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磊子和一幫兄弟守著。
“浩哥!”磊子先喊出了聲,感覺像是帶著哭腔,“怎麽樣?”
鄭允浩看著周圍投向自己的無數關切的眼神,微微笑了笑,“沒……”一個字剛說出口,便覺得喉嚨幹澀無比,吐字十分艱難。
“浩哥……”眾人開始七手八腳,有人端水有人遞茶有人挨個囚室地打聽誰是醫生,不過更多的是急地原地打轉的,埋怨自己為什麽上學的時候沒有多讀點兒書,導致現在手足無措,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鄭允浩看著亂成一片的兄弟們,心上湧起一片暖意,急忙輕咳了兩聲,“你們別忙活了,我沒事兒,就是渴了……”然後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
咽水的時候喉部疼痛異常,但為了讓大家寬心,他沒表現出來。
喝下了水,又試著多說了兩句話,喉嚨處的疼痛感便漸漸麻木了,話也不覺多了起來。
大家看他好像真的沒什麽事了,臉色也從剛才的醬紫色緩了回來,都安心了不少,這才各自找到地方坐下來,心有餘悸地聊起昨天驚心的那一幕。
“浩哥!你昨天可嚇死我們了!”
“是啊是啊……”附和聲一大片。
昨天?原來已經睡了一整天了……怪不得頭暈暈的……
“我們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倒在地上,嘴唇紫的嚇人!就像凍僵了一樣!”
鄭允浩淡淡地笑笑,“是樸有天叫你們來的?”
“是齊嶽,樸有天那時候上樓了,齊嶽過來跟我們說你出事兒了,然後又把金在中推給了我們!”磊子說到金在中的名字時目露凶光咬牙切齒的,周圍人也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個賤人!”磊子握拳補充了一句。
鄭允浩眼睛亮了一下,但還是沒問什麽,隻是輕聲問了句,“樸有天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出現?”
“好像是為了周大鵬的事兒……”
“周大鵬?他不是說過不插手嗎?”
“可能是難以服眾吧!三樓的那幫人一直不太服他,這次周大鵬出事他什麽也沒管、他們對他意見就更大了!”
“哦……”鄭允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浩哥,雖然這次樸有天是誤打誤撞,但也還是救了你一命,算起來你就欠了他一次人情,既然我們打死了三樓的人讓他不好做,那就由我們在三樓人的麵前給他認個錯,讓他把麵子掙回來吧!”磊子提議道。
欠人情?
鄭允浩心裏暗笑——要是這樣算起來自己怕是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不過兄弟們這麽體貼,為自己想了這麽多,又怎麽辜負大家的好意?於是鄭允浩點頭,“那允浩就謝謝大夥兒了……”
話音剛落,怨聲四起,“浩哥你說什麽謝不謝的!拿我們當外人啊!”
一陣子輕鬆調笑過後,鄭允浩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那個在……啊不是!金在中呢?”心莫名地被揪起,好像很怕麵對下麵的答案。
磊子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輕聲說了句,“在欲牢,還沒死。”
心中一塊兒大石落地……沒死……沒死就好……等等!在哪裏?欲牢?!
欲牢也是二樓的一間囚室,以前裏麵住著鄭允浩曾經的一個獄寵,後來鄭允浩不要他了,就把他扔回了原來的囚室。鄭允浩用過的獄寵對別人來說便是最好的泄欲體,男人的生理需求要滿足,但又不能對自己的兄弟下手,所以那些過往的獄寵們就成了犧牲品。那個獄寵也不例外。於是,就在那間囚室裏,那個獄寵被二十幾個男人****,然後在劇痛中、死去了……
從那以後,那間囚室沒有再住進過人,可是肮髒的事情卻從來沒有斷過。每個鄭允浩不要的獄寵都會被帶到那裏,運氣好的也許能保住命,運氣不好的就隻能死在床上。
這件事情鄭允浩一直都知道,但他根本沒打算管,既然兄弟們喜歡,就由著他們好了,他非但不反對,反而還興致勃勃地給那間囚室起了個雅致的名字——欲牢。
而在中……現在就在那間囚室裏……也許,就在那張見證過無數歡愉無數怨恨的、床上……
鄭允浩不知道怎樣描述現在的心情,的確,在中對自己做出了這種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留他的,可是難道,真的想讓他死嗎?
剛剛問他們在中在哪裏的時候,心裏就莫名地恐懼,他知道他是在怕,他怕他們告訴他“金在中已經死了……”現在自己已經知道,在中還活著,可是,卻身在欲牢……這更讓他渾身發冷,“欲牢”代表著什麽,他比誰都清楚,因此也更加害怕……
他怕在中一絲不掛地蜷縮在床角,他怕在中滿身淤痕,他怕在中眼中不再清澈靈動、而是像以往每個被折磨得幾近崩潰的獄寵那樣麻木茫然,他怕在中會就此倒下、不再咄咄逼人……
要知道,隻有不卑不亢地站起,用挑釁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用輕蔑的口吻激怒自己的,用攝人的氣勢壓迫自己的,那才是在中,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金在中,讓自己征服欲滿格的金在中,讓自己渴望折磨他、卻又從心底佩服他的金在中,讓自己為之著迷的金在中……
大家看到鄭允浩的表情變化,全部噤聲了,過了好一會兒,磊子輕輕說了句,“浩哥,放心,我們……沒把他怎麽樣……”
這話說的有些艱難,跟著鄭允浩混了那麽久,雖然知道他在處理事務上絕對謹慎從不外泄,但意外地卻是個情感白癡,不會隱藏自己的感情,對兄弟們是這樣,對喜歡的人也是這樣。
鄭允浩對金在中感情不一般,這是眾所周知的,從那天吃飯時大家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以往的鄭允浩是絕對不會那麽煞有介事地介紹他的新獄寵是誰的。而更讓大家確定的,是他從昨天昏迷時起就反複呢喃的那句“不要碰他……”
鄭允浩抬起頭,目光閃爍不定,被人看穿了心事,覺得有些丟臉,可是更大的卻是慶幸,慶幸在中依然完好無損……
“浩哥!”一個暴怒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浩哥!你不能喜歡金在中!平時你玩玩就算了,大家都是男人,也都玩過,但是這玩意兒不能當真的!”
鄭允浩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惱羞成怒卻又不能衝兄弟們發火,氣氛有些尷尬。
“阿傑!不要亂說!”磊子高聲斥責起說話的那個小個子。
“但是他是要殺了浩哥啊!”阿傑不服氣地回嘴。
“閉嘴!由浩哥自己決定……”磊子看了鄭允浩一眼,然後低下頭,小聲地說,“我們沒權利幹預浩哥喜歡誰,不管浩哥是喜歡男還是女,都是我們的浩哥,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樣,但是我……”磊子抬起頭直視著鄭允浩的眼,“我磊子永遠跟著浩哥!”
“我們也是……我們也是……”狹小的囚室裏發出巨大的回音。
鄭允浩又低下頭,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兄弟們記恨在中也是為了他,迫不得已接受在中也是為了他,在中身份未明,若是真的就這樣算了,難說以後會遇到什麽更大的麻煩……想到此鄭允浩下定決心,抬起頭微笑卻又果決地說道,“大家別亂猜了!金在中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獄寵罷了……我總不至於為了個男人是非不分,這筆帳我是一定會算的。金在中的事情,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