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自控(3)

在近期的另一個調查中,埃爾莎·埃瑪爾(ElsaErmer)和他的協作者探測了學生們的風險決策行為。富蘭克林和馬歇爾學院的學生需要在兩個選項中做出選擇,一個是風險項,一個是保守項。他們被告知他們的選擇會被三種人(比自己地位高、比自己地位低和與自己地位一樣的人)進行評估。這三種人分別來自葛底斯堡學院,史瓦茲摩爾和一個叫“普林斯頓”的地方(在學生眼中這是一個地位很高的機構,在新澤西州是不容被否認的)。

埃瑪爾預期當男性被與自己同等地位的人(而不是比自己地位高或低的人)觀察的時候,會選擇風險的選項。他們發現,隻有在被史瓦茲摩爾學院的人(相同地位)評估的時候,男性會選擇隻有33%的可能性得到60美元,而不選擇100%的可能性得到20美元。有趣的是,在醫學決定中他們並不會冒險,他們隻會在獲得金錢上追求風險。人們不是一味地追求風險或者是保持安全,而是要視背景和決策內容而定,這也揭示出了決策中的豐富機製。

我寧可沒有偏好

上述的證據表明我們不能把偏好當作是一個在頭腦中有記錄的東西。決定是操縱不同的心理子程序的結果,而操縱哪些心理子程序要依據個體所做決定的問題。因此,每次選擇不會是一致的,而是依賴不同模塊的操縱方式。由於各模塊會不同程度地依賴於背景、狀態和曆史,因此改變任何這些方麵的東西都會讓我們所觀察到的行為發生改變。

很重要的一點是,問題怎樣表達或者構成也會改變模塊的激活,也就是說,“框架效應”可能是因為(至少部分因為)兩個表麵上不同的問題會激活不同的模塊。經濟學理論認為“相同的”東西,可能“相同”,也可能“不相同”,這是因為它們可能激活的模塊不同。經濟學理論認為兩個問題的內容應該相同,因為經濟隻重視數學推導,但是模塊係統把問題當成兩個不同的問題(救活生命還是失去生命),這就是“框架效應”。

這個對於偏好的觀點引發了與信念觀點同樣的問題。在什麽情況下我們還有偏好?在一些情況下,我們可能是有的。比如,廣義上講,我們偏好錢多。但是,一旦決策問題變得稍微複雜一點的時候,也就是更多的不同模塊參與到決策中來的時候,我們就不是很清楚怎麽做了。像薩拉·李金斯坦(SarahLichtenstein)和保羅·斯洛維克(PaulSlovic)最近說的那樣,我們構建或者重新構建偏好的方式的不穩定性導致了偏好的多變性、不一致性,並且易受我們沒有意識到的因素的影響。偏好的選擇大多不是自我利益的最大化。確實,這種普遍的不穩定性決定了在大多數情況下,絕對概念的“真正”偏好是不存在的。

偏好反轉研究得到的結論和我得到的結論很相似。他們喜歡用“工具”比喻信息加工的模塊語言,但是意思都是一樣的:工具箱中不同的工具需要不同的解釋理論……由於不同的模塊的激活依賴於個體的背景、曆史和狀態,因此個體很可能在一個領域很短視,但是在另一個領域卻做深遠打算。這不難想象,比如一個人不能拒絕核仁巧克力餅(在食物領域忍耐性低),但卻會為退休攢錢(在金錢領域的忍耐性高)。實際上確有證據證明,在一個領域的忍耐性和在另一個領域的忍耐性沒有很好的相關。所以,像約翰一樣,他沒有信念,但是卻不能下結論說他是一個忍耐或者不忍耐的人。取而代之,要說約翰的心理是由許多模塊所組成的,並且這些模塊的忍耐程度是不同的。

