銀子,你路上用吧!不知弟弟欲往何方?”

陸嘯天雙手接過包袱,感激欲涕,深情地看著她,道:“小弟胸懷無邊仇恨,欲往何處尚不知曉。今日與姐姐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望姐姐多多保重,他日小弟複仇後,若還僥幸活命,定會來此看望姐姐……”

“好了,大丈夫做事別婆婆媽媽地,快上路吧!”上官明珠強忍住欲出眶的淚水,淒美地笑著道。

陸嘯天抱拳道:“姐姐教訓的好,小弟告辭了。”轉身出門便走。

上官明珠未走出門,雙目已被淚水模糊……

陸嘯天離開杏花嶺,懷著鬱悶的心情,趕奔華山。不覺一日匆匆而過,踏著夜幕走進一座距華山不遠的繁華村鎮。他一連投了幾家客棧,都已客滿,無奈隻好轉入小巷,投了一家低等客棧。坐於廳中等待食用晚餐。

突聽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臨門,緊接著,一位紅衣姑娘與一位粉衣少女,相繼入門。

陸嘯天麵向門口,看得清楚,但見那粉衣少女,中等身材,麵似粉桃。雙眸明淨如泉,光芒柔和調皮。鼻如玉蠶,薄唇紅潤,猶如花瓣含露,嘴角為凹,隱約掛著一抹天真活潑的笑意。秀發亮澤,長垂於臀下,梳成十幾條小辮子,分披肩背,手提彩鞘長劍。入的廳來,目光流滾,乖巧好動,著實可愛至極。

紅衣姑娘與她完全不同,但見她粉麵細潤,彎眉如黛,目似寒潭。鼻挺唇紅,甜笑迷人。一頭柔絲如瀑,傾斜於背。手裏也提著一把長劍。

陸嘯天看罷二人,不禁暗道:“好一雙標致美人,比明珠姐姐還勝幾分……”

那粉衣少女左右環顧,忽然以手掩鼻,道:“哎呀!好臭,這如何住得人,換換換!”掉頭便要走。

紅衣姑娘忙攔道:“娟妹,你不要挑剔了,就湊合住一晚吧!大家都快被你折騰死了。”

“這麽誇張,哪就那麽容易死掉?”粉衣少女小嘴兒嘟起老高,道:“算了算了,就住這裏好了,真是倒黴,出門逢陰雨,住店遇陋房。”

紅衣姑娘柔美地一笑,道:“娟妹總算乖了一次,我去叫師父他們進來。”疾步出門。

粉衣少女寧著鼻子在陸嘯天左側一桌旁,以袖風撣拂長凳殘塵,曲身坐下。水汪汪地美目,有意無意的看了看他。

一陣腳步聲臨門,相繼入廳七人,除了紅衣姑娘,另有兩位姑娘,同樣是容顏娟好,美色怡人。隻是年紀較大些,衣著青藍兩色,餘下四男子,為首一人,年過半百,須發花白,目似寒星;咄咄逼人,一攏黑衫罩身,步伐鋼勁,威風凜然,其後三青年,一色青衫,麵目倒也英俊,各拎長劍,舉止不凡。七人分男女兩桌坐下,點叫了飯菜,低語等待。

陸嘯天打量後來六人一番,斷定八人必是哪個門派的掌門及弟子。無心多想,見店小二送來熱麵,接過便大口嚼起來,吱吱有聲。

粉衣少女聞聽,一蹙柳眉,不悅地道:“一碗破麵吃這麽大聲,真是惡心!”

陸嘯天閉嘴抬頭,看向她。

“玉娟,不得無禮。”黑衫老人突道:“快向這位壯士道歉。”

玉娟姑娘十分不悅,嘟唇道:“我有什麽錯,他本來就吃的聲大嗎!”

黑衫老人麵色一寒,剛要發怒。

陸嘯天搶先道:“並非姑娘之過,在下屬實是令人討厭了些,這位前輩不要為難令嬡了,在下默食便是了。”語畢,小心而食,心中暗道:“這位姑娘性子特別,真個惹人喜愛,今生若有緣一聚,每日定會盡得歡欣……”他正自呆思。

那黑衫老人嗬嗬一笑,道:“這位壯士氣宇非凡,量大過人,實在難得,敢問壯士貴姓高名,欲往何方?”