從某種意義上講,經濟學家在繞圈子。在一個很優秀的評論中,謝恩·弗雷德裏克(ShaneFrederick)和他的同伴[包括喬治·羅文斯坦(GeorgeLoewenstein)]指出在過去,經濟學家認為這些種類的決定是“許多心理動機鬥爭的聯合產物”,這和我說的差不多。隨後,保羅·薩繆爾森(PaulSamuelson)(1937)反駁了這個觀點,他認為人類沒有那麽多的動機,每個人都隻有一個單獨的“折扣率”,也就是他多麽有忍耐性。這裏提到的忍耐性具有跨事件和跨時間的穩定性。人們後來評論了這個廣為使用的模型,“事實上,人們檢驗了在這個說法上的所有假設,發現至少在一些情況下它是無效的。”作為一個經驗主義的解釋,“一個折扣率”的說法是錯誤的。所以,與“模塊有不同的‘偏好’,並且會或多或少的依賴於背景”這個觀點一致,他們得出了“跨時間的選擇反應出了多種相互競爭、常發生的動機之間的交互作用”這一觀點。我非常讚同。

經濟學家大衛·萊布森(DavidLaibson)也以相同的模式提示了“消耗”是否“依賴線索”。我想馬上消耗掉一個資源的程度,是根據環境的不同而變化的。像他說的那樣,“如果冰塊掉到不倒翁上的聲音會有效地喚醒之前喝蘇格蘭威士忌的經曆,那麽這個聲音會促使你產生現在想要一杯威士忌的願望”。萊布森的說法也和經典的學習理論——行為主義理論相似。冰塊與威士忌就像是巴甫洛夫的鈴聲與狗的食物。但是主旨思想卻是和模塊觀點一致的:偏好的強度依賴於個體的曆史與背景中的關鍵因素。

羅文斯坦和萊布森都不是從我說的功能性模塊理論開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傳統理論似乎都向一個相同的方向移動,或者至少遠離了一個相同的地點——過去那些單一的觀點。

確實,不同領域的不同觀點匯聚於這一點:它們都認為偏好不會在頭腦中像書中列表一樣,而是麵對不同的決定時即時構建出不同的偏好。在任何情況下,如果選擇是不同模塊活動的結果,並且所有的模塊都會根據自己的進化邏輯進行操縱,那麽人們的選擇看上去不一致,甚至會出現反轉就不奇怪了,因為沒有特殊的理由讓它們看起來一致。個體在一個背景下,在一個自身狀態下,會開啟適當的模塊,然後這些模塊的偏好會驅使一個人做出行為表現。在不同的背景,一個非常相似的選擇可能是由不同的模塊激活出來的。

所以,當你問我我想要什麽樣的筆的時候,你不要認為你隻是問“我”想要什麽筆,你是在問此時此刻被激活的那些模塊。如果在背景中加一些信息,比如誰會在我之後做出選擇,這些信息隻要和一些模塊相關,你就不能保證我會做出相同的決定。所以,背景可以激活忍耐模塊或者非忍耐模塊的方式也是類似的,在做決定的時候,背景可以影響所有決定的生成。

人們做決定的時候會緊張,因為此時此刻(這也就是偏好構建成決定的時候)模塊之間發生鬥爭,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也就以這種方式組織自己的生活。在生活中可以用“鎖冰箱”或者stickK.org幫助自己的行為,因為忍耐模塊“知道”,當背景改變的時候,它們沒有必要也沒有能力抑製非忍耐模塊。總而言之,它們“堅信意誌力是不夠的”,這也是我們下麵要討論的內容。

忽略棉花糖的重要性

“自控”這一術語很奇怪,這與“自欺”一詞出奇地相似。也就是說,什麽起控製作用或者什麽被控製,這些並不明顯。當我把蛋糕放在冰箱裏,這是“自我”在被控製嗎?如果是這樣,什麽在起著控製作用?人們喜歡談論什麽關於“自我”的話題?是沒事胡言亂語嗎?

直覺告訴我,自控就是諸如此類的話題。“失控”就是做那些在短期內可以得到獎勵或滿足的事情。被“控製”更類似於是自己耐心地做那些可以取得長遠收益的事情。

關於這種機製研究有顯赫的曆史,並且最近又掀起了研究熱潮。我們首先回顧一下曆史。

在20世紀60年代,心理學家沃爾特·米歇爾(WalterMischel)做了一個影響至今的著名的棉花糖測試。給4歲的孩子們每人一顆棉花糖,並且告訴他們當自己想吃的時候可以吃,但是如果他們能等15~20分鍾(時間可以略微改變),在這段時間內不吃棉花糖,那麽當實驗者返回時,就會再給他們一顆棉花糖。用經濟學的術語來說,這些孩子正被給予了一種在兩者之間選擇的機會,這兩者分別是即時消耗和超過20分鍾便會得到100%收益的儲存行為。這意味著,如果孩子被允許持續“保留棉花糖”的行為超過一年,效果疊加,這樣的利率將造就一顆棉花糖等同於更多棉花糖的神奇現象。這更多的棉花糖則超過了現有的、曾有的,很有可能是未來直到宇宙能量終結的那一天存在的棉花糖的數量。

在棉花糖測試中,孩子們的延遲滿足會通過延遲吃棉花糖的時間測量出來。這些孩子的表現有很大的個體差異,一些孩子會立刻吃掉棉花糖,其他的孩子會等時間到了再吃。米歇爾和他的同事進行了大量的進一步研究,探討孩子延遲滿足能力會預測關於孩子的重要的事情。尤其是怎樣預測一個四歲孩子是否可以過好他/她今後的生活?

確實很令人驚訝。延遲滿足能力與家長們對孩子的評價有關,當孩子們成為青少年,家長的評價多為“回答原因”、“能夠集中精力”和有能力處理壓力。米歇爾總結一個發表的研究結果,“幼兒在4或5歲時,如果能夠等待更長時間,那麽在青少年期,就會獲得學術和社會能力強、說話流利、邏輯性強、做事細心、有計劃性,能夠很好地處理挫折和壓力等這些來自家長的評價”。更具體的是,兒童延遲滿足能力好很好地預測出了其在SAT上的好表現。那些能讓孩子保留棉花糖的技能或能力顯然是非常重要的。

孩子們試圖避免棉花糖對他們的吸引,可能會幫助(或傷害)他們。如果你讓孩子們認為棉花糖是極好吃的,他們將迫不及待地吃。但當他們考慮到棉花糖的形狀時,他們可能會等待更長時間再吃。

從視線中隱藏棉花糖也是有幫助的,這樣可以使孩子堅持的時間增加一倍,這個結果很明顯地表明非忍耐模塊的激活或抑製是依賴於當時的背景的。把棉花糖藏起來可以使“獲取當地食物”的模塊保持安靜。

從棉花糖任務的結果看,人們的自控程度是可以練習的,自控能力能根據環境而改變,並且這種自控能力訓練越多效果越好。

這個結論對成年人和兒童都適用。羅伊·鮑邁斯特和他的同事發明了一個評估成人自控力的量表,並且發現了用此量表測得具有更好自控力的人相對更少嗜酒和暴飲暴食,同時有更好的人際交往和更高的GPA。

鮑邁斯特和他的同事們一直致力於用創新方法研究自控。在一個實驗中,一個已經至少三小時沒吃食物的被試來到實驗室參加一個“味覺研究”。被試進到一個屋子內,這個屋子旁有另一個屋子,屋內有剛烤好的巧克力曲奇,所以“實驗室飄滿了巧克力和烤曲奇的香氣”。另一個桌子上有曲奇,糖果和小蘿卜。一些被試被允許吃曲奇,一些可憐的被試隻能吃小蘿卜。然後主試給處於兩個境遇的被試們一些不可能解決的問題。4個被試要在半小時之後才允許離開。