陸嘯天忙放下飯碗,道:“前輩過獎了,晚輩陸嘯天,欲往華山走走。”

“明日武林個派聚會華山,誰人不知,還說什麽走走,真是虛偽之人。”那玉娟姑娘一撇小嘴兒,道:“我看你全身上下也沒幾斤重,根本不配參加武林大會,找個地方涼快去吧!不要去……”

“玉娟,你怎麽如此無禮?”黑衫老人怒道:“一個女兒家亂說亂道,成何體統,不許你再講話。”

玉娟姑娘很委屈似的垂首不語,心中好個不服。

陸嘯天含笑道:“玉娟姑娘伶牙俐齒,聰慧過人,以後若有機會,在下倒有興趣與姑娘鬥一鬥口。”

玉娟姑娘白了他一眼,怕父親責罵,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黑衫老人道:“小女年幼無知,任性胡鬧,陸壯士就不要由著她撒潑了。”

陸嘯天看了看玉娟姑娘,道:“晚輩倒不如此認為,怕玉娟姑娘不愛聽,我就不多說了,晚輩剛剛離開深山一日,確實不知武林大會之事,還望前輩不辭厭煩講來聽聽。”

黑衫老人稍一打愣,疑惑的道:“壯士竟不知武林大會一事,那,老夫也不妨說一說,當今武林盟主陸天良,與兩月前去世,死因不明,轟動武林。眾多武林人士一致想推舉出下一任盟主,於是老夫休書給武林個大門派,訂於明日華山聚會。”

陸嘯天聽罷,想到被害的父親,心中不禁一陣酸楚,輕輕歎了口氣,道:“原來如此,明日晚輩也有幸相識眾位武林前輩了,晚輩鬥膽請教老前輩貴姓高名?”

黑衫老人嗬嗬一笑,道:“壯士不必客氣,老夫乃“芙蓉門’掌門,司馬英龍。”

陸嘯天聞言起身,驚喜道:“原來是司馬前輩,晚輩久聞前輩大名,如雷貫耳,難得今日一見,請受晚輩一拜。”躬身便是一禮。

司馬英龍忙起身道:“壯士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陸嘯天直身抱拳道:“小弟請教眾位兄台,女俠貴姓高名?”

年長的青年首先起身道:“在下,白華。”

麵色有些輕狂的青年接道:“在下,嶽群。”

年紀較小的青年道:“在下,東方春。”

青、藍、紅衣三位姑娘相繼道:“小女子,趙素雲。”

“小女子,呂雪君。”

“小女子,趙依婷。”

唯有司馬玉娟努唇不理他。

陸嘯天抱拳道:““芙蓉十三俠’中的六位,久仰久仰,玉娟姑娘不報芳名,在下也知道姑娘名司馬玉娟了。”

“知道又怎樣,馬屁精!”司馬玉娟瞥了他一眼道。

趙依婷撲哧一笑,道:“行了娟妹,看你就好像跟人家有仇似的,初次見麵就吵個沒完。”

司馬玉娟玩弄這小辮子,道:“我一看到他就來氣,以後他若是落在我手裏,看我怎麽收拾他。”

陸嘯天含笑道:“但願有機會能與玉娟姑娘做個知心朋友,切磋一下武學之……”

“去死吧你,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司馬玉娟冷冷地道:“與我做朋友,自己也不照照鏡子,癩蛤蟆一個……”

“娟妹,你別胡鬧了。”趙素雲笑道:“飯來了,快吃吧!”

陸嘯天看了看司馬玉娟俏麗的臉頰,微微一笑,衝司馬英龍抱拳道:“司馬前輩與眾位兄台、女俠請慢用,在下先行告辭了。”

司馬英龍含笑道:“陸壯士請便。”

白華等人同道:“陸兄請便。”

陸嘯天提起包袱出廳,直入後院客房。

店夥計已事先點燃油燈,他入室關門將包袱放在桌上,回想著司馬玉娟的頑皮之處,自笑了好一陣。手觸包袱又想起上官明珠來,輕輕展開包袱,見上麵是內外兩套衣服,全是新做的。他撫摸著新衣,心中很不是滋味兒,暗道:“我陸嘯天真是有福之人,處處有人照應,難道真如火狐狸所說,會有很多位姑娘喜歡我嗎?隻可惜月蘭她……”想到傷心處,又不禁一陣傷感。

良久,他發現衣服下麵除了幾錠銀子,還有一本書,他自幼讀書不多,但卻很愛讀,忙拿起借燈光來看,隻見書麵上書“金簫譜”三個大字。首葉還夾著一封書信。他連忙展開,但見上寫:“嘯天弟弟,今朝一別,不曉何年再見,姐姐很是放心不下,莽莽江湖無情,望弟弟好生珍重。姐姐看得出你是有誌之人,但願他年相逢,你已名揚四海,威震江湖。姐姐出身貧寒,沒什麽可送你的,就將這本祖傳的“金簫譜’給了弟弟吧!此譜記載著我金簫門,三十六式簫法和十幾支曲子,弟弟閑下來時練一練,會對你習上乘武學有所幫助。姐姐心有千言萬語欲訴,一方紙箋,難效我心,願他年重逢,捧簫飲酒對明月,彼此傾吐心聲。“野嶺孤魂’上官明珠留字。”

陸嘯天看罷心中無限感激,喃喃地道:“姐姐放心,小弟不在江湖揚名立萬,絕不見你。”語畢,伏桌細看“金簫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