問題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的毅力被沒吃到曲奇耗盡了,這個人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上會付出更少的時間嗎?是的,一定會是更少的時間。沒吃到曲奇的被試們大概花8分半鍾解決問題,而吃到曲奇的被試們平均花了將近21分鍾。

有一個類似的實驗,被試們被要求在他們看電影時克製自己的情緒。然後被試們被要求做一些字謎遊戲(這次,一些問題是完全可以被解決的),而且那些能克製自己情緒的被試平均做出了5個謎題,然而那些在看電影過程中允許笑或哭的被試做出了7個。

在這項任務的前期,鮑邁斯特和他的同事們提出了研究背後的邏輯。他們斷定有“一部分自我”是用來“克製反應”的,有點兒像巴斯告訴它的腎上腺平靜下來的時候。但當巴斯進行克製時,他感到疲倦,就像解決困難的詞語問題,做重要的決定等等進行“自控”。巴斯,恰如任何小矮人,隻有很小的“心理能量”。這些任務耗盡他的內心資源,而當他恰好不能繼續時,“無意識的”係統,即身體,而不是精神,便開始起作用了。這導致更少的“努力”,更少的注意困難任務和更少的意誌力。

如果你生活在啟蒙運動前的時代,這些觀點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如果你認為有從大腦中分離出來的“精神材料”,那麽你的一些精神材料(如意誌力是沒有實際物質存在的),在當你不吃曲奇的時候就會被用完。

那麽,也許有一些物理性的解釋。在近期的一個研究中,馬西凱博(Masicampo)和鮑邁斯特讓被試分別喝普通的檸檬水和人工加糖的檸檬水。然後讓被試觀看一個有字幕的錄像。其中一半的被試忽略字幕(有點像被要求自控),而對另外一半沒有這樣的要求。在這組任務之前,主試給了他們所有人不同的任務描述,在這組任務中,讓被試從3個選項中進行選擇,其中設置了一個幹擾項。就像是那個關於選藍莓派的玩笑一樣。當被試喝完規定的檸檬水後,那些被告知必須忽略字幕的被試更多地受到不相幹的第三選項的影響。作者得出結論,努力忽略屏幕上的字幕消耗了大腦中的葡萄糖,這是自控的起源。用檸檬水補充葡萄糖,這樣自控再次成為可能。檸檬水對巴斯來說正如菠菜對大力水手一樣。這個葡萄糖的觀點就像是,如果你在筆記本電腦上運行微軟表格軟件5分鍾,那麽由於電池電量的消耗,你的網頁瀏覽器將會變慢。

資源觀點是以錯誤的直覺為理論基礎的,想想可憐的巴斯,他試圖指揮自己的大腦,遺憾的是,他卻變得很疲勞。我喜歡那些把葡萄糖模型放在特定領域的方法,這些研究者們談到,這種概念是“基於一種假設,這種假設是,如果葡萄糖是大腦的主要體液原料……那麽葡萄糖在血漿中的變化水平將導致其在大腦中變化的水平,也因此影響神經元的功能。然而,這種概念的有力表達是源於它的常識性的真實感,而不是科學的證據。”他們得出結論:“葡萄糖導致的行為反應不應該被看作是由神經活動的簡單補給產生的。”這是近期一個非常好的關於葡萄糖和心理功能的科學證據,並且該觀點得到許多著名作家的支持,但是它“含糊其辭”,變成了一個“引人注意卻可疑的概念”。

這些關於葡萄糖作用的極富批判性的觀點,在那些知道一些大腦如何運作的人眼中是一樣的。克拉克(Clarke)和索科洛芙(Sokoloff)重新提出一種90年代“流行的”觀點,“心理努力的匯總等同於心理勞動”,但“在這樣的過程中,並沒有增加的能量供大腦使用”。一個更加新近的觀點是:“在一項較難的認知任務中或之後,觀察得出的血糖的變化未必是由於大腦葡萄糖的攝取。”